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说艳阳啊,前两日爹比较忙,你怎麽也就不睡了呢,就算年轻可也得好好保重啊,人类身体很复杂可要小心保养。爹几日都没法和你说上话,现下正稍微有空点了,咱们来聊聊....』
「爹.....」我感到全身倦怠:「既然知道我累著,就让我安静的睡一觉如何?」
『不成!爹可有要紧事要说!你到了陇越吧?那里是龙蛇混杂之地,别看他是擎天的京城,漂漂亮亮的,哪里待了几个超难缠的家伙,你要小心些,除了擎天那个心机超重、贪得无餍的天皇,还有他底下那亲王兼职宰相、号称擎天第一术者的烨英,也是个到底的吸血虫,一但被他们发现你是璇士,不威迫利诱著要你帮他们做牛做马好一阵子,是不会罢休的....』
听起来爹似乎吃过他们的亏啊。
我想起来,问道:「爹有季前辈的下落吗?」
『对了,我就是要告诉你这事,季龄风那老家伙活蹦乱跳的很,现下也在陇越一带,只是我们这里只能查到他的死活和大概方位,因为预算不足,不能买新一代的搜索器啊....说到这.....喂!!那笔请款到底下来没啊?』
爹说到一半,又对身边不知道的谁嚷嚷。
季龄风也在陇越?
『...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季老怪收的那个乖徒儿,那个上官家的长子,正好是烨英的义子,也在陇越。听说现下似乎混得不错...被擎天天皇指派当什麽门的掌门?喂!资料给我一下....』
『喔!夜翎门....在那势力庞大,你行事可低调点,尽量不要让他们知道你璇士的身分,也别和他走太近,别以为他们情报多,就能给你怯情玉的消息,那个上官...这字怎麽念?喔...悒,别被那叫上官悒的找上,省得和哪夥人纠缠不清...』
「爹....」我无奈道:「这些你什麽不早说...到擎天之前一个多月,你每夜找我东拉西扯的..这些事却只字不提...」
『啊?我想你还没到陇越啊....那麽早就讲,到时也是忘了....』
又不是爹你!我猛翻白眼,突然很希望此时有人来让我清醒。
『好啦!也别那麽紧张,你有爹爹罩著,真有什麽难题你就把自己打晕,让爹来指导你就成啦....喂?喂?艳阳.....?』
谢天谢地,有人猛然摇我,我被晃得难受,终於清醒了。
「我在外面等了整夜,你居然好意思在这睡觉?」摇醒我的人声音满是不悦。
刚睁开眼,就看到上官悒靠近的脸在面前,虽然是张和上官惟同样的脸,但忿忿然的表情,又截然是不同的人,我的头一阵疼。
看我蹙起眉,扶著额,上官悒口气登时一缓:「你怎麽了?没想到你会睡那麽沉,我人就这样进房,你竟都没发现。」
我叹口气。他哪次靠近我时,我有先发现到的?
「现在什麽时候了?」我问道。
「过早饭时辰啦!」上官悒瞧瞧我:「你气色不太好?昨天的隐身咒消耗你太多体力?」
「你知道我用隐身咒?」
「惟弟常用,那念咒的口型我早认得了,更何况你一下擂台就不见人影,」上官悒道:「惟弟说隐身咒极损内力,每次用完隐身咒,他都要休养大半天...」
我会睡这麽沉,不全是隐身咒的关系,回想上官惟临行前的姿态,我想我是被施昏睡咒了。
安睡咒是一种轻度的、使人睡的较踏实的法术、点睡穴则使人强制性的睡上几个时辰,而昏睡咒,则是较重度的法术,不被人吵醒的话自己很难醒过来。
为何要对我施咒?不知为何,我心情一阵低落。
上官悒瞅著我,欲言又止,突然笑道:「你脸色实在太难看了!敢情是没吃早饭吧?」
说著一拉我的手:「我也还没吃,吹了一夜冷风,饿死了!陪我用早点去!」
我本想闪开他的手,但不知是昏睡咒的效力刚退,身体还有点迟钝怎地,手刚一动就被他拉住了,就这样被拉著起来向外走。
腰上有东西被床沿绊了一下,是那只竹笛,不知何时又系到我腰上。
#17
上官悒拉著我在已经有不少客人聚集的大厅一角,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定,立即有人上来招呼,我暗自叹了口气,索性选择一言不发,由著上官悒滔滔不绝的嘱咐点菜。
银月酒楼不一会儿便呈上热腾腾的饭菜,两人随即默默吃著。
银月酒楼的厨子手艺顶不错,上官悒点菜也极讲究,美酒美食,搭配的极出色。
没见到那个掌柜的。
上官悒又招来店小二来,追加著一些酒菜。
店小二应声离去後,我忍不住开口道:「点那麽多菜做啥?又吃不完!」
「瞧你秋风扫落叶的速度?吃不完?我还怕你吃不够呢!简直像怕饭菜会消失一样。」
上官悒夹了一筷子醉鸡,神色自在的放进嘴里:「不过也确实要趁现在多吃,待会可能就没空吃了。」
「你有这麽忙?」我看著眼前优雅的举箸的手,呵!速度也颇快的嘛,一盘盘作工讲究的白玉盘没两下就见底了。
「我说的是你,」上官悒舀动著正在冒热气的汤:「你不多吃点,大概待会没得吃啦!」
「什麽意思?」我哧笑:「何时上官掌门居然关心起我的肚皮了?」
「你叫我别老喊你璇士,自己又掌门掌门叫个不停。」上官悒将手里那碗汤放在我面前:「何不就乾脆入我夜翎门,让你喊掌门喊个够。」
我看看那碗汤,都凉了,索性给自己呈一碗。
「干麽?怕我下毒?」上官悒见我无视於他那碗汤,也不见动气,只是嘲讽的一笑。
「我喜欢趁热喝。」我装做没瞧见,自顾喝自己的汤。
身边几张座位慢慢坐满了人,这时间的酒楼生意不应那麽好,但很显然这些人也不是来喝酒的。
「原来暨璇士喜欢喝热的,我可记著了。」上官悒支著头,似笑非笑的瞧著我:「看来昨日眼尖的人挺多,不是只有我知道你的本事。」
「.............」我冷眼看看四周。
左前一大桌子,穿著和那紫鼎真人同等色泽的袍子,右方一桌,穿著的是白色袍子,却清一色著红鞋,配著银黑长剑。
其他零散的几桌,没有共通的衣著,瞧不出是不是一个组织,有的也点了酒菜,但视线不停的朝这边转,可能是作壁上观,也可能是想见机行动。
「紫袍的那拨,自然就是昨天那紫鼎真人的徒孙了,虽然个别瞧著没啥特别,不过他们有一门紫玄冥功,多人共同使起来,威力不可小觑。」
上官悒道:「白袍那桌,是玉清宫的人,和紫鼎教有深厚交情,那玉清宫主是武者,宫里却收了不少术者,嗯,玉清宫墨见阵,也算是让玉清宫扬名的一絶...」
「你知道的还真多。」我面无表情的看看上官悒。
「这里可是我的地盘啊!」上官悒呵呵笑道,夹一块刚上桌的蜜汁糟肉送到我眼前:「趁热吃,这可是陇越名菜。」
「怎麽不见大名鼎鼎的夜翎门的人呢?」我没有接过他伸过来的菜,他不以为意的放入自己口里。
「我门下的人不穿捞什子制服的,就是来了你也不认得,不过这儿确实没有夜翎门的人...」上官悒看我一眼,道:「我说,加入我夜翎门如何?你很快就不用再见著这些人,省去许多麻烦。」
「我会有什麽麻烦?」我喝著解腻消化的酒,嗯,真是没话说的好酒!
「赔偿许多店家打坏的桌椅楼房,到最後没地方敢作你生意,得餐风露宿的麻烦。」
我无言。这还真是有点麻烦。
正放下酒杯,紫袍和白衣的各一人已经闪到桌旁。
「上官掌门。」紫袍道人拱手道。
「氏咸子道长,别来无恙?」上官悒并未回礼,只略微坐直身体,连筷子都没停。
「眼前这位暨公子可是上官掌门的友人?」
「这个啊....」上官悒不置可否的笑笑:「道长对他想说什麽,直言便是,用不著顾虑在下,暨公子快人快语,也不需这样多做礼数不是?」说著瞧著我,精盛的眸眼里带著可恶的笑意。
「那麽,昨日本教掌门被不甚打伤,本教要来讨回面子,还请暨公子赐教。」
「玉清宫也想来见识一下...」一旁白衣面如冠玉的书生接著道:「玉清宫一直想领教看看,所谓璇士,是否真如传闻中的神通广大,有著以一抵百,一人破千军的高强本事。」
「呵.....正好我也想瞧瞧...」上官悒抚掌笑道:「玉清宫墨见阵,百闻不如一见,今日就请诸位各显本领,让在下一饱眼福。」
说罢,伸手在桌上轻轻一带,居然整个人连椅带桌飞起,平平的移向二楼廊道,稳稳落下,桌上汤水一滴未溅。
显然是居高临下的打算看起好戏,上官悒倒了杯酒凑向嘴边,满意似的嗅了嗅,朝我一举杯。
「让我看看你袖子里那对拨云见日吧!」
传音至耳边的声音,不似上官惟的清柔似水,而是如深沉罈底的醉人醇酒般,更为低沉淳厚。
而且还可恨的很。
上官悒的声音一止歇,在我身边的桌椅突然全数碎裂、解体,成为铺在地面的一堆废木,同一时间,已有几人带头朝我冲了过来。
我冷笑传音回去:「我该感谢掌门替我清场?」
闪过迎面而来的一把墨黑剑刃,背後两股劲风忽至,我身子低下避开,身前的梁柱凹了一个大洞。
三把剑分别向我左胁、右腿、和胸口刺来,我瞄到一抹绿光像我脚上袭来,段数不低的制身咒。
制身咒比锁身咒难缠些,锁身咒使行动变迟缓,制身咒则暂时夺去脚部的行动能力,缚身咒则是使全身短时间无法动弹,都是能在战斗时制胜的法术。
我提气一跃,避开绿光,右腿上抬踢开一把剑,回身手掌运劲逼开当胸平刺的剑,左手一扬,刺往左胁的剑登时也偏了方向。
「好内力!」上官悒大声喝采道:「暨璇士非但不使用法术,连兵器都用不上,看来玉清宫和紫鼎教都很客气呢?」
玉清宫那白面书生闻言一拧眉,喊道:「墨分五色!」
五色,原指书画上焦、浓、重、淡、清五种浓淡乾湿不同的墨色。墨色的剑分五路以不同的招式,上劈、前刺、横砍向我身边五个方位,绵密的黑色剑影衬著白衣飘飘,真有潇洒挥毫、调墨弄笔之感。
「好!」我不由得一赞,手一伸,袖里双剑滑向掌心,这样美的剑阵,不用拨云见日来对付就可惜了。
上官悒满意的笑道:「这就是了,剑阵还是用剑对仗,看著赏心悦目些。」
不想理睬一旁风凉的上官悒,我左握见日,右持拨云,使了荧日神功外式的第五招『日月星辰』。
爹的荧日神功,内外式相辅相成,徒手和使兵刃的招数各有千秋,我偏爱轻巧灵动的兵器,这对好不容易得手的拨云见日,用起来最好发挥。
数声惊呼,玉清宫有几人身上中了剑,右肩连接筋脉的要穴皆被刺了一个血洞,虽是轻伤,却无法再使力提剑,只得狼狈後退,免得影响阵型。
「笔墨横姿!」剑阵换了方向,以横向劈砍为主,剑气封住我的左右侧,逼我得向上跃,上方一股极大内力罩过来,我一瞄,那几位紫袍道人正合力使那紫玄冥功,庞大内力阴气逼人,两方合击果真天罗地网。
正要提起内力对抗,冲破那道紫玄冥功的气劲时,有两抹暗红色的光朝我这方向射过来。
是缚身咒,真可恶,我最讨厌在武术较量的正兴起时,有人用法术干扰,而且又是这种偷袭的暗招。
我撮声念咒,施了瞬移咒,登时七柄墨剑和气劲都扑了空,我出现在念缚身咒的那两人前,提起左手,剑柄朝一人眉心一点,那人顿时向後倒,右膝朝另外一人的下颚一撞,那人颚骨裂了,嘴里的血混著鼻血低落衣襟,自是无法开口念咒。
瞬移咒虽然是耗体力的法术,但我正气头上,非先把搅局的人解决不可。
紫玄冥功那阴寒的气劲此时又朝我背後袭来,湿冷冷的真让人不舒服,我一扭身,左右剑齐施,左向上急点,右朝下横移,使出第二招『日月如梭』。
紫衣道人们不是抱著汨汨冒血手腕,就是大腿惨呼。
白面书生脸色一变,「笔断意连!」玉清宫未伤的七人,墨剑笔直,一前一後,相继朝我的面门与咽喉处疾刺,绵延不绝的攻势和迅急的速度,彷若写字作画时,点画虽断,笔势却相连续。
我正要以剑招对应,突然怀里一阵温热,我脸色一变,不容多想随即变招,改以一招「烈日当空」,身型忽低,嘴唇微动,双剑向上一送。
这招蕴含了攻击性的法术,灼身咒,连著荧日神功的内功和剑一送,玄清宫倒在地上哀嚎的人马,身上衣衫除了被砍伤还有灼伤的痕迹,地面桌椅残骸有的经不起高热,著起火来,店中众人手忙脚乱的灭火,离开可能烧起来的酒楼。
我退到一边,掏出怀中的令牌,令牌变色了!原本透明的牌身闪出红色的光泽。
不徨多想,我立刻抛下众人,提气直追那辆刚刚经过酒楼门口的马车。
#18
马车走得挺快,周围还有好些人骑马随侍开路,看来,马车内的人身分非同小可。
我保持著一定距离,在越靠近马车当中,令牌的色泽益发红艳,热度也随之升高,我几乎可以肯定马车内,就有我要找的怯情玉。
首先我得想办法知道马车中的人是谁。
我对准行进中的车轮,踢了一粒小石头,石头打歪了轮轴,马车顿时失去平衡,微微一倾,重量不轻的马车突然的歪斜,扯的前方两匹马身子一拐,嘶声大作而停住。
身旁随行的数人身穿银衣,头戴面纱,其中一人立即探向马车内。
「没事吧?烨英大人?」
「怎麽回事?」
「马车的轮轴可能是卡著路上碎石,略微倾斜, 现下正在修理。」
「嗯。」
隐了自身气息在路旁隐密处,凝神细视,隔著马车窗户的帘幕,未能看清车内人的面容,我犹豫著要找什麽方法更接近烨英。
「是义父吗?怎麽回事?」声音在身後出现已经让我一惊,上官悒竟然还一把拉住我的手,带著我走向马车。
这家伙想干嘛?!让我惊愕的不只是上官悒的此时举动,他到底是什麽时候跟上我的?!
「悒儿啊?」一个沉稳的回应由马车内传来,平稳到听不出喜怒的情绪:「车轮歪了,正等著修呢,只好停在这,这位是?」
「跟义父介绍,」上官悒道:「这位是刚入我夜翎门下的暨璇士,暨璇士,
这位是我的义父,宰相烨英。」
说著朝我眨眼一笑。
我瞪著他紧紧抓住我手腕的手,抓的真紧,腕上要穴被制,虽不至於无法挣脱,但不可否认,我想知道这家伙又打算出什麽招。
「幸会,烨英大人。」我只得道。
「这不是昨天擂台那位吗?好!好几年没在这见到璇士了!真是难得啊!」烨英边说著客套话,如鹰的目光毫不保留的打量著我:「肯应邀加入夜翎门,想必悒儿一定费尽心力、挖空心思,用让人意想不到的优渥条件来打动暨璇士了吧?」
一、点、也、没、有、吧?!
在心中早已暗自狂翻好几个白眼。但迫於情势,我只得谦道:「大人言重了!」
「哈哈....你们璇士的本事我清楚的很,夜翎门有璇士的加入,简直是如虎添翼!」
烨英来回的扫视我和上官悒几眼,淡淡的道:「悒儿,今晚何不带暨璇士到我府上,设宴款待暨璇士,一尽地主之宜,免得外人说我们擎天人不懂待客之道。」
「是。」上官悒恭谨的回答。先前张狂的气焰不知何时已然尽敛。
看起来真不习惯。
「悒儿,我另外有几件事要交待你....」
趁上官悒靠近马车和烨英交谈,我以礼回避一侧,向烨英马车周围的人望了望。
除车夫、仆役、和一般侍卫穿著的人外,那几位穿著银衣和头罩白纱的随行人,各个都身手不弱,有术者也有武者。
我看到熟悉的身型,虽然罩著白色帽纱,但仍可隐约辨认脸型轮廓。
那是上官惟!?
对方似乎也察觉我的视线,回头望著我,隔著模糊不清的面纱,我真的有股想去一问究竟的冲动。
当然不能在此时冒然传音,姑且不论烨英的功力是否多深,在这人少又是近距离的传音,太容易被发现了,也不可能瞒得过上官悒的耳朵。何况不确定对方是不是上官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