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
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风举荷来似绿波,又是春去夏来时!
江南的夏仿若少女轻盈的步伐,不经意间便已来到身边,艳阳间带着丝丝的烈,暖风中夹着淡淡的闷。
然这一切并未抵消人们游山玩水之兴,西子湖畔依旧游人如织,艘艘彩舫悠然穿梭湖面……
“雷哥哥快看!好美啊!”暖风间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奶奶软软的,又带着阵阵撒娇,惹得众人一并向那人望去。
不见还好,这一见倒把游人给唬愣了!只见来人是一个年方十岁的小少年,生得玉容娇貌,秀眉凤眼,迎风展颜一笑,便是那五月艳阳也生生被比下去。
“云儿慢点跑,小心跌着了!”又一个声音传来,笑意中饱含浓浓溺爱,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来人约莫十二左右,玉带锦衣,俊颜英目,姿态从容,神采飞扬,不由又是惊叹。
然两少年方过,紧随身后,徐步而来之人更让游人惊为天人。
西湖山水间,那人白衣胜雪,衫袖飘扬,面容无双,目光柔和,见两少年嬉笑于艳阳间,嘴角油然而生一似笑意,淡淡的,却让万物黯然失色。
“雷哥哥,这就是白堤么?”小少年见水天一色间,一抹灰影横亘其间,想来那便是传说中的白堤吧!
“云儿真是聪明!”略微大的那个少年笑拍着小少年的头指着前方,笑道,“看,那就是当年许仙与白娘娘相遇的断桥!”
“许仙与白娘娘?这是什么故事啊?”小少年歪着头笑问道,于是另一个位少年便拉着他的手,缓缓得讲述起那西湖水干,雷峰塔倒的爱情。
小少年亦被那坚贞爱情所吸引,精致的小脸上透露着异于往常的羡慕,白衣人见状欣慰的笑着。
“法海也太可恶了,如果我是白娘娘才不会乖乖得待在雷峰塔里呢!”小少年听着听着,便不服气的说道。
另一位少年闻言摇头笑道:“白娘娘倘若不待在雷峰塔里,天下苍生可要遭殃了!”
“我只要我喜欢的人,天下苍生的死活又关我什么回事?”小少年不屑的说着,听得另一位直摇头道:“云儿可不能这样,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那才是君子所为!”
“恩!我听雷哥哥的!”小少年见对方不高兴,立刻笑着答应着。
白衣人也默默的凝视着两少年,微微得叹息一声便将目光转向碧波涟涟的湖面,眼神中划过浓浓痛楚。
“西湖山水还依旧,憔悴难对满眼秋,山边枫叶红似染,不堪回首忆旧游。
想那时三月西湖春如绣,与许郎花前月下结鸾瞅,实指望夫妻恩爱同到老,又谁知风雨折花春难留。
许郎他负心恩情薄,法海与我做对头。我与青儿金山寻访人不见,不由我又是心酸又是愁。 难道他已遭法海害,难道他果真出家将我负。
看断桥未断我寸肠断啊,一片深情付东流。”
绿荷深处悠悠传来,甜美而又独俱江南特色的唱腔,如那醉人的女儿红,香甜的糯米团,丝丝透着江南的韵味。
两少年一听这词唱得便是白蛇传,齐齐得向歌声奔去,只见一人白衣素纱立于绿荷之间,一笑一颦,一唱一念间,仿若仙子临世。
小少年当即拍手叫好,却不料那人一听掌声,脚下一滑,直直得向水中跌去。这时两少年方才看清,原来那人原先是立于一碗口的木柱,身姿曼妙舞动皆只在这柱子上完成。
再看那跌入水中之人,竟比两少年还要年幼,不深的湖水竟让他难以自救,年长的少年见状,慌忙跳下水去救那人!
缘分往往在不经意间将众人紧紧困住,无法解脱!那一年,他们第一次相遇;那一年,他们缘定今生;那一年,翔雷十二岁,翔云十岁,陆冰八岁……
夏日的阳光虽然温暖,可水依旧是冰冷无比,陆冰无力的划动着双手,他已好久没有休息了,这几日为了练六妖,他一直便在这水柱上。
方才两个少年的突然出现,那份惊吓终于将他最后的力气抽干,双脚一软跌入了湖中。
实在是太累了,身子累,心更累。即便是不练六妖,还有更多的东西等待着他,更有那些猥琐的人等待着折磨他的身体。
这样的生活,他实在是累了!罢了,便这样去吧,或许就可以解脱了!就在陆冰放弃挣扎,任自己沉入湖中之时,一双坚韧却并不强大的手将他拉了起来。
“你没事吧!”翔雷一手扶着陆冰的身子,一手使劲的拍打着对方的背,把陆冰方才喝下去的水一一拍出来。
“我……我没……事……谢谢……请放开我……”陆冰吃力的喘息着,水中无法借力,他只得抓着翔雷的手臂方能勉强稳定身子。
而翔雷却惊异得凝视着怀中之人,方才只在远处见到他,现在近处一见才知这少年竟有如此之神采。
那稚嫩的脸上所展现出来的是,幽若冰雪含清兰,皓若暗夜划星辰之容颜,即便是见惯翔云之娇媚,翔若之清冽的翔雷亦被陆冰所吸引,一时间竟无语而对。
“雷哥哥快上来!”翔雷方在迟愣间,听翔云这一叫,当即清醒过来,赶忙揽住陆冰的腰身,将他带上了岸!
陆冰微微颤抖着,倒并不是为这水冷,而是两人无意间的接触让他害怕着。方一上岸,他便拉紧衣衫远远得躲开翔雷。
可白衣已被水浸湿,将少年玲珑白皙的身姿映衬无遗,也将那身子上的点点红痕显露出来,翔雷一看不由痴了!
翔云见翔雷一直盯着那少年不放,心中微微不爽,于是上前故意拉开少年的衣衫道:“咦!你身上怎么有那么多红点点啊!是痘么?那会传染的!”
陆冰闻言,低头轻轻的笑道:“小公子!那不是痘,不会传染的!”
“那是什么啊?”翔云故意眨着眼,天真的问着。
“是……”陆冰迟疑着,举目凝视翔云,同样是弱冠之年,为何他要遭受如此多的折磨,别人却可以这样天真的撒娇着。陆冰心下虽这么想,然脸上却依旧习惯的绽开笑容笑道:“小公子,那是我干活不小心弄的!”
“是么?白娘娘也要干活!”翔云依旧不饶得问着!
“我……我不是……”陆冰还未将话说完,便见翔雷已将衣衫从翔云手间拿过,为他细细的穿上。
翔雷虽然年方十二,却也已知那些隐秘之事,当然知道陆冰身上的红痕是如何来的,然他并不知他那年幼弟弟也是知道这些的!
“哦?这不是柳烟云的儿子冰儿吗?小妖精,你让大爷我好想啊!”
“原来就是他啊!果然好身子!嫩着呢!”一阵猥琐的笑声传来,陆冰慌忙回头,不知不觉间三人已被一群纨绔子弟包围。
陆冰心下一颤,不由得向翔雷身边退去,翔雷见状忙握紧陆冰的手,示意他不要害怕,当下凛然道:“几位开口如此污秽,也太辜负着山水美景!”
众人见说话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纷纷哈哈大笑:“小子,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家英雄救美了!”
“瞧!他身边那娃长得嫩,吃起来一定回味无穷啊!说不定啊,比冰儿那小子更浪呢!”又是一阵笑声。
翔云再是不济也听出众人口中的那娃指得是他,当即心生怯意,紧紧拉着翔雷的手,翔雷一手拉紧陆冰,另一手挽着翔云,凛然道:“光天化日之下,各位如此行径,简直是目无王法!”
“王法?哈哈!大爷我告诉你,我就是这里的王法!这里我说了算,天王老子也管不着!”为首的那人笑对着翔雷说着,眼睛却时不时瞄向陆冰,白衫之下的玲珑身姿早已让他全身发热!
“你……”翔雷早已被弄得怒气丛生,正想反驳,却不料被陆冰一拉,转头一看,陆冰使劲的摇头示意让他不要说话,然后拽开翔雷的手,向众人笑道:“冰儿陪张爷就是了……这两位是路过的游客,张爷就不要为难他们了!”
“还是冰儿识时务!大爷我今天放过你们!”张爷见陆冰已服软,也无意与那两少年计较,却不料陆冰还未走出,便被翔雷一把拉住:“我决不让如此行径得逞!”
“你小子倒有意思!干跟你大爷杠上!我今天不但要冰儿,我还要你身边那娃,来人啊!给我上!”
“雷哥哥……”翔云惊慌失措的喊着,翔雷赶忙看准时机,抓起一把药粉向众人洒去!翔雷自幼不能习武,为防身翔若常给他备些药粉带在身上,这时正好派上用场。
见缺口已被打开,翔雷当下两人往外跑去,却不料冲出来的只有翔云一人,陆冰尚在人群中。翔雷赶忙一边将药粉继续撒出,以挡追赶之人,一边推着翔云道:“快!跑出去找叔叔!”
“雷哥哥你呢????”翔云惊慌的叫道。
“不用管我!找到叔叔便可解决一切!”翔雷边喊边往回跑去,只见众人已将陆冰团团围住,心中一急,将身上所有药粉悉数撒出。
“快!我们走!”翔雷拉起地上的陆冰便往外走,然对方人数毕竟众多,而他们两人不过是个孩子,不多时已被人重重围住!
“看你们往哪里走?”张爷满脸笑容得走了上来,见翔雷手上已空,更是笑得张狂,“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给我上!”
一声令下,众人已扑了过来,陆冰见状赶忙拉着翔雷躲闪,却不料翔雷竟将他死死的压在地上,为他挡去众人的拳头!
陆冰惊异得望着这一切,一个素昧平生的人,一个弱冠少年,竟会如此救他!从他出生起,哪一天不是在鞭打声中生存,哪一刻不是在辱骂声中度过!
从来没有人会怜惜他,没有人会保护他,只有无尽的人折磨他,享用他!可眼前这少年,忍受着巨痛却还微笑的回望他,点点汗珠,丝丝血痕流淌着,却不呻吟一声。
泪……无声的滑下,无论多么疼,多么苦,从未哭泣的他,却在此时决堤;心……霍然敞开,从不记得谁,从不接受谁的他,却在此刻将那人铭记永生!
已经不记得那人是如何从他身上被小心翼翼的抬走的,不记得翔云是如何气愤得指责他,不记得那个谪仙般的人是如何询问他的。
他的脑中只记得了那人叫翔雷……
若干年之后,他们重新相遇了,他知道了很多很多事情!他知道那天其实翔若一直就在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知道了为什么翔云能如此平安的脱险。
他更知道,翔雷靠着他偷偷练得的那些内力,九死一生保住了性命,他知道了这之后翔雷大病一场,永远的将这事遗忘在脑海深处!
可他陆冰不能忘,或许对翔雷,这不过是他生命中一个毫不起眼瞬间,可对陆冰来说,这是他漫漫苦海中唯一的温暖,是他一生穷其力必须守护的爱情……
雷……今生得以保你幸福……我无怨无悔!我不期望你爱我,更不期望你恨我。
我只愿若干年后,茶余饭后时,你与邻居谈心,偶尔提到我时,你能说一句:
“这个人,我曾经认识,但是已经忘了!”
如此而已!
第一章
青灯孤影,一宿未灭。
忆往昔,西湖山水间,一朝相遇,缘定今生,自此……与你爱意浓存心相恋!
雷……你可知,那西子湖畔的邂逅,与我而言,宛若暗夜中一丝明亮,那么的珍贵。我披星戴月,寒窗苦读十载,为的是能助你一臂之力;我忍辱偷生,受尽世间折磨,为的是能上京来见你一面。
可幸,上天如我所愿,瑞雪入飞,银装千里之时,我终于见到你。那一刻,我恍如隔世,强压心中激动,淡然与你相对。你可知我心早已雀跃不已……
你可记得,陆府后院那冰雪皑皑的小池,那日,你一入小院,我便已知,银枝雪梅间,我暗自凝望,心中万千爱恋汹涌而起。
见你上来探询,我虽坦然面对,笑而答之,却如何也掩不去再见的心动。
后来陆家命我来王府,我心底坦然而笑,比起那让我窒息的家,我更原在你身边,虽然这会让我一步步的走向死亡。
雷啊……你可记得我们之间的那个赌么?你要我入红尘,可你却不知,我心早已为你入红尘。那烟雨湘前一笑,我真心想给的……是你啊!
你笑我与少紫对弈时的痴态,我却恼你与花魁缠绵,不理他人之心。
随后的岁月风云变幻,你我立于怒潮之端,相持而进。相汝与沫间,我感动于你对我的尊敬与爱恋。你不计我乃污秽之身,你不计我乃低微之人,依然宾礼相对。
想当初,寻芳深处的夜樱间,我欣然起舞,我想告诉你,我有足够的武艺守护你;翔王府的秘室中,我谈笑风云,我想告诉你,我有绝对的才智保护你!
然事情的复杂是我始料未及的,这局一环套着一环,将你我生生缠住,我……我只得狠下心,斩断你我青丝,方能保你脱身!
此刻,这局已到关键时刻,我若再不行动,只怕保不了你,从今往后我所做之事,怕不再是你所能容忍的!
莫怪我啊……
陆冰恍然抬头,见天色已亮,便挥灭灯光,回首床上之人,起身为福宁轻押好被褥,悠然离去。
一夜北风换来皓雪茫茫,见惯江南之雪,如少女般羞涩,看懂北方之雪,如贵妇般华丽;却不如这塞外之雪,如神女般圣洁。
未出几步,就已有人上前来询问,陆冰笑而不答,只吩咐对方准备一匹快马。趁翔雷正沉浸在柳御完好的喜悦中,出营去办些要紧事。
又一次驱马驰行于雪原之中,然心态早已与往常不同,一夜的静思,让陆冰想清楚了未来,也看透了世事。
直入西戎行宫,陆冰巧身躲闪开侍卫。拓拔静书房的灯一样亮着,人却已扶桌而眠,陆冰哑然而笑,解下披肩覆于对方身上。坐拥江山又如何,一样劳心劳力也。
梦中忽觉一阵温暖,拓拔静欣然睁眼,却见思念之人愀然立于眼前,面若凝脂似晶莹,笑若流云更飘洒。
起身上前,揽陆冰入怀,拓拔静恍恍若梦中,然梦又何以有如此真实。清香萦绕,幽若冰兰,明目流漓,皓若星辰。
轻拂上陆冰脸颊,冰凉得让人心痛,拓拔静不由苦叹:“这身子,你不愿我提,我便不说。可你这般糟蹋,怎不让我心痛?”
陆冰笑而不答,只将玉手轻轻示于对方,不似女子的柔软,亦逊与男子的刚毅,却另有一番风情。
然看者并未关注这些,只见那本该粉润的指甲,此时已漆黑一片,实乃销魂之状!拓拔静当下无语,只得死死抱紧那人:“你这身子本该锦衣御什养着,偏偏到这天寒地冻的地方来受罪。”
“当初也不知是谁,生生要将我带到此地来。王爷这番猫哭耗子,子幽可不领情!”不愿见痛苦压抑着对方,陆冰转而笑着扯开话题。
却不道拓拔静闻言更为后悔,怅然道:“若当初我没有那番野心,断不会是今日这地步。只叹这世上无后悔之药!”
“王爷不必如此,若让世事再来一次,想必当初您还是会这样做的!”
闻言拓拔静摇头道:“若真能再来一次,我如何会将你留在西子湖畔呢?断然你会恨我,我也要将你带走!”
陆冰埋首苦笑,往事如烟,提它又有何用?还不如回首眼前,于是抬头浅笑,双手伸出回抱对方:“人生最大遗憾莫过于,穷其一生却无法达到的目标。子幽不愿抱憾而去,望师兄助我,来世定竭尽所能,倾情回抱!”
陆冰双膝方要跪下,已被对方扶住。拓拔静何等聪明之人,寥寥几语就已知晓陆冰来意,心中不由悲喜交加:喜得是,终将佳人揽入怀中;悲得是,竟然在此等情形之下。
拓拔静俯身轻吻陆冰香唇,清醇柔韧,让人浮想绵绵,一时间情欲如电流般游遍全身。
半晌拓拔静方才放开,闻得佳人亲昵无比的喘息声,愈发激起拓拔静心中的欲望,正想将其抱上床,却听得对方道:“且慢,行事之前,子幽尚有一些事要交代清楚!望师兄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