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找谁?”
“找……陈英建先生。”
大婶上下打量陈明半天,点点头,“你贵姓?”
“陈,耳东陈,陈明。”
“你等会儿。”
大婶关上门进去了会儿,再打开门时,客气了很多。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先生的侄子,请进请进,先生还没回来,太太在。”
陈明稳了稳心,跟在大婶后面,进了门。
婶母是个和善温柔、挺美丽的人,在陈明幼小的记忆里,婶母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笑咪咪的样子,小时侯还经常买东西给他吃。
但是,时间果然是最无情的东西。
刚看到沙发上微笑看着他的那位中年妇人,还一时没反应过来。
婶母老了很多,原本乌黑青丝,双鬓边居然有了白发,脸上也有了皱纹。
陈明记得,婶母应该不到40岁。
“婶婶!”陈明礼貌的鞠了个躬。
颜惠激动地迎了上来,紧紧握住陈明的手,把他往沙发上拉,神色中透露出难以压制的欣喜:“小明,你……你回来了……让婶婶好好看看……长大了……很象你爷爷呢,特别是这脸的轮廓,不过,眼睛还是象你妈妈,漂亮的大眼睛……很英俊呢,肯定很多女孩子喜欢吧?……就象你爸爸,万人迷呢……”
语无论次,却显出真诚。
“告诉婶婶,这些年都怎么过的?那次事故时,恰好我又住院,等我病好了,他们告诉我你离开家了,下落不明。是不是受了很多苦??”
原本的感动忽然变成了激动,眼睛里酸酸的,泪水有些不受控制的想冒出来。
吸吸鼻子,压抑住自己的激动,婶母那么善良,不了解真相或许是她的福气。
“没有受苦,过的很好,和一群朋友一起长大,也学到很多东西,现在还在读大学,已经能独立打工养活自己了,婶婶放心!!”
“哦,那就好,要是有什么难处,告诉婶婶,你知道,你叔叔那人……哎,婶婶会尽力帮你。”
“叔叔呢?”
“他?……他……”婶母眼光黯淡下来,“我也不知道,他很少回来,你知道的,男人有了钱,家就不重要了……十天半月的不回家是常事。”
难怪婶婶苍老了那么多,爱情是女人的第一生命,叔叔年轻时候就好色贪杯,估计后来继承了陈家所有财产,变本加厉地对家庭更不负责任了吧。这么大个家,都要靠婶母操持。
“那他今天回来吗?”
“怎么,你有事找他?……那我打电话问问,你等我一下。……哦,你看我,你来这么久,都没倒茶,这是你朋友?快坐快坐,我们光顾说话,怠慢客人了,见谅见谅。”
颜惠招呼着一直站在旁边的杨笙。
“伯母不用客气。”杨笙客气地回答。
乘颜惠进去打电话的时间,杨笙问陈明:“你有多大把握?”
“没有,完全没有。本来是有点希望,但是看到婶婶这样,一个连家庭最亲近的人都可以不顾的人,怎么会为了一个侄子牺牲他的大业?……我看我是白来了。”
杨笙皱起眉,安慰地拍了拍陈明。
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
原以为陈英建不会回来,没想到他听到陈明亲自来,居然答应15分钟内赶回家。
“要不,就在这里吃饭吧,你看,天色都快黑了。”颜惠热情地张罗着。
“不了,我还有朋友等着我。”柯予还等着他回去吃饭呢。——他们能在一起吃饭的时间,恐怕为数不多了,陈明很珍惜现在能在一起的每分钟。
“哦,今天圣诞节,是约了女朋友吧?那,我也不留你,以后有空多来婶婶这里,婶婶给你做好吃的。”
“只有你一个人?表兄弟表妹他们呢?”陈英建有三个孩子,两儿一女,他们结婚比陈明父亲早,有个儿子比陈明还大。
“年轻人,这个时候还不跑出去玩??呵呵……还不是约了朋友出去通宵庆祝圣诞去了,在我这儿拿了好几千块呢,不知道这些孩子怎么这么不知道节俭。”
几千块?
以前靠打工过日子时,几千块可是陈明一年的生活费。
陈英建的子女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难怪他那么看中利益。
陈英建果然回来的很快。
看到陈明,有些僵硬。
“到书房来吧”,招呼着陈明和杨笙。
关上门,谢绝任何人打扰。
“叔叔”,礼貌还是该有的。
“恩”,陈英建敷衍地点点头,当作答应,“找我什么事?”
“叔叔应该很清楚侄儿找你什么事吧?!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叔叔,你为什么要诬陷我?到底谁给你了好处,值得出卖你的侄子?”
陈明双手攥得紧紧地,激动的脸上满是愤怒。
杨笙压压他肩膀,示意他要镇定。
“诬陷?”
陈英建点着雪茄,“呵呵……说什么诬陷?的确是小明你给我发的邮件告诉我‘永世’的交易时间和地点,怎么现在说是我诬陷你呢?说起来我还真该谢谢你,要不是你告诉我这个,我也不会和其他帮派的兄弟们一起抢到了3千多万的军械,我们分到了1/3,只要这批货出手,或者‘永世’拿钱来赎,至少可以解决‘安升社’目前的财政拮据。——真该好好感谢你呢,小明!!!谢谢帮叔叔这么大个忙!!”
陈明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步步后退,果然,果然是没希望,陈英建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看样子是铁定了心要把那个虚假的事情变成事实。
“你不怕‘永世’找你麻烦?”杨笙一边拉住激动的陈明,一边询问。
“找我麻烦?你不知道现在‘永世’自身难保,还有精力找我麻烦?呵呵……呵呵……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已经大不如从前叱咤风云的权势和风光,我干嘛怕他们??”
陈英建得意地嘲笑着。
“那‘联伟’呢?‘永世’向来和‘联伟’是甘苦与共的兄弟帮派,你不怕他们帮‘永世’讨公道?”
陈英建眯了眯眼,打量了杨笙半天:“这位是……”
“你不用知道我,我只是想帮陈明的人。”
“你还真了解我们黑道的事情嘛……不过,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现在黑道谁不知道‘联伟’和‘永世’关系紧张?!这还多亏了我这位贤惠的侄子……呵呵……”
陈英建笑的暧昧,“小明和林柯予的关系,现在谁不知道?!他们和‘联伟’的封伟的三角关系,争风吃醋的事情,可是闹的纷纷扬扬。——这个时候,不是‘联伟’想一击击跨‘永世’的好时机?他会帮自己的敌人??……年轻人,你们太单纯了!!”
陈明脸色越来越苍白。
原来自己和柯予的事情已经人尽皆知,难怪陈英建会下定心置自己于死地,家里出了个同性恋的丢脸后辈,他可是有钱有地位的人,丢不起这个脸。
53
回去的路上,陈明耳中依然还在回响着陈英建的话。
他和柯予事情已经人尽皆知?
一直以为自己把这个秘密保护的很好,原来是自己太单纯了。
是的,自己太单纯!!
这个圈套不就是瞄准自己的这个弱点设计的吗?
从来没防备过别人,把任何人都当做朋友,用最真诚、坦率的心对待人……
孤儿院阿姨教为人处事之道,自己一直深信不疑,也按照这个信条做人做事。
可是……它居然是错的!!!!
现在吃亏上当,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柯予一见陈明沮丧苍白的脸色,就知道今天他徒劳而归,安慰的话说来也没用了,柯予只是默默地把陈明牵到餐桌面前,把准备好的佳肴好好喂饱他的宝贝。
两人都心事重重,餐桌上的气氛异常低沉。
陈明默默地、机械地夹着菜,虽然都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吃到嘴里却如同嚼蜡。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压抑。
白天,陈明照常出去,由杨笙陪着,去“调查”事情“真相”。
柯予依然忙于处理帮里杂乱无章、内外压力巨大的事务,往来与警察局、医院、公司之间。
到了晚上,两人独处的时间,就会变得疯狂。
疯狂地做爱,疯狂地接吻,疯狂地拥抱着对方不放手。
绝望的气氛笼罩着他们。
陈明越来越消瘦。
柯予越来越憔悴。
每次从情欲高峰回转到现实的时候,陈明都会心痛地发现柯予眼角的泪水。
柯予为了他牺牲很多。
听杨笙说,帮里的兄弟因为他的缘故连带怪罪柯予,把他从前为了个人利益与封伟翻脸争斗、浪费帮里财力、人力的过错、轻信自己的情人,害得大家有的家破人亡,有的残废受伤得过错统统都在他面前骂出来。
下面的人越来越不信服柯予。
纷纷吵嚷着要换老大。
也纷纷叫嚷着要重处那个害得他们这么凄惨的陈明。
柯予都一一忍受下来,默不吭声。
虽然柯予从来没说,陈明也知道他依然不相信陈明他背叛自己,依然期望着奇迹可以发生。
甚至在床上也把这种信任和期盼表现出来。
以前那次唯一抱柯予的机会都是陈明死赖着吃到的。
而现在,柯予会故意地诱惑他,勾引他,甚至会主动地跨到他腰上,任陈明在他体内驰骋。
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陈明知道他的爱和信任,不会因为这个事情而消失。
但是到了白天,柯予就会拿出秉公执法的严肃面容,冷漠地看着陈明四处奔波。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终于到了对簿公堂的时候。
时间定在早上10:00。
“永世”豪华娱乐中心地下室。
“飞鸽组”组长罗翔;
负责K吧酒吧的牟凌翼;
“飞鹰组”组长郑雯瑜;
接手缪伍真工作收保护费、泊车、帮人解决“问题”、非法交易等纯黑道生意的曾禹纯;
两朝元老董叔。
加上作为帮主的柯予。
除了目前依然昏迷不醒的郑志涛,“永世”所有组长以上的人物都到齐了。
陈明被带上来时,心都凉了。
在劫难逃!
果然,当曾禹纯汇报了这几天杨笙陪同陈明去调查的结果是一无所获,他已经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时,无疑是宣布了陈明的罪孽成立。
“这么说,陈明,你是没有任何申辩了?” 郑雯瑜坐在轮椅上,受伤后的憔悴无损她的美丽,但那曾经清纯美丽的容颜在陈明看来却如罗刹般狰狞。
回她一个冷漠的眼神,你计划地如此周详,还能有什么争辩?
“既然这样,小纯,你作为帮里的执刑,你认为该按照什么方法处理背叛者?”董叔冷漠无情的样子仿佛说的不是处理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处理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体一样。
曾禹纯抬头看了看一直坐在主位没吭声的柯予,苍白着脸,似乎也不打算阻止,这才面向大家,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出帮规关于这类违规者的处理规定:
“按照帮规,凡是背叛帮派,或者出卖帮里兄弟,罪大恶极者,均以‘凌迟’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