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林家宁用手肘他一记:"你女朋友什么时候带来我看看?"慕贤织不甩(甩:方言,不理睬的意思)她,继续作笔记。
意料之中又收到某女的碎碎念:"有情人没友人""有情人没友人"......
慕贤织给浅恩打了电话,说放学以后去他家。
"我没说要过圣诞节啊。"
"不过,不过。我昨天很累,今天休息嗓子。反正有Ata顶场子呢。"
浅恩没说什么,算是默许。
晚餐照例是慕贤织做的,反正菜色丰富,把两个人喂的心满意足。美女更是吃的肚皮圆滚,仰在沙发上,动也不动了。
浅恩今天没有带工作回来,晚餐过后打开电视,随意拨着。节目大都和圣诞有关,新闻也早过了时段,只得停在中央三套,看推荐的艺人或者新出的MV。厨房里哗啦哗啦的水响,慕贤织在洗碗。
慕贤织坐到浅恩身旁,慢慢移动,先把头枕在浅恩腿上。再拱啊,拱啊,拱啊把美女挤下去,完完全全拱进浅恩的怀里。
浅恩低头看看他,眼里带着笑。慕贤织几乎以为他要吻下来时,他又抬头去看电视里那些无趣的东西。他突然觉得有些失望,为什么不吻我一下呢?
浅恩的手落下来,放在他的腰上,轻轻地说:"贤织,为我唱一首歌吧。"
"浅恩喜欢什么歌?"
"唱一首你喜欢的歌吧。我想知道你喜欢什么歌。"
"那还是不要了。"慕贤织又往浅恩怀里拱了拱:"浅恩这么温柔的人,受不了这种歌的。"
"为什么?"
"我更偏爱欧美风格的摇滚乐,浅恩不是都喜欢抒情吗?"
"唱一首给我吧。"
慕贤织轻咳一声,唱了艾薇儿的《My Happy Ending》。
曲调是激烈的,浅恩听不出躁动的意味。是不是内心宁静的人,唱什么都是宁静的感觉。
明年这个时间
约在这个地点
记得带着玫瑰
打上领带系上思念
动情时刻最美
真心的给不累
太多的爱怕醉
没人疼爱 再美的人 也会憔悴
我会送你红色玫瑰(你知道我爱流泪)
你别拿一生眼泪相对
未来的日子有你才美 梦才会真一点
我学着在你爱里沉醉(我不撤退)
你守护着我穿过黑夜
我愿意 这条情路相守相随
你最珍贵
浅恩用手指勾画再慕贤织的五官,唇贴过来,吻的有点情色,吻乱了慕贤织的呼吸。
"浅恩,明天不是休假啊。"
"我起的来床。"
手指轻易解除微弱的抵抗,从衬衫往下探过去。
"浅恩,浅恩。"羞涩的叹息,清澈好听的嗓音。
浅恩用另一只手掩住他鲜艳的唇:"嘘......不要害怕。"
和我在一起
元月一日,浅恩在家。
电话拿起来,他按上那串熟的不能再熟的号码。
"喂?"
浅恩声音有些发抖:"妈。"
"嗯,浅恩啊。"
"妈,元旦了。我打个电话来问一下。家里都好吗?"
"......浅恩,今年也不回家吗?"
"不了,爸他应是不愿见我这个人的。"
浅恩的母亲哭起来:"浅恩,你爸的身体不如原来,回来看看他吧。"
"不了,妈。爸他是死都不会见我的。我回去,他怕是要病重的,我就不回去了。"
"唉,浅恩你回来认个错。你爸爸就等着你回来认个错。"母亲的声音疲惫而苍老,承载了多少痛苦无助?
每年都是如此,要回去,要认错。为什么要认错,何错之有?只不过爱上一个男人,不过如此。
浅恩理解父亲的心情。可父亲不肯理解他。殴打,伤害,失去宁路本已痛心,奈何父亲厉声辱骂与鄙视。他伤了心,是家中独子如何,不孝如何,违背伦理又如何?他已如此,他已坠入深渊,所以不在乎更加堕落。
"妈,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电话挂断。浅恩不胜疲累似的靠着墙,闭上眼睛,稍微缓了缓神,拨打第二个电话。
"喂?浅恩吗?"话筒传来沉沉的声音,语含关怀。
"嗯,是我。今天元旦。打个电话给你。过的怎样?"
"还行啊。"宁海笑着,"今年生意不错,赚了一笔大的,有时间去看你请你搓一顿。"
"说笑了,说笑了。"浅恩淡笑,算是拒绝。
"今年还是一个人?"
"呃......"
宁海听到浅恩的迟疑,随即了然:"多一个人还是好些,有个人陪着总比独自舒心。"
"嗯,是个很贴心的孩子。"
"浅恩你真幸福。"
闲扯几句,电话挂断了。宁海叹息一下,嘴里泛出了苦涩的味道。
该不该坦白?
坦白以后会得到宽恕吗?
不会吧。
浅恩那么爱宁路。那么爱,那么爱。
嫉妒是一味断肠的毒药,搅的他身心发狂。他看不得,受不了,他无法忍受。他看到宁路亲吻浅恩的唇角,恨不能抢过去代替宁路。
多讽刺,别人眼中万分宠爱弟弟的哥哥,竟是每日每夜带着翻腾发狂的妒意,拉心扯肺,希望只有他宁海一人存在就好。
他卑鄙的做了告密的小人。
他看着宁路自杀,亦知道宁路不是真的想死。兄弟连心,他痛他也痛,却无动于衷的窥视他一点一点死去。看他迅速枯萎的生命与瞬间凋零的容颜。知道一切都来不及了挽回,才惊天动地的求救呼喊。
浅恩来了又走了。带着灰死的心和悲泣落寞的灵魂。
他失去了什么?
失去了弟弟,亦失去了所爱之人最后一点影子。
一切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只是想浅恩能爱他。
却不料,却不料啊。竟是这样的结局。他骗了所有的人,但永不能欺骗自己。
这样一个秘密,他不愿在浅恩眼中看到陌生的鄙夷。这样一个秘密,他就永远守在心里吧。他要忏悔,但永不会得到宽恕。
眼闭上,但无泪。
如此,也好。
"恨无销魂酒,空断九回肠"
这两个电话打完,浅恩呼出一大口气。算是完成任务了。父亲不谅解,宁路的家人除了宁海,对他自然是心存芥蒂的。逢年过节的礼貌已成为沉重的负担。
对于旁人,他何曾亏欠?只因为一句"同性恋",竟成了一切罪责的承担者。于是接连对宁路的爱情也消磨的不留痕迹。只是失去的痛,生在心底,除不去了。
宁路啊,宁路。你曾是我的幸运,也是我永远抚不平的伤痕。
美女总是最有眼色的。奔着四个小爪子,蹭蹭浅恩的裤角。浅恩把它捞起来,发觉他已经严重超标:"今天起你要减肥。"浅恩对上它的眼睛,又点点它的鼻子。
美女这次没有哀哀的抗议,只是伸了舌头舔在浅恩手上,然后一个喷嚏打来,喷了浅恩一脸(美女:啊,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浅恩当即把它丢回地上,笑笑,"小东西,安慰人可不是你这么安慰的。"
洗完脸,浅恩打了个电话到怀勋的酒吧。
怀勋一边夹着电话一边搞他的"抹布运动",听见他要来,抹布立马甩了出去,"好啊,白天我这儿没客人,把Ata和我弟也叫来,好好聚聚。我请客。"
"怎么,上次那笔不义之财还没花玩?"
"兄弟你不在,哪敢独享。哦,对了,把你那只狗也带上,挺好玩儿的,我对它很有兴趣。"
"把它养肥了,炖成火锅。这才是你真心所想。"
"哪里敢?!贤织知道可是会砍人的。"
浅恩笑了,怀勋看不见。
吧台上,四个人,一条狗,数个空杯子。
Ata推了一杯果啤给慕贤织:"贤织,你也不小了,一滴酒不沾怎么行?"
慕贤织警惕的看看Ata:"少来啊,我不是你,我可是很爱惜自己的嗓子的。"
浅恩把果啤挡下来,自顾自的灌了下去,"Ata说了你多少次了,唱歌的人要多注意嗓子的保养,还是学学人家贤织吧----立场坚定,连咖啡都不碰的。"
Ata无语。酒是他的骨血,叫他怎么舍得割爱。即使浅恩的规劝,亦不能使之放弃。反正现在不是唱摇滚,嗓子沙哑也有人喜欢,就这么下去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怀勋插进来,"阿杜不是就很流行吗?Ata的还比不上阿杜声音沙哑呢。现在流行这个风格。"
浅恩哼哼的笑:"阿杜可比的上张学友?"
"那是因为他出道晚啊,才红没几年。"
"时间不是问题,实力才是问题。他就是再混个十年也不成不了四大天王之一。"
两人杠上了。这两个人凑到一起最爱就是抬杠。Ata已见惯不怪了。慕贤织看的满眼惊奇,稀奇的很。平常都是听怀勋说教,哪轮的到他说一句话,现在不一样了,浅恩轻轻松松几句,堵的浅恩没了词。慕贤织在心里叫好,完完全全没有意识到在怀勋眼里他已经算是叛亲通敌了。
向来慕贤织都是站在他老哥身边的,现在换了立场,还没一点儿犹豫。Ata在心里感叹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只是......没想到吵架也可以如此跳跃式。
慕怀勋把话题越扯越远:从歌手扯到克林顿性丑闻,从珠宝扯到N年以前的中国大使馆被轰炸事件,从炸鸡扯到卫厕,从金融危机扯到第三产业,几乎连女性用品都涉猎一二。
慕贤织从此深深意识到:原来老哥是见过大世面的。再看浅恩那"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的神态,又一次深深的感受到:原来浅恩见过更大的世面。自此,对浅恩的崇拜爱慕更上一层楼,又如黄河绝堤一发不可收拾,更如一江春水,坚定的东流不复返。
至于美女,很幸福的趴在浅恩怀里,用一种万分渴望的神情对怀勋发出了强烈的"美人儿,抱抱"的讯息。
怀勋正慷慨激昂的同浅恩逐鹿中原,激战沙场,见到如此表情,立即笑靥如花把美女搂在怀里,夹着碗里的红烧狮子头,填充它快要吃的爆炸的肚子。
Ata看见美女眼里暗藏一点奸诈,心里好笑:这狗,怪聪明的,得了美人儿的怀抱,又给怀勋找台阶下。一箭双雕啊。
慕贤织和浅恩却看着美女一并摇头,心里默默为它悲哀:减肥计划宣告破产了。
店里放着班得瑞《梦花园》那张专辑,舒缓拂人。怀勋偏爱蓝调,爵士之类,酒吧里的歌手也都走这一条路。慕贤织记得要在酒吧里唱摇滚的时候,头上先挨了怀勋一个重重的爆栗,只好作罢,改唱张学友或梦飞船的,偶尔也唱唱欧美风的东西。
怀勋笑起来什么似的,"贤织,上次你唱的那个《你最珍贵》挺不错的,元旦这么喜庆的日子,你要不要再来一段?"
浅恩听到,嘴里的啤酒全喷了出来,他又想起圣诞节那天晚上慕贤织穿的那件露的不能再露乱七八糟的衣服,当即摆摆手:"免了吧,免了吧。我再受不了刺激了。"他这样一拒绝,慕贤织不免情绪低落,却又听浅恩说:"英文版的《吻别》会吗?"
"会的,会的。"立刻豪情万丈瞬间复活,冲到音响那边噼哩啪啦的翻碟子。
"你怎么还那么爱张学友?换换口味吧。刘德华也不错的。"Ata问他,又道:"真那么喜欢的话,其实品冠和张信哲也都挺不错的。哈。"
浅恩斜他一眼:"刘德华嗓子不如张学友,阿杜就更不要提了,品冠太平凡,张信哲的情歌太多了,再痴情也唱得滥情了,哪比的上张学友的淡漠深情?"
伴奏响起,慕贤织开始唱歌,三个人却无人抱着纯粹的心态欣赏,各怀心事。
太深情的东西,需要毅力去坚持吧。比如怀勋,怀念着死去的阿绯再不去看别人一眼。世人只道他走出伤痛,又是单方的恋爱,那有什么太深的记忆。他却是记得最清楚的人。浅恩自不必说,太过清醒,也太难动心。至于Ata,也就是一方的单相思,若浅恩有什么意外,Ata会记住他,但一定不会成为第二个怀勋。
一曲完毕,慕贤织跑下来向浅恩讨赏,浅恩伸出手轻拍几下然后点头,他立刻高兴得像捡了好几百块钱。
怀勋上了瘾,又支着Ata去唱《南半球北半球》。
"让浅恩唱吧,我不适合那首歌。从来没找到感觉过。"
怀勋歪他:"怕什么,唱出风格来嘛。"
Ata无奈上场,风格唱出来,果然味道乖乖的,连他自己都笑场。
浅恩继续打扫盘子里最爱的糖醋里脊,吃着吃着突然对慕贤织说:"会不会作这个?"
慕贤织立即得意的说:"拿手好菜!还有拔丝苹果和西湖醋鱼。"
浅恩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喜欢吃鱼。"
"那有机会做你爱吃的。"
浅恩点点头:"好。"
笑笑闹闹,已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怀勋和Ata不放弃的强烈要求浅恩唱歌。
"两大高手面前,我可不敢出丑。"浅恩摆摆手,威逼利诱下依旧保持高风亮节。怀勋见时间不早店里要开始准备,也没有强求。
"哥,我这几天想在浅恩家。"
怀勋会意,叹了口气,"行了,该上班的时候还是要来,每周唱四天,元旦长假也不能例外。对你我就更要以身作则绝不徇私。"一脸正气的样板儿。
慕贤织刚要雀跃,被浅恩敲了一记在脑袋上:"我还没同意。"说着取了大衣就走,走到门口看他沮丧的表情,笑了,叫他:"帮我把美女送回家。"
天籁之音啊。b
慕贤织抢过紧紧巴在他老哥怀里正在打呼噜的美女奔到浅恩身后:"等我一下。"然后是被颠的七荤八素的美女凄惨的叫声。
Ata低下头,又喝尽一杯啤酒。
浅恩,原来我和慕贤织的差距竟是这样大。那样漂亮的眉眼,那样快乐的灵魂,是我永远也不可能比的上的。
浅恩出了酒吧,直接去超市。超市里面不让带宠物。慕贤织只好抱着美女在外面等着,顺便瞪美女几眼,怪它吃得太胖,他穿的是一件夹克,口袋没有浅恩的大,根本藏不下这个肉团。把它放到脖子上当围巾或者装饰?就冲那一双色迷迷的眼睛也是不可能的。
一人一狗在超市外快要冻僵了,天色也黑了大半,浅恩才出来,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看两个生物冻成这个样子招了出租车。刚上车,美女立刻跳进浅恩的口袋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元旦之前,浅恩给美女买了一个狗窝放在客厅。到家以后,小东西早早趴到里面和周公下棋去了。
门被关上的同一时刻,慕贤织就不顾浅恩手里还提的袋子,顺手一拨,袋子哗啦啦全掉地上。他解开浅恩大衣的口子,迅速把冰冷的手压在浅恩腋下,再顺势钻进浅恩怀里。
浅恩低低的笑,用风衣把慕贤织包在怀里,轻声问道:"冻坏了?"
"嗯。"
又是低低的笑:"超市里有休息的椅子啊,那里带着宠物是没关系的,这点常识你都没有啊?"
"我不知道的。"
"嗯,不知者无罪。特许你再温暖一会儿。"
慕贤织觉得很开心,很想就这样在浅恩的怀里呆一辈子。
"浅恩其实是有点喜欢我的吧。"他小声地说,有点像自言自语,怕浅恩听到又希望浅恩听到。
他微微抬头看着浅恩然后又低下头:"浅恩你不要讨厌我。"
浅恩惊讶:"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慕贤织低声说着,声音依旧很小:"我老是缠着你。我也不想这样的。你说我们谁也不属于谁,说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我只好找理由才能呆在你旁边看你。唯一的理由就是节日了。浅恩,我不是想纠缠你的,我只是太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