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死!你为什么老咒他死,他和你有仇吗?”凌风的声音因情绪激动而有些尖,双眼更是直直逼视卫子衣。
“你……”卫子衣完全挫败的说,“他是我亲表弟。”
放开了凌风,卫子衣无力的叹了口气,走至一旁的柜子拿出一个由青布包裹着的东西,放在桌上。
“我想,这个东西,你会想要留着。”淡淡说了一句,卫子衣转身走出房,替凌风关上了门。
怔怔看着桌上的东西许久,凌风才缓缓走过去,拿起。手,颤巍巍的一层层解开青布。
从刚才卫子衣拿出来,他便知道是什么。
待青布完全掀开,漆黑色的剑身也显露了出来。剑依然寒光凛冽,剑身上的字也依然清晰印刻着。只是,这把剑没有了剑鞘。孤零零的躺在那块青布之上。
“你也被抛下独自一人吗?”凌风用手轻抚着冰冷的剑身,轻轻说着。
“我和你一样呢,被抛下了,孤孤单单。从今以后,只有你能陪我了。”
“你想它吗?你的剑鞘?一定很想吧……我也很想那个人,那个抛下我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啊...想说,不要怕,大大们,请继续看下去,结局绝对是HE,只是写的有些悲情.
虽然也有想过写BE,但本着虐过就算了,所以一定会让他们在一起幸福生活的.
第四十九章
沉寂了几日后,凌风像是接受了事实般,向卫子衣辞行,返回红叶山庄。
失去了主人的红叶山庄,萧条了许多。
凌风见到了躺卧在床上的大哥叶凌昊。一个原本英气勃发之人,现在成了生活完全不能自理之人。原本俊挺坚毅的脸,脸颊深深凹陷着。听着他说完父亲与二哥之事后,那双失神呆滞的眼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看着上方。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他所说的话。
酸楚猛然浮上心头,直达眼眶。但是,只是酸的发干发涩。
“大哥……”凌风轻喊了声,手握住叶凌昊放在被子外,已如枯槁般的手。
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听庄内家仆所说,自从那日被抬回来后,叶凌昊便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自我封闭了。
爹不在,二哥不在,大哥将自己完全封闭。出嫁了的三姐远在关外,完全无法联络。红叶山庄,如今只剩他一人。
没有遗体,只有衣冠。所以,他只能替爹与二哥建了衣冠冢。即使当初万般不愿承认事实,两个月过去了,他也不得不承认。
丧葬没有大肆举行,只有通知以前与红叶山庄交好的十多个门派而已。其实,通不通知已经无所谓,因为这次的事震惊了整个武林,也包括朝廷。所有人都知晓了。
幕后策划之人,就是卫子衣说的,天极门门主,也是十几年前本应已被斩首的谋逆之人,信王。
天极门事后遭到江湖众门派与朝廷的讨伐围剿,很快便灭了。隐藏蛰伏许久的信王也轻易就被擒了。之后,信王自刎而死。这,便是朝廷向众人的交代。一场阴谋与亡者的怨,就这样平息了。
为何信王要这么做,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有很多个版本。只是,事实对于凌风来说已经不重要了。身边的亲人、重要之人都已不再,真相如何已经无所谓。
葬礼那天,来了一名身穿素衣的女子。
凌风认得她。她是凤凰山庄的小姐,凤凝双。同时,也是二哥叶凌寒的未婚妻。若是二哥还在,那么这个月的二十八,就是他们大喜之日。
看这凤凝双娇小苍白的容颜,凌风想起那时在去姑苏的路上,曾遇到过她。那时,他和……缺月还救过她……
想起缺月,凌风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抽搐般的疼痛。下意识的摸了摸唇,那双唇留下的余温似乎依然存在。
凌风失神的看着那些被风吹起飘荡的白色纸钱,直到凤凝双喊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叶、叶大哥,有件事我想和你单独谈谈。”凤凝双看了看四周的家仆说到。
“好。”凌风点头,“就在这枫林走走吧,没有人会来打扰的。”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走了许久,才停了下来。
隔了好久,凤凝双才颤着唇开口:“原本这件事,我想等寒哥回来告诉他,但是……”话未说完,双眼中的泪水就已忍不住滚落下来。
悲伤的气氛感染蔓延着。凌风看着眼前伤心落泪的女子,不知该如何去安抚她,唯有静静站立着,听她继续说下去。
“前些日子,我突然晕了过去。婢女召来大夫诊脉,大夫说……我……”凤凝双咬了咬唇,踌躇着,似乎难以开口。“大夫说,我有身孕了。已经快两个月。”说完的同时,眼泪更是扑簌簌的掉落。
“你有了我二哥的骨肉?”凌风心中既是担忧又是欣慰。二哥有后了,但是,眼前的女子却还未与二哥成亲,而二哥已不在。未婚先孕……
“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想留下孩子,那是寒哥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可是,我还未嫁,被我娘知道的话,她一定不会留这个孩子的。”
二哥有孩子了,叶家也有后了。大哥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他永远不会娶妻,更不会生子。所以,这个孩子,会是叶家唯一的子嗣。该怎么办……?
凌风默然许久,看着凤凝双苍白的泪珠,心里也无措。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一个月后,红叶山庄庄主之位由四子叶凌风接替。同时,娶凤凰山庄之大小姐凤凝双为妻。
因为守孝期未满便办喜事,更因为凤凝双原本是叶凌风二哥叶凌寒未婚妻,江湖上一度传的很难听。说叶凌风在父亲与二哥尸骨未寒之时,便成亲,娶的更是自己的二嫂。甚至有人唾骂说,红叶山庄的庄主叶凌风不孝不义,他爹和他二哥都要气得从坟墓里跳出来了。
由于这层原因,成亲之日前来贺喜之人寥寥无几。只是,凌风与凤凝双并不在意。本就只是一个召告的形式罢了。
事实真相,也只有他们二人知晓而已。
凤凝双的肚子一日日大起来,瞒不过身边众人。而要保住孩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嫁入红叶山庄。只是,叶凌寒已死,而叶凌昊瘫痪,唯一能娶的,也只有凌风一人而已。
所以,在毫无办法之际,凤凝双嫁给了凌风。只有这样,孩子才能顺利生下。同时,名正言顺成为叶家的子嗣。
两人很默契的协定,仅只是夫妻之名。虽是夫妻,其实只是朋友。两个同时失去心爱之人的朋友。
同年,凤凝双产下一对双胞胎,取名叶谦、叶谨。
七年后——
七年,能改变什么?
一个人七年后,又会变得如何?
凌风站在台阶前,看着头顶上方的木匾。“冷月山庄”四个大字,犹如七年前那般,苍劲有力。
匾是五年前新挂上去的,照着原先那块折断的匾所刻。山庄,也是荒废了两年后,他重新整顿布置起来的。
“爹,快点快点,大哥都偷偷跑进去啦!我们也快进去。”衣袖忽然被一只小手拉住,扯了扯。
凌风低下头,看着可爱又调皮的小家伙,宠溺的笑道:“看来你大哥练功比你勤快,轻功比你好,所以才跑得比你快。谨儿又输了。”
“才不是。我是要等爹娘一起走。大哥跑这么快,只是怕大师兄煮的好吃的被我抢先罢了。也不想想,今天爹娘都来了,大师兄当然会煮好多好吃的,根本就不用抢嘛。”叶谨童言童语说着,朝大门早已消失踪影的哥哥白了两眼。
“风哥,我们进去吧。别让宇儿久等了。”凤凝双裹着毛皮披风走下马车,一脸柔和,轻声说到。
凌风点头,早已褪去年少青涩的脸上浮起温暖的笑意。再次抬头看了眼木匾,向门内走去。
自从接手红叶山庄,他便完全置身其中,重整了有些萧条的山庄,使其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两年后,他用自己赚来的银两,毫不犹豫的买下了荒废的冷月山庄。
原本,每次来这里,每次触景伤怀。直到后来,看着一日日长成少年的小树,以及可爱调皮的两个儿子,心中的伤,才渐渐沉静,渐渐愈合。痛苦,被掩埋,然后只剩回忆的美好。
徒弟小树,现在应该称他为宇儿才对,是他后来派人寻到的。那时,宇儿被安排在一户生活较宽裕的农户家里,那户人家对他很好。应该,是缺月在解散冷月山庄前嘱咐安排的。
他将宇儿接回了红叶山庄。前两年,宇儿十五岁,他才让他来到冷月山庄,跟着管家学着处理事务。
每年,他都会抽空到冷月山庄小住。而年底,则是说好的,全家一起,陪他在这里过年。说是,怕他寂寞。
他,确实是怕寂寞。若没有这些家人,或许他会想去另一个世界找缺月。
夜晚,是他与缺月独处的时候。一壶酒,两只酒杯,两双筷子,几碟小菜。一直一直都是如此。
坐在梅林间的石凳上,有些冷。凌风搓了搓手,端起酒杯,自斟自酌。
冰凉微辣的酒液顺着喉间滑下,变成一道热流,暖了全身。
一树的白梅,静静绽开。四周充斥着淡淡幽香。
呼出的白气,上升蒸腾,薰迷了眼。眼前,蒙上了一曾薄雾。凉凉的,将景色变成一片水色。
“又是一年快过去了呢,你看梅花开得多好。五年前我买下了冷月山庄。因为,这是你所创。而且这里,有你的身影,有你我共同的回忆。”
“这些房间里,我还是最喜欢梅轩呢,你知道为什么吗……?”凌风笑了笑,闭上眼。
“我们在一起不过半年,很短,但是却足以让我一辈子都铭记。还记得那次见面吗?你在月色下吹笛,我以为你是跌落凡尘的仙子。叫了你一声姑娘,却吃了你一掌。我以为,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却不知,你我早在多年前便相识。”
“我只知道,你心中有恨,可不知因何而恨。直到卫大哥告诉我……”深深叹了口气,凌风放下酒杯。“我没想到,你竟受了这么多磨难。换成是我,也许会变成像你那般。”
凌风摸挲着杯子,继续说到:“你知道吗,这几年,我都在这里等着。我以为你会来,我以为也许哪天你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可是,每年都只有我一人独酌而已。”
“真的很难熬啊。从不相信,到相信,从不死心,到死心。那种无奈与不甘心,很难熬,很难熬……我并不想相信你死了,七年来我从未间断寻找你。只是,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记得那把剑吗?它现在依然孤零零的,只能由一块青布包着。剑鞘丢了,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于是,我只好命人重新打造适合它的剑鞘。可是,还是不行。这把剑似乎和人一样,它的一生,只能由属于他的剑鞘来陪伴。剑鞘不在,它宁愿孤独一生。”
“待宇儿满十八岁,我便会将红叶山庄交由他代为管理。而我,我会天天在梅轩等着你。若你还是不来,那么,我便与这把剑相伴,孤独终老。你知道,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凌风了,我说到做到。”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凌风站起身向房门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漆黑厚重的夜空,凌风低喃:“今晚,又是一个无月之夜……”
就在凌风关上房门片刻,一道黑影悄悄跃起,离去。
寒夜,远处。空旷无人的路上,一名身着黑衣之人正跨步走着。面容冷峻,周身也散发着可与冬日寒气相抗衡的冷。
仔细看的话,那人怀中还抱着一人。一名面如冠玉的白衣男子。
“为什么?”黑衣男子停下脚步,看着怀中之人问。
“这三个字,你已经问了我无数次。”白衣男子抬头,琥珀色的眼睛在夜色下变的暗沉。两人双目相望。
“既然你放不下他,为什么不与他相见?”冷冷的话,却透着关怀。
“他现在是一庄之主,有妻有子。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而我,这个早已死了之人,也许,哪天真的就一睡不醒了……既然注定没有希望,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给……”头靠在黑衣男子肩上,白衣男子双眼有些无力的垂下。
黑衣男子没有说话,只是抿紧了唇,继续向前走着。
“我好像……有点累,又想睡了……”白衣男子缓缓合上了眼。
“睡吧,我会陪着你的,一直陪着……”
第五十章
清烟袅袅,烛火微摇。难得的一个无风之日。
在度过了失望的几日后,凌风便与妻儿启程回红叶山庄。因为父兄的忌日到了。
缓缓掸着墓碑上的积雪,凌风轻声说到:“爹、二哥,我和凝双带孩子们来看你们了。”
莹白色的积雪触及指间,是沁心的寒意。
身旁,凤凝双默默将食盒中的酒菜端出,摆放整齐。
“时间,过得真快。你们看,谦儿和谨儿都长这么高了。”凌风淡淡说着,端起酒壶斟满酒杯。
七年的岁月,并没有在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若说真有什么改变,那便是眼中的沉痛哀戚替换成了如今的沧桑疲累。青丝韶华,心却已苍老。
“谦儿、谨儿,过来。”朝站立在一旁的两个孩子招招手,凌风吩咐道。
孩子依言听话的走上前,跪了下来,并朝两座墓碑分别叩了三个头,口中同时说到:“谦儿、谨儿给祖父叩头,给寒爹爹叩头。”
当两个孩子对着叶凌寒的墓碑叩头,并口中喊着“寒爹爹”时,一旁的凤凝双忍不住潸然泪下。
凌风默默的将纸钱一张张放入火盆,看着火苗将薄纸慢慢吞噬融化。
从五岁起,他就让叶谦与叶谨称呼二哥叶凌寒为寒爹爹。两个孩子还小,听不懂大人之间的事,所以他便与凤凝双决定,待两个孩子满十六岁时,再告诉他们自己的身世。其实两个孩子都很聪明,或多或少,也许猜测到了一些。所以,他让他们称呼名义上的二伯父为寒爹爹时,他们并没有追问为什么。
“四弟。”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带着久别的熟悉与激动。
凌风拿着纸钱的手僵了僵,缓缓转头看去。
“四弟。”来人走近了几步,又叫了一声。眼中溢满温和笑意。
手中的东西洒落一地,凌风缓缓站了起来,怔怔看着眼前之人,低低喊了一声:“大哥……?”
叶凌昊走上前,伸手抱了抱凌风,然后放开。“是我。好久不见了,四弟。这些年过的好吧?”
“大哥,你……你的身体好了?你可以走了?”七年未见,看着眼前站立着的叶凌昊,凌风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激动感慨欣慰。
叶凌昊点头。“一年前,楚彦……请圣手毒医替我治好了。只是,那时我还不太会走,恢复了很久。”
叶凌昊身后,走出一人,朝凌风点头道:“叶庄主,好久不见。”
凌风同样朝他点头,道:“好久不见,楚彦。”
看着楚彦亲密的站在叶凌昊身旁,充满暖意的眼对望时,凌风不禁想起了七年前。
七年前,大哥叶凌昊万念俱灰,将自己锁在自己的世界中,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请了无数个大夫,只说他受刺激太深,以至于封闭自我,一心求死。这样的心病,就算是最高明的大夫也无能为力。
只是,没过多久,楚彦忽然出现在红叶山庄,出言要带叶凌昊离开。
红叶山庄上下全都知晓叶凌昊变成这样是楚彦所为,自是百般刁难不会让他见叶凌昊,更别说让他带叶凌昊走。
楚彦硬闯暗闯都失败后,便在红叶山庄门口跪了下来。每日,他都在大门外嘶喊,想让叶凌昊听到,并见他一面。每日,他为了赎罪,在自己身上划上三刀。连续十日,楚彦滴水未喝,粒米未进,最后失血过多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