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那鸣玉身姿柔软,犹若无骨,胸口随着银玲笑声一起一伏,轻薄的兰花锦缎不掩风情,惹得张扬两眼贼溜,眼神极不安稳。方知这才是男女之情,自己一介男儿,如何能与这鸣玉相提上下。思及此,心中越是惶恐不安,想任性的叫张扬陪他离开,却闻楼下不知哪位客人说了句,「姑娘貌美体贴,大爷自然是喜欢的。」
冰月骇然一惊,霎时被自己一串想法惊得无地自容,方才那是在瞎想什幺啊,如此这般心思,与女人有何二致。
约莫聊了一个时辰,客人们都搂着姑娘进房了,张扬看看天色已晚,便也起身,拉着鸣玉就准备往房里走。方走了两步,忽地像想起什幺,赶紧回头看一眼,就见羁冰月独自坐在桌前,两只眼睛死命的盯着他。
鸣玉在一旁拿着手帕掩嘴翘笑:「诺?你把夫人给忘了。」
张扬很不好意思的回去请「夫人」,孰知「夫人」就像在灶堂上的那尊佛,任凭他张扬三请四邀,口水吐尽,也不肯屈尊显灵一下。
张扬没辄了,咬牙一跺脚,翻手就把人整个扛到肩上。
冰月焉知在这人群混杂处他举动如此张扬,吓得半声气都不敢吭,被扛着走出数步,远远看到身后站着的鸣玉,那女子眼神竟有一丝刻毒。心道是女人吃起醋来,都是默无声息的。
待入到鸣玉为两人准备的厢房,张扬将身上人放下,顿感乏力,一阵倦意袭来,倒头便睡。
睡意朦胧中,忽觉脸皮一阵生痛,一睁眼却见头顶冰月得意的收手,想是刚才被他给拧了一氢,现下到是有几分清醒了,笑着一咕噜坐起来,将来人搂进怀里:「你何时也学会这勾人的招数了?」
冰月见他竟如此扭曲,自己还在生他气呢,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想来就委屈,当即没好气道:「这几日与你同寝,也是为了警惕敌袭,既然现下到了安全处,两人何必再挤一张床。」
张扬摸摸脸颊刚才被揪痛的地方,慎重其事的道:「话说得不错,可我们来这里也是扮夫妻的,人家自然只给我们准备了一张床。」
冰月脸颊一红,推开他道:「你睡地上。」
张扬一脸莫名:「我为何要睡地上?」
「难不成还我睡地上啊?」
张扬嘻皮笑脸道:「既然你真不愿与我同床,那我也不迫你。可我伤还没好呢,当然是你这四体健全的委屈一下了。」
冰月这几日来都被他宠着溺着,不料此刻他竟如此揶揄自己,当下震了一震,一手抱起枕被子就向茶几边走去,走到空地上也不再回头看他,迳自铺开被子睡了下去。
本是看他今日和鸣玉亲密,心中郁结,于是想气气他,现下却变成自己赌气了。
张扬见状也不出声,房屋里两人冷战,一片安静。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到底还是冰月先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却见张扬早已往床上一倒,犹自呼噜去了,现下睡得正酣呢。冰月把头缩回被子里,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朝里明媚,几缕天光透过绣薄的窗纸射进房内,羁冰月懒懒睁开眼睛,盯着床梁上花花绿绿的锦绸看了半天,好久没睡个安稳觉,这一下子睡舒服了,倒实在是有些不敢相信。
正欲翻个身子继续睡,脑中豁然一僵,方才那看到的分明是床梁,可昨晚自己不是睡在地上吗?侧眼看向枕边,张扬人呢?是不是已经起来了。
既然他都起了,干脆自己也起来吧,边想着已经坐了起来,方要下床,却傻眼了。
只见那张扬一个人躺在地上,就裹了条单被,像只大虫似的缩成一团。
冰月看看手边的锦衾,心知昨晚不知何时被这家伙抱上床去。这秋夜寒砧的,这笨蛋怎连条厚被子都舍不得拿去盖。想到这里更是心痛,这一路上他哪里肯让自己受半点委屈,自己昨晚也忒没良心,明知他心疼自己,还偏要跟他拧着来,他身上那伤还没好呢。
正犹自懊恼着,却听地上传来两声轻咳,想是张扬也醒了,赶紧跑过去要拉他起来。
张扬迷迷糊糊的,见人来拉他,就将人往怀里一拖,一个翻身压到身下,撑着两条胳膊对身下的人傻笑。
冰月躺在地上看着他,眼眶红了红,最终忍不住轻声骂了句,「傻子。」
这叫什幺,这叫骂俏。张扬心里甜丝丝的,两手揉上冰月雪肩,磨蹭了老半天,这才舍得从他身上爬起来,一步三摇的走到窗前,装模作样的动了几下筋骨。明摆了告诉身后这人,昨晚他睡得万分难受。
然后感到有人伏在他背上,一下接一下的轻提捏他肩膀,那滋味别提有多舒服了。张扬嘴角翘得老高,望着窗外车马人流,情不自禁透出一丝坏笑。
昨晚为保险起见,点了冰月睡穴,自己根本就是抱着他在一色上睡了一夜。早上再来个这般布景,可不就是为了要让他看着心疼,再来多「体贴体贴」自个儿。
如此这般无事过了数天,其间和鸣玉三人一起相入的时间颇长,张扬想等这风头一过,便带着冰月去九仙山找那九道仙人。
这几日来,两人好不容易安稳,整天整天的腻在一起,那冰月越发显得柔情似水,时不时偎进张扬怀里,七尺长的身躯,偏要缩得跟个团似的,就这幺坐着,看着张扬侧脸吃吃傻笑。总让张扬想到六年以前,两人在刻章小店里也是这般形影不离,虽说夜夜做那档子事,那少年却连正眼都不瞧他一眼。这如今,每次对上他深情款款的眼都不禁心惊,何曾见过他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张扬心下不安,心知这样的日子也持续不了几天了,这一路又是带他去求医,倘使他恢复了记忆,两人还能如现在一般相亲吗?怕是镜花水月,这几经波折,到头来不过是一场往昔再现,多情余憾。
第七章
这天晚上,整个珠玉阁里客流云集,热闹非凡,听说是城东忆凤阁的头牌薛红姑娘来串场子,说是来串门,其实是来与那鸣玉攀比姿色,这城东城西两位花魁聚集一堂,惹得两家的客人今个儿都往一家拥,还有些个吟风弄月的公子王孙,一直想看看两位美人站在一处,到底谁的美貌更胜一筹。
结果却是弄得两位美人又是走场又是献艺,折腾了近一个时辰,众位客官还是没有评较出一个高下。
张扬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薛红姑娘正要上轿归去,却回头看到张扬,生停住了上轿的脚步。张扬见了薛红也是一笑,怎幺说也是昔日红颜,两人传神眉目里自有三分道不明的暧昧情义。鸣玉站在张扬身边,看看张扬又看看薛红。
众位客人中也有的与张扬熟识,都是前些月烟花巷里的常客,心知这张扬久得两位美人青睐,只是平日里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张扬两头跑倒也不相瓜葛。这会儿局面大好,客官们纷纷驻足,都看好戏似的等着张扬如何开口圆场,最好让这小子左右不是,好出胸中一口妒气。
谁知大家越是看戏,张扬就越是作秀,对两位姑娘笑得云淡风轻,好似自己是个局外人那般。
倒是鸣玉笑嘻嘻的走到薛红面前,开口道:「姐姐有所不知,张公子已经娶妻了。」
薛红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笑道:「娶妻了又如何,来逛窑子的那个不是家里三妻四妾的。」说着不扶了扶头上红钗,腰口一斜,对张扬抛去一眼,那姿态风情万种,惹得满堂子男人好一阵沸腾。
薛红更是得意,正欲对身边鸣玉奚落一番,孰料两片红唇微启,方要开口,便惊讶的怎幺也合不上了。
众人随她眼光望去,抬头只见一鲜衣丽人,独自站在楼上厢房的绣栏前凭栏而望,淡扫红妆,却显芳泽无加,铅华弗御,莫不是洛神出水。
一屋子人屏息静气,不知这珠玉阁中何时来了如此绝色,歌舞大厅里静得似是不曾有人来过。
又见那仙子眉心似柔水,眼带痴嗔,那一脸柔情绰态看着的可不是张扬。居然……又是张扬!
众人怒极方回头审视张扬,一番下来,顿生出些许绝望,一个个面带羡慕的煞看两人眉目传情。
张扬却在此时忽地回身,走到薛红身边将她拦腰一抱,当着众人的面就吻了下去。
薛红好一阵心惊胆战,却也顺了他逢场作戏下去,指缝间本欲发出的暴雨梨花针收不回去,只得一掌拍向张扬胸口。
众人只见那绣栏上的美人似是怒了,一跺脚,便入了屋去。几个公子摇扇斜眼看看张扬,无奈叹道,真是暴殄天物。
许久张扬才抬起头来,不着痕迹的抹去嘴角溢出的一丝血,轻笑着对薛红小声道:「小红,你给我解药吧,求你了。」
薛红拿着手帕掩嘴一笑,笑过后又主动堵上张扬的唇,唇舌缠卷间,一粒药丸推到张扬喉咙口。
张扬毫不犹豫的咽了下去。
薛红凑到他耳边低低道:「你就如此相信我?」
张扬委屈道:「我做什幺要不信你呢?」
「对,你我之间有什幺信不过的?可你不该相信我……会跟鸣玉的银子过不去。」
张扬一愣,侧眼看到身后鸣玉已经消失无踪,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排开众人,向楼上奔去。
薛红站在原地一手捂住空荡荡的胸口,眼波流转,越发的佩服起张扬思路敏捷,适才他那般匆忙之际,竟不忘从自己身上拿走一件事务。
张扬一巴掌震开厢房的门时,只见那鸣玉跪在床上,蓬头乱发,手上操着一支银钗,将一人压在身下,身下那人可不就是冰月。
张扬脑袋里嗡地一下,像是炸开了花,毫不犹豫一掌拍向鸣玉背心,掌风急进,气如雷霆,使到尽处,却见鸣玉忽地一回头。
张扬心口一滞,堪堪挺住了掌势,却无法及时收回力道,鸣玉还是被那气波震得淬了一口血。
女子咬牙忍住身上的伤痛,蹭蹬的爬下床,抬起明珠一般的眼看着张扬,道:「张大哥何不一掌拍死我,鸣玉家仇得报,自是该去与家人团聚。」
说着见张扬不语,无奈低头道:「张大哥,鸣玉告辞了。」
张扬不明她所言也不愿明白,只叹自己到底还是无法痛下杀手,却知原来又是一个寻仇的。无力靠向身后一支红柱,眼看着鸣玉跌跌撞撞走出门去。
门一阖,蓦地脑中一个警醒,赶紧冲到床前。
只见冰月全身是血,已经晕了过去,知他被银钗所伤,血色呈黑,显是那钗上淬了剧毒,赶紧点下他全身几处要穴,止住了流血。
这边方要运功护他心脉,却突觉身后有人,扭头一看,薛红不知何时已坐在窗上,夜风一阵,红袖轻扬,一枚瓷瓶已落入张扬怀中。
张扬想也不想就赶紧倒出药丸给冰月服下,一套动作紧张得就跟抢时似的。
薛红看得直啧舌,笑道:「张大哥情场得意,没想到竟会对个男人如此紧张。」
张扬不答反问道,「红衣门有叫你来杀挚月教主?」
「这倒是没有。」
「我听说红衣门的规矩,门中杀手不待下令自行杀人,其处分是……断臂?」
薛红闻言一笑,道:「张大哥说得冤枉啊,我可没有杀他。是那鸣玉出了两千两,拜托我方才帮她拖滞你一,顺便买走了我一瓶毒,仅此而已,你都知道的。杀他的可是鸣玉。」
此时张扬已冷静下来,方道:「你这是想与我结梁子吗?」
「冤枉冤枉,小妹一时财迷心窍,现下已经追悔莫及了。」薛红说着又嗔道,「张大哥,解药已经给你了,快把红衣令还给小妹吧!小妹若丢了权杖,怕是也活不过明天了……」
两人正说着,床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喘息。张扬见冰月转醒,也不再为难她,手中权杖丢了过去。「啪」地一声被双柔荑接住视窗红色轻纱翻飞,女子已经不见了。
冰月甫一睁开眼睛,正看见张扬坐在床头,不知哪来就是一肚子怨屈,看着看着眼眶都红了。
张扬叹了口气,便俯下身去,小心解开他衣带查看伤势,谁知脱了一半,刚要脱他里衣,却被冰月无力的抓住手腕。
张扬忙抬头看去,见他眼角微湿,似是又气又不甘心的瞪着自己道:「你还管我?」
这又是怎幺了?敢情是为刚才的事在吃醋呢。张扬小小满足了一下,却也不喜起来。不动声色拿下他手,继续解他贴身衣物。
冰月随那衣物掀开,身子一抽一抽的,心里极大怨气,却疼得连再阻他的力气都没有。
待到全身衣物都被卸下来,张扬心肺都拧在一起了,看着那疮疮孔孔的身子,鼻子一酸,侧过头去不让冰月看到自己的表情。
冰月拽拽他衣角,喘着气道:「我肚子好疼。」
张扬大惊,赶忙掏出伤药来给他上药。小腹的伤口很深,怕是把肠子也给扎破了。那女子尤是狠毒,专挑肚腹、大腿一些柔软处下手。
张扬一边上药一边运气,冰月只觉小腹一阵热流,似有内力盘旋灌入,疼痛也缓解了些。
许久张扬撤开那腹间的手,抬起他一条腿,见腿上除了钗伤还有大片淤青,竟让人看着平生出一股子强烈欲望,手指抚摸到他大腿内侧,那皮肤柔滑如丝,张扬上药上着上着,那手就不安分起来,在他双腿之间左挠一道、右挠一道,极尽风月之术。
冰月哪里经得往张扬这样逗弄,被他折腾了两下那花茎已情不自禁抬了起来,张扬见状赶紧一手堵上去,偏不让他痛快。
冰月那儿涨的难受,像千万蚂蚁爬过,浑身都不是滋味,忙伸手去掰他的手,无奈体绵无力,最终忍不住蜷起双腿,小腹一吸,又有些腹痛了,冲着张扬又急又气道:「我都伤成这样了,你还折磨我。」声音里掩不住哽噎。
张闻言一怔,忙不迭松开手掌,甫一松开,顿觉手心添了一道热流,低头一看那口已迫不及待泄了出来。
冰月粗喘着气把脸埋进褥里,只见了他侧脸红得像煮透的虾。
张扬越看越觉他娇羞可爱,不免心生淫意,不知不觉一弯膝跨上了床,两指向他股缝间探去,有意似的摸了半晌,方摸到那微凸的小口,待着先前溅入手心的淫液淌到指尖,正要探入,冰月忽然浑身一僵,吓得张扬也是一阵清醒。
心知自己一时贪,他伤重之即,怎可开如此玩笑。忙拉了锦被,将那玉体遮上,迳自走到门边洗手去。
冰月方才被张扬求欢,却是一下子想到了原先于教中,那叶云对他百般侮辱,那凶器插入身体的疼痛至今想到还让他心惊胆战。
独自躺在床上一时心焦,想张扬来抱抱他,却见张扬在门边洗手已洗去了半柱香,心里不自禁发苦,想自己有那幺脏幺,却又想是不是先前自己那般反应,惹得张扬哪里不快,就不愿理睬他了……
一时间止不住胡思乱想,越想心里越是自觉酸涩,连张扬何时回到身边也不知道。直到一支手带着水珠,冰凉的摸到他额头上,冰月心头一漾,呆呆的对上头顶那人深情看着自己的眼,心道今是自己伤在身,等哪天伤好得差不多了,就什幺都给了他,只要他肯要。
第八章
九月三十,荷塘里捞起一具女尸,众人依稀辨出,那尸体正是珠玉阁的鸣玉。
张扬闻声赶到时,珠玉阁的姐妹已经将那尸首入了棺,并在离珠玉阁不远的小巷里为她设了灵堂。张扬心里只余下鸣玉离开前那句,「鸣玉家仇得报,自是该去与家人团聚。」
直到七日后准备入土,二人见了薛红前来上香,才得知个中原由。
前些年挚月教为了周转财资以养教众,趁抚南镖局押送一批皇镖的时候劫镖,杀了鸣玉的父母兄长,所以鸣玉对挚月教主恨之入骨。一直混迹青楼收买挚月教的情报,可是两年来无所成效,如今倒是拜张扬所赐,可谓因果轮回,又收到那姜自言放风说挚月教主武功被滞的消息,更加信心倍增,岂能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入夜了,人流散尽,那灵堂越发显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