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你和你娘一样。文晟笑了出来,抱着凌晰轻轻摇晃。他靠近他的后耳,在他耳边轻语。明明爱地不得了还是要把箫送给我……也算是物归原主吧,这箫本来是你爹送给姐姐的,我那时正好没有合适的箫,她就转送给我了。要听吗?我吹给你听。
恩……好,好的。凌晰红着脸答应。
堡、堡主!房先生带人打进来了!凌晰还在文晟怀里的侍卫就闯进来。没有来得及躲开,文晟安抚住躁动不安的凌晰,将他固定在怀里。
堡、堡主?来人不敢抬头,只是疑惑地等待文晟的指示。
我知道了,机关都已经启动了吧?
是的,早就启动了。
可以了。你可以离开了。
爹爹?
要听吗?这把箫的音色很好哦。
在屠杀中,凌晰枕在文晟的膝上,静静地聆听男人吹奏地水一样平静的箫声。凌晰从不知道,爹爹竟能吹地如此好,他第一次听到如此纯正的音色,他陶醉在那样的音乐中,不时地与文晟目光相接,温和柔情的,不停地对视,怎么看也看不够。
在屠杀中,文晟爱抚着怀里的凌晰,悠扬的乐声正从他的嘴角流溢出来,如泉水一般温存。这是他第一次在凌晰面前吹奏,除了姐姐,没有人知道他对音乐有多么地爱好,那一切都在他十五岁的那年打破了,他接手心月堡的那天,接到了姐姐的死讯。
文晟永远记得他那时候的伤痛,那是他唯一的亲人,就算她抛弃他而去,也是他唯一仅剩的姐姐,所以他才会不惜一切去找那个负心男人报仇,当他听说他和另外一个女人有了孩子的时候才会那么气愤,他唯一的姐姐,就是因为他而死。
该是面对这一切的时候了,尽管他也被骗了许多年,他却不会忘记姐姐离开之前那么幸福的日子,那时候她已经有四个月身孕了。他,凌儿,还有房启横,都应该面对事实了。
在屠杀中,凌晰等待着最后的时刻到来,生,还是死,就全部掌握在今天。他还在那么小的时候就经历了血的洗礼,如果也死在屠杀中,这是不是一种巧合呢?还是说这是逃不过的命运?
凌晰听到兵器互相碰撞的声音,还有痛苦的,肉体被破坏的嘶喊,那些流失中的生命,那些痛苦的沉吟,对他来说是那么的熟悉,当然,对于文晟来说,也不会有半点陌生。
文晟突然低下头,悠扬地音乐停了下来,耳边清晰的是撕杀声,渐渐地近了,近了。
凌儿,文晟注视着凌晰的脸,与他十指相扣。你怕吗?
不!凌晰坚定地摇头。有你在我没什么可怕的。
似乎听到了什么幼稚可笑的话语,文晟笑了出来,勾过凌晰的脸,含住他的嘴唇慢慢吮吸。
安心地将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凌晰努力地回应,唇舌相戏的游戏怎么也玩不够。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什么都消失了,没有屠杀,也没有所谓的决战,有的,只是两人的柔情蜜意,有的,只是两人无尽的爱意。
文晟与凌晰交吻着,几乎要把世界遗忘。
门被踢开的时候文晟正好放开凌晰,他站起来,严肃地看着闯进屋来的男人。房先生,没有人告诉你这是很不礼貌的吗?
房启横冷笑。安堡主,我们来做一场交易吧?
凌晰看着那张曾经熟悉现在陌生的脸,那张脸上面的冷峻无情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在凌晰的记忆中,房先生是温文尔雅的,甚至比爹爹更为温柔。他看着那张狰狞的,被血污染红的脸庞,怎么也无法将他与记忆中的先生联系起来。他变地太多,任谁也不敢相信这个杀气腾腾的人会是过去的那个教书先生,也许是他本来就隐藏了真正的面目。
我不认为我们有什么交易可做。文晟嘲讽男人,交易?那不可能,事到如今,他们两个之间爱有什么可交易的?
尖细狭长的眼球不怀好意地扫过凌晰,房启横开出条件。只要堡主杀了张家余孽,我今日便不灭堡,堡主仍然是你,否则……
听起来是很不错的条件嘛……文晟不屑瞥他一眼,继续把玩着手里的长箫,日凌剑和月凌剑并排放在他的身后,散发着凌冽的光芒。
剑也是有灵性的,凌晰一直记得这句话。他不知道文晟为什么不佩带剑,而是将玉箫留在手里把玩。现在他终于懂了,那两把剑,是真的充满着灵性,可以根据使用人的心境变化。爹爹一定早就摸清了剑的习性所以才这么做。
那我们的帐要怎么算呢?文晟继续说。我对你一再忍让,你却一再践踏姐姐的心血,这笔帐我们怎么算?
不要在我面前讲馨儿!男人那一瞬间嘶吼了出来,似乎听到什么让他恐惧的事情,他像野兽一样咆哮着,举起鲜血淋淋的剑指向凌晰,这让他看起来比刚才更为狰狞。堡主,我只要张凌晰的命,事到如今你为何还要百般维护他?
没什么原因,我爱他,就这样而已。将凌晰护到身后,文晟反手取剑,提气运功。凌儿,你到一边去。
不要!凌晰拒绝,他双手举剑指向房启横。我要和爹爹并肩作战。
哼,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房启横脸上是危险地笑容,他一边冷哼一边飞身出击,略过文晟,直接指向的人是凌晰。
动作好快!凌晰还没有看清男人的动作就已经被文晟拉到了一边,虽然他的动作是剑士中较快的灵巧性,仍然是无法跟这个男人相比较。凌晰回头,他看到文晟的手臂上血在慢慢渗透,红色的,是他最厌恶的颜色。凌晰欲再次走上前去,却被文晟一把推了回去。
爹爹!
你给我到一边待着。文晟怒斥凌晰,他不知道自己刚才有多危险吗?虽然他以剑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还是受了伤,文晟知道自己甚至没有看清楚他是怎么出剑的,只是凭直觉拉开了凌晰。果然,房启横只是声东击西,如果他专注要杀他的话,他还指不定能不能逃过。他是什么时候学到这么上乘的武功的,还是……
房启横,你竟然偷学安家的禁忌功夫。好大的胆子!
那个不是你们不要的东西吗?房启横冷笑,我不过是在百宝楼查找资料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就顺便带回去了。
什么时候的事?四魔物竟然都没有发现?!
从我知道你不可能帮我杀了这个孽种那一天起,堡主,你难道不想为馨儿报仇了吗?杀了这个孽种,杀了他!
住口!废话少说。
刀光剑影在眼前晃动。凌晰在一旁紧张地看着两人的身影,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以他的武功修为确实不是那个男人的对手,或者他只不过会给文晟添乱,可是他也想帮爹爹呀,而不是像这样站在一边干着急。
凌晰不知道那剑大多数都是指向他的,每一次都被文晟挡了回去,房启横的目标果真就如他说的那样,只有凌晰一个人。
文晟努力地挡下每一次刺向凌晰的剑峰,他一心一意地保护凌晰,不知道最后一剑会是刺向他自己。
房启横显然已经玩腻了这种每次都被挡住的游戏,他冷哼着勾起嘴唇,在刺向凌晰的那一瞬间扭转剑峰,朝着文晟的胸口的正中刺下去。
什么?!文晟吃了一惊,男人快速的转身让他稍微愣了一刻,硬拼硬地用剑挡住刺向自己胸口的剑,冷不防连吃几掌,文晟受伤跌落在地,困难的喘息。剑没有刺进去,却在胸口到腰的位置留下了大面积的割伤,破碎的衣服掩盖不住身体的伤,血从那里流出来,大片大片的染红了文晟的衣服。
爹爹!凌晰看的心惊胆战,在看到文晟受伤的瞬间整颗心都纠结在一起了。是为他,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因为要保护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凌晰跑过去挡在房启横与文晟的中间。先生,你杀了我,不要再伤害爹爹……
咳……凌儿,你让开。这是我和他的事。文晟撑着剑站起来,他推开凌晰挡在自己身前的身体。你以为我是那种需要自己的爱人来保护的男人吗?文晟说。横哥,想不到我们也会有这样对峙的这一天。
晟儿,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但是,如果要杀了你才能去拿那个孽种的性命的话,我也不会犹豫。房启横这么说,一步一步靠近尚无法动弹的文晟。他举起剑,朝文晟的胸口刺下去。
不要!!爹爹!啊……会死的,爹爹会死的,似乎所有的一切都成了慢动作,深深刻在他的心里。爹爹……凌晰惊恐地捂上耳朵闭上眼睛,似乎是不听不看眼前的一切就会变成梦境,眼前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凌儿,我没事。腰上一紧,听到文晟的声音凌晰紧张地睁开眼睛,他看到文晟的脸就在他面前,他在朝他微笑,而之前他站着的地方地面是一片碎了的绿色。是那把箫保护了文晟的性命。凌晰长抒一口气。
晟儿,你还是那么聪明,只可惜,我今天志在必得,是你逼我杀你的!那么,我就顺你的意,让你死在那个小鬼前面。
横哥,有些话你是不是说地太早了?文晟抱住凌晰退后一步。我一定不会让你伤害他。
再次摆出剑势,文晟的身体已经有些摇晃,失血让他看起来脸色苍白。
晟儿。房启横放下剑走过去,他的手在文晟的脸上抚过。你也是这么的固执,对于所爱的人从来不会妥协,和馨儿一模一样。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以后那个家伙会怎么样呢?恐怕不用我动手吧?他会自动了结。
横哥……放过他,姐姐的命由我来抵。文晟看了凌晰一眼,深情款款。
是这样吗?你可以为了他去死?那么你就去死吧!房启横温和的脸突然变得恐怖异常,他的手掌生风,手指弯曲,对准文晟的胸口。
认命地闭上眼睛,文晟的脸上却是幸福的笑容。他死了,有人会为他哭,有人会把他一辈子记在心里,这就是他全部的幸福。
可是事情往往不是按照人们预期的那么发展。文晟听到了手指扎进血肉里面的声音,可是疼痛的人却不是他。他听到低低的呻吟在耳边响起,疼痛的,眼泪忍不住流下来,文晟伸出手,抱住坠落下来的身体。
凌儿!傻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文晟抱紧凌晰的身体,他的手触摸到的地方粘湿一片,身体已不完整,被撕去了一片血肉。
爹爹!啊……凌晰伸出手摸文晟的脸,他突然觉得那近在咫尺的脸是那么的远,他想摸,却触碰不到。凌晰张嘴,声音已经不属于自己。
凌儿,你要说什么?要摸我的脸,好。文晟惊慌失措的俯下身,他握紧凌晰的手把着他的手在自己的脸上上下抚动,看到孩子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眼泪更多地流下来。对不起,凌儿,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不……不要紧的,文晟,不要哭好吗?抱紧我,好冷……凌晰在文晟怀里发抖,他知道那是生命流失的迹象,能死在爹爹怀里,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好,好。我在这里,凌儿,我就在这里。文晟慌乱了,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手该怎么放,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减轻那孩子的痛苦,血肉被硬生生地撕去一块,那种痛苦,又有谁经历过呢。
房启横有些诧异,又有些窃喜,他心情大好的看着濒临死亡的凌晰,觉得自己是乎是得到了重生,他大半辈子的心愿啊,终于实现了,他要怎么庆祝呢,杀更多的人!让整个心月堡的人为翠馨陪葬!
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一刀杀了他,这样他就不会痛苦了。房启横残忍的说,他在说完那些话后转身就走,他要去杀更多的人,哈哈,杀光他们!
回来!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文晟唤着得意的男人,痛苦地道出实情。你以为你杀的是什么人!房启横,他是姐姐的孩子啊!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那么保护他,他是姐姐的孩子,是姐姐唯一留下来的东西呀!房启横,文晟站起来将提剑将刺向房启横,却被他侧身躲开,手臂上又多了条剑痕。
文晟甚至没有管身上的伤口,他扯着房启横的衣襟,一脸嗤意。房启横,你不知道姐姐死之前就已经诞下凌儿了么?
不可能!你撒谎!这一次轮到房启横惊慌失措,他大声的呵斥文晟,一再强调这不可能。
是,是不可能,他都快死了,我还告诉你做什么。冷笑着转身,文晟拖着疲惫的步子走向凌晰,他把那个奄奄一息的身体抱起来,凑近他的嘴唇。如果我要骗你的话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告诉你,大可以早就说出来,可是你会相信吗?你看看这是什么,当年我在凌儿的襁褓里找到的。
从贴身衣物里翻出来的半块玉丢给房启横,文晟不再说什么,而是紧紧抱住凌晰。凌儿,我绝不独活。
不!不可能,你骗我!你们都在说谎,你也是,馨儿也是,你们都在骗我!接住玉石的那一瞬间房启横发狂了,拼命地自言自语。
房启横,别骗自己了,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姐姐根本就是你杀的,如果不是凌儿出去走了那么一趟我也不会查清楚你们三个人的事情,我不过是为了姐姐的遗嘱才一再忍让……人是你杀的!
是你杀的是你杀的是你杀的!文晟的声音在他耳边萦绕,快要将他逼疯,房启横拼命地捂着耳朵,拉紧的那一条弦断了,他疯狂地摇头。不要再说了,你说谎!你说谎!啊……
看着房启横不受控制地狂奔出去,文晟不再说什么用力抱住凌晰的身体,还有气息,他还活着,那么重的伤,他为什么要那么傻为他挡住……
爹爹,结束了。凌晰的眼睛一直跟随着文晟打转,他知道这一次闭上,恐怕就没有再睁开的机会了,他要看着他,趁着还有意识多看他几眼。
是啊……都结束了……
都,结束了吧……
善雨赶回来只看到最后混乱的情景,他看到浑身血污的文晟抱着凌晰在低声的哭泣。凌晰在他怀里,背上的伤口大的骇人,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活着。只听到文晟的声音,低声抽气。
那是善雨唯一一次看到文晟哭,唯一仅有的一次。他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该走进去还是该留在原地,他想他该走过去安慰一下堡主,可是这种事要他怎么安慰?失去了最重要的人的痛苦,要他怎么安慰?
失去最重要的人……
善雨突然想起他回来的另一个目的,许昙!他一路过来都没有看到他,那孩子去哪了!善雨的绷紧了,他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尸体里没有他,活着的人里面也没有他,那么,昙儿去哪了!
是文晟先看出了他的焦虑,他只看了善雨一眼,在他抱起凌晰离开经过善雨的时候,他看了他一眼。文晟的脸上已经没有眼泪,他看了善雨一眼,轻声告诉他。那孩子在密室里。
然后文晟就抱着凌晰走了,他也不知道他抱着他将要到什么地方去……
尾声
在我小的时候曾经住在一个很大的山庄里面,我已经记不清楚。
据说那是我四岁前发生的事情,我的生父和他的爱人在那里,甜蜜的生活。
这些事是我的养父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告诉我的,他说我出生的地方是江湖知名的安家,后来在一夜之间消亡。
养父从来没有告诉过我父亲和他爱人的事,但是他却告诉我,我的母亲在生我的那一年难产死了。让我纳闷的是,我父亲的爱人不应该是我的母亲吗?
在我的记忆中,是有母亲的,那是个非常漂亮非常温柔的人,虽然他经常跟父亲在一起,可是他曾经刺杀父亲,父亲也曾经想杀他,后面的事情我记不清楚了,养父也从来不说其他的事情,他在说起那个叫做心月堡的地方总是微微的叹气,我不敢问,因为我喜欢他,不想看到他难过的样子。
养父不让我离开京城以外的地方,后来的某一年,也就是我十五岁生日的那一年,他说要带我出去走走,我才第一见到了他口里常说的心月堡。
不管怎么想象,我还是想不到那个布满灰尘到处是蜘蛛网的破烂地方是我曾经的家,那里甚至比不上用人住的柴屋。可是养父坚持,他说我父亲离开的时候一把火把异常豪华的心月堡烧了。可我觉得奇怪,既然那么漂亮为什么要烧呢?为什么我要跟养父住而不是和父亲在一起呢。
同行的和尚也这么说。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和尚,即使穿着袈裟看起来也很年轻,养父总是喊他善雨,而他总是笑笑地说昀儿你又喊错了,贫僧的法号是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