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们没有艺术细胞,”秦可可嘴角一撇,侃侃而谈:“超现实主义画派,
就是描绘潜意识领域的矛盾现象,把生与死、过去与未来、真实与幻觉协调统一
,取得抽象与具象完美平衡的艺术效果。算了,不跟你们说,”见两人不以为然
,不屑道:“简直对牛弹琴。”
“对对,”许延撇开心中那丝异样,转身摊到沙发上:“我们没有秦姐姐的艺术
修养,还是安心看港产警匪片吧。”
“哈哈,好。”丁珉拿着遥控器过来,坐在他旁边,兴奋地说:“开始了开始了
,这张片子,我爸看过两次,剧情特别有悬念,枪战场面也拍得很真实。”
“是吗?”许延兴致盎然,集中精神盯着电视。
“你俩就算再过二十年,”秦可可一屁股坐下来,恨铁不成钢地说:“也不会有
亦川先生那样高贵的气质和风度。”随即被精彩的影片吸引去注意力。
许延没有接话,微拧着眉,脑海中悄然浮现出那双深邃狭长的眼睛,那个高挑飘
逸的身影,那缕含义暧昧的微笑,与袅袅的香氛梦境般交织在惊险的电视画面前
,迷幻虚渺而又,长久地挥之不去。
十几天一晃而过,转眼已到月尾,几个租客都说银行离得远不方便,想交现金。
这也不算太麻烦,逢到周五,许延放学便电话联系好时间,搭车到月亮湾收租。
904的女客要晚上八点才到家,许延收了两家租,返身走回902,打算边看电视边
等人,开门时无意一撇,刚才还无声无息的二十平,现在竟虚掩着房门,散出一
线灯光。
许延微蹙着眉进了自己屋子,心想张品成这人真是神出鬼没,就在一条过道,他
来了自己竟听不到到丝毫动静。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泡沫剧,好不容易熬到八点
零五,算着904租客应该到家,许延锁了门便过去收租。
对方果然已经回来,是个二十来岁的公司文员,边交钱边投诉了不少水管滴水等
鸡毛蒜皮。许延笑着开出收据,耐心地向她解释租赁期间维修费用应由租客负责
,顺便留下管理处电话给她,便匆匆乘电梯下楼。秦可可知道今天他有进项,哪
儿能轻易放过,一早就宰了他要去泡吧,这会儿应该跟丁珉等急了。
G市有个相当恼人的现象,就是有不少外地乞丐沿街乞讨,这一带是高档住宅区,
治安管理尚未跟上,附近自然少不了拎着个铁盆无赖追逐的人。除非老弱病残或
是街边献唱,其余年轻人和孩子许延一概不会施舍,不是心疼那点钱,而是这种
不劳而获的投机行为,一直令他相当反感,盲目的善心无疑也会助长这些风气。
门口站台还没建好,的士都已载客,许延只好往十字路口方向走,身后一高一矮
两个人,却连续跟出五十来米仍旧纠缠不休,后来竟伸手拉扯他的衣袖。这样伸
手敏捷竟不去自己赚钱,许延越加厌烦,正准备快步跑开,路边便及时停下那辆
黑色JAGUAR。
张品成降下车窗,淡淡地冲他扬了扬下巴:“上车,我送你。”
53.暖暖内含光
身后两个乞丐摆脱无门,秦可可又接连催促了几次,许延犹豫了两秒,便绕过车
头开了门上车。
张品成发动车子,看着前方路面,问:“去哪?”
“公车亭就可以,谢谢。”话才说完,传呼机又狂叫起来,许延掏出来看看,果
然是秦可可,烦躁地揣回口袋,看样子今天得迟到半小时,一会儿准被她埋怨死
。
“公车亭?”张品成在灯口停下车,抽出支香烟叨进嘴里,点燃了微侧过脸:“
不赶时间吗?”
“没关系。”许延转过头,视线还没碰上对方的脸,笑容却突然凝固,猛地一个
激灵,拉开车门就要往下跳,手臂却被人一把握住。那只柔韧修长的手,此刻彷
如铁箍般不能撼动分毫,幽深的眸子写满调侃,却有极强的安抚力,顷刻就松弛
了他紧绷的神经。张品成揶揄道:“看清楚,是人。”
许延死死盯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勉力稳住心跳,慢慢转过头去,半晌才确定
,之前后视镜中映出那个,悄无声息隐在后座的‘恐怖干尸’,竟然真是个活人
,且是个穿着一袭低胸黑裙,本应颇有姿色的年轻女人。
那女子紧抿的黑唇黝黯无光,眉骨高耸,铁钩般凌厉锋锐,大范围黑色眼影箍着
美目突兀上扯,尾端扫出浓重的黑烟。长发笔直中分,紧贴着尖削的下颌,肤色
惨白泛起青灰,最惊悚的是颧骨上垂悬的两串猩红泪珠,彷如流淌的血迹,还有
脖颈上惨不忍睹的青紫‘勒痕’。这妆容配上面无表情的奇诡,着实与活死人无
异。
“采儿,跟许先生打个招呼。”张品成握住他手臂的手,转而搭上他的肩,语速
低缓轻柔:“今晚有个派对。你不觉得,她很美吗?”那沙哑的声线在耳边缭绕
回旋:“把门关上,绿灯亮了。”
许延在那女人冰冷的问候中转过身,抖掉肩膀上那只手,用力拉上车门,腋下的
寒凉的潮气在空调的低温中结成密集的霜粒,语气冷硬地说:“呵,我没那么高
的欣赏力。”
“你当然有,只是,”张品成轻笑:“自己还没发现。去哪?公车站已经过了。
”
反正不是回家,索性不再推辞:“XX路1897。”许延清晰地说,争论没有意义。
这男人永远不按常理出牌,诡秘强势,又仿佛并无恶意。最奇怪的是,自己竟会
莫名奇妙地相信他,那信任与熟络毫无缘由,却牢不可撼地深植于脑海,屡屡轻
而易举地左右他的意志,真他妈活见鬼。
十多分钟的寂静行驶,到了1897门前,许延说了句谢谢拉开车门,张品成点点头
就开过去了。站在路边,凝望着那辆车子暗影般滑出视线,许延怔怔吸了口气,
那缕迷离的香氛已经无迹可寻,心底竟空落落地生出一丝不舍,直至肩膀被秦可
可狠拍一记,才梦醒般回过神来。
考前复习在紧张与期待中亦步亦趋地来临了。九六年底掀起的那场迅猛凶险的股
市浩劫,久久不曾平息,牵连之人不计其数,很不幸的,也囊括了李国平一家。
埋怨与卸责在遭遇重击的三位家长之间迅速蔓延,四室一厅终日弥漫着一触即发
的呛鼻硝烟。
因为901‘神秘莫测’的邻居,许延已尽量不去月亮湾,然而现在这种恶劣的环境
,别说复习,就连基本的睡眠都无法保证。老太太如丧考妣的嘴脸与半夜突兀撞
击地板的瓷器,一次又一次将他从浅睡中吵醒。万般无奈之下,许延才瞒着尹心
玥说去学校宿舍暂住,搬进了月亮湾小区。
对于未知事物,人们总怀有强烈的好奇心,尽管本能地回避,许延却无法克制自
己时常留意,隔壁每晚七点半准时亮起的橙黄灯光,和那些形形色色、短暂逗留
的俊美来客。这晚收拾了吃完的快餐盒,开门下楼丢垃圾,返回的时候抬起头,
901的窗户竟意外地沉寂黑暗。正寻思间,熟识的脚步声已经来到他身后,步幅虽
大却平缓从容。
许延没有打招呼,领先一步向前走,脊背上却仿佛伸延出无数感觉神经,无需回
头都对身后那人微小的表情和姿势了若指掌,直到进了电梯才转过身,面向着明
镜般合拢的不锈钢门。
“你精神很差。”张品成看了他一眼,中肯地评述。
“哼。”许延含糊地应了一声,依旧看着铁门。
“需要放松。”张品成续道,压着按钮让他出去。
“谢谢。”许延快速答道,擦身而过,声控灯很亮,将后面那人镂成黑色的剪影
。
“等等。”张品成悠闲地叫住他,灯光下,薄唇抿出刀锋般凌厉的线条:“你其
实知道,对你,我没有恶意。”
“对。”许延转过身,直视对方的眼睛:“但也绝对,没有好意。”
“所以你接近我,想解开这个谜?你认为,这是出于好奇心?”张品成走上前,
低下头,戏谑地勾起嘴角:“错了,你的举动,与目的无关,而是出自本能。”
“是吗?你真自信。”许延不以为然地笑,拧开门锁:“不打扰了,我要复习。
”
“呵,我很乐意,”张品成撑住快要合拢的门,嘴角微微弯起,化成柔和的弧线
:“给你这个机会。”
许延握住门把,戒备地盯着他:“什么机会?”
“来验证一下吧,”张品成嘲弄地轻笑:“接下来的半小时,除了猜度你的邻居
,恐怕也干不了别的,不如过来坐坐,尝试寻找答案,你认为呢?”
“我认为,”许延一步跨出去,带上自己的门,冷冷说:“你的提议,很不错。
”
“来吧。”张品成一笑退开,打开房门,随手抛下钥匙:“关门,坐到沙发上去
。”
许延关上门,环顾一眼空旷的房间,见他提起颜料盒走向画架,问道:“你的模
特,今天不来?”
“今天不,”张品成执起画笔,依然是一棵张扬的树,没有绳索,却笔直悬吊着
一位赤裸少年:“你需要休息。”
“休息?”许延紧蹙着眉,看着那修长指掌操控的刷毛,轻扫过少年锁骨上的暗
影,定了定神,不可置信地笑:“在你这?”
“对,在我这。”张品成停下笔,回过头来,柔和的目光穿越灯晕接引着他的视
线,宛若两条悠长深远的秘密通道,沉静而安详:“半小时的深度睡眠,胜过整
夜辗转反侧,”那低哑的声音比目光更温和柔软,却不容置喙地主导着一切:“
好好睡吧,你累了。”
许延凝视着那曼舞般蹁跹的画笔,和画布前移动着的优雅身影,连日的焦虑不由
自主地沉淀下来,渐渐合上双眼,沉沉坠入又一个酣甜的睡梦中。半个多小时后
再次醒来,901已经满室岑寂,吊灯散发出温柔的暖光,窗帘飘荡,泻入如水月华
,凉夜静寂而绵长。
许延掀开身上的薄毯,站起来伸个懒腰,关上灯开门出去,回到自己屋里,放下
钥匙,取出课本,翻到要复习的页数,之后,猛然掷向墙壁。书页随风,无辜地
哗然翻卷,一页又一页,在白炽的灯光下,宣泄着满怀困惑与恼怒。
此后一周,每天半小时的短暂逗留似乎渐成惯例。许延没有找到答案,相反,却
越来越忐忑迷惑,越来越留恋那空旷的房间,以及油彩混杂着木香那股特殊的气
味。月亮湾的夜晚已经完全超出了掌控,曾想过打电话给封毅,又担心那小子在
这节骨眼上,因为这事儿影响了高考。第七天晚上,许延打算搬回李国平家。
然而计划往往不如变化快,才刚收拾好书包,对讲就响了。是管理处打来的,说
801的住户投诉楼上冷气机滴水,对方和气地请他联系租客,尽快解决这件事。许
延无奈放下对讲和书包,来到隔壁,连按了几下门铃却无人回应,刚才明明看见
房里开了灯,他退后半步叫了声:“张先生,你在吗?”
房门很快打开,许延边往里走边解释道:“楼下投诉冷气滴水,我来……”话没
说完就蓦然顿住。房间里,画布后,上次树下那个美貌少年,被捆绑在寒光凛凛
的金属十字架上,全身一丝不挂。与他对坐的男孩手执黝黑的皮鞭,与交抱着双
臂站在旁边,那个名叫‘采儿’的怪异女人,同时转过身,目光阴冷地探视过来
。
许延寒毛直竖,本能地急退一步,却猛地撞上身后那人的胸膛。房门已经关上,
张品成握住他僵硬的肩膀,简短地说:“采儿,关上冷气。A,继续。”那沙哑的
声线越过头顶又流水般绕回他耳边:“你不是好奇吗,来得正好。”
话音落下,那个稍高的男孩立刻扬起了手,采儿倚在严丝合缝的窗帘前,面无表
情地吸着冷饮。房间里回荡起抽打皮肉的刺耳脆响,与那道三尺余长糜丽飞舞的
鞭影交织呼应。许延顿感呼吸困难,被缚男孩娇嫩的肌肤上,那迅速累积的触目
红痕,仿佛一鞭不漏,全都狠狠抽在了自己身上。
“你就是这样作画的?”许延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音量与视线,挨打的男孩没被堵
上嘴,却只发出压抑的闷哼,脸上的痛苦混杂着格格不入的愉悦,不仅如此,下
身甚至微微抬起了头。显见这刑罚是双方自愿的,施与受同时乐在其中,令他立
刻联想起上个月在网吧匆匆浏览过的SM游戏。
“痛,并快乐着,我需要这个表情。”张品成轻笑一声,把他推到沙发上,走近
画架前:“你觉得有问题?”
“这简直……”许延紧盯着他的背影,在混乱的脑海里搜索着词句,房间里浓烈
的情色暴力气息,一浪浪冲击着他僵紧的神经。
“恶心?还是变态?”张品成睨着他眯起眼睛:“不必费心修饰你的措辞,七天
的休整来之不易,应该用到恰当的地方。”
许延蓦然胀红了脸,恶声说:“对,我确实感到恶心和变态。”男孩B表情愕然地
看过来,A和采儿不屑地露出冷笑,这情景不堪忍受,他霍然站起身:“我走了,
明天厂家会派人过来修空调,麻烦你留人在家。”
“想逃了?”张品成背对着他继续涂抹:“果然,还是孩子。”
“逃?”许延停住动作,脑海中镂刻的黑色长鞭,蛇信子般勾缠着他的脚步,微
喘着问:“逃什么?”
“逃避真实的自己。”男人缓缓转过身,嘲弄的目光顷刻洞穿了他的防线,暗哑
的嗓音刀锋般刺入心房:“你喜欢这些,不是吗?”
54.举烛听风紧
后来改换模特,B被放下来,采儿和他一起娴熟地剥掉A的衣服,全身裹上透明保
鲜膜,只露出性器与头部。不知道是操作方法不对还是刺激强度不够,A一直达不
到需要的效果,滴蜡、紧缚、脚踩、夹子、冰块、窒息、穿刺……B使出浑身解数
,A仍然无动于衷。
张品成有些不快,挥挥手让那两人离开,走到A面前,猛地揪住他的头发,用力向
后一扯,声音很低,眼神犀利阴鸷:“非要我亲自动手吗?A,你真不乖。”
极度弯曲的后颈让A的嘴巴无法闭合,喉结快速滚动,困难地吞咽着唾液。这个角
度看不见他的脸,许延心脏狂跳,正猜测倔强的A会做什么反应,却见他突然双膝
并拢,笔直地跪倒下来,动作流畅自然,表情再无之前的冷漠,而是像朝圣般完
美虔诚,语调激动而喜悦,唇边泛起顽皮的笑意,像个诡计终于得逞的孩子:“
我错了,主人,请您惩罚我。”
张品成面无表情,并未立刻回答他,松开的他头缓慢地踱了两步。对方态度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