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行 第六部 中——行到水穷处

李潮将折子小心地放入怀中，和罗根对视一眼，呵呵，陛下比原来成熟多了，没有动用皇宫中任何力量，却从明皎商行派出探马，结果已经将准备勾串造反的朝臣名单，摸得清清楚楚。呵呵，想不到，舒明伦、江宁海、傅亮声这几个次辅如此大胆，居然勾结了朝中百来个大臣，想另立新君，幸亏啊管勤律脑子还不糊涂，听到女儿传出来的，要他跟舒明伦他们合作夺位的消息后，又惊又怒，偷偷来向皇上汇报。皇上不动声色，将参与叛乱的朝臣和将军的名单摸得一清二白。你们还以为，咱们皇上，这些天，真的被皇后的事情，弄得灰头土脸么？好歹咱们爷，可是凤神王啊，真的像你们想的这般无能还成？哼，哼，这群人，活得不耐烦了。

已经知道这股力量的来源了，不在傅妃处，而潜伏于太上皇居住的慈怡宫中。他以为我不敢冒犯太上皇，必不敢去那里动手。你大错物错，朕不能让禁军动手，可朕可以单枪匹马来会你，不见得便输了你去。脱下袍饰，换上劲装，悄悄地推开明乾宫后窗，身子一滑，直溜出去。飞出去时候，凤耳特别尖锐，已经隐隐约约听到了城城内有拍门，有闯进去的声音，想来，李潮他们已经动手了。我可不能比他们慢了去。我的珠子儿，可是再受不起磨折了，我要再不去接他，我不如死了算了。

闯进了慈怡宫，才知道自己已经来晚了，所有的太监们都极可怖地死在地上，一摸他们的尸身，却是见了极可怕东西，吓死的。所以，这脸一个个都吓得扭曲了。这股力量，这股力量也感觉到了事情突然，所以，它，它离开了，天，天它去哪里，他，他不会去找明珠吧。

想到这里，他飞身就往茅舍去了，珠子，你等着，旭哥来了。

鹰涵两人也担心珠子受到袭击，所以两人便围着茅舍转圈。转来转去，可真的没有转出什么动静来。这俩人想着，咱们就转得再大些，将森林二百米左右的地方都搜一搜，这样更安全些。

霜辰见他们俩迟迟未归，心中不禁担心起来，这俩人做什么去了。珠子已经平静下来，一直在昏睡，风凝气得不想理睬任何人。霜辰按着剑，心中却总是惴惴不安，好像要出什么事一般。他正在焦虑地转着剑柄，无奈地等待着。

突然听见叮叮的一阵子声音，然后是几个侍卫叫喊声：“有刺客来袭击，主上，保护少主。”

霜辰只看到一条青影向躺在床上的珠子母子抓去，他无暇多想，长剑一摆，已经直逼那人的后心。这青衣人眼见就要叫剑给刺穿了，一个反手，便去夺霜辰的剑。这三十几年来，霜辰与风涵经常切磋，他本来就是风净尘的高足，若论剑术，不在风攸之下。那青影几度想逼开他去抓风凝和珠子，却几度叫霜辰给挡住，电光火石间，已经过了四十八招。这时几个没有受伤的侍卫也冲进屋子来，这青衣人一看不妙，突然不顾一切，拼着自己后心被刺成大洞，死命抓向珠子。

风凝惊得魂飞魄散，死死将儿子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大半个身子硬阻着，霜辰也顾不得了，相用力将这个刺客拉出去。这刺客攻击的方向突然就变了，他一个飞转，以不可思议的身法，将霜辰一把扭住，一挥手中的金简，磕飞了霜辰的剑，将霜辰夹在怀里，纵身飞出茅舍，避开风涵和金辰鹰来的方向，向西边去了。

侍卫们虽然没有死的，却被伤的七零八落，鹰涵冲进茅舍，晚了一步，风凝焦急地吼叫道：“哥，二哥，辰哥叫刺客劫了，你们快救人去。”

二人不作二想，向着西边紧追下去，到了分岔路，两人便分开了追赶。风涵一直追到京城外的凤泉山，只见在一个个地下喷泉造成的洞口边，烟雾缠绕，实在分不清刺客在哪里。他小心地在热雾中搜寻，绕过了几十个喷泉，一抬头，已经进了山中，只见山谷深入，半山腰，似乎有个平台，隐隐约约吊着个人，远远看这身形便是霜辰。风涵又急又疼，飞身几个纵掠，已经到了洞口了。

到了洞口才发现，被吊着的是个女人，穿着龙燕宫装。想来是儿子的妃子，这妃子已经一脸恐惧，哭得梨花带雨。风涵凝神静气，站到洞口平台上道：“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只听那人锐声道：“风涵，我数到十，你若还不动手救人，体怪我将她射成刺猬。只怕她的肚子中，也有你的种吧。”

风涵又惊又怒，他沉声道：“阁下，为难两个女流，只怕不是英雄作为，未免有失身份吧。”

那人尖利的笑道：“我本来就是魔头，有什么身份可言。我向来无恶不作，你跟我来讲身份，就是悖。风涵陛下，你是大英雄，你却要讲身份对不对。如果任我将这贱人射死，只怕，天下人要耻笑你了吧。”说罢，这魔头已经开始数数了。

一，二，三，转眼就数到八了，利箭已经响起，风涵无计可施，就算知道这些妃子可能参与不轨之举，可是，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射死啊。风涵身子连动，长剑一挥，已经接住了几支利箭，一横抹，已经将两个妃子放下了。

刚一放下，突然那个妃子捧住小腹，凄厉地叫喊起来，风涵一惊，心想，万一自己那个儿子，脑子不太明白，真的乱来，如果因为自己救治不力，而导致流产，在儿子面前无法交待。想到这里，便蹲下去了。刚一搭脉，却见那妃子手腕一动，一把毒针迎面飞来。风涵大怒，身子一歪，避开去。但风涵是大宗师啊，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一个女人动手，那妃子居然武功不弱，毒针不成，操起利刃，就往风涵肚子上割过来。

风涵身子一偏，轻松避过，但是身后，却有一道劲风直飞而来。风涵刚想回击，只听身后那个声音森然道：“你若不想凌霜辰死，你最好莫动，否则，他就被大卸八块，明亦远我说到做到。”

风涵轻叹气道：“真心三哥，真的是你，你，你到底要做什么？罢了，当初你对我兄弟有恩，我不动手就是了。”说到这儿，风涵将长剑一扔，束手就擒了。

明亦远点了他的要穴，将他推进洞里，这洞居然布置的很不错，像模像样的是个家。霜辰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风涵仔细打量他，还好，没有什么伤痕，看来只是叫点了穴位，不觉长长松了口气。明亦远冷冷地在洞中央坐下，盯着风涵。洞中的几个妃子，都极其乖巧的跪下，有的替他捶腿，有的替他捏后背。风涵看着他的青铜面具道：“三哥，你要怎样呢？”

明亦远冷笑一声道：“明亦远复活之日，那个傻真心已经死了，他再也不是个叫你们兄弟玩弄于手上的白痴了。我要怎样，我来带走，属于我的奴隶。”

风涵轻轻地摇头道：“你不肯放过珠子么？你这是何苦，珠子又不爱你，你折磨一个，半点都不把你放在心上的人，有什么意义呢？你痛苦的要死要活，他却毫不在意，你悲也好，喜也好，他不在乎。你又何必再自寻烦恼啊，世上，自然有喜欢你的人，你把眼睛放到值得你留恋的人身上，不是两全其美吗？”

“两全其美？亏你们风玉两家说得出来，只有你风家和玉家结亲才是两全其美是不是？哼哼，像我这样的恶魔，只能去当一个白痴的奶妈，只能整天无聊地哄小孩子是不是？”明亦远一双怒目中，烈火熊熊，好像要将风涵烧成骨灰似的。他恶狠狠地咬着牙道：“不错啊，玉明珠这个贱奴隶，跟你的儿子在两全其美。而我呢，我却要跟一个白痴在一起。这就是两全其美。这个奴隶，他欺骗我的感情，他撕碎了我的心，我怎么能让他两全其美呢！我要他生不如死，要他永远没有办法跟心爱的人在一起！”

风涵见他如此疯狂，知道说也无用，再说，不过是火上浇油。他便缓缓闭上双目，再不听明亦远在洞中狂叫咆哮，用万般恶毒的语言，诅咒明珠和晨旭。

晨旭赶到半路上，李潮回报，他母后被劫，父皇们已经追去了，知道明珠无恙，晨旭镇定下来。这个家伙，他一定会再找我，我且回宫，再等动静。果然，回到明乾宫，龙桌上放着一张黑贴，晨旭拆开，却是叫他到城外的凤泉山相见。只准一人来，要做个了断，否则他的父皇母后，哼哼，等着收碎尸吧。

晨旭带好凤魄，吩咐李潮道：“你们继续办你们的事情，明天清晨，早朝前，朕要一切如常。”说罢，便直往凤泉山。按那人的图示，七绕八弯后，来到了洞前。

明亦远在洞中冷笑道：“你们皇上来了，怎么，他好歹还是你们的丈夫，还不接出去。”

傅、严等八个妃子到了外头，见到晨旭平静地盯着她们，究竟有些不好意思，再不敢献媚，低眉顺眼，让晨旭进来。晨旭进洞，见爹娘还完好的坐在椅子上，一颗挂在天上的心，算是平安落地了。晨旭喜泪直流道：“爹娘，您们还好么？”

霜辰没有想到他会来，这可真是活活吓死了，你这恶魔，你为何要，要将我的儿也弄来，他骇呼道：“旭儿，你来做什么，快走，这个疯子，已经完全不可理喻，你，你快走。”

明亦远哈哈大笑，声音震得洞壁都在抖动，反弹回来，格外让人槮得慌，他笑道：“想走，也得看看你这宝贝儿子的本事，辰后。”

晨旭和明亦远对峙，好久晨旭才慢慢道：“很久很久不见了，你好么？”

明亦远惨笑道：“不好，一点都不好，不把你永远杀死，我永远好不了。”

晨旭柔声道：“你心中有如此多的恨么？非要我死不可。唉，有些事情，不是我想的。如果你杀了我，能放过爹娘，放过珠子，你杀了我呗。”

明亦远厉笑道：“放过他们，错，我要在你面前杀了他们，然后在你面前带走他，哼哼，杀了你，不如让你痛苦，来得让我满意。”

晨旭低头道：“如此说来，今日我们非兵器相见不可么？”

“少废话，你啰嗦什么？你想感化我么？不必啦。放马过来，我要打得你心服口服。”

晨旭和他各拉兵器，便在洞中开始一场恶战。这二人是旗鼓相当，斗到一千余招，明亦远知道自己估计错了，一直以为他不如自己远了，现在才知道他只怕已经超过自己了。这些年，晨旭也知道自己不如宝儿，不如明珠，所以也是暗自日夜下功夫。这功夫只怕也确实达到了在人世间的凤舞神功中，功力最高的地步了。

到了二千余招，晨旭已经稳占上风了，晨旭一招凤喙夺魂，直刺敌人的心脏。明亦远根本不避，那架势，就是你刺啊，有本事，你刺好了。晨旭剑至他胸口，想到这，这人身上，流着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血，晨旭剑再无法刺下，明亦远趁机十指连抖，反倒点了晨旭七八个大穴，晨旭跌倒在地上。

风涵实在是想不明白，晨旭是怎么好，明明大占上风的，却输了，为什么这一剑不刺下去？

明亦远呵的一声道：“你脑子有病，居然还不杀我。”

晨旭慢慢地笑道：“因为，我心中有爱，所以不杀你。因为我知道你心中也还有爱，所以，不杀你。你若要杀我，我无怨无悔。死于你手，我并不痛苦。”

明亦远的身子抖然一震，他的笑声很勉强，勉强得他自己都有点要窒息了。爱，什么爱，十万年前的双生兄弟之爱么？我，我将你凌迟了，你还爱我。你，你，说的是真的么？你不是因为想让我饶了你，饶了风涵他们，所以，你才这样骗我么？

他心中所想，根本没有从口中说出来，晨旭却低声笑道：“你知道，我说的是真话。你若真要杀我们三口，那也没有什么，谁杀不是杀了，你杀不得么？你站在魔的立场上，也无可厚非呀！”

心意相通，心意如此相通，我一语未出，他已经知道了。明亦远慢慢地坐下来，拿起古化石杯，轻轻呡了一口，没有再说话。晨旭又道：“二十万年，你独自在魔界挣扎，非常不容易。如果能给你支持，我很乐意付出。但是珠子，不是东西，不是我们任何一个人随意可以分配的，如果爱他，就要尊重他。如果珠子真爱是你，我诚心祝福你们。如果他真爱是我，我决不会放弃，就算你再把他带回魔界，就算你要将我千刀万剐，我的每一粒魂魄，每一点情丝，都是想着他，念着他的，你隔不断，剪不了，只会让自己更痛苦，是不是？”

明亦远怒笑道：“闭嘴，不然，我在凌霜辰身上开个口子。”

晨旭慢慢闭上了嘴，不再说话，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明亦远渐渐平静下来。他将风涵三个提起来，打开一个石壁，里边有个洞，将三人扔了进去，他冷笑道：“你莫要太自信，一会你就知道，他是爱我，还是爱你。”风涵三人呆在这个黑暗的洞里，不知道这个疯子到底要玩什么把戏。不多时，便听到有轮椅推进来的声音，是，是珠子，难道是珠子，不是，不是风凝和侍卫们在保护他。呵呵，风涵想到了，调虎离山，我和鹰都离开了，那些个侍卫顶什么用。

明亦远的眼睛里充满着柔情，这八个妃子的眼睛里全是憎恨。明亦远柔声道：“你来了，我叫人接你，你就来了，你听话多了。”

明珠微笑道：“他们拿着刀枪逼着我娘亲，我能不来么？”

明亦远大笑道：“等咱们以后，慢慢罚他们。敢对我们的娘亲无礼，不是找死么？”

这三人一听，啥，“我们娘亲”，这东西是不是脑子全成浆糊了。

明珠微微一哂道：“是我的娘亲，请不要弄错，跟魔主陛下，没有任何关联。”

明亦远笑道：“可是过了今天，他就是我的娘亲了，怎么没有关联呢？”

明珠轻声道：“我永远不会跟你有任何关联，我用我的灵魂向天发誓，没有。”

明亦远长笑道：“你忘记了，你发的血誓，如果背叛我，生生世世沦为我的奴隶，怎么，居然说跟我没有关联？你这是不是自相矛盾么？”

明珠淡然笑道：“奴隶？生生世世？不好意思啊，我爷爷已经仔细查过玄天秘录中，关于血誓的记载了，血誓之所以必应誓，是因为他有基础，而血誓的基础，就是发誓人，必须是心甘情愿的发誓。当初，是你捏着舅舅他们的生魂，逼着我发誓的，我并不是甘心发下的。所以，按玄天秘录的记载，如果是被迫发誓，只要付出一定的代价，誓言就自动消失了。你杀了我的两个孩子，折磨了我二十四年，也骗过我了，我欠你的，只怕已经还清了，所以，我不必再遵守血誓了，现在，你我是对等的，我再也不是你的奴隶了。”

“好，很好，好一个已经偿还了。你能偿还我魔界十万年的心血么？偿还我的帝皇基业，偿还我的重生之路么？玉明珠，一句偿还，你说得好轻松啊。”

“你骗取凤爷爷信任在前，无耻夺我天家宝物在后，这种行径，是你以后失败的恶因。你一次次逼着我伤害自己的亲人，逼得我不得不送了心爱的三位奶哥哥的命，你的这种行为不可恶么？比起你伤害我的事情，我想，我已经做得足够了。我不遵守誓言，并无不当。”

“可是，我是真心诚意爱你，想给幸福，让你开心的。明珠，我如此恶待你，是因为我爱你，疯狂的爱你。”

“爱我，请别再以爱之名，来为非作歹好不好？为你的累累暴行作借口？而且，我一直告诉过你，我从来没有这过你，过去是这句话，现在还是。”

“你没有爱过我，你爱谁？风晨旭吗？你一直爱他？所以，你才将同心结下他身上，希望和他生死同心。”明亦远突然凄厉的大喊，把洞后三人吓得毛骨悚然。

“是有如何？爱谁，这是我的权利，谁都没有办法干涉。”

“那当然，不过，你不觉得，你的爱，实在是太可笑了。你一直在自作多情么？风晨旭爱过你吗？他先爱孟明柔，再爱轩辕绦，他三度订亲，两度结婚的时候，从来就没有想过你。没有想过你会伤心，哼，你真会爱人啊。爱上这样一个负心人。”明亦远嘲讽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