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回府後从宋五手中拿到傅临留下的信,到书房里打开一看,上面只有一行字,分明的写著:秋儿生产在即,痛苦异常,请将军探望!将军嗤之以鼻,这个遗秋还没断了用孩子来要挟他的念头!将军把信放於灯火之上,瞬间便灰飞烟灭了。
後半夜正是傅临值班的时候,秋儿并没睡觉,而是静静的望著窗外深蓝的天空。秋儿看得很专注,傅临以为天上有什麽奇怪的东西也凑过来看,在那天空之中除了月亮星星便是云朵,甚至连月亮都只是弯弯的月牙好无看头。
傅临恐惧的望向秋儿,颤抖著声音说:“秋儿,你可别想不开啊!等过了这段时间一切就会好起来的!”秋儿不明所以,奇怪的看著傅临。秋儿的样子让傅临更加的毛骨悚然,小声问:“在想些什麽?能与我说说吗?”
秋儿缓缓的答说:“我对我娘唯一的印象,就是进宫前她跟我说过,要是想她了就抬头看看天空。虽然我们相隔很远,但头顶上的天是同一片,我看天她也看天,就等於我看到她,她也看到我了!”挪了挪不适的身子,好不容易展开的眉头又纠结到了一起。
傅临善解人意的帮忙托起秋儿的大腹,让秋儿劳累的腰背稍稍喘息。秋儿舒服的动了动,歪靠在柔软的被子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傅临以为他睡著了,可过了一会儿秋儿又说话了“不知道我娘还看不看天,还记不记得曾经有过我这样的一个孩子,若是她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会不会难过?哈哈,她历尽辛苦生下的孩子,今日竟成了这副怪模样!”
傅临心头发堵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安慰秋儿,只好不停摩挲著秋儿的肚子让他身体好受些。傅临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去将军府的事情告诉了秋儿。他跟秋儿说,自己等了将军一个下午将军都没回来,想必是朝里有事,所以这些日子才没来。他给将军留了书信,相信将军很快就会来看他的。
秋儿笑著摇了摇头,满不在乎的说:“以後不要再去找将军了,这孩子是我的,跟将军毫无瓜葛!”说起孩子秋儿抚了抚肚腹,脸上绽出了一个幸福漂亮的微笑,说:“不管如何,就算皇上不喜欢,将军不喜欢,甚至把我送进宫的娘也不喜欢,我都爱这些孩子们。能够生下他们是对我所遭受的一切不幸最好的补偿!”
遗秋52(生子)
傅临无从体会秋儿的心情,他不曾经历过孩子在腹中的成长,嬉笑,踢打,也不曾经历过那如坠地狱般的痛楚,更没法想象在经历过这些之後亲眼看著孩子从小小一团直到长大成人的自豪与欣慰。
天色微亮的时候,磨人的阵痛又来了,秋儿手脚发冷,胸口剧烈的起伏,傅临心疼的把秋儿搂到怀里,帮他托揉著发硬的肚子。秋儿双手抓著傅临的衣服,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傅临的鼻子一个劲儿的泛酸,秋儿要是这麽一直痛下去实在是太可怜了。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这阵疼痛才渐渐缓解,秋儿软倒傅临的怀里喘气,傅临正给秋儿顺气的时候太医就进来了。太医摸了摸秋儿,他身上的衣服被汗浸得发潮,塌在身上十分不舒服。太医从傅临的怀中接过身体虚软的秋儿,让傅临去烧水好让秋儿洗个澡。
太医在澡盆中放了些安胎药,跟傅临二人合力把秋儿抬进澡盆。秋儿被包围在温热的清水中,身子轻飘飘的很舒服,歪过头便睡著了。太医留在秋儿身边照顾他,傅临则去补眠。傅临要走的时候太医跟他说,等他醒了还有很重要的工作要交给他做。
太医一个人守著秋儿,挽起袖子把手伸进水中,伴著柔和的温水,抚摸著秋儿硕大的肚子和浮肿的腰背。秋儿舒服的睡了很久,太医经常更换盆里的水以保持舒服的温度。後来阵痛再次来了,迷迷糊糊的秋儿以为这是在做梦,不安的扭动著身体希望自己能逃出这场噩梦。
为了缓解秋儿的疼痛,太医捏住了秋儿手上的穴位,还骗他说别害怕放轻松,这都是在做梦,一切都会过去的。等一切真的都过去後,秋儿才疲惫的睁开眼睛,刚刚的痛苦如梦似幻,飘渺又遥远。
雨舒去过太医院後也过来看望秋儿,他跟著太医把秋儿送回到床上,还去了厨房从小遥那里拿了些柔软的食物给秋儿。秋儿勉强的吃了些,靠在被子上疲累的喘著粗气,雨舒给秋儿托著肚子,给他讲些有趣的事逗他开心。秋儿是一耳朵进一耳朵冒,昨夜他睡得不好所以今日特别的疲惫,现在只要身子舒服一点他都想睡觉。
傅临补眠後直接去找了太医,太医拿出精心绘制的图画,让傅临照著纸上的样子做张产床给秋儿。傅临拿著图,正著看了看,反著看了看,又翻过去看了看。这是一幅很画得直白的图,表现的是一个经常使用的成语──画蛇添足。可傅临想不通,太医要他做长著两只脚的蛇的目的是什麽?又与秋儿生产有何联系?
傅临委婉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太医听明白後脸青一阵白一阵的,他从小就不擅场绘画,他画出的草药从来就没有人认出过。这次他已经很认真的在画了,结果亦是如此。
傅临几乎是憋著笑听太医讲完他的意图。太医想要一个类似於躺椅的东西,秋儿躺在上面头高脚低身子自然下垂。这样可以借助天然向下之力,让孩子往尽快生出来!至於蛇的两只脚则实为支架,用来架秋儿双腿。秋儿在生产的时候双腿是要分开的。
此後的若干年,太医对傅临都颇有微词,原因不外乎就是傅临把画图的事告诉了小遥,小遥又去跟燕夫人说了,燕夫人没事便拿此事揶揄太医。再後来秋儿也知道了,就连牙都没长全的小鬼们都知道了太医不会画画。
遗秋53(生子)
自傅临的信送到将军府已经有些日子了,可至今也没见到将军的身影。傅临正忙著给秋儿做产床,也没办法分心管其他的事。秋儿的阵痛一日比一日密集,昨日竟然痛了九次,腹痛的时间都比不痛的时间久了。
只今日的一个上午秋儿就又疼了三次,如今正萎靡的靠在床边稍作喘息。秋儿现在的肚子坚硬如铁如果没人帮他托著,那股坠胀的撕裂感能让秋儿一刻也不得安生。已经三天了,秋儿只有窝在傅临,雨舒还有太医的怀里,靠著别人给他托著肚子揉著腰才能有几个时辰的睡眠。
太医说,秋儿上次生产前痛了一十五天,在第十四天的时候落了红。可如今秋儿痛足了十五天,依然不见落红。普通的催产药根本不起作用,太医上次就已经尝试过,唯有靠秋儿自己咬牙闯关。
秋儿的情况不容乐观,大家的心情都很压抑,尤其是燕夫人。每次给秋儿喂过饭燕夫人都免不了要哭上一场,她实在不忍心见秋儿苦成这样。傅临在心里也开始有些埋怨将军,他已经有一个月没来看秋儿了,傅临不相信将军在这一个月之中竟然抽不出一个下午来看看秋儿。
其实傅临是在咸吃萝卜淡操心了,将军是否来看他,对秋儿来说根本没有所谓。在这段痛不欲生的日子里,真正支持秋儿的其实是小欢儿。这个小子每日能见到秋儿的时间有限,但只要出现就能给秋儿忍下去,活下去的勇气。
小欢儿平时就爱握著秋儿的手,用纯洁透明的目光看著秋儿。当遇到秋儿腹痛之时,这小家夥儿还会模仿著燕夫人的样子鼓著小嘴拼命向著秋儿的肚子吹气,还会用稚声稚气的声音叫道:“痛痛飞!”这也是秋儿会说出为了孩子受多大罪都心甘情愿的最根本原因。
傅临将床做好的转日,秋儿下体开始出血,阵痛也更密集了。太医在床上铺了至少有十床被子,为了让秋儿侧卧在其中不至於太过难受,即使这样在秋儿的腰下脚下还是垫了几个软枕。太医跟雨舒轮番给秋儿推腹揉腰,告诉秋儿不要用力,体力要保存到最後。
秋儿尽量的不呻吟出声,只在痛极之时哼哼几声,顺便把握在手中的床柱攥得咯咯作响。傅临忙著烧热水,抽出一点空就跑到了将军府,进门二话不说就闷头写信,写好後折了两折交给宋五,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交给将军,快!”说罢一溜烟就不见人了。
傅临离府离得很蹊跷,宋五恍然大悟的拍了拍他!亮的脑门,自以为明白的说:“这情况肯定是将军秘密把派宋临到什麽地方做卧底去了!”想到此,宋五感到手上的信有千斤重,撒开腿就往正堂跑,生怕自己一个怠慢误了将军的大事!
正堂里将军正与公主悠闲的喝茶聊天,讲著关於月亮的风雅之事,商量著过些日子就要到来的中秋佳节要如何庆祝。宋五的风风火火显然破坏了平静祥和的气氛,公主不悦的撅了撅嘴巴,低头喝茶不说话了。将军责问宋五道:“什麽事让你如此慌张?”
宋五以为信中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一个劲儿的挤眉弄眼暗示将军,将军没了耐性,高喝道:“宋五,你在拿本帅寻开心呢?”
宋五吓得一抖,战战兢兢的把信递给将军,道:“宋临刚刚送了一封信给您!”
将军脸色微变,接过信用余光扫了下周围确定没人能瞅到信中的内容才打开它,信里还是只有一行字,写著:秋儿生产,情况危急,万望将军切莫事後追悔。将军不以为然的咋舌,心道这回又改用威胁了?
公主询问信中的内容,将军不经意的折了两下,若无其事的扯谎说:“是离府的下人跑回来借钱!”
54
傅临跑回家来不及休息就又接著烧水,一桶一桶的往秋儿的房里端。秋儿的汗已经浸湿了两床被子,下体的血在绵延的流著,痛极之时还会有血块流出。赶在疼痛稍歇的时候,雨舒会抱起秋儿让他喝些红枣糖水和咸盐水。
大夥儿忙了一整天都精疲力尽,秋儿还在痛,痛了一天,血也流了一天,他已经没力气去抓床柱,虚弱的倒在床上就像被遗弃的小狗,疼痛来的时候就不停的抖,痛苦的呻吟声更是细不可闻。
太医把上次的情况讲了讲,跟今日的情况一对比,雨舒跟太医都推断,孩子应该在秋儿体内一个特殊的囊里。这个囊会在孩子长成後碎裂,然後孩子顺著秋儿的後穴流出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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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情况真如他们所想,那秋儿现在的症状只不过是产程刚刚开始而已。傅临听得云山雾绕,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秋儿还要疼上很久很久。於是他们不得不分班,谁也不能不眠不休的再撑上几天。小遥还未生过孩子,若被她看到秋儿现在的痛苦的模样,留下心里阴影便不好了,毕竟秋儿生产跟正经女人生产是不一样的。除去她,燕太医跟夫人一班,雨舒跟傅临一班。雨舒念太医跟夫人年纪大不宜熬夜就让他们先去睡觉,晚上由他跟傅临来值班。
夜里秋儿痛得双腿抽搐还呕吐不止,几乎没了人样。雨舒觉得这样下去秋儿肯定坚持不到最後,就给秋儿用了大量的安眠和止痛药,让秋儿迷迷糊糊的。早上太医跟夫人来接班的时候,秋儿正枕在雨舒的腿上,张著口拼命的喘气,雨舒则耐心的给秋儿推揉著肚子。
听雨舒说,秋儿下体的血块排得多了一些了,但是他给秋儿吃了大量的安眠镇痛药,也不好判断疼痛是不是又厉害了,反正秋儿的呼吸不太好,补气的药丸一夜吃了4个。太医责怪雨舒胡乱给秋儿吃镇痛药,说剂量太高会危及孩子,说到一半太医突然发现,如果雨舒不给秋儿吃药,万一秋儿坚持不下来,那孩子自然也保不住。
太医收回责骂的话,跟雨舒道了歉,又把突然冒出的新想法讲给他听:“若是在现在的阵痛期,多给秋儿些镇痛和安眠的药物,等到孩子冲破束缚秋儿真正生产之时,让疼痛反噬,剧烈的疼痛能使秋儿保持清醒,让孩子更容易生出来。”
雨舒苦著脸回太医说:“师傅,徒儿昨夜便想到此了。可若真施此法,秋儿可承受得下来麽?据徒儿所知,这是一种天牢里对付重刑犯的责罚!”
太医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秋儿从小到大受过的非人折磨数不胜数,哪一样都不比天牢里的差!你别说了,照著做吧,秋儿可以的!等他平安渡过此劫,老夫就算豁出命去也不叫他再受罪了!”
雨舒稍稍安慰了激动的太医,来不及睡觉就回到自家的药局,拿了几味官家严格管制的禁药。回到太医家後雨舒亲自煎了给秋儿送去。秋儿吃过药果然就不那麽痛了,乖巧的靠在燕夫人的怀里,昏昏入睡。燕夫人双目含泪,爱怜的拍打著秋儿,哄他入睡。燕太医还在无奈的叹气,手上细揉著抚摸著秋儿颤动的大腹。
吃过药秋儿身上轻飘飘的,身上的痛很轻很遥远,秋儿有些奇怪,上次的生孩子的时候好像不是这样。秋儿怕是孩子有问题了,挣扎著想睁眼,可满身的疲惫还是强行的把他拉进了睡眠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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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舒家里的药局跟官府有生意上的往来,那几味禁药也是为军队准备的,对奸细叛徒上刑逼供用的,先让他们染上药瘾再不给他们解药。那药平时用得极少,所以就跟民间的药局说好,让他们先存著,平日若有药用也可提取,可一但官家需要就要必须足额提供,还得要新鲜的。
雨舒一下子拿走了不少,雨舒爹也挺为难,就派人到将军府里通个气儿,说是这药最近有些吃紧,如需近期提供,恐怕有些困难。这药危险又敏感,因此发生这样的事将军很不悦,於是责问说:“谁准许你们给外人提供那麽多药的?”小厮为难的回答说不是给外人,是他家少也拿走的。将军威声喝道:“他染上药瘾了麽?你们这是怎麽管药的!”
早在出门前雨舒爹就嘱咐小厮说,将军一旦发怒就把事情往燕太医身上推,小厮咽了咽口水,按著心里打好的腹稿,跟将军说:“回将军的话,我家老爷也很担心,於是就派小的跟著少爷查看药物的下落。小的一路跟著少爷,发现他进了自己的师傅家。少爷的师傅曾经也是太医,姓燕!”
将军听说是个姓燕的太医立刻皱起了眉,想起昨天宋临来送信说秋儿要生产了,莫非这件事和那件事有关联?将军沈默了片刻,这可吓坏了小厮,他不明白将军的心思,也不知自己能不能顺利过关。
等将军回过神儿,小厮的脸已经吓绿了。将军让小厮先回去,小厮脚软得差点爬著出去。书房里没人了,将军懊恼的趴在桌案上,後悔当初不该把话讲得那麽绝,这都过了一天了,秋儿也该生了,也不知道孩子是男是女,长得什麽样,像不像自己。
将军还清楚的记得自己摸秋儿肚子时那温暖柔软感觉。将军与皇帝不同,这是他第一次做父亲,对孩子的期待自然非同一般,尽管孩子是从秋儿的腹中诞生,但那也是他的孩子,他的第一个孩子。
刚才雨舒家的小厮也说,那药被拿到了太医家,这时候为什麽拿这种药,将军不禁怀疑是不是秋儿生产时要用?可据他了解妇人生产的时候是不用这种药的,它的副作用太大。想到此,将军的心更慌了,莫不是秋儿出事了吧!将军这时再打开宋临的信,上面写的情况危急难道不是骗他来的?
将军再也坐不住了,也没跟宋宝打招呼就匆匆忙忙的去太医家了。来开门的是小遥,看她眼睛有些发红,将军就预感可能有不好的事要发生。还不等将军开口问,小遥就带著哭腔主动的说:“将军您可来了,秋儿的孩子还没生出来,我问傅临可他什麽都不说,您快去看看秋儿吧!”
将军的心跳迅速加快,迈著大步子几乎是跑了起来。打开秋儿的房门,扑鼻的血腥味让将军有些头晕。秋儿披散著头发斜靠在燕夫人的怀里,脸色白得吓人。燕太医正给秋儿推腹,看将军来了也没理睬他。
将军明显的感到自己的多余和不受欢迎,他尴尬的咳了咳,闻到了明显的禁药味,忽然想到了一个十分良好的借口,他高声问太医道:“燕太医,你们可曾拿了雨家药局的禁药,快快招来!”
太医痛快的答是,还如实的说是给秋儿吃了!太医从始至终也没看将军一眼,将军很生气的说:“你可知道这是犯法的,你想我拘役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