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为什么还爱我?」
「不知道。」我苦笑,「知道就不足爱了。尽管如此,能跟你在一起还是觉得幸一福。」
宁振的手温柔地爬上我的脸,「你真是傻瓜。」
我闭上眼睛在他掌心摩擦,「你爱这个傻瓜吗?」
「爱。」他答的没有犹豫。
我满足地笑了起来,「爱……」
宁振突然拉拉我的手让我睁开眼睛,我看著他手上拿的那枚简单的男戒,「要给我吗?」
「不知道别人说用戒指套住对方下半生,有没有用。」
我主动接过戒指套进无名指中,笑著看他,「今时今日,甄学宇已再也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可要考虑清楚。」¬
他深深地看著我,眼睛渐渐红了起来。我来不及惊讶,已被他扯进怀裏。
不曾相信甄言是个会存钱的人,可他留下的财产,确确实实可以让我悠闲的过上大半辈子。马律师的办事效率极快,不到几天已经帮我把所有法律程序完成。
不久之後,我收到关上从澳洲寄来的信,潦草地告诉我他已在一周前结婚的事实,还附带了一张结婚照,我惊讶的发现,新娘竟然足他那个女秘书。
关上说自己已经过了适婚年龄,再这样游戏人间下去,没准要孤独终老。我想这样也好,若他能走回正常人的路,至少今後不必为了世俗的眼光而那么辛苦。
我也终於下定决心跟宁振一起到美国生活,毕竟他的事业重心全在那裏,让他一直陪我在这耗著也实在说不过去。而且在确定彼此心意後,我更放心把自己的下半生交给
(以下由花园录入组霜叶录入)
他。
辞去了医院的工作,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原来我从来不曾喜欢过那里,或者该说,讨厌生离死别的感觉。
宁振这些日子一直亲自帮我到处跑着办理出国手续,自从我答应了跟他以后,他竟然比我还兴奋。护照在半个月后批下来了,宁振提议在离开前,把以前乐团的几个朋友约出来聚聚。
除了KC仍在服刑外,其他三人都到齐了。
Eric一身西装笔挺,长发认真的梳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当初在学校那种小混混的感觉。他一见面就哈哈笑着朝宁振肚子上来了一拳,「我就知道你俩分不开,爱的死去活来的!」
阿超长大了很多,不过一张娃娃脸还是稚气。他兴奋地拉着宁振告诉他,自己也开始尝试写曲了,几个作品也被Eric的公司候補录用。
我惊讶着每个人的转变,尤其是看到TEN终于让他的光头长了短短的头发。
众人被他逗的哄堂大笑,欢乐的笑声很快打破即将分离的不舍。
曲终人散的时候,阿超突然哇的一声抱着宁振哭了起来。我们被他搞的哭笑不得,宁振只好一脸尴尬,手忙脚乱的安慰他。¬
宁振一直是阿超的偶像,虽然不能说他对宁振有那种感情,但迷恋的程度有时难免让我有些吃醋。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使侬侬不会还是得说再见。
TEN温柔地摸摸我的头,「下次回来的时候,我再请你喝Angel's Tear。」
Eric在旁边插话,「不好不好,你那杯酒都请了多少年了,有点新意好不好?而且名字也不好,这俩家伙现在这么幸福,你再调杯酒叫「Happy
life」好了。」
「真俗!」大家嘲笑他。
「兄弟,等你们上飞机那天我再去送行。」Eric拍拍宁振的肩膀,难得的也感伤起来。
我们一一道哵 ,宁振拉着我的手上了车。
「你当初放弃音乐,现在有没有后悔?」
「遗憾是有的,但不能说是后悔。毕竟人都有些需要扛起的责任,我不能眼看我父母辛苦经营的公司陷入危机而不管。」
「得到了又不得不放弃,那不是更痛苦吗?你有没有想过,还不如一开始就一直留在美国,也就不会有今天这种放弃梦想的不得已了。」
宁振笑笑,空出右手来捏捏我的脸,「那也就不会遇到你了。」
我愤愤不平的咬住他的手,「简宁振,你是我见过最坏的男人!」
「更坏的你还没见过呢!」他突然把车子靠边停好,我这才注意到他不知什么时候把车开到山上来。
「干嘛不回家?」我故作紧张地看著一脸贼样靠过来的他,「不是恼羞成怒要毁尸灭迹吧?」
「学宇。」他兴奋的就差没流下口水,「我们还没在外面做过,今天试试吧!」
「啊!」接下来的叫声全被他吞入口中,我在心里哀嚎,真是羊入虎口。
第二天我准备回自己家里去整理些要带走的东西,毕竟是父母留下的房子,我还是舍不得卖,就当是以后回国时也好有个安身之处。
「你先上去吧,我去买午餐。」宁振拉过我的头亲了亲。
我心情舒畅地爬上楼梯,正掏著钥匙开门时,隔壁的老婆婆走了出来,「小宇啊,你可总算回来了。」
「婆婆,怎么了吗?」
「前几天有你一个包裹,你一直不在家我就帮你收了起来。」她转身进屋,拿出一个书本大小的邮件盒子递给我。
「谢谢您了!」我随手接通。
室内久无人气显得有些过于寂静,我傻笑著,可能也是因为和宁振两个人惯了,突然自己待著有点不习惯。
拿出冰箱里的啤酒打开大大喝了一口,坐在沙发上打量这房子,再过两天就要好久都不能踏进这里了。有些不舍,毕竟这里充满了无数回忆,有父母的、甄言的、关上的、宁振的……
忽然想起那个包裹,懒懒地伸手抓过来一看,竟然是甄言从美国寄回来的。而上面的日期刚好是两个月前,整整迟了一个月。盒子上有一段海运公司草草写上的歉言,大概意思是因海关的问题,导致邮包迟了一个月才到达之类的。
把邮包拆开,里面用牛皮纸谨慎的包著一盘录影带。我疑惑著把录影带塞进录影机里,轻轻按下了PLAY键。
前面隔了长达五分钟的空白,闪星的雪花却让我莫名的紧张起来。忽然尽面一闪,电视上出现甄言清晰的身影,他坐在萤幕的那一端静静看著我,半晌没说一句话。电视右下角记录的日期是他生日过后不久。
「学宇,当你看到这卷带子时,我不确定自己是否仍活著。」甄言忽然平静地开口,「录这个前我挣扎了好久,最后还是决定让你知道真相。」¬
我紧张地坐直,不安地抓过一旁的抱枕。
甄言点燃一根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宁振的公司一直在做一项汽车配件造出口的生意。一个月前,一批配件在海关被扣押,原因是超重。宁振透过关系在海关人员检查前,把十个集装箱的货品要了回来。
「对这件事我一直很困惑,因为公司平均每两个月会出口一次货品,从来没有出过状况。但由于公司出货的清单只有存在宁振电脑里,我无从查起。就在一星期前,我向宁振调度货品样本资料时,他把记录那个月出货清单的磁碟当成样品拿给了我。」
甄言显得过于放松,然而那支点燃的烟他却再也没抽上一口,直到它烧完。
「在一串配件名称的最下方出现「KBU八八、八七式」,两组在给海关的报告清单上没出现过的代码。我马上赶到工厂,成箱的配件已从集装箱运回了仓库,我把所有配件拿出来后,发现木箱底都有一块高约一尺半的夹层,揭开那块钉牢的木板……」
他深吸了口气,「是枪械。」
我忘记了呼吸,紧张感加剧导致有极想关掉电视的冲动。
「国产KBU八八式五,八毫米狙击步枪,和八七式五•八毫米步枪。我来不及验证其他木箱里是否也有这些,宁振已经在发现错给我清单时马上找到了我……
「原来从他父母那时候起就一直与黑市做著军火交易,武器从东南亚军火商处低价购买,再以三倍的价钱转卖到北欧。
「宁振并没有软禁我,却叫人二十四小时观察我的行踪。他在我的电话中装了窃听器,所以我不能打雷话告诉你这些。我明天会请马律师来美国帮我立一份遗嘱,拜托他帮我寄出两卷录音带。一卷是给你的,另一卷……是给国际刑警。
「我曾跟宁振谈过,可是他不肯收手,你知道走私军火会给国家带来什么样的危害吗?」
耳边嗡嗡作响,甄言的话却一字不漏的传进耳中。
「我感到抱歉,最后竟然是我毁了你的幸福。」他苦笑。「学宇,我有预感,宁振已容不得我。」
轰地一声天旋地转,我一直坚信不移的世界崩裂,碎裂的残片在我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重新划开血口。
「学宇,保重!」甄言说完这句话,起身走过来关了录影机。
哗!电视又变回雪花。
我动弹不得,以为自己没了呼吸,却在寂静无声的空气中,听到自己粗喘的声音。
突然我心下一惊,慢慢僵硬的转过了头。
宁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静静地站在门口。
我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发出声音的喉咙如被刀片划过般刺痛,「宁振……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他没有回答我。
「那场爆炸……是意外吧?」我问的小心翼翼。
「不是。」挛振缓缓开口,瞬间把我推入地狱。「我一直试图说服甄言不要把事情张扬出去,可是我的合作商没有那个耐性。炸弹早就放好了的,我并不知情。当我赶到现场的时候……车子已经在火海里。」
「你……」我紧靠著沙发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你就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无言以对。
「那些保鳔,什么有人想杀你,都是假的?从头到尾全是你自己搞的鬼?」
他点头。「那是我最后一次骗你。」
无数心酸涌入胸口,我多希望这不是真的,为何你不再骗我一次?
傻甄言,为了你所谓的死党,陪上了自己的性命。
内心哀痛有如刀割,我再也哭不出来,只好低低傻笑。
简宁振紧张了起来,「学宇……」
「你滚。」我浑身无力的指向门口。
他却一步上来把我抱个满怀,「学宇,你可以恨我,甚至可以杀了我!但求你,不要离开!」
我在他怀中挣扎著,像疯子般撕咬著他,「别碰我!」
长久以来一直做著一个美梦,如果你我从此长相厮守,今生无憾。偏偏每当惊醒时是如此狼狈,梦中的幸福总被摧残的支离破碎。
而那个把我从美梦中推出的人,竟然是你!
他被我用力推开,一个踉跄撞到后面的柜子上。
砰砰几声,上面的陶瓷摆设纷纷落地,摔了个粉碎。
我看著满地斑迹,哀伤笑起来,「你看到了吗?我的心也跟它们一样,碎成了粉末,再也合不起来了。」
他蓦然一震,痛心疾首的低吼一声,夺门而去。
心已化成了灰,而爱呢?是否真能因恨而逝……
那日之后,甄言拖著残缺不全的身体夜夜出现在我梦中,抓著我的腿,让我帮他讨回公道。我痛苦难当,几乎想用刀狠狠剌穿心脏一了百了。
势不如人,任我甄学宇能上刀山火海,却如何能轻易扳倒一个跨国企业?
但,血债血偿,我坚信这个定律。简宁振所亏欠我的一切,总有一日要一并偿还。
跟著前面带路的男人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拐进一处昏暗小巷,连日的雨把土地浸的泥泞骯脏,比人高不了多少的屋瓦不停地滴著水,狭窄的空间里,堆放的垃圾已经传出阵阵恶臭。
男人七拐八拐,终于在一间不起眼的破烂平房前停了下来,回头对我说:「你如果在里面发生什么事,我可管不了哦。」
「知道了。」我淡淡道。
男人摇摇头,在门板上敲了三下。
里面马上有人应声:「谁?」
「阿毛,介绍个客户给豹子。」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流里流气、嘴边叼烟的男人看了阿毛一眼,又探出头来上下打量我。我被他盯了两分钟,他终于撇撇嘴,「跟我来。」
我跟在阿毛的后面走进平房,里面只点了一个黄黄的灯泡,几个男人围著一个桌子打著麻将,听到声响后都叼著烟转头看我。¬¬
那个开门的男人把我们带到地下室,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贴在门边小心翼翼地问:「豹哥,阿毛找你。」
「进来。」
屋里坐著三个男人,看似在谈事情,满屋子的烟,熏得我眼睛马上红了起来。
阿毛一股谄媚地,走到那个正对著我翘著大腿的粗犷男子面前,「豹子哥,这就是我跟你提过想买「家伙」的朋友。」
豹子直直地看著我,玩味地笑了起来,「哈哈,还没长开的洋娃娃,买那危险的玩意做什么?」
我冷冷的瞥他一眼,「卖,还是不卖?」
「有趣有趣,还没见过谁敢这么跟老子讲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流氓。」
阿毛拼命给我打眼色,我懒得理他,毫不畏惧的和豹子对看。
他面无表情地把我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我的枪可是很贵的。」
「多少钱我都买。」
豹子忽然起身走到我面前,健壮高大的身躯给我莫名的压迫感,他邪恶地一笑,「钱我要,也要你。」
我一愣,「什么?」
「想要那东西很简单,把支票留下,再让我上一次。」
另外几个人嘿嘿淫笑了起来,阿毛一直低著头不敢看我,彷佛后悔把我这个久未联络的高中同学带来狼窟。
「你不同意也可以,找别人买枪吧。」豹子见我没反应,又补了一句。
买枪,对于我这个几乎快与社会脱节的人,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我看了看满屋子的人,冷笑了起来,这男人已经算给我面子了吧,不然一声令下,楼上楼下十几个男人把我轮暴一顿弃尸街头,也只能怪自己倒楣。¬
我咽咽口水,抬起手解开领口的两颗纽扣,「在哪做?」
豹子眼睛一亮,满意地大笑起来,轻巧地把我打横抱起踢开一侧的内门,「老子今天非干的你下不了床!」
我麻木地闭上眼,咬咬牙告诉自己,很快就会过去。
我全身乏力地躺在温水中,满意地把玩手中沉甸甸的黑色手枪。冰冷的笑意爬上唇畔,那男人功力浅,非但没让我躺在他那张脏乱的床上装死鱼,反而还能挺的笔直地走出他的老窝。
想起他一脸不可置信、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呵呵笑了起来,这笔帐,也记到宁振头上。
恨意,从内心深处侵骨蔓延,却和被我刻意忽略的想念碰撞,然后两败俱伤,体无完肤。爱恨仅在一线之间,当日种下的因,今天得到的果,你毁我一生,我也绝不让你好过。
从TEN那里得知,他并没有回美国,我心裹窃喜,却头疼于他那几个形影不离的保镖,而不知从何下手。
TEN一脸惋惜地问:「学宇,今后如何打算?」
他们并不知道我和宁振为何突然分手,在多次询问被我搪塞过去后,已经放弃想知道答案了。我扯嘴而笑,「今后将无安宁。」
「别做傻事!」
「这是我做过最不傻的事。」仰头灌下最后的Angel's Tear,我起身走人。「现在这酒,真难喝。」
「学宇!」TEN紧张地叫住我,「请记得爱过!」
我挥挥手不再停留,今夜无风,天空中布满了星星。
宽敞的道路上甚少有车开过,我顺著道路看向远方,忆起曾在这条路拼命的追著宁振,结果却怎么也追不上。就那么眼睁睁看著他跑远,直到消失不见。
那时,朦胧感到,世界上没有永恒。
「吱」的一声,车胎和地面剧烈摩擦出的剌耳声响吓了我一跳,车门被马上打开,走出来的人竟然是宁振。他消瘦了很多,本是光滑的下巴长出淡薄一片的胡渣,往日的意气风发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眼中浓浓的悲伤与悔恨。
然而事到如今,悔恨又有何用?
我暗自咬牙,气自己没养成随身携带枪的习惯,平白错过了杀他的大好机会。
他盯了我一个世纪那么久,嘴巴动了动,到最后却讲不出一个字。
我默默看他一眼,想从他车旁走过,他却上前一把抓住我。「学宇,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