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本王在想,若本王替代了轩辕越,是否子幽可以免除一死!”低沉的声音中传来一丝叹息。
“陆相怕不会坐视吧!”柳御亦低声道。闻言翔雷无奈,“这也不过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可本王真不想子幽死!”
“王爷……”两人在灯下沉默着,为一个可以算得上敌人的人叹息着。若有一天,他们知道了真正的真相,又会如何呢?
此时翔云的帐中却是另一番景象,盯着眼前之人,他已经冷笑许久,却依然无法化去眼角的恨意,帐中的东西早已凌乱不堪,下人们却不敢噤声,齐齐侯在帐外,只留下军师凌祈尚站在帐内。
“凌大人!”翔云的声音异常尖利,饱含着恨意和杀气,凌祈闻言早已跪下,低头不语,“凌大人,本王要你好好的解释一下,这柳御究竟是怎么回事?本王将王爷交给你,可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
“王爷请息怒!此地毕竟是裕溪王爷的地方,若被人听去,怕会坏了大事!”见对方怒不可厄,凌祈也只好如此说道。
“你不是想我拍胸脯保证过,这里都在你掌握之中吗?”翔云冷笑着。
“这里一切的确在我掌握之中,可柳御并非是我所能掌握的!这是王爷的事,三年前王爷就将他带在身边,下官管不了!”
闻言翔云大笑道:“很好,那为何这些年来,我从未见到过他?你也重未向我提起过?”
“柳御在军中只是一个小小的侍从,地位低下,王爷每次来自然都见不到他!至于为何不禀报,下官认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抬头笑看翔云道,“若王爷真看不顺眼,只消一个小小的借口,就可以将他除去!”
“小小的一个侍从?”翔云冷笑,“想当初,陆冰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侍从,我为了除去他,花得力气可不少!现在陆冰还未死,又多了个柳御!”
“下官以为,柳御不足为惧,倒是陆冰,以他那番心智,出征这事,他绝不会袖手旁观!”凌祈虽在翔云这一边,但对陆冰的才华着实是敬佩。
翔云却笑道:“此番来,我定会让陆冰有个‘好’结果,现在多了个柳御,我倒是要好好想一想,有什么法子将他们两人一并除去!”
寒风呜咽,冰雪泣泪!预示着这古老的土地将经受的又一轮折磨……
第五章
寒风呜咽,冰雪泣泪!预示着这古老的土地将经受的又一轮折磨……
中御隆兴四年冬,裕溪王爷翔雷偕同西戎王拓拔静起兵谋反,一时间朝廷上下一片哗然。暄武帝急派大军抵挡,却因仓促上阵,被打得毫无招架能力。
边关守军见裕溪王爷威猛,纷纷开关投降。王爷趁胜追击,大军进入垄西一带,因此地刚遭受百年未遇的干旱,民不聊生,见大军一到,纷纷加入。一时间声势壮大,无人能敌!
眼前的这份战报,是军营中每日定时会送来的!陆冰冷笑着,想对方以为他闲来无事,用这等东西来消遣他,却不知他心头所担忧的决不是这些。
这累累的战报丝毫未让陆冰感到轻松,倒觉得一份重重的负担压在心头。千头万绪早已在脑中理清,却苦于无法说出。
这打渔撒网的是轩辕越,鱼满收网的当然也是他,到时候一网打尽怕也是他。想到这,满腹的忧虑涌起,陆冰不由长叹不已。倒听得一人出声唤他,慌忙将情绪收拢,定睛一看,竟是柳御,不由笑道:“柳公子有何事?”
“也没什么事,不过是路过大人的帐门,进来瞧瞧罢了!”那一日听闻翔雷的话,柳御对陆冰是愈发敬佩,生怕军中因陆冰身份特殊,肆意作践,因而时常过来。
“那……公子请坐!”笑着将对方引上了座,陆冰转身冲了一壶茶,却见柳御正拿着案上的战报,遂笑道,“不过是些军报,公子不看也罢!”
柳御笑着将战报递还陆冰,接过茶水却也不由心烦道:“其实情况也未像抱上说得那么好,我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倒见得王爷已多日未睡!”
闻言,陆冰心中暗道:这流民自然有利有蔽,若处理好,则变蔽为利;若处理不好,则万劫不复!遂笑道:“王爷辛苦理事,公子倒要多担待些了!子幽这也没什么大事,若公子着实无空,也不必过来!”
“哪里!陆相说笑了!王爷那,我根本帮不上忙,倒是陆相这儿清清静静的,御儿着实喜欢!”柳御笑道,“况且王爷那有云王爷照料着,又有那么多将军进出,恼人得很。”
翔云!这名字就如同一根利刺,割裂着陆冰的心,抬头见柳御天真单纯的笑颜,不由正色道:“子幽这辈子红尘飘零,宦海浮沉,也未说过几句实话!子幽知道,你们都防着我,但公子这番待子幽之情,着实让我感动。我这有句真心话,望公子务必记在心上:一定要小心提防翔云!”
突然间说出这番话,着实让柳御疑惑,想起往日与翔云的相处,却又觉得此话不假,遂点头笑道:“御儿记住了,劳陆相担心!我在这里也好些时候了,该回去了,大人保重!”
无语目送柳御离去,陆冰心底倒是激起一片惆怅,此番劫难,定当难以自保。若能保住柳御,也许能了却心中遗憾。
柳御倒是一径步伐沉重,回想翔雷曾经的话语,子幽出身寒微,若有人能许他一丝温暖,他必会加倍回报。然陆冰却让他提防翔云,这翔云又是翔雷的御弟,这着实让柳御犯难,究竟是相信陆冰?还是相信翔雷?或者相信自己的直觉?一时难以决断,只好闷闷得向中帐走去。
一进中帐却未见翔雷,只有翔云笑坐在那。柳御不由一愣,正想悄身离去,却不想听对方道:“柳公子请留步!”
柳御心中正为他烦恼,偏生有遇见他,只好停了下来,笑道:“云王爷找小的有什么事!”
“小的?”翔云挑眉冷笑,凝视着对方那白皙秀气,清丽绝美的面容,怒火不可遏止的涌上心头,“柳公子何必自歉,平时你不是自称御儿吗?怎么今日到了本王面前就改了?”
“柳御不敢!”这直露露的话语就连一向单纯的柳御也听明白了,又想起方才陆冰的告戒,心中不由信了三分,只好恭敬小心说着。
“谅你也不敢!”目光似剑,扫得柳御丝丝发凉,翔云讥笑道,“你可是从陆冰那里来,那个背信弃主,淫乱朝纲的奸佞小人?”
听闻翔云如此诉说陆冰,柳御不由一阵怒火,却碍于对方身份不敢发作,只好淡淡道:“柳御的确是从陆相那里来!”
“很好!”听闻柳御将‘陆相’二字咬得分外清楚,翔云不由怒道,“公子可知那陆冰在成为当朝丞相之前是什么身份?”见柳御皱眉不解,继续冷笑道,“他不过是我们翔王府一个小小的侍从,也就像说公子现在的身份!”
被对方的目光扫视的滋味极不好受,却不知对方的意图究竟如何,柳御只好低头听着。却听闻翔云冷冷道:“做下人就要有下人的样子,若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王府是决容不下他的!柳公子你说是吧?”
柳御已听出话语中暗藏的杀机,却苦于无能为力,只得点头道:“王爷所言极是,柳御受教了!”
“受教?公子这样子可不象啊!”见对方已缓缓向帐门移去,翔云一掠身挡住了退路,柳御当即惊呆,这位文弱的王爷竟有此等功夫,却听得对方笑道,“世人以为翔王府二王爷是足不出户的,却不知本王早已达到行动无影的境地!”
“请王爷饶了柳御,柳御知错了!”见对方讨饶,翔云愈加狂笑道:“你以为事到如今,本王还会放过你吗?要知道陆冰那么厉害,一样栽在本王手里!”说罢起身向柳御攻去。
柳御见逃不过,也只好仓促应战,却不想翔云的功夫着实厉害,不到二十招已被人擒在手中!晃动手中的白玉瓶,翔云微笑道:“你可知这是什么,这是苗僵最极品的蛊毒‘黯然’。当年我给陆冰下的是‘销魂’,纵他英才绝世,也只得乖乖的钻入本王下的套中,今日这黯然就给你了!”说罢笑着将药惯入柳御口中,继而将他恨恨甩在地上,仰天长笑道,“你们谁也抢不走我哥哥,他永远是我一个人的!”
药汁顺着喉咙流向身体的每一个部分,无情的燃烧着柳御。望着那几乎疯狂的翔云,柳御突然意识到,陆冰方才的那句话想表达的何止几个字,更多难以出口的话包含着其中。然巨痛已侵蚀了他的思维,黑暗夺走了他的意识。
“陆相,你可真清闲啊?”面对眼前这几位气势汹汹的将军,陆冰只消一阵冷笑,转头不与理睬。方才他正在静思,却不想这些人突然走入帐中,将他团团围住。
“陆相在这里清茶雅座,却不知外面饥民早已流离失所,贵为中御丞相,竟此等荼毒百姓!”其中的一位将领讥笑着。
心中已知晓对方的来意,陆冰淡淡的说着:“救济灾民是朝廷的事,本相在此沦为阶下囚,又有何权利管?”
“垄西今年遭受干旱,若要上报,早在陆相被俘之前就已上报朝廷。陆相不可能不知,还请陆相给一个交代!”
冷冷的撇着说话那人,陆冰心底暗叹,这营中不乏有才华之人,然要和轩辕越斗,未免不到火候,乃笑道:“这一切本相的确知情,可本相觉得,即便朝廷有心发放粮草,各位大军一到,这粮草还会有踪影么?”
一番言语到是让那些沙场老将无话可说,却听得一人郎声道:“陆相所言极是,灾民这事,我们倒的确要付一半责任。”
陆冰漠然回首,说话之人乃军师凌祈,见陆冰不语,凌祈笑道,“事到如今,丞相心里清楚,民心所向皆在何处?今日众人来,不过是想请丞相稍移尊驾,出去走动走动!”
陆冰闻言,冷哼一声:“恐怕不是走动,而是阁下想借本相,为你们收揽那早已涣散的民心吧!”
“丞相可知,这垄西的大小粮仓无一粒米,垄中各富豪人家也早已东迁,只剩下一群饿得肯泥土的百姓。若不是丞相淫乱朝纲,断不会有今日结果?”面对几日来所见残状,那说话的将领恨不得将陆冰碎尸万段。
如此残状不免让陆冰怀疑,乃出声问道:“汉中紧贴垄西,那里物产丰饶,为何不先攻下汉中?”
“汉中境内布有轩辕越百万大军,众将士久攻不下,死亡惨重!”听闻那人所说,陆冰心底已清楚所知轩辕越的计谋,如此荼害生灵的招数,也只消他这种心狠手辣的小人使得出来。回想柳御口中,翔雷那忙碌的身影,想必这事让他忙得够呛吧!
遂起身对凌祈正色道:“军师此来的意图,本相清楚。如你所愿,本相自会谢罪天下。但各位要清楚,此番决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我这身官袍所该付起的责任。”说罢,任众人被他气势所震,久久未回过来,潇洒拂袖离去!
第六章
这一日的垄西,早晨尚且冬日暖暖,可刚过正午,就寒风乍起,彤云密布。似乎预示着将会什么出现似的!
主帅翔雷正匆匆行走于军帐中,大军本来就无太多粮草,只希望于沿途补给。而现在进入垄西后,竟未得半分补给,倒是倒贴了不少。这样下去,大军行进可是难了!
步履沉重得向中帐走去,一进门,翔雷却见柳御伏案而睡,心中不由自责,这些日子自己忙于军务,倒是忘了他天天熬夜的这份辛劳。
于是笑着将对方移到床上,却被那入眼的情景惊呆,只见那柳御的面色早已灰白,双唇发紫,眉心泛着隐隐的黑色,这分明是中毒已深。
翔雷慌忙将柳御放于床上,身后的士兵早已将军医找来,可这几位军医看过后,都摇头叹息,只道连什么病也症断不出,急得翔雷不停踱步于帐中。
一旁的军医见此景,只得大胆上前道:“王爷,依我们众人之见,军中此时能救公子的,只有陆相。听闻陆相医术独步天下,上回公子的毒也是他解的,王爷何不……”
那人尚未说完,已被翔雷打断,一挥手让众人离去。此时这情况,找陆冰是最好不过的,可上回两人还是将相,现在已是敌人!虽说陆冰不会计较这些,可翔雷却不愿再欠他什么!
凝视柳御,痛苦正丝丝得折磨着爱人:“御儿,我究竟该如何是好?”翔雷仰天长叹着,算了!与其失去柳御,宁可放下架子去求陆冰吧!
遂起身向陆冰的帐中走去,却见得那里空无一人,一丝恐惧感突然涌上翔雷心头。赶忙厉声质问守兵:“陆相呢?本王不是好好看守他吗?”
护帐的俩护卫忙道:“军师带陆相去城中了!他们说垄西百姓无饭可吃,都是陆相的原因,所以带着陆相游街示众去了!”
闻言,翔雷大怒:“胡闹!未经本王允许,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感受对方的怒气,俩护卫立即跪下道:“王爷恕罪!是……”尚未说完,一人从边上含笑走近道:“是我!”
翔雷回身一看,竟是翔云,不由重重一叹,将对方拉入帐中,严声道:“云儿,你已不是小孩,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擅作主张呢?”
闻言,泪水立即从翔云的脸上滑落,咽声道:“王兄认为云儿这样做,错了吗?云儿只是想为你分担困难!”
翔雷伸手擦去对方的泪水,无奈叹息道:“可你也不该这样啊!陆冰是我牵制轩辕越的一个重要人质,若没有他,这仗可要难打多了!你明白吗?”
“可轩辕越根本不会管他死活!”闻言,翔云莫名的怒道,回首见翔雷惊异得望着他,心道不妙,一时冲动竟将真相说出,只好圆谎道,“你当他是人质,可轩辕越只当他是一颗棋子,没用了,就会丢弃。还不如利用他,保住我们得之不易的民心!”
察觉翔云话中的异样,翔雷不由询问道:“云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扳起对方的头,正色道,“看着我的脸,告诉我,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翔云的目光不由的闪烁着,见躲不过,一咬牙道:“我知道军中粮草已所剩无几,而西戎剩余粮草尚在途中。不消几日就有断粮的可能,军中只好先保障士兵,再应付饥民,这必将使垄西民心动荡。所以我让军师将陆冰带去示众,暂时安抚民心!”
说罢,翔云紧紧盯着对方。两个秘密,翔云很轻易的选择了这个,至于陆冰的那个秘密,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
翔云的一番话,正好触及了翔雷的痛处,这些日子他忙得就是这件事,百姓与士兵,他不愿放弃任何一方,可要胜利……想到此,不由一叹道:“云儿真是长大了,我这个做哥哥的该感到欣慰了。”
说罢转身离开,传座前亲兵道:“你速去城中将陆相带回,若有阻挠,格杀勿论!”翔雷心里清楚,这饥民见陆冰如仇人,再城中多呆一刻,就多一份危险!
垄西虽地处偏远,却也是一个富饶之地。然此时所见,却着实让陆冰心惊,满目望去,尽是黄沙尘土,朔风一刮,混天暗地。
如此三九寒天,百姓却衣衫褴褛,拖儿带女,蹒跚而行!那妇人怀中小儿,早已饿得皮包骨头,连哭声都已无力,更有年老之人,无法行走,只得坐在路边等死。
自小长在江南,对于水有着无尽的眷恋,却也从未想过,没有水又是怎样一番光景!然今日所见,放才知什么叫人间地狱。
“陆相可看到,这是中御,这是暄武帝的国土!”凌祈冷笑着,却不妨陆冰恨恨扫来一眼道,“军师不需多言,其间利害本相自是清楚!”
闻言,凌祈意味深长的一笑,转而向百姓道:“裕溪王爷知道垄中百姓疾苦,今日特命我等押中御丞相陆冰,为各位请罪!”言罢,百姓立即一阵喧哗,见陆冰上来,喧哗声更化为辱骂声。
陆冰见状,却只余一丝苦笑,凝眸扫视众人,朗声道:“本相贵为中御丞相,理应为天下百姓安危着想。然垄中所见,实让我惭愧,身为百姓父母官,竟弃你们于不顾。今日本相代中御,代皇上,向各位请罪!”说罢,俯身一叩,起身三步再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