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徐老汉行的平稳,船身晃晃悠悠的,直教我晕晕忽忽舒服的快睡了过去,头一点一点
往桌子砸去。
正犯迷瞪,突然远处岸上传来一阵震天之响,似是有千百号人在齐声大喊,好像平地起
了惊雷一般生生将我震醒。
我倏地坐直身子,瞪着眼迷茫的左右看看,问道:“这是……怎么了?”
青风青莲猛地站起身,手按腰间,神情严肃道:“楼主。”
许寄言慢慢抬起眼,冷静道:“不要轻举妄动。”
却听外面扑通扑通两声,像是有人跳进了水里。青风皱眉低声道:“是那祖孙俩。”
“原来如此。”许寄言优雅起身,此时外面远处一个浑厚的声音扬声道:“辛齐国泰王
爷迎见天越国凤蕴国师,请国师出来迎驾。”
青莲脸色一变,咬牙道:“竟敢瞧不起人,我……”
许寄言静静看了她一眼,青莲面上一凛,闭上嘴巴垂头不语。
我默默站在许寄言身后,心里嗤一声,又是一个权贵么,从辛齐到天越,我还真有贵人
缘呀……
手突然被牵住,我抬起脸来,许寄言将我拉至身侧,淡然笑道:“酒眠,随我出去迎驾
罢。”
掀开帘子弯腰出来,一抬眼,我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此时江水流至宽阔处,水速渐
缓,河两岸皆是青山,山下边的平地上,一排排整齐规划的士兵,手持弓箭对准江心—
—也就是我们,右岸处一群黑甲骑兵簇拥着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了一人,正是那辛齐
国泰王爷段景词。
许寄言紧了紧拉住我的手,我这才恍过神来闭上张大的嘴,身后青莲嗤了一声,我脸上
发红,清清嗓子装没听见。
“天越国凤蕴,拜见段王爷,不知王爷如此大驾远迎,有何要事?”
许寄言优雅抬手,气度淡然。我看他一眼,心下也不禁佩服,这种生死关头竟然还能处
变不惊不卑不亢,真不愧是天越国的大国师。
黑甲骑兵分开,段景词暗红衣衫雪白骏马慢悠悠的从人群中出来,笑道:“本王才该问
呢,不知天越国师亲来我朝有何要事,本王没能迎接客人,作为辛齐朝的王爷,有失待
客之道呵,是以现下本王亲自过来了,还请凤蕴大国师赏光。”
“泰王爷客气,在下只是听闻辛齐朝风光姣好,心向往之,因此出来游玩一番而已。本
来不是正式来使,在下哪敢接受王爷美意,还等下次拜了信书,再来做王爷的座上宾罢
。”
“既然如此,那本王也不好留客了,只是凤蕴国师身旁那人,本王却不得不留下。还请
国师将他归还于我。”
我抬抬眼皮望望岸上的段景词,又斜着眼偷偷瞄了许寄言一眼,心里竟有些幸灾乐祸,
嘿嘿,抢吧,你踢一脚他打一拳,谁也占不了便宜,最好弄个两败俱伤,老子就逍遥了
……
却听段景词又拍手恍然道:“哦,忘了说,不还也可,只是那人身上中了我皇室独有的
牵机散,如若三日不解毒,便会终日昏睡不醒,最终七窍流血骨骼寸断全身腐化而亡,
凤蕴国师应该听过把?”说罢笑了笑。
——什么?!
我目瞪口呆,脑袋里一个激灵,怪不得刚刚一直发困,原来——猛的抬头对着段景词那
个小王八咬牙切齿怒目而视,直恨不得扑上去将他撕碎喂狗,正气的发抖,却见船侧一
艘筏子飘忽之间行了过来,上立一人,正是那徐小花!
她脸上早不见了娇憨之气,对着我们妩媚一笑,道:“好了,请凤蕴国师将夏公子交出
来吧,这毒可伤身的很,尤其配着酒下肚——啧啧,得赶快解了才好。”
我怒,奶奶的!还不是你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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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头去看许寄言,他面上淡淡的,看不出神情,我心里一抖,糟了,许寄言不会舍不得
把我送出手吧,看那小王八将那劳什子破毒说得如此厉害,不像是在说假话,要是我真
死了——猛地抓住许寄言胳膊,睁大眼睛祈求的望着他,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要是不把我交出去,那才是真完蛋了,你可别害死我啊!
他微微侧头瞧着我,双眼无风无波,如幽深碧潭,直看得我心里没底,半晌儿,他忽而
垂眸微笑,“好。”
“主子!”后边青风青莲二人上前一步急道。
“有话回去再说。”许寄言静静道,身后二人只得顿住脚,不甘的瞪我。
关我屁事啊,老子才是最大受害人好不好!我满腔委屈愤恨的瞪回去,却听那小花催道
:“夏公子快下来吧。”
赶忙转头移步想走,手却被握住,我回头瞪着许寄言,不敢说什么,只好在心里吼道,
老子一条小命可是握在人家手里,你不会后悔了吧!
许寄言欺身上来贴住我,一手揽住我的腰,垂眸低笑道:“你怎么过去?”
我正面红耳赤想挣脱出来,听到这话,一愣,回头看看那隔着一丈远的羊皮筏子,是了
,我又不会轻功,难不成教我跳过去?
耳侧忽的一暖,许寄言的吐息如兰似麝,温温热热扑在我脖颈,他轻声笑道:“放心,
很快我便会接你回来。”心下一震,我猛地回头,唇上却不意一暖,险险擦过了许寄言
那白玉般的面颊。许寄言长睫颤了颤,低垂在我肩窝处的头慢慢抬起来,两汪深潭直直
瞧着我,眼看就要起风浪了,我老着脸皮移开视线干咳两声装傻道:“那个,赶紧着吧
,我急着去解毒呐。”
许寄言叹口气,脸上似是无奈,他眼波轻转,往岸上那边瞧了一眼,又移回视线垂眸轻
笑,将我往他身上揽了揽道:“这几日小心些,别惹事。”我也顾不得问他什么意思,
只恨不得上手给他一巴掌,当着这无数的围观群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还教不教我做人
了?!
胸上却抵了一只手,许寄言轻轻一推,我身子一轻,竟飘飘忽忽飞了起来,还没来得及
大叫一声,背手一只小手揪住我衣领,将我扯到筏子上,身后小花娇声道:“多谢凤蕴
国师,小花下次再请您喝酒。”说罢咯咯笑着,划动筏子往岸上去。
我蹲在筏子里,抬眼四顾,只觉得入眼皆是茫茫江水,回头望了一眼,小船已飘走,船
上许寄言长身玉立,笑得云淡风轻,沉静的眸子静静瞧着我。
缓缓叹口气,转过头,前方岸上段王爷段景词鲜衣怒马,笑的唇角弯弯,一双凤眸却眼
神冰冷紧紧盯着我。唉,挥别了一个难对付的,又来了一个更难对付的,只能强打起精
神了……我在心里默默流泪……
来到岸边,小花轻轻一跃上了岸,两名士兵也架了木板将我扶上来。我掸掸衣袖上的水
珠,走到段景词那匹骏马前站定,仰脸狗腿一笑:“段王爷好啊,段王爷千岁!”说着
就
一甩袖子扑倒在地。
头低低伏在胳膊上,鼻尖能闻到湿润的土壤气息与青草的清香。周围一片压抑的寂静,
只有风声在谷间回旋,趴了半晌儿,有些累,我难受的挪了挪屁股,头顶上段王爷终于
开了金口——“哼。”
旁侧有人走过来扶起我,是个面相忠厚朴实的中年人,他呵呵笑道:“夏公子太客气了
,鄙人是王府的管家,夏公子称呼鄙人段丰便可。夏公子在府上做客这几日,鄙人会负
责照顾您。”
听这浑厚的声音,原来刚刚第一句喊话那人是他,我抬抬袖子,嘿嘿一笑:“以后劳烦
段叔照顾了。”先打好关系总没错。
“段叔也是你叫的?”段景词冷哼一声,牵动缰绳,“回府!”雪白宝驹扬颈长鸣,前
蹄在地上刨了刨,刨了我满头满脸的尘土,这才得意洋洋潇洒转身,带领满谷的士兵往
回折去。
我瞅着那肥硕的马屁股,直至看不见,这才抹抹脸上的灰,恨恨呸一声,什么人配什么
马,都他妈的不是好东西!
“夏公子。”段叔牵了一个灰不溜秋的东西过来,脸上有些尴尬,“那个,王爷吩咐说
,让夏公子骑这个……”
嘴角抽了抽,我与对面那双温柔纯真的大眼睛对视片刻,无力道:“兄弟,以后咱俩就
相依为命吧。”
“噶喝——噶喝……”面前的驴子欢快的叫了起来。
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骑驴不知行路苦。接下来两日,我拼命地抽打着这头蠢驴去
追赶人家肥头大马,本来赶上队尾已属不易了,偏偏段景词那厮还下令说要我跟在他马
屁股后面,我只得一边恨得咬牙一边猛力追赶,差点没颠死在驴背上。而每当我被颠的
吐白沫翻白眼东倒西歪时,段景词那小王八羔子就居高临下斜眼瞟我,弯着眼睛笑得好
不邪恶,末了还很得意的转过头去不屑哼一声。
终于在掉队十八次又赶上十八次以后,我无力的瘫倒在驴背上,两手抚摸着爱驴的脖子
,喃喃道:“宝贝儿,加把劲啊,兄弟我就全靠你了,不能输给马眼看人低的畜生!”
爱驴撕心裂肺哭号了一声。
段景词的声音从斜上方传来:“酒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我半边脸贴在驴背上侧头对他咧嘴一笑:“没啥,就是想告诉王爷一声,假如明日我死
在这路上了,千万不用麻烦,直接把老子葬在路边就行了。感激不尽。”
段景词闻言眯起眼低低笑了半晌儿,然后勾起唇角道:“放心,到时候本王一定好好处
理你的后事,还有你的爱驴,就葬在你旁边日夜守着你怎么样?”轻笑一声,段景词皓
腕一扬挥鞭加速,白马矫健的身姿,段景词飞扬的墨发,一切看上去都那么邪恶。
51.春梦连连
我愤恨的揪住驴毛,张嘴吐了口唾沫。
正想开骂,身边吱吱呀呀贴过来一辆金顶檀木大马车,我眼睛一亮,又羡又妒,不知道
谁这么好命,能坐在这么舒适漂亮的马车里……
车窗帘子被人掀开,露出一张娇俏的笑脸,小花笑嘻嘻招呼我:“夏公子,怎么骑这么
一头丑驴呀,快来里边坐!”我本想学习段景词不屑冷哼一声,谁知心却管不住脑袋,
猛点了两下头,伸长脖子看看前方,段景词的身影隐隐约约看不清楚,一咬牙,不管了
,他就算要抽死我我今天也坐定了马车!
翻身下驴,将绳子系在车辕子上,我爬上马车钻进去,一下子被装饰奢华的马车内里给
晃花了眼,小花笑着拍拍她身边软垫,我靠过去一屁股坐下,舒服的长吁一口气,伸展
开身子闭上眼打算赶紧好好睡上一觉。
身旁小花不满道:“怎么连句招呼都不打啊,我可是好心叫你进来坐的。”
睁开一条缝瞟瞟她,又闭上,慢吞吞道:“哦,小花姑娘,原来你在啊。”
“我不叫小花,那么难听的名字。我叫柔柔。”她顿了顿,又咯咯笑道:“果然就像绵
绵蓉蓉说的,夏公子真有趣。”
“哦?怎么没在王府见过你?”
“奴婢经常在外办事,一般也不住在王府里,这次是特意过来服侍夏公子的。”她忽然
换了称呼叫自己奴婢,语气却半点恭敬都无,只是笑嘻嘻的瞅着我。
我想了想,既然如此,那还是要打好关系的,于是道:“柔柔姑娘叫我酒眠吧,以后就
劳你照顾了。不过现在我十分累,要休息,你静一静,不要吵我。”
“哎呀,别睡,多无趣呀,你就不想知道王爷多么英明神武设下了这个完美圈套?你要
不要听听啊……”
我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不再理会她,晕晕乎乎睡了过去。
马车晃晃悠悠的,意识沉沉浮浮似飘在云端,我身子悬在一片虚无中,正不知往哪里去
,却忽然猛地一坠,掉进了一个华美大屋里,我端正坐在一张铺着锦被的床上,四下看
看,只见满屋挂着轻软红帐子,烛影摇曳,影影绰绰,正迷糊间,忽的摸到身旁一个柔
软温热的身子。
转头看去,却见那美人身子如水般瘫在我怀里,娇羞的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面目。情
不自禁伸手摸去,一触之下,细腻柔滑,软玉生香,好不消魂。
心里咯的一下,怎么这个情景如此熟悉?!抬眼四看,红帐红烛交杯酒,呦嗬!又是这
个梦!
灵台顿时清明,我清楚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怎么也醒不过来。心里一阵冷笑,哼哼,仙
女姐姐,不用装了,谁不知道接下来我一调戏你你就会变成君白崖的模样反过来调戏我
,这个梦之前同许寄言喝醉那次已经做过了,当我是傻子么,还来两遍!
伸手将怀里美人推出去,她娇呼一声跌倒在地上,身上衣衫忽然褪去,颤颤抬起头来,
粉腮红润,星眸迷蒙,柔唇里轻轻溢出几声痛呓,我一惊,却原来是那日山洞里情思迷
乱的顾墨岚!
赶忙站起身伸手去扶他,一边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没看清是你……”
手一触到他胳膊,少年柔韧的身子便紧紧缠了上来,一手揽住我的腰,一手勾着我的头
,火热的唇贴上来,轻舔细咬,好不温柔。又忽然霸道的撬开我的唇,含住我的舌,唇
齿相交,屋内顿时淫靡声连连。
我身子一阵阵发软,好似又中了那情花毒,只觉得腿脚站立不住,手上也推不开,只得
瘫软挂在他身上,感觉体内深处欲望喷涌,神思迷乱,心智却仿佛跳脱出来清晰得很,
心下暗暗叫苦,这是中了哪门子邪哟,怎么忽的做起春梦来了,对方还是顾墨岚?!…
…早知道我就好好照着剧本唱那戏词,调戏仙女姐姐,等他变成君白崖再反调戏我,我
再被吓醒了,这不就无事了么!……
心里胡思乱想,脸上柔唇辗转,慢慢移到耳侧,轻轻含住我的耳朵,细细咬噬,然后一
声轻笑,声音如三月春风拂过:“酒眠,我来接你了。”
身上一个激灵,力气如潮水全涌回来了,我一把推开他看清他的脸,惊讶道:“许寄言
?!”他怎么也来了?……却见那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突然又变作一双微挑的凤眸,冷
冷盯着我哼道:“你想去哪?告诉你,你是逃不出本王手掌心的!”
我目瞪口呆傻了眼,这这这,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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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闭了闭眼,甩甩头,耳畔却传来温润清朗的声音:“酒眠,酒眠,这一遭看过了你
,我也放了心,便就此别过罢。”
心里大惊,张眼看去,面前哪有什么许寄言段景词的,却是午夜梦回许久不至的君白崖
!他一袭青衣,素淡清雅,许许风致,一如往昔。我一时怔忪,竟不知是幻是梦,颤颤
伸出手想去摸他,那青衣素袍的人影却淡淡飘忽远去,宛如融入了天地,只剩下一个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