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菱高兴极了,“那我明天就让人去接她们。”
“好,那朕明天再来看你。”司马昀放下没喝的茶,站起来走了。
紫菱明白,司马昀是想见晃儿。
第二天董氏带着晃儿进宫了。自从紫菱嫁进皇宫,两个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董氏见了紫菱先跪下叩拜,紫菱赶紧扶起她,把她拉到坐榻上。
紫菱让人把孩子们带到别处去玩儿,然后便拉住董氏的手开始问长问短。正聊着,有人喊“皇上驾到”,紫菱赶紧站起来往门口走,董氏也跟了过去。司马昀进来,两人已经跪在地上了。司马昀说“平身”,就径直走进去,坐到了正位上。紫菱和董氏跟过来跪坐到了旁边。
司马昀去将军府时,偶尔会看见董氏,董氏也早就知道他是皇上了。司马昀说:“之遥离京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将军府上可还好啊?”
“谢皇上挂记,家中一切安好。”
“那就好。晃儿呢?没带他来吗?”
紫菱说:“臣妾让人带他们去茗亭玩儿了。”
“哦,那朕去看看他们。你们继续聊吧,别送了。”说完司马昀就站起来走了。
董氏转过头,看着司马昀离开背影想:即是男人,又为什么要生得这样倾国倾城?
司马昀来到茗亭,晃儿正拿根木棍学着陈远的样子在地上比划着。云琅和云嬛坐在一旁看。云嬛几次想要站起来,都被云琅拉住了。司马昀看着晃儿挥舞着木棍的小小身影,想起了他送陈远离开那天,陈远给他练的那套董家枪。那一瞬间,风云变色,四野苍茫,天地间,司马昀眼里只剩下一个陈将军,陈远,陈之遥……司马昀的心疼痛起来,活到这么大,第一次这样思念一个人。
“父皇!” 云嬛看见司马昀,跑了过来。司马昀抱起她,走到已经停下了动作的晃儿跟前。晃儿扔了棍子跪下来。见他拜得有模有样,司马昀笑了,他把云嬛放到地上,蹲下后拉起晃儿,“晃儿什么时候来的?”
“午时。”
司马昀转过头对云琅说:“琅儿,你带着妹妹跟小番儿去御庖给哥哥挑些好吃的点心。要亲自挑,多挑几样来。”
云琅好像领了什么重要的圣旨,高高兴兴地带着云嬛跟小番儿走了。司马昀席地坐下来,“晃儿也坐吧。”
“谢皇上。”
司马昀拉起晃儿的小手,“以后没有人的时候别叫朕皇上了。”
“那叫什么?”
“嗯……叫……叫昱昌叔叔吧。”
“晃儿不敢。”
“为什么?”
“我娘教过,皇上的名讳不可以说。”
司马昀笑笑,“你可以叫。”
“为什么?”
“嗯……因为朕喜欢你。”
“皇上喜欢晃儿?”
“嗯。”司马昀认真地点头。
“就像皇上喜欢爹一样?”
“嗯?”
“我娘说皇上喜欢爹。”
“你娘……什么时候那样说过?”
“就是有一次爹忘了晃儿的生辰。我跟娘等到很晚他都没回家,娘说皇上喜欢爹,所以他就不能回家陪晃儿。”
“你娘真是这样说的?”
“嗯。”
司马昀的笑容没了,他抿了抿嘴唇,“嗯……你爹对你娘……好吗?”
“挺好的啊!爹说娘是女中豪杰。”
司马昀看着地面点点头,“嗯,她是。”
晚上,孩子们都睡了之后,紫菱让董氏去跟她一起睡。
她们坐在床上,靠着隐囊,董氏说:“你看你这一对女儿乖巧又可爱,多好。不像晃儿,淘得都能拆房。”
“嫂子喜欢女孩儿为什么不再多生几个啊?”
董氏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嗯,你大哥他……很少回家。”
紫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赶忙说:“哦,大概……大概是宫里的事情多吧。”
“是吗。”董氏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董氏突然直起身体,坐到紫菱对面,盯住她的眼睛说:“紫菱,我问你,你不要骗我。之遥在宫里是都住在泰明宫吗?”
紫菱没想到董氏会这样直接地问她,一时愣住了,“嗯……这……大哥进宫的时候,我都不在泰明宫,所以……我也不知道。”
“那皇上也不在你这儿了?”
“是……不在,不过可能去了别的宫也说不定。嫂子你别相信那些谣言。”
“哼,谣言?这么说你也知道。”
“那一定是别人嫉妒皇上器重大哥才那样说的。”
“你见过皇上的那些男宠吗?”
“见过柏青和莫迦。不过皇上早已经不再宠幸他们了。”
“那是因为……皇上有了之遥。”
“嫂子,你……”
董氏别过脸去,眼泪流了下来,“我生得貌丑,也就罢了。后宫佳丽个个国色天香,也不能留住皇上的心。男人之间……真的就那么让人难以舍弃吗?”
紫菱一时无语,她从来都没得到过,也无从想过失去。可看着眼前的董氏,曾经让自己那么羡慕的人,到头来竟是比自己可怜。
董氏转过头,擦了擦眼睛,“妹妹见笑了。夜深了,睡吧。”
秦食
云七一行五人第二次到界村一丈河边时就遇到了氐军。他们先是佯装抵抗挣扎了一番,然后就被一队氐军抓走了。一路上巫金都按事先约定好的留下了记号。
这几个人都是从小在边境地区长大的,多多少少地也都会一些胡语。几个押着他们的氐兵大多时候再说汉语,偶尔说氐语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但是在快到乌搭的时候,他们听到了这样两句话。
“现在‘秦食’越来越不好抓了。”
“嗯,等他们打退了晋军就不用再抓了。”
中途休息的时候,大家都坐在地上,云七趁看守不注意,拿着木棍在地上写:“秦食”是什么?其余四个人都摇头。
云七又写:“他们”是谁?
平三说:“应该不是说氐人自己吧?”
云七:难道是说蒙部和霍南部?
项也说:“那这两个部落的人要女人做什么呢?”
这时一个氐兵走过来,云七站起身,装作不经意地站到自己刚刚写字的地方,用脚在裙子里蹭了蹭。那个氐兵挥了挥手里的鞭子说:“都起来!走了!”
这五个人又被押着上路了,很快,到了乌搭。他们被带到了兵营边上一个把守严密的帐篷前。把门的一个氐兵掀开帐篷的帘子,他们五个一下子就被推了进去。
因为裙子层数太多,迈不开步,他们又是被推进来的,所以五个人一下子跌在了一起。只听见帐篷里顿时惊呼一片,他们抬起头,看见原来里面已经有了十几个女子。看来她们是被吓着了,先是纷纷惊叫着躲到了一处,待看清了云七他们的穿着和长相后,才放松了表情,过来扶起了他们。
云七冲其余四个人使了个眼色,他们马上一边假装哭着一边揉着腿脚站了起来。那几个过来扶他们的女人赶紧边安慰着他们边把他们拉到一个脏兮兮的毡子上坐了下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年长些的女人说:“你们是刚被抓进来的?”
云七拿丝帕擦擦眼睛,然后又点点头。
冯大有勒细了嗓子夹着哭腔儿说:“他不会说话。我们本来是结伴去河边洗衣服的,谁知道刚走到河边就被氐人抓住了。大姐,你们怎么被关在这儿?他们抓我们来做什么?”
那女人叹了口气,“我们也是出村就被抓来了,但不是一起的。她是五天前被抓来的;她们三个是姐妹,是三天被抓来的;她们是在我之前就被抓来了。”她一个个地指着那些女人说。
“氐人抓我们来做什么?”巫金问。
“我们不知道,只是不停地有新人被关进来,也不停地有人被带走。他们每隔两天就会来带走六七个人。”
“被带去哪了?”
那女人摇摇头,“不知道。反正被带走的人再也没回来过。”她的声音低下去,旁边有几个女人哭了起来。
云七皱紧了眉头。平三说:“他们下次带人会是什么时候?”
“明天或者后天吧。”
这时有人给他们送来了食物和水。所谓的食物是发了酶的胡饼,云七他们根本吃不下去。可那些女人们却吃得狼吞虎咽的,还劝他们也吃点儿,说氐人两天才给她们送一次吃的,如果现在不吃,就得挨饿三天,才能再吃到下一顿的食物。
云七摸摸自己的肚子,摆摆手,表示自己不饿,然后笑着把她们递过来的胡饼推了回去,指指她们的肚子,让她们多吃点儿。后来另外四个人又问了问她们家里的情况,知道了那个年长些的大姐叫琼景。
晚上,帐篷里的人都躺在地上睡着了,她们让年龄小一点儿的睡在毡子上。
云七爬起来,开始把耳朵贴在帐篷上仔细听外面的声音,听了一会儿,又换个地方再听。白天被推进来之前他便记住了帐外六个守卫所站的位置。听了一圈儿,他确定除了门口的两个,其余四个已经坐在地上靠着帐篷睡着了。
云七推醒了其余四个人。然后他们蹲到一处从帐篷上透下月光的地方,云七摘了个发簪在地上写起了自己的计划。写完后,那四个人点点头。云七跟项也站起来,走到了帐篷的门口,另外三个躺下继续装睡。
项也把帘子稍稍掀开个缝儿,外面立刻有人说:“干什么?”
琼景醒了,刚要起身,巫金拉住了她,让她别动。
项也伸出一个头去,笑眯眯地看着旁边的一个瘦一些守卫,柔声问:“军爷累不累啊?”
那守卫一瞪眼,压低了声音说:“你少来这套。”
这时云七在后面直接把帘子掀开了。另一个胖一点儿的守卫把刀伸到了他面前。云七飞快地看了一圈儿,心想:没错儿,看来是只有两个醒着。他伸手抱住了胖守卫的胳膊,然后掏出丝帕在他脸上轻轻擦了擦。那胖子的眼睛立刻直了,刚要说话。项也小声儿说:“二位军爷,我们知道自己跑不了了,就是想死个明白,你们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我们?”
瘦守卫用怀疑的眼神看看他,美人谁不喜欢,可他不敢妄动。项也看他在犹豫,立刻又说:“只要你们告诉我,我们姐妹二人就任二位军爷处置了。”
瘦守卫抬眼去看胖守卫。那胖子的魂儿已经被云七勾去了,他冲瘦守卫点点头。
“你看人家胖哥哥多痛快,你还怕我们两个弱女子跑了不成?”
话音没落,瘦守卫一把抓住项也的手腕就往外走,胖守卫也拉起云七跟了上去。
琼景一翻身坐起来,对巫金说:“你为什么一直按着我?她们要去干什么?找死吗?!”
冯大有和平三也起来了,巫金用手掩住她的嘴,“你小点声儿!你把要是把守卫都吵醒了才是找死。”
那两个守卫把云七和项也一直带到了一个看不到人烟的荒坡上才停下来。瘦子说:“你们汉族的女子都这么大胆吗?”
项也做出伤心的表情,“这不是要死了吗?不想临死前还担惊受怕,不清不楚的。你告诉我,我们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要抓我们?”
瘦守卫一下按倒了项也,胖守卫也把云七揽到了怀里。云七咬牙保持着笑脸,用手撑住他靠过来的大脸。项也也挡住摸上他腰际的手,“军爷别急啊,你先告诉我嘛,我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么害怕,怎么能伺候好你呢。你说是谁要抓我们,是你们的将军吗?告诉我,我们一定乖乖的。”
项也的声音嗲得云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胖守卫抬起他的下巴说:“美人儿,你怎么不说话啊?”云七想:还好我不能说话。
“哼哼!”瘦守卫冷笑了两声,“量你们也不敢耍什么花招。告诉你们也无妨。不是我们要找女人,抓你们来,是要送给鲜卑和羯人。”
“鲜卑和羯人?!”
“是,抓你们是为了送给他们的将军享乐。”
“享乐?那……之后呢?听其他的姐妹说被带走的人都没再回来啊。”
“之后?那我可就不能说了。来吧!”瘦守卫压到了项也身上,“告诉你了为什么要抓你们,你也给我老老实实地让大爷乐乐吧!”
“唉……你告诉我嘛……别……”
咚地一声,云七已经一拳打晕了一直在纠缠他的胖守卫。他实在忍受不了项也的声音了。没等瘦子反应过来项也已经跳起来按倒他卡住了他的脖子,他刚要反抗云七拔出胖子的刀比到了他眼前。
“你们是什么人?”他吓出了冷汗。
“我们是汉军。”项也放粗了嗓子。
“你们……你们是男人?!”
“说!你们这儿怎么会有鲜卑和羯族的将军?!”
“我不说。”
项也拔出他的刀架到他脖子上“你到底说不说?!”
“你们杀了我吧!怎么都是死,还不如……啊!”
云七一刀砍在了他的大腿上。伏虎门那几年不是白呆的。
项也说:“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说了,我们可以让你死的痛快点儿。”
“知道的……我已经都告诉你了。”他疼得龇牙咧嘴。
咔嚓!又是一刀,这回砍到了膑骨上。
“啊!”
云七又把刀放到了他的耳朵上。
“你要是不想死无全尸,还是快说吧,军爷。”项也拍拍他的脸。
他已经疼得汗如雨下了,“鲜卑和羯人是……是我们找来的援军。”
“援军?”
“西越前段时间遭了很严重的雹灾,我们越王说老是劫掠商队和汉民不是长久之计,所以联合了你们西南部落的僚人和爨人,准备里应外合,抢占一些汉地。可是后来听说建康又调了十几万大军来攻打西越。越王说你们是来让我们亡族灭种的。所以又找了大燕和西番的援军来,准备跟晋军拼死一战。”
“所以你们就去抓汉人的女子献给他们?”
“他们的要求是把西临州一带分给他们。抓女人是因为……因为他们出兵打仗从来没有辎重,都是打到哪儿吃到哪儿。”
“打到哪儿吃到哪儿?不带粮食吃什么?”
“吃人。”
胡军攻打汉地缺粮时会吃汉人,汉军大都知道,但跟他们已经多年没有大规模地交战了,所以都没有亲身经历过。云七和项也听到“吃人”两个字,不禁毛骨悚然。
“难道……你们抓人……”
“他们要求我们提供军粮。可是雹灾过后我们的牛羊和粮食根本就不够给他们吃,所以只好抓秦食给他们。”
“秦食?”
“就是抓来吃的汉人。”
“那为什么只抓女人。”
“因为女人好抓,而且吃之前还能给他们做其他‘享用’。”
项也一拳打在他的下巴上,“你们胡人果然都是禽兽不如!他们来了多少人?”
“先来了两千人,后面还有大队人马。”
“都没有辎重吗?”
“没有。”
项也手中的刀一抽,瘦守卫死了。云七回身一刀砍掉了胖守卫的脑袋。项也看着月下云七已经面无人色的脸,“现在怎么办?”
云七指指帐篷的方向。项也点点头,明白他是说要救出帐篷里的女人们。然后他们俩把两具尸体拖到山坡下,扔进了河里。
汉:晃儿,陈远和董氏的儿子云琅,平历公主,司马昀和紫菱的大女儿云嬛,司马昀和紫菱的二女儿吴虎,字,竞武,镇西将军(正四品)蔡绪,字,至末,西戊校尉(正六品上阶)公孙冶,字,公铸,镇疆校尉(正六品上阶)宁长,字,促之,宁远将军(正五品下阶)李氏,吴虎夫人冯大有,陈远手下函阳守军(第六十一章)巫金,陈远手下函阳守军(同上)项也,陈远手下函阳守军(同上)平三,陈远手下函阳守军(同上)琼景,秦食,在乌搭的女人之一王兴,王烈的儿子,明嫦的哥哥,周括副将。
许颜,侍御史(何广推荐,六十五章)袁胜,原德皇后内侍,后在更衣房(已故)(教吉儿识字,六十六章)常骧,陈远军中疡医鲜卑:乞伏弘暮,将军羯:石超,将军羌:姚雷,将军姬洛,玛女的未婚夫氐:吕竟,越王索轱,陈远军中氐人戈玛女,陈远救下的氐族少女蚺月公主,吕竟小女儿(已故)吕启,吕竟侄子西南部落:蒙部,僚人霍南部,爨人
逃出
云七和项也小心翼翼地回到帐篷里,没有被人发现。他们让琼景又叫醒了几个年龄稍大一点的女人,然后表明身份,跟她们说了氐军抓她们来的目的,女人们马上小声儿哭了起来。冯大有说:“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赶紧逃出去。”
平三抬头看看帐篷空隙里能看到的天空,“天已经快亮了,今晚是不行了。逃不到跟蔡将军他们接头就得被抓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