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属 第一部————QuiTch

「陈琳，你呢？你就这麽想跟他在一起？」爸看著陈琳。

此时，我竟有点担心琳的回答。我加深了我的手劲拥著她。

陈琳也直视著父亲。「爸，你一直都是懂我的……。我可以不要这些华丽的衣服，这些奢华的房子，我可以不要当公主。但，我不能离开尹捷！」

－－琳……

值得了，一切都值得了。

爸已经气得要扶住旁边的墙才能站好。「好，好，好！这都是你们自己选的，」他看了我和陈琳一眼。「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们－－为什麽你们不能在一起！」

时间在这一刹那间，竟也被拉成了像永恒－－

「陈琳，你的妈妈是董欣。」

「而董欣－－也就是尹捷你的母亲！」

「你们是亲姊弟！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23

失去　总令人舍不得

　　　　　　　　但痛苦并不来自於失去

　　　　　　　　　　　　　　　　　而是因为我们不肯放手

「你们是亲姊弟！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什麽？！

－－姊弟？

「你们吃惊吗？」爸爸看著我们诡异的笑了。「哈，你们绝对想不到吧？」

「琳是我和董欣年轻时在一起时生下的孩子。」爸爸轻描淡写的说过去。「很讽刺吧？你们以为你们找到了最爱，谁知道－－只是天生的血缘在摆布著你们！」

「你们以为自己爱对方？是真的爱吗？还是亲人般的爱？」爸爸的眼睛注视我们，嘴吧里一字一句的吐出质疑的话语。

「我告诉你们，就算你们自以为深爱著对方，那也只是血缘的吸引。你们流著同一股血，拥有同一个母亲，你们注定不能结合！」

－－好残忍……

注定不能结合。

－－那又为何让我们相遇？

陈琳的脸已惨白得毫无血色。

－－万能的你啊！难道连你也受到重创了吗？

不知道。

我的心，好像一下子失去了能量，无法思考。

琳……

－－现在，我还能做些什麽呢？

为了你，为了我们的爱情。

如果真的有所谓的爱情。

孤注一掷的勇气－－

原来那麽的可笑。

－－可笑的我，不值得你哭的……

「我话说到这，」爸爸看了我们，明白他已达到他所想要的目的。「其他的，你们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完便走了。

就这麽走了。

这个人来之前，我以为我拥有全世界的幸运，以为我受到上天最美的眷顾。

然而现在，在他说完话以後－－

我只觉得自己的狼狈不堪。

我不敢再看陈琳，我不知该用什麽心情去面对她。

很安静的夜。

我和陈琳各自沉默的回了房。

事情来的太快，太突然，太不知所措。我们需要时间，思考。

以前－－

我以为爱一个人很简单，很单纯，就像我爱上陈琳那样自然。没有原因，没有为什麽，只是爱她，就爱了。

然而，现在，我却开始问起自己爱她的理由。

我知道这是对我们爱情的亵渎。但我忍不住，我迫切的逼问自己。

－－为什麽爱她呢？

感觉，就是感觉，让我不能自己的靠近她。

没有负担的相处，就像理所当然的，我必须亲近她。这就是最大的理由。

或许还因为她的笑，她的温柔，她酷似母亲的酒窝。

不想分开。

姊弟就姊弟吧！

血缘，或许就是它吸引我靠近你的吧。

但那又怎麽样呢，我已遇见了你，发现了你。

不可能放手的。

－－陈琳，我该怎麽办？

打开房门，我走进琳的房间。

她独自一人站在阳台边。

我静静的靠近她，我的女神。

她发现了我，转头－－

我看见了她月光下的脸。

琳，你必定也在乎我。

不然，你不会那麽悲伤，那麽苦恼！

为什麽，我会让这样一双曾经充满明亮的眼睛布满了哀愁呢？

原谅我，陈琳，这都是我的错。

可恨的我，在看到你悲伤的眼神後，竟又不自禁的狂喜！

－－你是渴望见到我的啊！

我庆幸并非只有自己在一头热，庆幸我还拥有你的在乎。

看著你，我顿时有了决定－－

既然分不开对方，就在一起吧！

或许，我们是姊弟，本来就应该在一起。

亲人间的依靠。

－－这没有什麽不对。

我努力的说服自己。

那些曾经爱过我们的父母，都已不在。

天地间，你我都此剩下彼此。

血缘，就像是风筝的那一条线，牵引著我们的心，让我们在这广大的宇宙，不致迷失了方向。

在她旁边的凉椅坐下。

琳静静看著我，不发一语。

最终，她伸手拥住了我。有点不同，这次她轻轻的拥住了我的头，环著我的肩，很温柔，像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那一瞬间－－

我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就算她已把我当作弟弟我也认了。

我是如此渴望著别人的拥抱。

很多时候，我只能装做不在乎。

其实－－

我该死的在乎！

在乎到说不出口，只能任性的抗拒。

决心已下，我拿纸笔对琳写下了最疯狂的，最渴望的字语－－

（一起走吧！到一个没有人可以阻挡我们的地方。）

24

我们来迟了

　　　　　　但是还赶的上白头偕老

我和陈琳走了。

离开了那栋陈家大宅，爸爸，还有德威。

我不敢跟德威告别。

我永远忘不了最後一次见面，他眼中的那种悲恸。

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兽，眼神充满不安，害怕，还有愤怒。

害怕失去，愤怒背叛。

我没有办法面对那双眼睛。那双总是跟著我跑的眼睛。

那会动摇我的决心。

我怕看了－－

就走不开了。

我和琳去了台湾。

那个爸妈渡过生命中最後一段快乐日子的小岛。

我们找了一间小小的房子，在一个不起眼的乡下。

我找了一份翻译的工作，陈琳则跑到乡下的小学当起代课老师。

我们曾经有过特权，有过享受，有过别人最渴望的一切。

现在，我们只想守著这个家，认真的过每一天。

这样的日子，出奇的平静。没有激情，也没有纷争。

生活很快乐。

琳喜欢她的工作，和这样的生活。

白天我们各自工作。傍晚，我会去接她下课，一起买菜，一起煮饭，再一起吃饭。最後，要睡之前，她会依在我身上说话，说学校里那些孩子们的趣事。

这是最平淡却快乐的生活。

过得就真的像是一对普通的姊弟，平凡，却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或许，我们都已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爱著对方。

也或许，有一天，爱情会随著时间淡去。

但，我们是亲人，是姊弟，却是至死也难以抹灭的关系。

这就是最好的保证。

我们会永远有一个家，一个至亲的人。

我渴望的，不过如此。

这样的日子，却不能十全的完美。

一个月後，在电视新闻上，我们看到了最错愕的事情－－

「根据消息指出，享誉国际的华人电子大亨陈宽透露，其女陈琳将於十一月中旬与应氏集团总裁的长子应扬举行订婚典礼。这场众所注目的婚礼，预计将……」

－－爸爸……

已经到了要用这种方法的地步吗？

危机，就这样突如其来的闯入我们平静的生活。丝毫没有转圜的馀地。

依爸爸的个性，想必已彻底掌握了我们的行踪，才敢有把握的发布这个消息。

－－他必会让琳回去完婚。

这是我和琳最肯定却也最担心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一如往常的生活。

即使明天就要被抓回去，今天，我们也要好好的过完。

幸福的日子不多了，我跟琳更加珍惜。

我们期望那天在新闻上的消息是假的，假装不曾看过那则新闻。

就像自欺欺人的傻瓜，我们的眼里－－

只看得到那些现实生活中小小的幸福。

可惜，命运最终选择不放过我们。

两个月後，爸爸就找到了我们。

又回到了那气派奢华的陈家大宅。

不同的是－－

以前有的那种熟悉和些许温暖，在这次回来之後，不复再见。

陈琳真的嫁给了应扬，那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

无论琳怎麽求他，爸爸都执意这麽做。

「琳，爸爸这麽做绝对是为你好。」

即使琳哭著，绝食，爸爸都不肯退步。

固执，霸道。

－－这样的爸爸是我陌生的。

一个月後，陈琳正式嫁到应家。

25

人真是顽强的动物

　　　　　 明明已经输得很惨

　　　　　　　　　　　 泪却还是热的

从回来陈家以後，我再也没有见过陈琳。

那些有关琳的事，都是从德威口中告诉我的。

其实他很不想说，但却往往不能不说。因为除了琳，我对其他事物都不再感兴趣。

在大宅的日子，很快就让我窒息。

通常我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面，而德威，每天都会来看我。

我对他很差，从来不给他好脸色看。

其实我应该是不恨他的，毕竟他虽然反对我和琳，但却不像爸爸那样，全力拆散我们。但我就是没办法克制自己，只要他一来，我都会假装没看见他，或是对他摔东摔西。
如果我能说话，也一定会对他大骂一顿。

然而，他很反常。

他一直都没骂我，不论我再怎麽无理取闹，他总默默的承受。

我不理他，他就像自言自语一样对著我说话。每天的琐事，一点点零星的片段，他都要亲自讲给我听。

我不知道他暗地里在变什麽花样，我也不想知道。

随便他了，他爱找罪受是他的事。

偶尔，我会看到秦叔。

他总一副对我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一定又是他们派秦叔来当说客。秦叔说不出口，只能望著我出神。

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想怎麽样。而且其实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慢慢等死。

我不再下去一楼吃饭，我不想看到爸爸。

德威却自己上来要陪我一起吃。看到了他，我却倒尽了胃口，连一口都不想吃。

「Jay，求求你别这样！」德威痛苦的抓著我的肩膀。在我绝食的第三天。

怎麽？

你何必如此难受？

尹捷不过是个没有用的废物，哑吧，你多理他一秒就是多浪费一秒。

我想告诉他，不要白费工夫。但却连拿笔写字都嫌无力。

尹捷就是这麽一个废物，连最基本的沟通能力都没有。

有人曾经相信我，给我机会，给我勇气，希望我能给她幸福。但到了最後，我却还是什麽也没挽留住，什麽也不能做，只能像个废物一样待在旁边。

我不知道到底我还活著干什麽。

德威几乎事事顺著我，只有一件事，不论怎样反抗，他都不妥协。

晚上他一定要跟我睡同一张床，拥著我。

一开始我很抗拒，直接对他拳打脚踢。我们两个手劲又都很重，非把对方打得淤青流血不止。那几天根本是天天上演全武行。

他大概是怕某个废物半夜睡觉时候，自己偷偷把自己解决了。

我很想跟他说，不用担心。那个废物……现在连杀自己的兴趣都没了。

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或许，时间并没有意义。

每天我也只是看著德威到底还能容忍多久，能忍耐到什麽地步。什麽时候他才会把东西砸在我头上，一拳朝我揍过来。

最好是再把我赶出来，这样我应该会开心一点。

终於，有一天，德威对我说－－

「明天你去见见陈琳吧！」

我顿时只能傻愣在那。

－－见陈琳？

我可以吗？

我该说些什麽？

她还想看到我吗？

好多好多的问号，在两个月尘封已久的大脑中转运起来。

（她……她还肯见我吗？）

我对德威写下了这一句。

他看了看我，笑笑的说。「尹捷，你，真的是一个很残忍的人。」

「三个月了，三个月来你第一次理我就为了她的事。」

我不敢去看德威的脸。

「你为什麽不敢看我？」他靠近了点，逼视著我。

「尹捷，你记不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喜欢你，而你回答我：『我是你哥哥。』？」

我不做声，等他下一句话。

「我想你大概是不记得了，对於我的事，你从来不会认真去记，不是吗？」

「Jay，有时候我在想，你一定真的是很讨厌我。我对你说喜欢你，你却说你是我哥哥。哥哥？天知道我们该死的根本没血缘关系！然而陈琳是你亲姊姊，你却为了她不惜私奔，不惜生命。」
「这就是你对待我们的差别。」他的语气渐渐弱下。

「你一定很讨厌我，虽然你从来没说，但我知道。」说完，他寂静的坐在床沿。

好落寞的身影。

眼神充满了无奈，伤心，还有绝望。

德威，你可以有很多选择，你却选择了寂寞。

－－讨厌你……？

我讨厌你吗？

讨厌你－－

就不会看到你痛苦的样子而难过了……

那一晚，我发现，原来，我还有心，还会为别人再伤心。

26

原来 我不曾了解过爱

　　　　就像我不曾了解过你

我终於见到了陈琳。

她的容貌依旧，只是，已失去了往日那种夺人的光彩。

－－就像一只将要枯萎的玫瑰。

但她仍鼓起笑容对著我说话。

「Jay，好久不见。你过得可好？你知道吗，我在应家那边……」

－－好久不见？

琳，我想见你，不是只想你对著我说那些无关紧要的话。

算了。

－－又能怎麽样呢？

我俩都已不是自由人，想什麽，做什麽，都已被束缚得死死的。

我只能静静的看著陈琳。努力把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最细微的，最温柔的，通通烙在我脑海里。

有时候，早上一醒来，我突然很怕，我会忘了她的样子。

太恐怖了。

德威一样不厌其烦的跟著我。

我从来不知道他有这样的耐心。四个月了，他仍不放弃。

我认识的陈德威，对事情的热衷，从来不超过三个月。

我也不知道－－

他竟也有温柔的一面。

在夜晚，他拥著我入睡的时刻，是一天之中他与我最贴近的时间。他会用最温柔，最安抚人心的声音，对著我说－－

「Jay，一切都会过去的……」

「我会一直陪著你的……」

「Jay……」

就像最亲密的情侣在倾诉爱语。

他的眼睛，也满满写著－－

「回应我吧！」

这样的讯息。

然而，我什麽也无法做。

太难了。

我怕一但我跨出那一条线，一切－－

都将如洪水般，全部溢出。

一周见一次陈琳，是我最期待的日子。

其他的时候，我就像一只无所依靠的灵魂，任凭自己苟活。

一天，我来到了天台。那个我曾与陈琳紧紧相拥的地方，爸爸，也在这里说出了我们的不可能。

我站在墙缘，瞰望，这一片陈家大宅。

最傲人的林园，最豪华的监狱。

－－我的心，究竟是失去了，还是被禁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