神的安魂曲————影喑

“你，你要是继续查，总有一天横死街头。就是我也保不了你。”凌父气得发抖。
“那你就不要保好了。”
……
一连串的争执让凌语辰厌烦，他干脆转身离开。
“我最近不回来了。”背对着父亲的凌语辰摆摆手，骑上机车离去。留下被气得七窍生烟的中年男子在那里跳脚。
第二天，凌语辰向上司申请宿舍，却得到单人宿舍需要一周准备期的消息。下班之后，正当他打算到同事那里借住之时，被严羽墨拉上了车。
他们“甜蜜”的同居生活，自此开始。

第十八章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如同滑过指尖的流水一般逝去，凌语辰住到严羽墨家也有一个多星期了。因此而引起的变化，虽然不多，却还是有那么一些。
比如，早上，凌语辰会开着严羽墨的车和他一起出现。机车丢在了警局，毕竟倘若他有案子留到较晚，是要自己解决回去的方法的。不然，严羽墨住在如此偏僻的地方，要是走着回去，恐怕到天亮也未必能到达。至于计程车，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办法。

我们的凌处长怎么可能放任儿子住到不知名的地方呢？早就派了人去查，知道是同事，住处虽然有些偏僻，从外表看也算不错。于是放下心来，等着儿子回心转意。
严羽墨的心思不得而知，凌语辰面对这样的状况，却是欣喜带着茫然。真的，已经如此接近那个人了吗？
可是，即使住在一起，距离似乎依然那样遥远。靠近的，仅仅是身体吗？即使每天都面对着他，凌语辰依然不知道严羽墨在想些什么。即使离开了办公室，严羽墨依旧是那张没有表情的面孔。凌语辰却始终希望着，爱人可以幸福。于是，他努力寻找着印象中，那种叫做浪漫的东西。

还在为没有赶上狮子座流星雨而难过的年轻恋人们，得知双子座流星雨到来的消息，又兴奋了起来。顿时，满世界都是这样的消息。努力让自己和严羽墨可以有所沟通的凌语辰决定试试看。

凌语辰选好了最佳的时间和地点，兴冲冲地等着下班的时间。
“最近忙吗？”即使在一起，面对严羽墨，凌语辰依然常常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样的问话只得到看白痴的眼神。废话，法医忙不忙，重案组队长还不知道？就算这个身份可能不知道，作为每一天都在一起的同居人，凌语辰又怎么会不知道。
“那个……最近有流星雨……”凌语辰看着严羽墨依然没有表情的脸，开始紧张。然后……他开始背所看过的资料上面的东西。诸如流星形成的原因之类的。
如是不知所云了半晌，严羽墨将车停在一边，“你想去？”
“嗯……唔……”还没背完的凌语辰一时转不过来。
“星期天。”随即严羽墨又发动了车子。
不敢相信自己就这样成功了的凌语辰怀疑地看看身边人面无表情的脸，有着小小的期待。
即使无比期盼，星期天也不会提早一日到来。在几乎是漫长的等待之后，那一日，终于来临。
在凌语辰准备好了一切御寒物品，等待夜晚到来之时，他被严羽墨拖出门。看看外面正活力四射早上十点钟的太阳，凌语辰有点不解。可是，他不敢开口询问。
而在严羽墨把车开到科技馆之后，凌语辰愈加迷惑。直到他看见“天文知识科普展览”的牌子，一时间哭笑不得。正当他自我安慰即使这样，和严羽墨在一起也是很不错的一件事的时候，严羽墨给了他一张票。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说完，严羽墨就离开了。
留在现场，一脸失落的凌语辰不得不承认这一次行动以失败告终。
开着车的严羽墨却被记忆中那漫天星辰的碎片迷了眼。
破碎的星辰有着最终的归宿，残缺的灵魂又要归往何处。
消停一阵之后，凌语辰决定不寻找那种过于抽象，没有实际好处的东西。毕竟，都是做的讲究实证的工作，他这样告诉自己。
于是，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凌语辰询问严羽墨有无外出的打算。并明示他这样的天气很适合外出踏青，再到公园进行烧烤，是最好不过的了。
严羽墨没什么反应，在凌语辰再接再厉的努力之后，严羽墨终于首肯。
可惜凌语辰的兴奋心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当严羽墨把车开到全城最著名的烧烤店之后，凌语辰只想叹气。
严羽墨以“我不吃这样的东西”为由，把凌语辰一个人扔在那里。在一直处于失神状态的凌语辰，享受了完全不知道味道的食物之后。他再一次承认自己的失败。
下一次，又会做什么呢。
浪漫，仅仅是一个人的味道吗？

第十九章
几次失败之后，凌语辰突然想起他马上可以拿到一个假期。于是，有了新的计划。他特地选定了旅行的路线，终点是阳光，蓝天，和无尽的海岸。细细的白沙，仿佛只会在梦里出现。若是伴着如梦的彩霞，如画的阳光，就可以看到幸福了吧。

当然，凌语辰不会这样说。他只是说，他想看海水以及那些海洋生物，并将旅行指南拿给严羽墨看。严羽墨虽然微微皱眉，却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梦里会出现的东西最终只能在梦里而已。当严羽墨把凌语辰带到水族馆之后，凌语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两个人的心情，一个人的爱情吗？无法互相理解的，仅仅是隔着玻璃的不同种类的鱼吗？有点悲哀呢。不会的，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或许，只是因为他是一个严谨的人呢。说着想让自己相信的话语，被一个人留在水族馆的凌语辰看着玻璃。玻璃里的鱼，看见了那个阳光般的男子难得一见的忧郁。

刚刚平静了没几天，凌语辰又想再次尝试。在总结了几次经验之后，凌语辰决定选择一个既浪漫又不会被带到奇怪之地的场所。他千挑万选的最终结果就是——咖啡馆。
这次，果然如他所希望的那样，严羽墨和他一同来到那里。然后……如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凌语辰的个人演说开始。于是乎，气氛幽静，格调高雅，弥漫着淡淡咖啡香的地方，只见得凌语辰在不停说话。坐于对面的人看着杯中近黑色的液体，心思不知在何处。

如果不说话的话，又能做什么呢。自己何时变得这样脆弱。这样想着的凌语辰只得继续他的表演。
这一次的浪漫，就这样划上句号。虽然自我感觉比前几次要好些，至少，严羽墨和他一起。可是，凌语辰依然决定放弃寻找浪漫的计划。可以这样近的看着他，已经是幸福了。
于是，凌语辰心甘情愿在没有任务的日子里变成家庭煮夫。
话是这么说，可是凌语辰做的菜实在是只能用一般来形容。不至于不能下咽，却也很难说好吃。色、香、味都只是一般，还过得去罢了。
凌语辰第一次下厨的那一天，严羽墨扫了一眼，起身离去。无比懊丧的凌语辰打电话叫来了外卖，可是严羽墨依然不给面子。严羽墨走进厨房，一刻之后，端着一份晚餐走了出来。刚放在桌上，严羽墨似乎想起了什么，转身上楼。发现没有自己的份的凌语辰先是叹了口气，然后，一边盯着楼梯，一边偷偷地尝了一口。刹时间，凌语辰觉得，手中的便当变得难以下咽。自此，凌语辰决定苦练厨艺。但是，当他发现，这不是短时间可以达到的事情。他又实在太忙的时候，他决定放弃。

于是，二人的同居生活出现了奇怪的景象。当两个人都在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做自己的那份饭，另一位叫外卖。
他们的生活当然不会只有这样的方面。严羽墨在每个月最后的那一个假日，如果没有任务的话，他会带着凌语辰出门。开着车走遍全城的教堂，却只是在门口停留5分钟左右而已。
偶尔，严羽墨会买回凌语辰要喝的啤酒。凌语辰也会偷偷地溜回家，拿走他父亲珍藏的红酒。说起来，似乎只有这个是严羽墨会接受的呢。
时光转啊转，严羽墨生日的时候，凌语辰订了酒店的菜和蛋糕。并把世界著名教堂图片集作为礼物送给严羽墨。当蜡烛点燃的时候，严羽墨的眼前也是那一片温暖的光。一点一点的烛光微微跳动。

“羽，你十八岁了呢。”谁，是谁的声音。
“烛光将抹去黑暗。每年的这一日，都会有属于你的光。”谁，谁的低语。
什么，还有什么存在？严羽墨把凌语辰拉上了床。
第二天，一切如常。“愚者”这段时间的消失，韩帮这阵子的安分守己，最近的天下太平，使得他们终于可以不那么忙碌。
下班之后，凌语辰拖着严羽墨看那本“世界著名教堂图片集”。开始没有什么，当看到荷兰的教堂的时候，严羽墨突然起身离去。这一日的交流到此结束。此后，那本图片集出现在了严羽墨最边上的那个书架的最里面。

当他们继续过着平静如水的日子的时候，严羽墨收到了一张邀请函。严羽墨的母校，XX学院百年校庆，邀请严羽墨参加庆祝活动。犹豫中的严羽墨敌不过好奇凌语辰，只得答应让他一同前去。

第二十章
校庆的那一日很快到来，前来祝贺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在门口看见那样多的人，严羽墨轻轻皱眉。身边的凌语辰却期望着能不能找到探听爱人过往的机会。
正想着呢，有人叫唤。
“严羽墨？”
看向声音发源地，几个人聚集在那里，正向他们挥手。此等动作出现在那些衣冠楚楚的 身上，不免有些奇怪。
严羽墨似乎并没有上前的意思，凌语辰刚想拉着他过去，却又听得一声叫唤。
“小羽？”
带着不确定的声音让两个人一齐回头。一白发老者站在背后，严羽墨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向老人走去。
“导师。”走到老人身边的严羽墨先鞠了一躬。
从未见过严羽墨这样有礼的凌语辰瞪大眼睛看着，却听见身后的人这样说，“严还是那样呢。”
“你们好，我是严的同事。你们是羽墨以前的朋友吗？”凌语辰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我们以前是同学。”正中的男子微笑着打完招呼之后说道，“严虽然很优秀，却是很内向羞涩的人呢。”
“是啊，现在……要不是脸没怎么变还真是让人认不出来。不过，他什么时候戴眼镜了？”穿灰色西装的男子这样说道。
当严羽墨和当年的师长谈过话之后，他就带着凌语辰离开了那里。
他们离开的时候，凌语辰已经知道了很多严羽墨以前的事情。比如严羽墨以前常常是全校第一名，却由于比较害羞人际关系不怎么样；比如知道了严羽墨和秦子矜是非常好的朋友，从幼稚园到大学似乎都在一起……

看着正专心开车的严羽墨的侧面，凌语辰怎么也无法将眼前的人和“害羞”联系起来。虽然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凌语辰却没有多想。他更是不知从何处推出这样的结论，要对严羽墨更好一些。

毕竟，现实永远是最重要的吧。可以在他身边，可以看着他，是不是真的就是一切。
在不知不觉中，太阳已经落下。
* * *
又过了几日，这边的二位依然过着平静而有些无味的日子。一直让警方头疼的韩帮却是乱成了一锅粥。
韩齐最近正在和一个帮派谈一笔军火生意，说起来，这也是无奈之举。两个帮派本是近邻，一直以来都有摩擦。本来韩帮称霸一时，故而纠纷不是很大。但是这几年，韩帮事故不断，跟随韩齐多年的手下也大多不在了。韩帮风光不在，不得已只得向老冤家低头，希望可以借此机会达成合作协议。谁成想，对方硬是说韩帮黑了他们一大笔钱。韩齐是有苦自己知，不是他没想过这样做。可是，他手下最精通电脑的那位上个月刚刚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就是想也做不到。

在无法辩解的情况下，两帮人马越好在城东某一处火拼。当然，事先放出的风声却是他们会在城西的废旧仓库谈判，于是，警方派出大量人马赶往城西。
正在另一处出任务的凌语辰及其组员正要赶去那里之时又接到上司的命令，据说有人打匿名电话报警，声称城西的谈判只是障眼法，两帮人马已经在城东开打。为了以防万一，上司命令凌语辰等人赶去城东。

当清理者出现的时候，事件总是已经结束。当警方赶到现场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有了结果。这场莫名其妙的火拼已经尘埃落定。唯一让众人深感意外的是，韩齐死了。会被自己的手下从背后放冷枪，是否是一个老大最为悲哀的事情呢。对方帮派的头目早已不知去处，警方带走了还留在现场的那些混混。

至于韩齐的尸体，当然要归还韩帮。虽然老大死了，虽然韩帮的势力已经远远不能和从前相比。可是黑道有黑道的规矩，所以，完璧归赵。
三日之后，韩帮举行了韩齐的葬礼。却在掀开盖在棺木上的黑布之时发生了众人意料之外的情况，一张塔罗牌赫然出现在那里——正位的“审判”。众人大惊失色，发誓一定要弄清原因。

由于这样的原因，几乎变成一场闹剧的韩齐的葬礼就这样结束了。几乎没有什么人知道，前些日子，全城的福利院分别收到了一笔匿名的汇款。
韩齐死了，凌语辰却有一些失落，他一直很希望亲手把韩齐送进监狱。这样几乎算是以暴制暴的结果，使他感到了一些无奈。
凌语辰情绪有点低落，严羽墨也很是反常。拿了假期的他常常坐在那里发呆，目光失去焦点。注意到这一点的凌语辰无心再去想韩齐的事情，总是担心地看着爱人。
这一日，好久没有出去的严羽墨外出，不放心的凌语辰悄悄跟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凌语辰跟着严羽墨来到一个墓园，凌语辰躲在松树后面，悄悄看着。
无法看清是谁在那里安眠，不知道那个人和严羽墨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但是，即使是凌语辰，也可以很轻易地感觉到严羽墨迷茫。
在早春明媚的阳光下，站在冰冷石碑之前的严羽墨，没有哀伤的感觉。只是，好像就要从眼前离去一般。凌语辰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冲出去拉住他的念头。
无法看见，无法看见你目光的终点。要怎么样，你才能够留在我身边。怎么样才可以……即使是离开，要怎样做才可以让你微笑。你，不要我的全部吗？
无法看见，你的所在。温暖的地方，你在那里吗？我抓住了光，却发现不过是虚幻的火焰。即使他真的是光明，我也已经没有注视的资格了。所有的，都要结束了。到最后，也没有下雨呢。

严羽墨蹲下来，不知道在烧些什么。然后，起身。只能看见他的背影的凌语辰无法得知他目光的终点。无法看见他脸上的表情，什么也不能做。
云彩被撕成一丝一丝丢弃在广阔的天空之上，映着寂寞的蓝，静静存在。亿万年之前是否也是这般景象，百年之后，又是何种风光。被无情的时光篡改的，只有多余的我们吗？
许久许久之后，严羽墨转身。一块黑色的丝绸在他身后缓缓落下，轻轻拥抱住那冰冷的石碑。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再有忧伤。
凌语辰分明看见，一滴泪水从爱人的脸上滑落。黑色丝绸之前，飞扬着灰烬。不管从何处而来，归处只有那一个。那，真的是可以幸福微笑的地方吗？不知是什么，在黑色的丝绸之上，泛着冰冷的光。

严羽墨又站立了片刻，向出口走来。凌语辰冲上去抱住爱人。我们没有翅膀，拥抱在一起，真的可以飞翔吗。
严羽墨没有任何反应的任他抱着，视线消失在遥远的地方。
然后，他们离开了死者安眠的所在。
然后的然后，生活回到了之前的样子。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一切的一切，真的，没有发生吗。
这边的生活恢复宁静，那一边却开始有了小小涟漪。
儿子已经在外面住了一年多，依旧没有如预期的那样灰溜溜地回来认错，这让凌处长非常不满。即使经常从凌语辰上司那里得到报告，他依然很不高兴。
这一次，他约了凌语辰上司喝茶，想再一次寻找将儿子调走又不会变成家庭大战的方法。这一次的会面却并没有像以往几次那样平安结束。当被称为“警界老狐狸”，向来以狡猾、不动声色出名的凌处长无意间得知与宝贝儿子同住的法医居然是同性恋的时候，当场暴走。风度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