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上官惟此时正混在烨英府上冒著险,不管他想找什麽,我都会想要帮他一把虽然不明白他掌握了多少关於烨英谋反的线索,和季龄风的下落,情况完全不明。
季龄风据爹所说,未有生命危险,还留在陇越内,也不知是自己藏起来,还是被关起来。
至少眼前上官悒并没有如上官惟说的,因为中烨英的法术而性情大变,乖张狠戾,虽然有著种种让人摸不著头脑又可恶的行为,但是和上官惟口中形容的有所出入。
就著这些疑点,还有爹日前的告诫,我也觉得自己不该再和这两兄弟走太近,自淌混水。
但上官惟那总是带著忧郁的眉眼,对现实无奈的微笑,还有总是使用大量虚耗自己体力的法术逞强,为了信念不顾一切的个性,太让人放不下心。
我无法坐视不管。
烨英的马车渐渐远去,怀中的令牌也渐渐恢复原状,至少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烨英那里确实持有我要的怯情玉。
「我以为你会掉头一走了之?」送走烨英,看到我还站在原地,上官悒眼里有丝惊讶。
「.......」我斜睨他一眼:「你真的那麽想要我加入夜翎门?夜翎门到底要成就什麽丰功伟业需要璇士?」
「璇士不管在哪个地方都炙手可热吧?只要璇士自己愿意,大家都是求之不得,付多少代价都成。」上官悒笑道:「天下大概只有夏焱不缺璇士,而且璇士还会自动送上门。」
「璇士有那麽好?」我道:「既是如此,怎麽不见上官掌门费尽心力、挖空心思,用让人意想不到的优渥条件付出代价?」
「唉!我冒著被暨璇士随时可能会发起脾气,用高强武功和法术将自己一除了之的危险,不算代价吗?上官悒的命果真是一点都不值钱啊!」
看看我的脸色,上官悒叹道:「上官家或夜翎门的名声财富,像暨璇士这样的能人必然不上眼,就算惟弟有幸结识暨璇士在先,怕也难以人情打动暨璇士几分....为了留下暨璇士,就只能如此...」
说著,对我一笑,笑容意味不明,似乎有许多算计.....
我皱起眉头看他。
「虽然不得已,也只好借我义父的怯情玉一用了。」上官悒耸耸肩,故做一脸无奈。
「你要帮我偷怯情玉?」我讶然道。上官悒不是对烨英唯命是从?
「我何必偷?」上官悒道:「我开口要不成吗?」
「据说那很难得到....烨英肯给你?」我狐疑的看著他。
「擎天境内大概只有暨璇士你不买我的帐吧?义父那怯情玉再珍贵,总不会是天下唯一一个,暨璇士可比怯情玉贵重多了....」上官悒揶揄的瞧我:「原来你是打算用偷的啊?我还以为你要自个儿老实的去挖呢?」
「什麽时候给我?」
「当然要等暨璇士开口答应加入夜翎门,并且有所表现罗?暨璇士,你怎麽回答?」
我暗自盘算,既然上官悒和烨英走的近,就算他不替我拿到怯情玉,趁这身分之便,还是有机会将怯情玉偷到手,还能多探探烨英府里的底细,也许能帮到上官惟也未可知。
上官悒再厉害,也不会有什麽真能绑住我的本领。
「那就这样吧!」我答完,回身便走,假装没看见上官悒那得逞的笑。
这上官悒反覆多变、心机莫测,真不知葫芦里卖什麽药?
#19
是夜,好不容易从酒酣耳热的筵席中脱身,我待在烨英府後园中一棵枝桠浓密的树上。
这里可以清楚的看见整座烨英府,烨英这回宴请了许多对江湖事有兴趣的名流官仕,包括夜翎门、上官家以及在陇越城有名望的江湖世家,酒宴热闹非凡,屋内灯火通明、人声哗然。
擎天朝廷对江湖事涉足颇深,果然不仅是传闻。
靠著树身,凉风混著枝叶的馨香,清冽而芬芳,舒缓了我被酒灌的有些昏沉的脑子。
如爹所说,擎天的人对璇士敬如鬼神,大家显然不敢相信我这样一个年轻小子是个璇士,顷刻间连败江湖中颇有名气的两大门派。
看到我吃饭喝酒一如常人,居然露出极为新鲜的表情,不停的夹菜劝酒,席间上官悒已帮我挡掉了好些。
但是我本就喜欢喝酒後微醺的感觉,就算能用内力散发掉酒意,但此举对於精酿陈年好酒实在是大不敬,唉!擎天的酒菜居然能如此可口。夏焱的物产丰饶,菜式精致,却没有陇越来的合我胃口。
像这样,酒足饭饱後,待在凉爽的高处赏月吹风,真是快意至极。
「你还真喜欢待在高处?」上官悒在树下朝我笑道,轻飘飘的一跃,在我旁边找了个舒适的位置靠著。
树叶一片都没有落下,连叶尖的颤动都微乎其微,几乎瞧不出来,而这家伙,手上还穏穏拿著一个放著两个茶碗的托盘,另只手拿著件深色的披风。
........功夫真的是........很不错。
「醒酒用的。」上官悒将茶碗递给我,还不忘加一句:「热的。」
我一言不发,接过来喝了一口,果真是烫的,但在这微寒的夜中喝起来很是舒服。
对於我的行为似乎很是意外,上官悒像研究什麽般的看著我,我自顾自的喝完,将茶碗还给他:「谢了。」
上官悒将空的茶碗和托盘,像随手一摆的朝树下扔,却完全没听见落地的声音,这一手已经显露出难以想像的深厚内力和功夫,也只有明眼人才知道,并不是只有经过打斗才能看出一个人武学的修为。
晓阳也是个喜欢把功夫用在日常生活上的懒人,不同的是,他是用法术,从小就为这件事总是被耆伯念,哪天不用法术了,连碗都不会端。
「上官家的摘风探云手真是名不虚传。」我淡淡的道,但言之由衷。
「暨璇士的称赞真是让我受宠若惊。」上官悒微微一笑,将手上披风盖到我身上:「擎天即使仲夏,到深夜时分还是极冷的,夜露还时常会结霜,可别冻著你这个夏焱人。」
「.......」披风柔软而不窒闷,质感极好,披在身上的温暖和舒适,才察觉到之前透入体内的些许寒意,其实也没有那麽冷,但是一旦放在身上却又不想拿掉。
没有如自己预期的拒绝那件披风。不只上官悒意外,连我自己也对自己感到奇怪了。
「你今天心情不错。」上官悒在盯著我的脸许久後,居然下了一个这样的结论。
说著,将披风另一角揭开,身体挨了过来,将背靠在我这的树干上,披风虽颇大件,两个大男人要共披一件还是嫌小吧?
我看他一眼:「我以为上官掌门是不怕冷的擎天人?」
上官悒没有回话,静静的看著夜空,难得看到他对我的揶揄不发一语,我不禁莞尔。
突然间,不知要如何打破这个沉默,我乾脆用同样的姿势,全身放松的斜躺在树干上。
擎天的夜空很是清澄,湛蓝有如宝石,闪烁著点点星辰,不似夏焱经常飘著被热气蒸腾的薄雾。
「从前,惟弟也很喜欢在树上看星,他轻功不好,我总担心他摔下来,不许他一个人待在树上。」上官悒道:「我们兄弟俩,小时候常像这样窝在树上聊著,不知不觉就睡著,有一回惟弟还因此染了风寒...」
从上官悒微忧的眼眉,我感受到了他对上官惟的关注,这张脸上头一次出现了怅然的神情,这时候的上官悒,和上官惟的脸竟是如此的相像,如果不是说话的语气、声调上两人有著落差,我真会以为身旁的人是上官惟。
「上官惟没有再同你联络?」我问道:「你有试著找他吗?」
「我知道他在陇越,自他成为术者後,便经常这样东奔西跑,不见人影,隐身咒和瞬移咒是惟弟的拿手,他真想要藏起来,连我也找不到,让人很是担心。」
上官悒道:「偏偏个性倔的很,只要一言不合,他就会夺门而出,一连几天不回家。」
上官惟是这样的个性啊?虽然看的出有些倔,但没想到是这样。
「惟弟如果真出什麽事,我会有感觉,从小便是这样,他染风寒或受伤,我也会跟著哪里不对劲....但也不可能限制他足不出户...」上官悒问道:「说到这...惟弟是怎麽跟你相识的?」
我将在青煌山碰见上官惟的事大略叙述一下,但略过了在季龄风居所的事。
「也不知他跑去青煌山作什麽?」
上官悒摇头道:「那日我和义父有点争执,惟弟认定义父要对我不利,突然出现要对他施咒,我担心义父一气之下伤到惟弟,代他挡了一击,顺便让烨英解气。烨英这义父虽不是自小就认的,但待我兄弟俩并不薄,加上眼下他的势力,能不结梁自然较好,但惟弟不知怎地,从小便不喜欢烨英,成人後的现下更是咬定烨英非奸即恶、图谋不轨,总是要我离他远些,闹起来真有点不可理喻。」
「暨璇士应该知道,有些事不是光凭喜好就能断定的,必须根据情势所趋。」
「嗯。」我随口应声。脑中飞快的转著,组合著上官惟曾说的,和现下上官悒所说的。
有著相同的脸,却有著截然不同的个性和立场,不同的说辞....。
夜深了,烨英府的灯光人影渐歇,但此时我的头脑却出奇的清醒。
上官悒不再出声,月光穿过树影,映照在他线条分明的侧脸上,我沉默的看著,他和上官惟两人即使有著不同的个性,但却同样有张吸引人的脸孔,和出色的气质。
也许是离家太远,也太久了?
虽然我一向很享受独自一人赏月的乐趣,但在趁著酒後,身处异地中,和上官悒肩并肩的靠在树上对著月空,有一搭没一搭的閒聊著,居然也让我有种放松的感觉,
像在家里,和两个哥哥閒来无事在自家屋顶上畅饮,唯一不同的是,端酒和拿著遮身衣物的是我.....
不知过了多久,一片冰凉的如棉絮般的白色物体掉在我的脸颊上,我微微一惊,坐起身子。
「这是什麽?!」话刚说完,又有一片落在我的额上。
「雪啊?」上官悒见我疑惑的模样,笑道:「差点忘了,暨璇士来自夏焱,据说夏焱四季如春,是不下雪的。」
「擎天果真夏天也会飘雪。」我叹道:「我总算见识到了。」
「擎天的孩子常会这样玩....」上官悒仰起头,将颈探向前,嘴微微一张,熟稔的接著一片雪花:「像这样......尝著雪花的味道。」神情真的像极了小孩,
我再度为上官悒这几乎不可能出现的稚气表情一怔。
「为什麽?有味道吗?」我不知不觉竟问了这一句。想想这句真是问的有些没头没脑...立刻我就後悔了起来。
「干麻不自个儿试试?」上官悒笑道,又灵巧的头一偏,衔住另一朵雪花。
我真的好奇起来了,趁著一抹雪片落在眼前时,正要向前接,突然有只手托著我的下颚向上抬,速度快得我来不及反应,冰凉的触感随著对方的唇舌送进我的口中。
「好不好吃?」轻拍我犹在发怔的脸颊,上官悒低笑道。
........??
天啊!!!我刚刚被怎麽了?!
#20
我睁大双眼看著上官悒。
他似笑非笑的盯著我。
一时间我居然不知道要用什麽话来打破沉默,这安静的片刻真是尴尬极了,我从没有这麽不自在过,清楚的感觉到胸口的心跳不太对劲。
.....刚刚那是吻.....应该.....没错吧?
也许我应该立刻走掉,但我又忍不住想知道,上官悒突如其来的此举究竟是怎麽回事。
「你看起来不怎麽惊讶?」上官悒的唇角扬起一个优美弧度,双眼在黑夜中闪的光却清亮摄人。
「你看起来没有喝醉。」我不自觉的避开那直射而来的眼光,嘴里却忍不住要讥讽:「这不会是夜翎门的入门仪式吧?」
「哈哈哈....」上官悒似乎为我的回答笑不可抑,居然捧著肚子前俯後仰!有那麽好笑吗?!都快跌下树了,一瞬间真想出手把他一掌打下去。
就在我打算这麽作时,上官悒的笑声却又突然止住,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我一时不察,骤然被抓住,真高明的擒拿手,想必又是摘风探云手中的招式。
但上官悒没有使劲。
我没有反击,他也没再进逼,手腕上的筋脉和要穴这回皆并没有被制住,其实我可以轻易的挣开。
我不知道为什麽我没试图挣开?有好几种方法可以摆脱那紧握著的手,手腕上传来他掌心温暖厚实的触感,还有一点练武人特有的茧,茧的部位和我的相似,说明了他也是个用功的剑客。
「是入门仪式没错....不过,」上官悒眼里仍带著笑意:「是只对暨璇士的....」
说著,高挺的身躯整个罩了上来,清俊的脸遮住了原来在我视线内的明月夜空。
上官悒的唇薄却柔软,唇色像上官唯一样偏淡却温暖。这唇瓣正轻柔的印著我的嘴,微微摩擦著我的唇纹,一阵麻痒让我忍不住想向後躲,但一後退,背却牢实的抵著了树干,他上身连著披风整个拢住了我,这真正是无路可退。
「上官悒...」我开口想制止他,玩得过火了,嘴才因出声而一张开,他便重重的压了上来,灼热的气息伴随著灵巧的舌头,吸吮著我的唇舌,我的心跳变得急速,感到身体一阵燥热,头也有些晕眩,不太能思考,彷如醉酒。这醒酒汤分明就是效力不彰。
上官悒放开了我的手,我的手获得自由,随著他的贴近,抵在他的胸口上,这时只要吐劲,就能将他打退,这样的近距离再怎麽厉害也要重伤。
上官悒绝对不可能感觉不到我的意图,他睁开眼瞧我,但不见停止的迹象,这家伙还真不怕死啊!
原本捧著我的脸的手,现在一只手抵著树干,另只手却拉著我原来按在他胸口的手,放到自己的肩上,轻声道:「暨璇士不出掌,这下可没机会了...」
他在我的耳畔恶意的吹气:「不拒绝也不反击,我可以理解成是进下一步的暗示吗?」说著一连连的吻著我的脸颊和眼鼻。
「要掉下树了....」我避无可避,居然又不经大脑的回这麽一句。
什麽进行下一步的?我可是男人?正想这麽回答时,上官悒的手有力的拥紧了我。
我想我一定是醉的比平常厉害,手脚竟有点懒怠的不太想动,这两天事件连连的让身心也倦怠了吗....原来轻挂在上官悒肩上的手,不自觉的因为重心快失衡而搂住了他的後颈。
唉!我到底是怎麽回事?
「艳阳...」上官悒低低的在耳边呢喃,我感到心中一荡。
但就在此时,我的耳朵还听到另一种声音。
熟悉的振翅声!
我一把推开上官悒,探头朝树下一望,夜翎鹊翩然降落地面的金红身影映入眼帘。
#21
夜翎鹊在广大的园子里悠然的起舞,比灯光还耀眼的羽毛,在月色照映下闪动著宛如火花的光芒,不时的在深绿的树影中窜上跳下,不知在寻找什麽。
这里可没栽种金映果。夜翎鹊会出现在这著实令人起疑,虽不知是不是上回在翎鹊峰逮住的那只,但想再次抓住它的意图却在心中鼓动著。我想弄清楚为何夜翎鹊会在此出现。
夜翎鹊其实是一种很难捕捉的生物,也并非所有的人都看得见它的身影,上回被我设计抓住,是事先用了晴阳的强力迷药醉飞仙,和爹的得意发明之一,天蚕网。
可是天蚕网现下没带在身上,而这园子太大,醉飞仙容易被风吹散,失去效果,但是和夜翎鹊比轻功无疑是天下最蠢笨的事。
我微微探出身子,屏息注视著夜翎鹊,它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烨英这府里到底有什麽?
「你想抓夜翎鹊?」上官悒贴著我的耳边道,虽跟我同一方向朝下望,但身体却在背後後紧贴著我,暖热的身躯和吹在颈边的热气让我一阵麻痒,很想避开,但又怕太大的动作会惊动到底下的夜翎鹊。
「知道就安分点!!」我忍不住咬牙小声道,跟著缩了一下脖子,我的举动似乎让上官悒心情极好,他轻笑著,虽没出声,但我还是警告的睨他一眼。
忽然一想,上官悒也看的到夜翎鹊?可见他身内属於璇士的体质超乎想像...不,重要的是要先抓到眼前的夜翎鹊,虽不明理由,但我有种一定要抓到的想法。
不再理会一旁上官悒,我专心的研究夜翎鹊在园内飞行的路线,试著描绘一个容易逮到它的途径,以便一击成功。
「若我助你抓到它,怎麽谢我?」上官悒在我耳边低声道,嘴唇看似不经意的轻触著我的耳边的鬓发,略带挑衅的撩拨语气,一付夜翎鹊很好抓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