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儿扶著床柱转到後面,费力的屈腿打开马桶盖,撩开袍子放了点水,再费力的盖上。完成这一套简单的动作,秋儿的额头已经开始渗出汗来,後背的痛变得难以忍耐,腿又开始有些抽筋。
秋儿踉跄的转过身蹒跚几步倒在床上,还来不及调整姿势,被压在底下的那条腿就剧烈的抽搐起来了。秋儿生气的捶著自己的腿一边呻吟一边骂道:“你就知道起哄,你就抽吧,我不管你!”说是这样说,可这腿一抽起筋来,秋儿的心脏都跟著哆嗦。
秋儿没了脾气,用那一条好腿加上双臂艰难的移动著自己的身体,换一个舒服些的姿势,轻轻的抖动抽筋的腿,让它尽快安静下来。秋儿耐心的捶打放松抽筋的腿。此番折腾下来秋儿是出了一身的汗,颓然的靠在床边,半点也不想动。
傅临吃过饭来看秋儿,看他喘著粗气汗涔涔的歪在床边救急著问:“秋儿,你这是怎麽了?”
秋儿摇了摇头,给了傅临一个十分无力的笑容。傅临知道再问下去秋儿也不会说什麽,就转开话题道:“看你衣服都潮了,我给你打水洗澡吧,再换身干爽的衣服!”
想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洗澡了,秋儿道了声劳烦就应了,傅临打好水就假装离开了,他偷偷的躲在门外看著秋儿。除去衣物秋儿高耸的肚子让傅临惊心,看著他赤裸裸的走到澡盆边,笨拙的抬起腿却怎麽也迈不进去。
傅临再推开门,径直的走到秋儿身边,扶住他的身体,帮他迈进澡盆。秋儿红著脸尴尬的坐在澡盆里,脸比水还热。
“秋儿,你自己做不来的时候就喊人嘛!你现在身子特殊,千万别勉强自己!”
秋儿垂首,轻道:“我身体特殊,怕你们讨厌。我只会添麻烦,还厚著脸皮的要活著。”
傅临心痛,柔声说:“别那样说自己!我们都不觉得你麻烦。”
秋儿自嘲的笑了笑,道:“小时候因为没饭吃被娘送进宫做太监,谁想到竟当上了皇上的玩具。玩腻了被丢弃後,傻乎乎的觉得美好的生活就要开始时,却再一次被玩弄了,还什麽都不知道的像个傻子,最後还要给大家添麻烦!”秋儿还为自己彼时的放荡而後悔,然而依然说不出口。
秋儿说得傅临心酸,眼睛都涨涨的,傅临吸了口气,慢道:“别这样说,这事不怨你。你出了这事儿後我别提有多後悔呢!你自幼生活在宫里对外面的事一无所知,我明知道这样还自私的让你替我上战场,被将军骗!秋儿,你让我照顾你,这样我心里还能安生一点”
秋儿没再说话,乖乖的让傅临给自己洗澡,洗好之後又被他搀回床上。傅临正收拾洗澡用具时,太医抱著熟睡的欢儿进来了。太医跟夫人带著欢儿去夜市玩了,刚刚才回来,孩子玩累了就睡著了。秋儿忙著给孩子铺被子弄枕头,让他舒服的睡下。
燕太医放下欢儿,就照例给秋儿号脉,刚进屋时他就看见桌子上还剩下半碗汤,知道秋儿今晚又没怎麽吃东西,燕太医让傅临去给秋儿煎药,吃不下饭就只能喝药了。说话间,燕太医发现秋儿的脉象有些异动,定下心来认真一听,秋儿这脉象明明就是双胎!
43
燕太医不想信的又仔细的听了听,待确定真的是双胎後,太医的心里开始七上八下的。上次秋儿生产时,一个尚且如此困难,这次又该如何是好?而且秋儿需要负担起三人份的营养,以秋儿状况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太医担心真到了生产之日,秋儿该如何生下他们,即使是生下来,这两个孩子存活的几率又有多大,秋儿的危险又该是几分?
太医的头就要爆裂开了,事到如今他该如何是好!秋儿敏感的发现太医的面相不寻常,急著问道:“太医,是孩子出事了?不会吧,他今天还很有精神的踢我呢!”
太医犹豫著说还是不说,若他瞒著不说刻意控制孩子的个头,虽然俩个孩子活下去的几率小些,可秋儿生存的希望就比较大。最近太医也在一直回忆著秋儿生欢儿时的情景,秋儿的阵痛要比女人长很多,从穴口里流出的血块很想碎裂的肉块,太医琢磨著孩子是不是生长在一个囊里,足月了再破囊而出,就像小鸡出蛋一样!如果是那样的话,孩子如果先天不足,不能破囊而出,秋儿会怎样还真的难说!
太医思来想去,愣了许久,秋儿紧张的盯著太医也丝毫不敢怠慢,此二人恰似两座雕像,一动不动的相互望著。傅临倒水回来正好瞧见这奇怪的一幕,他也傻愣愣的站了会儿,好奇的问:“你们这是做什麽呢?秋儿你不找个地方靠靠吗?会不会累啊?”
经傅临这麽一说秋儿才感到腰确实有些难受了,动了动身体靠在软枕上,跟太医说:“燕太医您就直说吧!秋儿活到现在,自问大风大浪的也见过不少,还是能经得起事的。孩子是好是残,秋儿都能接受!”秋儿只想到孩子许是出问题了,太医才会长久的沈默。
燕太医想了甚久依然毫无头绪,唯有把选择权交给秋儿。太医清了清嗓子,道:“孩子不是有残疾而是有两个!秋儿,你这次怀的是双胎!”
“咦?”秋儿睁大了眼睛,喜出望外的大呼:“真的吗?真的吗?太医你为什麽不说啊,这是好事啊!两个一模一样的娃娃,多可爱!”
太医皱眉,毫不留情的将一盆冷水泼向了欣喜若狂的秋儿:“你可想过,两个孩子需要多少营养,到了生产的时候你又该怎麽办?”秋儿的心情瞬间从巅峰跌落至谷底,安静的想了想,呢喃道:“您的意思是说,我可能保不住孩子,是吧?”
太医没顺著秋儿的话题说下去,而是叫他躺下给他按摩身体,在按摩的时候,太医不急不徐的道:“保不保得住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大家都会尽力的!日後你要更听话,好好吃饭,好好喝药,好好休息!如果实在不行,我们也不能让欢儿失去爹是吧!”
太医的话秋儿都听懂了,太医会尽力,但孩子能不能顺利的生下来还是要靠他自己,想起晚上还剩了那半碗汤,秋儿挣扎著起来,道:“还有那半碗汤,我要喝掉!”太医按住他,安抚道:“不急在一时,那汤冷了不能喝了,过会儿吃药就好了!”
夜里秋儿辗转难眠,摸著鼓起来的肚子反复回想著太医的话,越想就越没有信心,越觉得前途多舛。秋儿怨自己不争气的身子,怨那些老太监在他身上做的孽,怨皇帝的无良,秋儿把所有能怨的都怨了一遍,他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想要腹中的孩子。秋儿无法忘记战场上的那些日日夜夜,也不法忘记将军跨在战马上的英姿。一想到自己的孩子流著将军的血,也许有一天也能像将军那样威风凛凛,秋儿就从心里期待。
44
深更半夜睡不著觉的岂止秋儿一人!这会儿将军也闲躺在床上,无聊的看著窗外。刚刚跟公主行房事了,他顾及形象公主顾及面子,两个人浅尝辄止跟喝了碗白开水似的。将军的心里在想著秋儿,他骗自己说只有在欲求不满的时候才会想起他。可实际上呢?自打知道秋儿怀孕後,将军就时常想起他,或者说是自打日子安稳下来後秋儿就时不时的蹦进将军的脑海。
第二天下朝,将军让侍童把马牵回家,天气这麽好他想到处走走。将军一路神游,等回过神已经来到了太医家门口。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没有理由去看秋儿,便转身大步离开了。将军回家後,心里总有些忐忑,公主跟他说话他也总是心不在焉。
转过天将军准时上朝,下朝後刚出宫门就碰上了风尘仆仆赶过来的燕太医。燕太医瞧了一眼将军,也没行礼就迅速离开了,将军心里不是滋味,唤住太医说:“宋临是到您那里去了吧?遗秋还好吗?”
太医回头,客气的答道:“多谢将军挂念,托您的福,秋儿现在可不怎麽好!”将军立即露出窘态,太医没打算就此放过将军,他走过来意味深长的对将军身边的小厮说:“做你家将军的侍童可是很多任务很辛苦的呢!”小厮不明所以,纯洁的眼睛疑惑的看向将军,将军尴尬得浑身发烫面脸通红,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跟太医匆匆一别将军心里更惦记秋儿了,太医说他不好也不知是怎样的不好!将军心中纠结来纠结去的连自己都鄙视自己,去看秋儿又不是去见阎王,想那麽多做什麽!将军一拍桌子,果断的起身出门去太医家。
将军走到太医家附近,正好看到太医背著药箱也往家里赶。太医见到将军挺惊讶,将军说明的来意太医更惊讶。将军跟著太医进了门,碰见宋临跟小遥又是一阵尴尬!太医故意的在院子里停了很久,让将军充分的尴尬後才带著他往後走去见秋儿。
到了後院,秋儿正端著一篮子药材往外走,欢儿手里提著小篮子跟在後面。後院里有把大椅子,椅子下面有个药碾。秋儿扶著肚子慢慢的坐在椅子上,让欢儿往药碾里放些药,自己一边跟欢儿说话一边碾药。
将军远远的看著秋儿,几个月不见,秋儿的身子就像被水泡胀的面条,尤其是肚子更是凸起得触目惊心。突然间秋儿就不说话了,脸色难看的捂住嘴巴。太医见状快步向秋儿走去,将军也配合的加快了步伐。
秋儿听见了太医的声音,沙哑的说:“太医给我拿个盆子出来吧!”太医迅速取来盆子,秋儿又吐了个天翻地覆。欢儿惦起脚尖伸著小手,乖巧的帮秋儿拍背。
“你这是又吃什麽了?不是不吐了吗?这又是怎麽了?”秋儿已经过了孕吐期,这段日子已经好了许多,莫非……太医想到了一种可能就问秋儿说:“你是不是勉强自己了?吃不下还继续吃了?”
秋儿吐得发抖,太医也问不下去了,只好让将军进屋给秋儿拿碗热水来。将军进屋转了好几圈才找到水壶,倒了碗水就匆匆的出来了。将军回到院子里,看见秋儿靠在太医身上,心里有点小别扭。秋儿看到将军惊得一蹬腿,踢到了铁制的药碾,吃痛得低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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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儿转过头,将军假装咳嗽,两个人好不尴尬。太医让将军帮忙把秋儿搀进屋,秋儿扭扭捏捏的忙著遮掩自己的肚子。太医瞥见秋儿的动作,怒道:“别遮了,给自己省省力气!我是说什麽你都不听,你是要急死我!”
秋儿垂头,撑著将军的胳膊一瘸一拐的进了屋,被将军扶到了床上。太医拿了药箱过来,脱掉秋儿脚上的袜子,还好他的脚指甲上只有些淤血并没有翻开。秋儿的脚肿得像馒头,尤其是被太医按住的地方,总有一个深深的坑。将军看得揪心,问太医说:“他的脚怎麽会肿成这样?不会是刚才碰的吧!”
“他岂止脚肿!浑身上下都是肿的!”太医还怕将军不信似的,撩开了秋儿的衣服在秋儿的腿上按了一下,又在秋儿的胳膊上按了一下。两个深坑看得将军倒吸冷气。“看到了吧!因为肚里的这两个孩子,秋儿吃不好也睡不香,好容易吃下的东西还全都给了孩子们,自己就肿成了这样!”
前一个两後一个们,将军晕乎乎的问:“两个?太医您的意思是遗秋的肚子里有两个孩子?”
“是啊!你没见他才五个月肚子就大成这样嘛!再说是你撒的种,你自己不知道吗?”太医仰著头问将军说。
太医的话音落下,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将军并没再接话,太医的一句你撒的种说到了将军的痛处,也是他最害怕的,若是秋儿紧抓这点不放,那他的生活岂不是全乱套了!
将军不太懂掩饰自己的心思,就那样赤裸裸的展现在人前。太医是看在眼里怒在心上,秋儿虽然一直没说话,可心里也不舒服!屋里的气氛直降至冰点,将军面对此般难堪的场面,吞吞吐吐的说:“那个今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改天,嗯,改天……叫人捎来些补身的东西!”
撂下这句话将军一溜烟的就没人了。秋儿摸了摸肚子,安慰太医说:“您也别生气了,将军能来看我就已经很好了,我从没想过腹中的孩子跟他有什麽关系!而且太医,我们两个人的事真的不能全怪将军!”
“我知道,不过最开始是他骗你上床的吧!所以还是怪他!”秋儿每次都强调不能都怪将军,燕太医也感到了这里面肯定还有些事情,不过燕太医早把秋儿看作了自己的儿子,他就像寻常父母的一样,他不知不觉的就在护犊子!
几天後将军真的抱著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燕太医家了。里面各种补品应有尽有,有高级的燕窝,鹿茸,人参,蜂王浆,将军还隆重推荐了一盒白色的豆粉,那是吴勘国进贡的贡品,用好几种极品豆子研磨而成,据说不能吃饭的人每天喝上两杯就可以保证足够的营养了!
这些补品太医全都见过,可就是买不起,他这几天也跟燕夫人合计著,变卖点东西,给秋儿买些珍贵的药材补补身子,看秋儿每天不顾一切的吃,吃到呕吐,他们心里就凉凉的。这下太医再讨厌将军也说不出什麽了,甚至亲自送将军出门,热情的道:“欢迎下次再来!”
果然没过几天将军就又来了,听太医说那个豆粉和蜂王浆秋儿最受用,将军表示过些日子再送来些!有钱能使鬼推磨,将军这次是深刻的领会到了钱的妙处,有了钱,嘲笑没了,面对秋儿他也不会如坐针毡了,些许的钱财给他挣来了足够的坦然!
单独面对秋儿的时候,将军也会把手放到秋儿的肚子上问他能感到孩子的动作麽。这时秋儿便握著将军的手,给他找孩子的头在那里,手在那里。偶尔碰上孩子有动作,将军也笑得像个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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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有空就提著大包小包的往太医那里跑,秋儿的身子在过了六个月後,如箩的大腹跟消瘦的身材越发的不能成比例,卧床的时间也越来越久。太医有时让将军扶秋儿下床走动走动,将军看他两条纤瘦的腿要支撑那麽大的一个肚子,总担心他的腿会折掉!
秋儿每次走路都是一步三摇,在屋子里走上几圈就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将军让他累了就回床上去歇歇。秋儿摇著头,眼神坚定的告诉将军说,多走走路对孩子好!将军心里有些小震撼,秋儿原来如此重视腹中的孩子。
最开始听说秋儿怀孕的时候,将军曾想跟秋儿谈谈或者命令他把孩子拿掉,毕竟孩子的存在在将军看来是一个潜在的威胁。不过後来将军回避了跟孩子的关系,跟秋儿接触後,秋儿更是不曾提起,将军很舒服的假装著自己跟孩子没关系,自然也不用管孩子们是生还是亡。
秋儿的心理跟将军恰恰相反,起初他不曾奢望过将军能承认这两个孩子,有著小欢的前车之鉴他还能奢求些什麽!更何况这两个孩子还是他别有用心的结果,甚至可以说是他放纵的代价!可一段时间以来他跟将军相处的时间多了,看将军常来看他,还很高兴的跟他谈起孩子,秋儿心思开始有些动摇,心里想著或许将军是喜欢这两个孩子的!也因为这层原因,秋儿对他腹中孩子的情感亦更深了一层。
过了伏天天气转凉,秋儿以为到了能松口气的时候了,可他肚子里的孩子们并没体谅他们瘦弱的父亲。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进补,让他们张大了不少也壮实了不少,两个人在肚子里闹上一阵就能把秋儿痛得厥过去!
沈甸甸的肚子早已不是秋儿的身体所能负担,腰,背甚至是腿都在不堪重负中频频向他发难!很多时间秋儿只知道痛,但却说不上来哪里痛,仿佛全身都在一起痛!轻的时候有人帮他揉揉就会好些,重的时候,抽搐,失禁甚至窒息都曾出现过!
秋儿对於身上的苦难,开始还能抱以平常心,毕竟死里逃生的事情他经历过很多。可痛苦一再的上演,秋儿的自信被打击得七零八落,他开始迷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孩子出生的那天。
小欢自从他身子不好就一直让燕夫人带著,只是每日的早晚会过来看望他,秋儿每每看到小欢活蹦乱跳的样子就抑制不住掉泪的欲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像这样再看孩子多久!对於腹中的孩子秋儿更是发愁,总想著给他们找个可以托付的人,一旦他真的撑不下去也不会死不瞑目。於是他想到了将军,那个人也是他腹中孩子的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