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五部 云收雨霁 下——行到水穷处

金辰鹰也急了，儿子，难道伤得如此之重，竟然连游泳都不行了么？要不要爹来接你呀。这话还未问出口，只见宝儿脸色凝重地走到在龙泉边，趴下去，认真地听着。过了一会儿，扶起爷爷道："爷爷，您，您不用叫了，弟弟，他不在龙泉中！"

玉龙吟和金辰鹰风凝同时惊讶痛心地怒斥道："你，你胡说什么，我们的珠子，在龙泉中流砥柱中修练金刚玄元伏魔圈，天下共知，你，你少来瞎说。"说完，这三人，再也禁不得忧心如焚，趴在龙泉边上，声斯力歆地叫喊。其余人一听，也觉得不对劲，大家都急了，绕着龙泉，都是用尽全力呼喊珠子。

外头围着的几千人一听，都吓了一跳，龙神王，怎么了，他，他怎么出不来了？

风凝又急又疼地哭出来了，他拉住红叶大师道："大哥，大哥，是不是，是不是珠子讨厌我，他，他不肯出来，如果这样，我，我先避避好了，大哥，你，你们快让珠子出来啊！"

红叶大师、空大师、恒大师都是紧急眉头，脸上都露出极度不好意思的神色来。玉龙吟、风净尘到底是经历得多了，收起自己的焦虑，对周围的人轻声道："大家不要叫了，听大师说。大师，您仨位直说，不管什么事，咱们都能接受！"

红叶大师垂首颂佛号道："尊上、陛下，小兄弟啊，贫僧这一生，只打了这一次逛语啊，龙神王陛下，确实不在龙泉中。"

这语一出，立时几乎要引起几个人的大喊叫，关键时刻宝儿大喝一声道："别吵了，别吵着弟弟休息，大家安静！"

众人一下都呆了，宝儿怎么了，刚才说弟弟不在龙泉的也是他，现在说弟弟在休息的又是他，莫不是，他，他得了失心疯了？

空大师赞叹道："宝帝君到底有过人才智，马上就想到了，诸位啊，确实，大家不要再吵了，因为大家越吵一分，龙神王陛下就越不安全一分。"

玉龙吟那好听得声音全都颤抖成了几重了，他低声道："大师，究竟出了什么事儿？请大师们直言相告。"

金辰鹰原来清宏的声音全都嘶哑了，他抖着唇道："大师，不是二位侍卫将我的珠子儿送回来了么？他们，他们难道没有送到，我，我问他们去。"

空大师急道："陛下，此事不关两位侍卫将军，两位将军确实将陛下护送到了龙泉了。但是陛下到达龙泉后，事情发生了变化。诸位一直没有看见蓝烟和萧然两位好兄弟，诸位难道不奇怪么？当然我和红叶兄一直在撒谎，说明珠陛下身体状况不佳，所以要龙神和凤神在边上相助，实际上，这个谎言，牵强得很。几位不妨想想，龙神尚可在龙泉，可这凤神，生来畏水，如何能在龙泉中。实在是，实在是，这个谎言不得不撒啊！"

众人一听，对头啊，我龙泽两位老祖，确实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原先说他们在湖下守护明珠，大家也没有多想，如今一想，出问题了，确实如此，凤神如何能经得起水？

红叶大师仰头看天，然后在泉边高颂佛号，转身向玉龙吟诸人，将声音压得最低道："龙神王陛下确实已经到了龙泉边上了，当时两位侍卫将军一走，陛下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深重的伤势，全身往外喷血。把大家都吓呆了。玉兄弟先上去抱他，想将他立即放入龙泉休养。可是明珠陛下强撑着一口气道：‘玄，玄祖啊，玄孙儿，已经，已经，身，身，身受重伤了，魔气，魔气已经入骨，他，他的临死一击，已经，已经侵入了玄孙儿的，玄孙儿的周身血液。玄孙若入龙泉，龙泉必被玷污。唯今之计，还请玄祖，快，快带玄孙儿，离，离开龙泉，工，找个安静的所在，慢慢，地，慢慢，地替孙儿排出毒素。且，且不可以，以孙儿一，一人之故，使，使玄元伏魔圈不能合拢，天下魔势力不，不能清除。"

空大师也双手相合道："老道当时闻言色变道：‘主上若不能以灵力主导，这玄元伏魔圈，只怕不能合拢啊！'主上勉强一笑，却透着得意道：‘此战，我早已料到，只怕是同归于尽，所以已经分十三次，将自己从大洋深入得到的十二甲子功力注入了中流砥柱，这柱中，现在已经有了156甲子的巨大功力，足以支撑天下三十万年，你们放心，只要三位大师，不辞辛劳，日夜轮流催动柱中的龙神王力，然后再命令十二位高龙神，以他们十甲子以上的龙神力相助，这金刚玄元伏魔圈合拢易如反掌。"

红叶大师垂下慈目，目中含着慈悲之泪道："老纳当时劝主人道:‘主上，您不如在桑德兰宫中休息，在宫中静养岂不更佳。"

主上勉强摆手道："魔祖已死，魔魂俱消，金刚伏魔圈开始将地上的魔力逐一扫荡。深埋于地下的魔宫必然震动。明亦远迫于压力，再也不会放过我。我若在此，被他察觉，反倒妨碍了伏魔大业。不若两位玄祖护我离开，寻找安全之地，静静休养。再说，我若在宫中，不管事也不好，管事也不曾，反倒让树哥束手束脚，所以，不如离开。我走之后，还请仨大师，地外宣扬，说本王在龙泉中驱动神力，切不可走漏消息。倘若诸魔知道，我不在龙泉中。必然会集中力量反扑，作困兽犹斗。这样既妨碍了玄元伏魔圈，又会送了我的性命。这十三年苦心经营，就被这一下毁了，我可舍不得。三位大师，不可为我一人之故，动摇天下根本。二十六亿苍生，等着我做这个决断。"

主人如此说，我仨人商量了之后，决定让两位兄弟带主人离开，请两位兄弟一定要照顾好龙神王，待伏魔一战结束后，一定要将龙神王护送回桑德兰宫，或者是龙泽。

空大师道："我三人平生不说逛语，但这番谎言，确实是为了保护龙泉的天下正气，为了保护明珠主人。如果直接相告主人不在，诸位必定四出寻找，大失方寸，这样不但危急主人的精魂所在金刚玄元伏魔圈的形成，更是危及主人的性命。魔鬼们现在，最痛恨的人，就是主人了，如果他们知道主人已经，已经身负重伤，那一定会无所不用其极。所以，所以，此事事关天下兴亡，我仨人，决定，决定，以咱们仨人的信义，向天下人，说，说这个巨大的谎言。"

风凝一听，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珠子儿，娘的小心肝啊，你，你不在，你不在，他呆看着龙泉，好一会儿，突然就向龙泉里扑去。我的儿啊，娘亲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重新见到你。娘亲滚了多少眼泪，娘亲在佛前磕了多少个头啊，怎么到头来，到头来，还是见不到你。既然见不到你，不如娘亲，娘亲就投进这龙泉里，跟你的精魂合在一起。他的这个突然扑的动作，幸好是玉龙吟和金辰鹰同时出手拉住。玉龙吟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心疼地把儿子的后悔痛心的哭声压进了自己的怀里，感受儿子这湿湿地痛。

空大师道："如今玄元伏魔圈已经合拢了，天下无危矣。但是老道深知，明珠主上去向不明，如今他已经是恶魔们的眼中盯肉中刺，恶魔们都以杀死明珠主上为荣。诸位啊，老道之所以只请诸位进来，就是，就是希望诸位继续隐瞒真相，假装已经将龙神王接回到龙泽的样子。"

风凝悲不可抑道："我的孩儿已经不在了，我，我如何还能瞒得下去！"

红叶大师缓缓地拍着小兄弟的后背道："兄弟啊，诸魔虽然已经灭了，但是明硕霞等恶魔还在逃啊，如果明硕霞他们知道明珠根本就不在龙泉中，必想方设法找到明珠，将其殘害。只怕到时候，不只是你们心碎，而是天下心碎啊！"

恒心大师也道："尊上，泽主啊，如今天下刚定，西陆联盟初建。百废待新。倘若盟主不幸，这居心颇测者，必然借机大做文章，说不定，又天下大乱，也未可知啊！所以诸位要明白，龙神王的生死存亡，关系到天下兴亡，诸位啊，大家都是饱经大风大浪之人，这些个道理只怕不必咱们仨再多说了吧！"

金辰鹰的脑子轰轰乱响，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有觉得彻骨的痛苦，为什么，老天爷对我如此吝啬，到今天，我仍然见不到儿子。难道，真的是老天在惩罚我们不爱惜珠子，所以，当大家都想要见到他，爱他，保护他的时候，却谁也见不到了。他勉强开口道："大师，请问，接下去，要如何做？只要能保护我孩儿的安危，叫鹰做什么事都成。"

红叶大师道："现在请诸位大声高叫，龙神王出来了，龙神王出来。现在就叫，大家快，不但要叫，而且还要叫得高兴兴奋。"

这委实是太为难大家了，在场诸人，那个兴奋得出来？柳涔最冷静，他第一个假装欢喜地喊叫出来，风攸、林泠急忙跟着叫，边上几个也叫了。这可真是奇景了，每个人脸上都泪水横流，人人脸上都是担忧欲绝，却又在嘴里发着兴奋的声音。

外边的人一听，哦，出来了，看来，没有什么大事了。

红叶大师又道："诸位，下令抬十六人软轿进入龙泉，我等三人，以君臣大礼想送主上离泉。只要凝主上，鹰主上时时向外宣扬，主上伤势沉重，要闭宫门静养。再时时传神医曲晴轩进入内殿诊治。想来天下一时半会也不会有疑问。这魔头们听到消息，他们如今的实力连龙泽的万分之一都不到，自然不敢再来打什么主意。"

风净尘抹着泪水道："大师啊，只故布疑阵，也不能总是布下去吧，三年五载下去了，若各国君主请求晋见，也总不能再计划撒谎吧！"

空大师道："你们一路上回去，自然敲锣打鼓，蓝烟老友听到消息，自然会将主上护送回龙泽。老道以为，不出一年半载，主上就可以堂而皇之让天下各国都来朝见了。"

大家一拈量，好像只有大师们的主意可行了。龙泽和桑德兰宫宫人三百多万挤在广场上，都心焦透了。　好一会儿，就见龙神侍卫们抬了轿子进去。再过了好一会儿，又抬着轿子出来。不见龙神王陛下，只听见陛下的母亲风凝泽主，正在轿中哀哭："我的儿"。鹰陛下在轿内无奈的叹气。龙尊上和麒尊上都紧紧地护在轿边上。神情沉重。眼角俱有泪珠。这样的情形，可是瘌痢头上的骚子，明摆着的了，龙神王陛下，伤势极重。大家自动向后退，跪下让路。大家不敢大声说一句话，广场上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轿子非常顺利地转过了宫门，从黄色大道，进入了七宫，再穿过前七宫，进入了内正殿。七日后，听说陛下伤势有所缓和，已经开宫，下令起程返回龙泽。临走前又下令，二十八位龙神侍卫留下，协助桑德兰宫处理一个具体的事宜。

空大师、红叶大师、恒心大师、古素闲、沉明、沉玉等人，率领桑德兰宫六百多万教众，送出三百余里，方才洒泪跪别。

二十三，还君明珠

二十三，还君明珠

到了秋呈与鸿雁分界，秋呈君与龙泽依依惜别，这古素闲原来还要提出当初的约定，就是昊儿应当是秋呈的皇太孙，可是现在明珠生死未知，自己如何说得出口，去伤已经痛不欲生的鹰夫妻的心？而且，胜文从崖上摔下虽然未死，已经终生不育了，可是柳丝公主，仍然感念胜文的相护之恩，跟胜文订了亲，这，这古家也从龙泽娶了一个女孩儿回去，尊贵的柳丝公主，龙神王敬爱的姐姐，龙神王给两位姐姐都封了桑德兰公主的号，这可是秋呈的大脸面啊，罢了，自己反正好像还只有五十来岁，先再顶几年再说。如果树儿不愿意再嫁宝儿，这就更好了，树儿反正已经是皇太子了，就让树儿登基吧。

风凝知道宝儿与云树的关系可是紧张关头，便让宝儿陪着他们一起回秋呈，等秋呈内政全定，再回转。免得宝儿不善于作假，把弟弟不在的消息露于言表。

鹰原来的打算是带着儿子回到苦栎去，等儿子伤好了，就跟儿子商量，苦栎金氏一族族长的位置，就你继承了呗！咱们从此以后，再不回龙泽了，你在苦栎，开开心心地将孩子们养大了。可是现在，明珠出了这种事，玉龙吟一个晚上跟爱徒谈心，你责怪风凝，要惩罚风涵，这是应当的，娘不庇护他们俩，可是现在看在明珠份上，你，你一定要回龙泽，否则，否则，只怕，只怕......

现在没有一件事比明珠的安危更重要了，鹰不多话，答应娘亲，回龙泽。当然玉龙吟也跟徒弟商量了，怎么处理风涵父子的事情。他们父子引狼入室，如果按照泽规的话，只怕要辞去泽主的位置了。可是如果明珠还在，当然好说了，明珠直接上中泽主位就是了。现在明珠不在了，风涵一让位，明珠又不上位，这可难看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中少主一定出了某种问题，只怕不是生病那么简单了。生病，没有什么关系，让中泽的人，到病床边见礼不就结了，连人都不能见，嘿嘿，问题大了去了。

鹰一听，确实如此，为了儿子，让一步吧，随娘您怎么办吧！那么说好了，就按照明珠当初秋呈失误处理，当众父子俩各挨三百玉杖，戴罪立功，如果再犯错，就去掉位置。

一来二去，一月有余啦，泽中显贵们纷纷来下泽宫请安问候，得到的消息却皆是少主生命垂危，所以不能起见。眼见凝主上几乎是日日以泪洗面，整日在下泽宫中郁郁悲愁，金主上，重新掌握上泽大权，却无心过问泽务，整天也是愁眉不展。想来，这少主的伤，一定是非常严重了，几濒于死了。泽中显贵们大多数人家，都亲人团聚了，可谁也不敢笑逐颜开。想着亲人们能够重见，孩子们未死，全依赖明珠陛下的神力得以保全。少主为了大家受了如此委屈折磨，大家对少主能不既感激入骨又惭愧万分么？所以泽中，上至风涵，下到小老百姓，都是人人伸长了脖子，盼着少主的病有起色。

风涵挨完三百杖，真的是人情冷暖，连一个探望的人都没有。也没有关系，如今风涵倒是盼望想着自己的人，越少越好。谁知，到了晚间，第一对来探望的人就来了，柳涔和风攸，是最先来的，两人都安慰风涵，说事情很快就过去了，等明珠好了，大家再好好替你们开解。不知者不怪嘛！风涵苦笑，一面是感动于四哥和哥的情谊，另一方面，却也知道，只怕和好无望了。

不多时，林泠来探视，林泠走了，洛燕司陪着方芸莲进来。风涵一见姐姐手中拿的竹尺，脸上一窒。芸莲一直把他当亲弟弟啊，如今看到后背皮开肉绽，这心，就吊起来了。但是，她仍然咬着牙，将尺挥起来道："涵弟，当日，你立过什么誓，你还记得么？"

风涵眼泪涮得就下来了，他缓缓将手伸出来，芸莲拉过他修长的手，狠狠地就抽了下去。姐姐的十尺，比那三百杖要痛得多了，直往心里钻进去。打罢了，芸莲亲着他的手，放声痛哭道："弟弟啊，和宁啊，你，你答应过爹，你，你会时时守着正道，会把仁爱放在心中，会为天下苍生谋福，为什么，你，你为了自己的孩子，如此短见啊！你只顾得跟昊轩联姻，你只看到了孟明柔的表像，只凭你自己的喜怒办事，你，你说，姐姐有没有说错，你有没有啊！"

风涵不敢多话，只是连连点头。芸莲抚着他的后背，是泪不可止。

等他们都走了，风涵的后背也是疼得狠了，心中更是愧悔得钻心，累得全身都不想再动半分，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了一会儿，便觉得后背有凉凉的水，开始还以为是霜辰又哭了，唉，不是跟你说了么，三百玉杖算什么啊，叫你看着晨旭去，千万别让这孩子想不开。你，你怎么又过来哭了。

一抬头，却发现哭的人，哭的人居然是自己的娘，这一惊非同小可，立即想从床上爬起来，给娘请安。叫玉龙吟一把给压住了，玉龙吟抱住他的头就哭道："娘的儿啊，今天，看你被打得血肉模糊，娘亲心如刀割啊！"

这下，风涵是再也忍受不了，他哇得一声扑在母亲怀里哭了，边哭边道："娘，娘，儿子不孝，儿子怎么做出了如此大错事，儿子怎么能对自己心爱的外甥做出这种种天怒人怨的恶行，儿子，儿子现在都不敢想，不敢想，儿子居然会同意施用十大酷刑，儿子居然屡屡迫害他致死，儿子，儿子是什么人，儿子比恶魔更可恶，比恶魔更可怕啊！儿子，儿子做出这样的事来，儿子不配做您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