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人——雅仲

「啊、嗯！」聿深吸口气，而后缓缓阖上双眸…

『聿少爷，安的身体已修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有请您去一趟安的寝房，为安朗诵懿约，并注入您的精神力，给予安再一次复苏的力量。』诺尔肃穆的请求。

『仪式不会很繁复，聿少爷一定做得来的，请聿少爷不必担心。』

「凡得洛，很抱歉，因为安的身体状况，所以要跟你借用一下聿少爷的『梭』了。」诺尔不晓得凡得洛是否介意，所以便先行表明歉意。

「不用顾忌我的感受，现在安能否醒来才是最重要的。」凡得洛浅笑了一下，表示他并无在意。

没错，没有什么好介意的…因为，聿少爷本就一直不属于他的啊…即便、即便他有多么渴望…──

诺尔一脸担心的侧目凡得洛明显落寞的模样，却无可奈何，毕竟，这是唯一能够唤醒安的方法…

唯有身上流有与英瑾主子同样血统的聿．洛普兰德，方能与他们结契，任何人都不行，只有洛普兰德一族的正规继承人才可以，这是英瑾主子当初，所制订下来的『懿约』设定。

而现在，洛普兰德的正统继承者…也就是现今的聿．洛普兰德少爷，谁都无法变更最初制订者的懿约内容。

「吾与杀戮之名同在，创造了罪恶，秘密沉睡的罪名，以守护、承担罪名之职责，苏醒、为吾效命──Ｉａˉ５７」待聿睁眼，安的全身已让一层白雾围绕，向四周并发出一道道令聿等人无法直视的强光，他们回神时，安已半跪在地，手臂呈４５角紧贴于胸前，伴随强光，安的黑白间杂发丝随风舞动，那是灵偶回应『懿约』召唤的姿态，也就是说，聿少爷已成功注入『梭』完成，安已顺利回神。

「代号Ｉａˉ５７仅微薄的力量发誓…将诚如忠于自己生命一般，永远守护在您的身旁。终身纯洁，忠贞职守，勿为有损之事，慎守家务及秘密，彰显吾主之荣耀，竭诚吾主之契令，我的主子。」安的眼帘微敛，后睁明，赤色双瞳显得炯炯有神的注视着聿．洛普兰德，并于聿的手背上印下一吻，此时『懿约』召唤，才算正式结束。

聿感惊悸不已，此时景象熟悉得令他恂惧，一开始…一开始那名银丝的男子，也是如此…在他面前俯首称臣，然后他、他…──

他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啊──不要──」骤然，聿惊惧的甩开安的手，并因重心不稳而跌落在地，使劲将自己的身子蜷缩在一隅。

安．卡特也在聿甩开他的手同时，恢复昏迷前的神情，凡得洛万分焦急的倾身制住紧紧环抱住薄肩的聿。

「少爷、少爷！您怎么了？」凡得洛箝制住聿的双肩，摇晃着要他回神。

「凡得洛、凡得洛…凡…得洛…，我到底…到底都做了什么？」聿揪住凡得洛的胸口低额啜泣。

在安接受『懿约』召唤的刹那，心中满满被一股哀伤给占领了，不能自己，脑中的片段，如鞭笞般，提醒着自己过去所犯下的罪行。

「凡得洛，将聿少爷抱回他的房间，先让他的情绪冷却下来。」姜沉着的指示凡得洛，并与凡得洛三人先行离开。

「这…现在是什么状况啊？」安搔着头，不明所以。

「帕丁也不晓得…」帕丁也被刚刚聿少爷激动的模样给吓着了。

「聿少爷那边我想凡得洛他们会有办法的。安，欢迎你回来。」诺尔温煦的笑着，欣慰同伴的归来。

「嗯，我回来了。」虽然仍无法掌握状况，但他很开心，自己尚能够苏醒在宅邸。

折腾一阵子后，聿终于睡着了，凡得洛极其堪忧的坐在床沿旁的软凳上，望着自己的主子。

「我想，大概是『懿约』仪式的内容，促醒了片段的记忆，才会令聿少爷如此躁动不安，没有什么大碍的。」语落，姜随后也跌坐在床侧，惊醒了凡得洛。

「姜，你还好吗？」凡得洛搀扶起姜到双人沙发上坐好。

「我没事，可能是刚才的仪式太令我惊讶了，所以才会…有些不大舒服。」姜勉为其难的朝上方的凡得洛露出抹虚弱的笑。

「你也歇息一会吧，少爷我看着便行了。」

「抱歉，那就麻烦你了。」姜扶额，缓慢使自己的身躯躺平于沙发。

姜似乎仍无法适应周遭有灵偶的存在，是他让他太勉强自己了吗？

『这样好吗？让你一个人诊视安的伤势…』凡得洛忧心忡忡的望向姜。

『没有关系的…更何况，换药的时间到了，凡得洛，你真的不必担心我，我至少还有面对伤患的勇气，别看低我了。』姜失笑，没说出口的是，与其面对灵偶，还同坐一桌的喝下午茶，那他宁可面对的是陷入极度昏迷状态的安．卡特，至少他尚不能动。

『我明白了，如果你感到有任何一丝的不舒服，就叫辛亚斯去协助你吧，他好歹也是制偶界闻名的『博士』，应该能够帮上你的忙。』凡得洛只得妥协，并再三交代，只有他能够明白，姜之于灵偶的恐惧有多么阴晦。

『嗯，那我先去了，你就跟聿少爷好好培育感情吧。』姜故作灿笑的拍了拍凡得洛的肩膀，旋身离开。

果然…还是太勉强他了，应该让辛亚斯跟着去看看状况的才对。

「凡得洛、凡得洛…」聿备感痛苦的在床上挣扎着挥舞双臂，凡得洛依声握住聿的单手。

「少爷，我就在这，告诉我，您到底怎么了，好吗？」凡得洛徐徐滑下一行清泪，他已不晓得该怎么做才好，究竟他要怎么做，才能够让少爷得到幸福？

睐着睡得不安稳的聿，凡得洛几近要痛哭失声。

「嘿、瑾，主子的情况如何？」安留意到在走廊另一头的凡得洛，兴冲冲的急奔追上。

「…」见瑾松脱开自己搭上的手臂，缄默不语，安微蹙眉。

「瑾？喂，怎么啦？」

「你能不能暂时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凡得洛喃喃念道，但安显然没听见。

「啊？你在说什么啊？」

「你能不能不要出现在我眼前、很碍眼！」凡得洛蓦然高举起安的衣领，刻印在颈动脉上的碧绿代码正泛着光，那是灵偶动真格的徵兆，安愕然不已。

「瑾、瑾…你在开玩笑的，对吧？」安握着凡得洛紧揪住自己衣领的双手，不明白为何一向明事理的瑾会对自己动怒。

「…啧，可恶！」凡得洛缓缓放下安，失魂落魄的往反方向走去，徒留安满腹的困顿。

「…太差劲了──」凡得洛重重捶了下肩侧的墙，背抵靠墙而缓缓滑落…长久累积的情绪，终在今夜，全盘溃堤…。

戮人－－08

「…话说啊，安接受召唤时的模样，真的很帅气！」后花园，帕丁、诺尔及安工作相皆告一段落，正品饮下午悠闲的时光。

「哈哈，是吗？真有那么帅气？」安不以为然的笑着，认为帕丁夸张了。

「确实呢，感觉跟平日的安迥然不同，非常可靠的样子。」诺尔惯例的柔笑，于一旁站立着，提拿茶壶替两人倒茶，给予正面的评价。

「咦…连诺尔都这么说啊，那就真的是很帅气罗？欸欸，我接受主子召唤的模样…到底给人什么样的感觉啊？」得到诺尔肯定的安，迫不及待的贴近帕丁，想更清楚些当时的情况。

「嗯…双眼泛红光、四周都起了白雾，还有…」帕丁很努力的想找出适切的词藻去形容现场，但似乎只让安的黑线三条。

「喂喂喂、怎么听起来像灵异现场啊？不是这样的吧？诺尔，你来说啦！」安颇不满的转眼觑向诺尔。

「哈哈哈…就像帕丁形容的一模一样哦？」诺尔故作爽朗的大笑，更令安有被耍了的感觉。

「那哪会帅气啊！感觉超可怖的啊！」安不甘愿的交叉双臂于胸前，背过身去不予理会。

「啊啊，好了安，别闹性子了，当时后的你很帅气这点，我们并没有骗人，只是我们不晓得该如何向你阐明罢了，对吧，帕丁？」诺尔摆出一贯的好好先生面孔，安呿了一声，也只得旋身继续喝茶。

「啊，是瑾！瑾，要不要一起喝茶？」帕丁微微提高音量喊着，并朝凡得洛的方向招手，可凡得洛却没有回神，就这么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

「奇怪，瑾怎么了嘛？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帕丁失落的垂下手，双肩微垮，难得主动邀约别人的他，禁不住郁闷了起来。

「不用担心的，帕丁，一定是因为聿少爷的事，所以凡得洛才会如此郁郁寡欢，不是帕丁你的错。」诺尔摸了摸帕丁的头，轻声安慰道。

「聿少爷？凡得洛？」安怔愣了下，不明所以诺尔为何改变了对主子及瑾的称呼。

「自从主子丧失记忆后，诺尔就这么称呼主子跟瑾了。」帕丁明白安的困惑，小小声的在一旁说明。

「丧失记忆？主子？」安骤然拍桌起身。

「为什么都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件事？」安愤然提高分贝。

「安、安好可怕…」帕丁吓得躲在诺尔身后，紧抓着诺尔的衣摆。

「安，抱歉，我本来打算待会就向你说明的，聿少爷…不，主子他丧失记忆一事…似乎是因为脑部缺氧的关系。并且醒来后的主子性情，有了很大的转变，彷佛…彷佛就好像回到了两年前一样，所以我才…」诺尔没想到安会如此在意，转身安抚帕丁的情绪外并连忙解释。

「…原来是这样，那么瑾他…是在怪罪我的意思吗？」安扶额缓缓坐下。

「…什么意思？怎么了吗？安。」诺尔不明白意思的望着喃喃自语的安。

「昨晚…我昨晚在西侧走廊上看到瑾，去跟他打招呼顺便问候主子的状况时，瑾气得差点对我…发动了『图尔』。」安心有馀悸的紧抓着胸口，诺尔及帕丁两人震慑住，不敢置信。

「…怎么可能，瑾他…才不可能这么做。」帕丁率先探出头否定安的言论。

「我也这么觉得…更何况未在聿少爷的指令下，凡得洛是不可能脱下白手，发动图尔的，安，会不会是你看错了呢？」虽不好意思质疑安的话，但一尚循规蹈矩的凡得洛．南特，叫他们怎能相信他竟会失控。

「我一开始也是认为他是开玩笑的，但颈动脉上的印痕发光了！」此话一出，诺尔及帕丁不禁触摸了下烙印在身上某处的代码，没错，一但印痕泛出光芒，那就是要发动图尔的前兆，就算想要否认，也否认不了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瑾要对安发动图尔呢？安你做了什么会令瑾生气的事情吗？」帕丁唯唯诺诺的问，深怕又再一次惹得安不高兴。

「我什么也没做…」安双掌扶着两边的额际低下头颅，诺尔则若有所思的望向方才凡得洛离开的方向。

「凡得洛，抱歉，我令你担心了吧？」聿已醒来多时，此刻正坐在床上休憩着。

「只要少爷您没事就好。」凡得洛温和的笑，少爷看来精神状态不错，真是太好了…凡得洛稍稍松口气。

「凡得洛，你知道吗？昨晚我…梦到你了。」聿朝凡得洛一笑，凡得洛窒了窒，而后仅只点点头，额角上冒有冷汗。

「凡得洛不想知道我梦到什么吗？」聿悲伤的觑着凡得洛，凡得洛只感到心口一阵揪疼，而后他拾起聿的手，包覆在自己的掌心内。

「如果少爷希望我能够知道的话，那我便听就是了。」凡得洛温煦的柔笑，他其实是不希望少爷的脑海中留有任何阴影存在，才会不想要听，但如果是少爷坚持的话，那他便只能够顺从了。

「嗯，我梦到我…亲手杀了凡得洛你。」聿说出口时，凡得洛感觉得到掌心内的小手微微颤抖着。

「凡得洛，那是真的吗？我真的亲手杀了你吗？」聿伏在凡得洛的胸前，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怎么会呢？您看，我不是好好的待在这里陪着您吗？」凡得洛沉稳的嗓音，抚平了聿内心空洞的不安。

「嗯、是啊…是的啊！凡得洛…」聿双臂紧紧环抱住凡得洛的颈项，幸好…那不过是一个梦，不过是一个梦…

凡得洛抚着聿的头，双眸中有着难以分辨的痛楚。

如果您不想回忆起，那么就让过往，沉浸在土壤里，成为不为人知的罪名…──他的，少爷啊。

黎欧．威斯特蓝的房内办公桌前，一名本不应出现在此的人，正一丝不苟的伫立在黎欧面前，等候差遣。

「ＭｉｘˉＷˉ３９，都很清楚程序了吧？我可不允许你出错哦。」黎欧十指交错，下颚轻枕在上头，浅笑道。

「是。」枭毫无表情的制式化回应。

「还有，我说啊枭，你究竟要我等到什么时候，才要将真相诉诸于曦尔呢？这场扮家家酒的游戏，我已经玩腻了呢。」闻言，枭冷目扫视了黎欧一眼，黎欧一贯的浅笑，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时机到了，我自会向曦尔少爷阐明，请主子切勿担心。」枭礼貌的向黎欧鞠礼，而后旋转身后的门把准备离去。

「噢，是吗？可别让我等得太久呐…我可没有多少耐心，魏斯勒．威斯特蓝。」

喀嚓，门已阖上。

夜晚，凡得洛拨开布幔，让月光照射入内，映照出聿．洛普兰德熟睡的脸。

叩叩

听闻敲门声的凡得洛，缓缓开启门扉，入眼的是笑容可掬的诺尔。

「有什么事吗？诺尔。」

「凡得洛…方便出来一会吗？」

应邀来到庭园，凡得洛托拿白玫瑰，眼神布满爱怜，彷佛间接看见某人般。

「抱歉，凡得洛，这么晚还把你叫出来。」诺尔于凡得洛身后失笑，他很明白，他是为谁才会露出现在的神情来。

「不会，有什么事吗？」待凡得洛回眸时，方才的爱怜神采已不复见。

「没事就不能约你出来晃晃庭园吗？」诺尔向前几步，直到与凡得洛并肩。

「…」凡得洛缄默下来，不太能应付。

「别那么紧张，只是我一直睡不着，正巧看你还在聿少爷的寝房，才想说邀你出来聊聊天、解闷而已。」诺尔露出无害的温煦笑容，无意要压迫凡得洛。

「是吗？」凡得洛回以一笑，但不怎么热络就是了。

「我听安说了，听说你伺机要发动图尔，对安，为什么？」诺尔就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的说出今晚邀约出来的目的。

「……」凡得洛沉默了更长的一段时间后，才撇头直视诺尔。

「我也不很清楚。」一个模糊的回答，在诺尔看来，只是想要遮掩什么的说词，诺尔微蹙眉，他不想要听到这样的答案。

「凡得洛，至英瑾主子身亡以来…不，对于一直在宅邸中齐服侍聿少爷的我们来说，还有什么比隐瞒更伤人的事实？」诺尔略显激动的表态。

「…那晚，我确实气愤到差点就要对安发动了图尔…但那只是我的迁怒，请帮我代安…说声抱歉。」凡得洛感到烦躁的抬肘抓起一搓毛发。

「…是因为安现在的体内流窜有聿少爷的梭，令你感到不愉快吗？」虽直觉告知他，应不是如此…但除此事外，已没有别的事能令凡得洛对安动怒了。

「不是这样的，我是在气我自己…气我自己对聿少爷所造成的伤害──已经…无法挽救了…」凡得洛掩面，音调中不难听出悲怆。

「凡得洛…」诺尔欲上前抚慰，手却停在半空中，他感到不远处有一股视线，正肆无忌惮的窥伺着他们，且能量的传送上…是名灵偶！

「是谁！」诺尔悄然解放图尔，诺尔的能力是『生』，驱使植物的加速成长。

「链！」待缚式一出口，从地底下，窜出了数支宽约两公分左右的枝叶，往视线方向快速移动，打算困绑住他，却让对方躲过了，并一溜烟杳无踪迹。

「…被逃过了。」诺尔收敛溢出的能量，以免惊动宅邸内正安然休憩的其他灵偶，灵偶对图尔的释出能量是十分敏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