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剑江南 第一卷 红尘往梦——书剑江南

作者:书剑江南  录入:12-12

叹气,一副意冷心寒的神态,眼角瞥向白靖书,继续叹道:“唉,没想到公子今日竟

然说出这样的话,晚生实在是自责万分,有负白先生所托,现下还是回房闭门思过的

好。”

“你!”看着顾凡竟然真的撇下自己,径直朝闻音阁走去,白靖书气得直跺脚,从喉

咙里挤出几个字,“明明是二十三的年纪,骨子里为什么就这般迂腐?!”

顾凡脚步停了停,白靖书赶紧追上去,却只听到他继续叹着气的声音,“学生竟然.

.....竟然还说先生迂腐?!心寒啊,心寒啊,面壁去。”

“顾凡!!!”急急拉住他的手,白靖书一脸挫败地看着他,“好了好了,反正我是

说不过你,你不迂腐不迂腐,而且还开明得很,又温和又大方又亲切又善良,从来不

会打击别人,从来不知道讽刺是什么,圣贤得就跟孔子孟子一样,这总行了吧!”

“公子这么说,晚生更是觉得惭愧,真是对不起白先生,愧对于西席一职。晚生教导

了您六年,而今您却还直称晚生的名字,实在叫晚生觉得好生失败。晚生虽是饱读诗

书,却从不敢自比圣贤,而公子您为了安慰晚生,竟然将晚生夸奖得天花乱坠,还将

晚生去与孔孟大贤人作比,实在是叫晚生如何不心寒,如何不自责啊......”

眼见着这人还要滔滔不绝继续教导下去,白靖书脸色彻底垮下来,强迫自己挤出个笑

容。“顾先生,是靖儿错了,是靖儿辜负了先生的苦心,靖儿向先生道歉。”

“可是你看上去不像是真正知错,真心要道歉的样子?”顾凡指了指白靖书脸上难看

的笑容。

闭了闭眼,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要再那么僵硬,挣扎着露出个温柔可亲的笑脸,一脸

无辜的看着顾凡,“靖儿真的知道错啦!顾先生不要再生气了。”

“可是我没有生气啊!”顾凡耸耸肩,唇角微扬,想着马上又能见着那孩子气得红成

番茄的脸和哇哇乱叫的样子,不觉心情很好。

白靖书静静看向顾凡,那人清逸秀绝的容貌,淡淡的眸子,总是在捉弄了自己以后又

露出温煦亲和的笑,他知道,那人是怜惜他长于这深宅,却鲜少人关心疼爱,孤寂似

海;那人是感念自己诚心相待,无所保留的相信与付出,所以总与自己嬉闹无忌,却

是在于自己能多一些话,多一些丰富表情,好让自己看上去是个与同龄人一样开朗无

忧的少年。

只是让顾凡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次,那孩子却没有生气,只是幽幽地注视着自己,眸

子很明亮,眼神有些热切。顾凡心里微微一颤,尽管平日里授课时,时常能见到那孩

子用专注的眼神望着自己,却从未见过这种深幽惊滟的目光,透出炎炎火热。

近在咫尺的两个人,淡然的眼神对上热切的眸光,总会在某一瞬间,感觉到对方心里

情感的变化。顾凡脸上微笑,不愿再过多去想自己这种虚渺的变化,他一直以为,自

己只不过是在怜惜一个寂寞的少年——一个跟多年以前的自己很像的影子,换一种说

法,就是不过是在关心自己的过去,为了如此而放弃杀害这个少年,违背了师傅的命

令,好像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并且顾凡告诉过自己,若是日后这少年知道了自己

的身世,真要翻云覆雨夺回朝位,令万民再度陷身于水火,自己的剑,绝对会在第一

时间刺入他的心脏。

而在这之前,顾凡所做的一切——违背师命,放下那旧日里天涯浪迹、快意江湖的往

梦,沉下心来做了他六年的西席先生,教导他一心向善,伴着他秉烛谈心,却只不过

是——为了保护这个少年。

“顾凡。我喜欢你。你一直留下来,永远陪在我身边,好不好?”那孩子突然将唇凑

在自己耳边,轻轻诉说着,他的声音很清澈,很温和,带着一种害怕被拒绝的殷切的

期盼。

顾凡微微笑了笑,不作任何答复。轻轻迈开步子,悠悠地走着。呵呵,靖儿,你该知

道,这个世界上,最不可能相守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顾凡。”白靖书又唤了他一声,也不管他回不回头,转不转身,眨了眨微红的眼眸

,轻声道:“顾凡,我是跟你说真的。我没有其他任何意思,仅仅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如果你不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那请你走的时候带上我,我想跟你去看看杭州的美

景,去尝尝洞庭的美食,我只是......只是希望我们两个不分开。”

顾凡清瘦的背影渐渐远去,始终没有给白靖书任何答复。风一阵一阵吹过,那人一身

白衫净若流云,衣袂在风中慢慢地,无声无息地轻扬。

泪从白靖书眸中无声滑落,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说出自己喜欢他那样的话,只是

那种喜欢的感觉却好像埋藏在心里很久很久,不是今天,也不是今年,那种感觉很遥

远,却也越来越真实,或许,是从那一年梨花飘落的季节就已经开始。

 

那天之后,白靖书足足有半个月的时间几乎都是呆在自己房里的,他不愿意出门,不

敢去见顾凡。他的心情十分乱,可谓是乱到了极致,有些后悔自己对顾凡说出了盛藏

在心底的话,但是更多的是因为没有得到顾凡的答复而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隐隐之间,他知道自己对于顾凡的感情超出了正常的范围,虽然还不能完完全全明白

这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情感,但是那种只愿相伴相守,永不分离的期盼;那种只要对上

眸,听到声音便会砰然心跳的感觉;那种一刻不见,便已想念入骨,如影相随时时萦

绕在脑海的思念;那种割舍不掉,抛却不掉,至死方休的铭记,却是实实在在存在于

自己心里。自己不在意对方是个男子,也不在意对方长了自己六岁,但是,却并不能

代表顾凡也不在意。

焦急地从床上坐起,这些天,白靖书的睡眠状态相当差劲,且不说往日里要睡到日晒

三竿,而今却是夜里辗转难眠,即使睡着了又会很快醒来,一夜便是这样在迷迷糊糊

,半睡半醒间度过,并且睁眼闭眼看到的全是顾凡。他很担心,他怕因为那天自己说

的话吓到了顾凡,让顾凡对自己产生厌恶,从而疏远自己;但是他也在期盼,期盼着

其实顾凡不在意这些,其实顾凡也喜欢自己,只是顾凡一贯性子冷淡,即便是心里明

白了然也不愿意说出来。想到此处,白靖书心情总算好了一些,站起身喝了杯凉水,

好让自己冷静一下。

然而凉气慢慢游走全身之后,白靖书的心再次纠结成一团,如果说顾凡不在意,那么

自己这么多天没有去见他,他也该来看看自己才是,自从两人相识以来,还从未有过

十五天这么久不见面的。

自己不去见他是因为心乱,也是因为不敢见,怕自己上次的话惹他生了气,怕再次见

面时两个人会尴尬,更怕,怕他会厌倦自己,不想见到自己。可是他不来看自己又是

为了什么呢?难道真的是看不起自己对一个男子动了心,真的嫌恶自己,不愿意见到

自己吗?或者说,是自己的话对他造成了困扰,让他也想要回避?!

白靖书从未这样难受过,这种焦急迫切捻转难安的状态......到现在,才发现

自己与那个人相伴六年,却还是琢磨不透那人的性子。他冷淡,关于他自己的事情从

不愿意过多的提及;他清静,喧闹的地方他向来不喜接近;他优雅,总是端坐在树下

弹奏那筝古琴;他温煦,看着自己时眸光柔和如春,笑如轻花。

思念总是能抵过困惑,终于,推开门,一步一步若无其事地走出。

第十六章

“靖书!!!”笑盈盈的身影骑在一匹高大的白马上,英挺俊朗的青年,手中长枪点

地,翻身跃下马稳稳立住。“嘿嘿,臭小子,三哥这么久没回来,有没有想我?”

“两个月而已,我怎么觉得一点也不久?!”白靖书看了看青年,一脸平静,没有太

多表情。

那青年自觉无趣的撇撇嘴,复又笑嘻嘻伸手揽住白靖书的肩。“比起三叔大半年才回

来一次,我这两个月自然是算不得久啦。不过三叔是在外边做生意,我可是在外边吃

苦耶!你看看,你看看,我天天都跟那些战将兵士一起训练,受了好多伤呢!骨头都

快散架了。”青年说着,勒起自己的衣袖,将手臂伸到白靖书面前。

看到那青年臂腕上一大块发紫的淤青,白靖书轻轻蹙了蹙眉,慢慢地将他的袖摆卷下

,轻声问道:“靖棋,二伯真的打算明年把你送到兵部去任职吗?”

白靖棋唇角上扬,露出满意的微笑,“是啊。明年我就要走了,你还不多关心关心我

。不过男子汉大丈夫本该为国效力,将来我要是成了一方名将,就把你风风光光的接

到洛阳去,你说好不好?”

白靖书轻笑出声,“说得跟娶媳妇似的,我才不去洛阳,还是呆在江南好!”

“为什么?江南都呆了十七年了,你还不腻啊?!洛阳可是京师诶,到了那边,我可

以帮你谋取宦途,能够入仕做官,可是许多人一辈子的梦想呢!”

“人各有志罢!”白靖书淡淡的眸光看了看远处,浅浅笑道:“我从未想过要求官途

,只希望能够像顾先生一样游历四方,行扁舟,观花柳,提笔吟唱,笑看一世风流。

白靖棋眼白多于眼青地盯着白靖书,“你是跟顾凡在一起呆久太了,受多了他的影响

吧!!什么行扁舟,观花柳的,全是些文弱书生爱干的事,古来英雄耻无名,大丈夫

生于世该轰轰烈烈,你怎么就那么点志向?!”

“像顾先生那样也没什么不好啊,我并不觉得要名垂青史轰轰烈烈才算是有意义的人

生,能够与自己所钟爱之人平平淡淡相伴一辈子不也是很幸福的事么?”白靖书说话

的语气很平淡,嘴角却一直挂着浅浅的笑容,仿佛沉浸在某些美好的回忆里,突尔又

像是记起了什么烦扰,笑容止住,眉睫轻蹙。

白靖棋有些惊异地打量着自己的弟弟,似笑非笑地盯了他很久,才笑道:“靖书?莫

不是你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呵呵,这可有意思了,我也没见过你与什么女孩子

亲近过啊!快告诉三哥,你看上哪家小姐了?”

白靖书心中一颤,怔了怔,没有抬头,只轻轻叹道:“哪有看上什么小姐,我方才只

是随口说说,携手所爱共度一生本就是令人钦羡向往之事,难道靖书说得不对?”

“话是这样说不错啦,不过这好像是很平常的事情吧?!你看,爷爷和奶奶,我爹和

我娘,大伯和伯母,三叔和婶婶,不都是在一起过了很多年么?将来你我也都会找到

自己喜欢的女子,然后在一起过一辈子,你的这种愿望也太简单了点吧,几乎人人都

是这么过来的啊!”

白靖棋的声音很激动,他实在觉得自己的弟弟志气太低,然而在一眼睨到白靖书发白

的脸色时,像是突然醒悟到什么似的,抱歉地眨眨眼,柔声说道:“靖书,对不起啊

。我不是故意要提三叔和婶婶的,虽然......虽然我也没有见过你娘,但是我

相信你娘亲一定很善良,三叔也一定很爱她,不然,也不会......不会过那么

多年才再娶亲,我想,三叔一定是看你太孤独了,才会想给你找个新娘的,你不要难

过......”

白靖书原本只是在一心想着顾凡,想着的确有许多人都能与自己的爱人在一起过一辈

子,想着那些人里,会不会也有自己的份,想着爱上一个男子,是不是也能够幸福。

却突然听到了靖棋提起自己的爹和娘,另外一种窒闷之感席卷而来,让他的脸色更是

白上了几分,爹本不是亲生,更何来娘亲之说?弯起唇,他的笑容纯净明丽,像一湾

清静的流水。

“没关系,我不介意。杨姨对我也不错啊!”微笑着,拍拍白靖棋,“倒是你,以后

一个人去了北方,要好生照顾自己,那边的天气可不比江南,多带些衣物,注意防寒

。”

“呵呵,还有半年才过去好不好,你现在跟我说,我也记不住。”白靖棋见弟弟的脸

色缓和了很多,还温和地嘱咐自己,心里温暖,脸上自然也是满面春风。

白靖书静静微笑,“省得有些人一见面就怪我不关心他。”

“哪有?!我弟弟心地纯良,对我又这么好,我怎么会怪你。”白靖棋笑呵呵地望着

靖书,牵过马鞍,亲和说道:“听说三叔这次回来了两个月还没走,我先过去看看他

。”

“嗯。”白靖书轻轻点头,在白靖棋走后,他的笑容渐渐淡去,染上一种伤怀之色,

顾凡......顾凡......在心底将这个人的名字默念了几遍,为什么他与

自己相伴了六年,却还是觉得那么遥远,他了解自己,怜惜自己,关心自己,却从不

会告诉自己他的心思和打算,他已然将自己的心全部占据,而他的心里,又有没有为

自己空出一个位置呢......

 

梨花开得正盛,清风带动雪白漫天飞舞,一片一片宛若白色的蝴蝶,轻轻振翅,低低

旋回。

白靖书静静地站在树下,眼睛眨也不眨地凝望着闻音阁紧闭的门,好几次,他想直接

推开门走进去,然而只要一想到那日顾凡对自己的话只笑不答,默默离去,双腿就会

像是压着千金的重量,无法提起步子。

惘然间,又忆起那年在临安书院,也是梨花树下,也是漫天雪白静静飘扬,他望向自

己,温文尔雅,笑若飞花。

抑制不住那样的温暖与美好,再也无法去思考更多,白靖书径直走上前去,将房门缓

缓推开。心在不住地轻颤,暗自鼓励了自己几次之后,才将头慢慢抬起——心,瞬间

跳到了喉咙口。

一如从前简洁的屋子,几乎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一张并不很宽的床,一口红木衣箱

安安静静置在床头,一张洁净的台桌,几把陈旧却不沾尘的木椅整整齐齐倚在墙边,

墙角处,是那筝顾凡用了六年的古琴。

他不在?顾凡不在?顾凡走了?顾凡离开自己了?当这个念头浮起在白靖书脑中时,

他几乎撑不起自身的重量,微颤着,用手抵在木桌上,才让自己靠着墙不至倒下。闭

上眼,呆呆地静默着,什么也不去想。

再次睁开眼,瞥见桌上还放着一杯看上去不像泡了许久的茶汤,轻轻端在手里,甚至

能感觉到些许余温。缓缓走到床沿,掀开红木箱子,看着里面静静放着几件顾凡平日

里常穿的月白衫子,床角也有一件,只是不甚洁净,显是换下未洗的,心终是宽了一

些,白靖书松下口气,急切地走出闻音阁。

整个下午,白靖书几乎寻遍了白府的每座阁楼,每间轩室,每个房间,甚至是每处角

落,也几乎问遍了能问的每一个人,然而却只看见他们摇头,然后离开。心仿佛被什

么东西堵住般,只觉得呼吸沉重,无数次的告诉自己,不会的,顾凡不会不告而别,

推书 20234-12-12 :青莲 下+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