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亚斯又来到公爵岛,做为女伯爵的信使,他每年都要到公爵岛上来问候卡莱曼,这或许是一种非常公式化的事情,至少还能证明,玫瑰贵族也并不是那么冷血,至少圣诞的亲情问候还是能做到的。
卡莱曼对桑亚斯的到来毫不关心,然而当桑亚斯重新提出来要将莫光辉带走的时候,他的反应相当激烈,这对于向来冷漠,不为任何外事所动的诺兰上将来说,确实很少见。
“我拒绝。”卡莱曼皱着眉毛说:“任何人都没有权利插手这件事情!”
桑亚斯同样皱着眉毛,“但是一年的时间里,他的情况看起来更差,我认为您的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否刚,我想我很可能会采取武力。”
桑亚斯现在有这样的权利,他已经不再是过去的桑亚斯,正如同卡莱曼不再是过去的卡莱曼。
在这一年里,卡莱曼放弃了所有的一切权利,似乎没有什么比让莫光辉好起来更重要的事情,但是莫光辉的情况好转与否,同卡莱曼是否放弃所有的权利工具毫无干系。
事实上,莫光辉的情况确实是越来越差,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毕竟卡莱曼在这一年里所做出的所有努力,应该能让他慢慢痊愈才对。
或许是因为莫光辉正是被一点的打击,被悭慢的夺去了所有的希望,所以他的情况才会如此糟糕,所以他才会如此拒绝的康复。
卡莱曼的情况同样也很糟糕,同那些已经死在公爵岛上的其它贵族一样,他开始变得暴躁,易怒,敏感,尽管他在竭力克制自己,并且没有再伤害到莫光辉,但是就像医生的诊断一样,他患上了忧郁症,多疑,睡眠极少,对光敏感,因为他莫光辉在他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里,自己也是清醒的。
卡莱曼后悔了,后悔了他对莫光辉所做的一切。
是的,其实完全没有必要伤害一个人到那种地步,卡莱曼终于意识到一句他过去总也弄不明白的中国成语的意思,得过且过。
如果他能像莫光辉一样对琐事漫不经心,总能轻晚原谅别人,那么他们也不会这么痛苦。
尽管卡莱曼反应激烈,但是非常可惜,如今的他,也没有什么能力反抗那所谓的“采取武力”四个字,最终,桑亚斯如愿将莫光辉带走了。
住在没有莫光辉的公爵岛上,卡莱曼终于体会到了,被流放到公爵岛上那些贵族的境遇有多么凄凉,是的,失去了一切,没有任何精神寄托,尽管他的生活同过去一样奢侈糜烂,尽管有很多比莫光辉更优秀的男仆,任何东西都不能提起卡莱曼的兴趣,他也开始隐入那种漫长的无聊的状态。
这很危险,卡莱曼知道。
没有女伯爵的许可,他一辈子都不能离开公爵岛,桑亚斯承诺,只要莫光辉痊愈,就会把他送回来。
卡莱曼要等着莫光辉回来的那一开,不管那一天有多么的漫长,他竭力振作精神,竭力控制自己的暴躁情绪,并且每天会抽出一点时间同近待聊天,可惜无论他的态度有多么平易近人,对于已经习惯卡莱曼冷漠高傲的近侍来说,无论卡莱曼用多么积蓄的语气同自己说话,毕恭毕敬的态度是不会改变的。
卡莱曼终于体会到了,整整一年,被迫沉默的莫光辉到底是多么的痛苦。
卡莱曼每一天都生活在对过去的悔恨之中,他知道,过去的自己哪怕有那么一丁点的懂得珍惜,也不会成为现在这个萧条的局面。莫光辉放弃自己,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人的感情本来就很复杂,他自己也那样亲手伤害自己的所爱,蹂躏一个人,将一个人的自尊踏在脚下,总有一天会受到惩罚。
桑亚斯将莫光辉带走心后,就没有再同卡莱曼联系。
莫光辉离开公爵岛的第一年,桑亚斯在平安夜来到公爵岛,他微笑着告诉卡莱曼:“他的情况开始好转,最多也只会睡十三个小时。”
这真是个好消息,因为莫光辉离开的时候,最少要睡十三个小时。
“并且他开始愿意在睡前看几页书来打发时间。”
卡莱曼应该觉得高兴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眼睛发涩,做为一名自尊心极高的贵族,他没有流下眼泪,他只是低沉的附和了一下。
桑亚斯对于能看到卡莱曼如今的颓废,他感到非常愉悦,是的,你得原谅你这种幸灾乐祸的心理,如今的桑亚斯,年轻有为,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新贵,是社交圈里的宠儿。
他有权利嘲笑卡莱曼如今的境遇萧条。
正如同卡莱曼在过去,无是不刻不在嘲笑桑亚斯的平庸一样。
桑亚斯在离开的时候,卡莱曼犹豫了一下,他知道问出这样一句话,会使他在桑亚斯面前颜面无存,并且等同于示弱,但是他还是问了出来:“你是如何使全痊愈的?”
桑亚斯得意的笑了,他的目光充满饥嘲,是的,他确实是在等着卡莱曼问这样一个问题,这样他就能更进一步的让卡蒌曼感到痛苦和自卑:“我只是让他远离了你,只要没有你,他就显的愿意交流,并且好的很快,我想不久他就能重新成为G.D.的研究员,他是一个有智慧的人,对于G.D.来说是巨大的财富。”
卡莱曼知道,莫光辉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莫光辉不愿意同他相处。
卡莱曼被现实彻底的击倒,但是他没有自我放弃,桑亚斯能带来关于莫光辉的什么消息。
第二年的平安夜,桑亚斯用同样的微笑告诉他:“他的睡眠现在非常规律,就在前几天,他甚至指出了我的图纸中有一个很难发现的逻辑错误。”
卡莱曼知道,或许明年,桑亚斯将带来莫光辉重新成为G.D.高级研究员的消息,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介入了莫光辉的生活,并利用了他,莫光辉的一生都会非常平稳——他是那么的有才华,任何人都会被他吸引——尽管莫光辉脾气暴躁,并且洁癖严重。
第三年的平安夜,桑亚斯没有出现,卡莱曼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等着仆人通知他“诺来少爷来了”的消息,然而直到圣诞节的到来,桑亚斯都没有出现。
他只是在第二天得到了桑亚斯的电话,“非常抱歉,他想去Pb区看看,为了庆祝他重新成为G.D.的首席研究员,我昨天陪他去Pb区为他死去的学生扫墓。”
电话从卡莱曼的手中没落,他知道,他给莫光辉造成了太多的痛苦,但是莫光辉甚至没有深究卡莱曼,他只是将这些不幸的事情归咎于自己……他总是这样,表面冷酷,实际上心地善良……然而卡莱曼没有真的珍惜过拥有这样宝贵品质的莫光辉。
第四年的平安夜,桑亚斯没有再次失约,他穿了一件新的礼服,看起来心情非常好,他甚至没用那种嘲讽的眼神看卡莱曼,他说:“他正在准备接受手部的手术,尽管希望不大,他也希望试试。”
卡莱曼微微笑了一下,“这很好,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他并没有问莫光辉的手术在什么时候进行,实际上,他对任何事情都不再抱希望。
如果桑亚斯的目的是希望卡莱曼隐入绝望,那么显然,他做到了,并且做的很好。
卡莱曼意识到莫光辉可以生活的很好,甚至于没有自己的介入,他能生活的更好。
卡莱曼认为,如果这个平安夜是他与莫光辉之间的结束,他也没有资格说出任何不满。
这是他应得的结局。
卡莱曼因为这个结局,独自一人在莫光辉过去的卧室里流下了眼泪,这很丢人,是的,丢人,对于卡莱曼来说,他依旧是一名贵族,并且他也曾是一名颇有声望的人物,他不应该哭,即使没有人看见,他不应该因为这个结局哭的像个孩子,悔不当初,因为即使哭泣也不能解雇任何问题。
卡莱曼认为,至少桑亚斯是个胜利者,他没有徒劳的问莫光辉是否有提及自己,也没有想过问女伯爵要一张许可,他知道,一切都是对他的处罚,并且既然莫光辉已经痊愈,却没有主动回到公爵岛上来……这一切都证明,莫光辉不需要他。
这一个的圣诞节,对于卡莱曼来说,真是无比的凄凉。
但是在十二月二十五的早晨,卡莱曼得到约瑟小姐来访的消息,这使他觉得非常迷惑。
拉琳娜同七年前一样优雅迷人,七年的时间,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点痕迹。
她对着卡莱曼笑了:“您看起来过的不怎么好。”
“也并不坏。”卡莱曼说。
拉琳娜抱歉的笑了笑:“尽管您曾拒绝与我合作,但我仍旧佩服您的勇气和毅力。”她又打量了一下卡莱曼,也许她刻意想要用这种目光让卡莱曼觉得尴尬或者自卑,但是卡莱曼并不在意这些,于是她继续说下去:“所以,我想提供给您一些便利,如果您还想见他一面的话。”
卡莱曼对拉琳娜的目的没有揣测,他不愿意去揣测这些,但是能见到莫光辉对于一个人在公爵岛上生活了四年的卡莱曼来说,无疑有强大的诱惑力,如果这是拉琳娜阴险的交易,那么他也会义无反顾。
卡莱曼同拉琳娜离开了公爵岛,在离开之前,他同女伯爵通了电话,对方并没有拒绝他的请求,女伯爵只是沉默了很久,最终她说:“我希望你能尽快返回公爵岛。”
卡莱曼没有反驳,能见莫光辉一面就已经够奢侈的了。
在久违的空中堡垒上,卡莱曼望着窗外的云海,他一言不发,看起来非常厉害,拉琳娜试图同他交流,但是卡莱曼心不在焉,他的内心充满了恐惧,他不知道莫光辉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他也不知道在见到莫光辉的那一刻,自己又会有什么样的行为,他希望自己看起来能优雅一点,至少不要在莫光辉面前出丑或显得手足无措。
“他的手术安排在今天下午。”拉琳娜轻声说。
卡莱曼背对着拉琳娜点点头,他将手中的葡萄洒放在桌子上。更加心不在焉。
这一切看起来都非常详和,甚至可以说,任何人都会认为事情向着好的地方发展。
但是很遗憾。
当拉琳娜拿起身边的呼叫器,为空中堡垒的下降下达坐标位置的时候,卡莱曼最终选择了放弃,他笑了,“很遗憾辜负了您的好意,我想我更喜欢公爵岛。”
卡莱曼最终没有离开公爵岛。
他的生活恢复了过去那种乏味的重复,并且他对这样的情况已经不再感到忧伤,他认为这是最好的结局。
生活在不同角色的人身上继续,第五年的六月份,卡莱曼感冒了,他一直身体健康,不轻易生病,然而正如同一句中国古话,病来如山倒,小感冒引发了轻微的肺炎,即使这样,由于的漫不经心,也拖沓了将近两个月才痊愈。
十月份,气温开始在零下十摄氏度徘徊,房子的壁炉里永远燃着温暖的火焰,卡莱曼盖着曾经包裹莫泺的羊绒,透过朦胧的窗户看外面灰色的天空。他的眼睛里神色颓废,任何东西都让他觉得乏味,即使室内有漂亮名贵的植物,也不会使他的心情变得好一点。
生命真是太漫长了,卡莱曼想。
第五年的平安夜,对卡莱曼来说已经不再具有什么非凡的意义,因为在九月份,病中的卡莱曼接到了桑亚斯的电话,莫光辉的手术非常成功,并且复健也做得非常好,要不了多久,他又可以重新进行精密的机械连接。
十二月的中旬开始,仆人们开始精心布置别墅,为圣诞节以及诺兰副执行官的到来做好一切准备,卡莱曼每天看着仆人们的忙碌,他忽然觉得,做一个平民其实非常幸福——这是他从来没有仔细考虑过的事情。
平安夜如期而至,卡莱曼裹着羊绒毛毯,依靠在舒适的沙发上,室内温度适宜,并且今天早晨送来的新鲜红玫瑰散发出来的芳香也使人心旷神怡。他的手里握着莫光辉并没有带走的领带夹,他用与莫光辉相同的姿势握着领带夹,手指仔细的感受上面的纹路,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忧伤之中。
卡莱曼有点昏昏欲睡,甚至于仆人走过来通知他“G.D.首席研究员莫光辉先生来访”都没有能让他精神一点——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莫光辉来了,他以为那不过是他半睡半醒之间的梦。
莫光辉并没能预料到,五年之后,看到的卡莱曼同五年之前相差如此之大。
即使身边有火光照耀,卡莱曼的长发看起来死气沉沉,好像是灰色的,他面色苍白,长长的睫毛因为呼吸有轻微颤动的。
他看起来简直要腐朽了一样,莫光辉有一种错觉,似乎他走过去,哪怕只是轻轻碰触了卡莱曼一下,也会导致对方立刻化为呛人的尘土。
莫光辉痊愈之后,桑亚斯建议他不要立刻回公爵岛,他态度平和的对莫光辉说:“立刻回去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卡莱曼能过的很好,并且我认为你应该让自己轻松一点,你的生活中心总是他,你应该为自己好好想想。”
莫光辉接受了桑亚斯的建议,并且做为一种反抗,他没有同卡莱曼联系,如果说卡莱曼不再爱他了,或者他也不再爱卡莱曼了,那么这只能说明,感情在他的放任自流中消亡,他没有后悔的资格。
莫光辉无法想像……他尝受过孤独的滋味,仅仅一年,他就濒临死亡,他不知道卡莱曼是如何这样孤独的在公爵岛上生活了五年,在他的印象中,卡莱曼总是从容不迫,可以将自己照顾的很好。
莫光辉轻轻走过去,将卡莱曼抱在怀里,他亲吻了一下卡莱曼金色的长发,莫光辉的眼泪落进卡莱曼围裹的羊绒毛毯里,他轻声在他耳边说:“对不起,我很抱歉。”
卡莱曼的睫毛又颤动了一下。
结束章 生活中的得与失
卡莱曼放弃了第一继承人的身份,作为诺兰系剩余的唯一有此权利的男人,桑亚斯同样也放弃了继承人的席位,新的玫瑰贵族家长,最终不再有太多悬念的落到荙荙莉身上,这个为了玫瑰贵族恐怕要当一辈子修女的女人,成为新的家长,至于女伯爵,她并没有留下来做一个背后的实权者,这很奇怪,这也同样不符合她对权利追逐的本性。
将权利正式转交之前,同央辛会面,后者对于她的主动到访很意外,对她的招待足够周道,但是不够殷勤,作为一名被强迫退休的政客,他同女伯爵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厉害,那么他也就不需要小心翼翼,避免使对方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