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对方已然思考的滴水不露,释然一笑,樊玉麒双手抱拳躬身一礼:“臣玉麒愿听从皇上一切调遣。”
呵呵一笑,褚炤易欣慰一点头,转身略施功力挥袖拂乱了那沙盘,城墙楼宇瞬时翻覆于散乱沙石之上,残垣断壁一片狼籍,他一双眼中闪着势在必得的自信光芒。
两日后,大炤举兵南下,守城多时的秦满派出的侦察兵回报,说大炤军队已朝寒林城开近,不出十个时辰,至多隔日正午就会兵临城下。
年逾半百近花甲之龄,双鬓斑白却精神矍铄的寒林城守城大将秦满听后微微皱了皱眉,心想这天还是来临了,他早就劝过皇上要对大炤竖起十二分的戒备,奈何这暴政之帝听信小人谗言并不将日渐强盛的大炤放入眼中,一味当它是那个四十多年前曾被南蛮打击到毫无还手之力任凭宰割的大炤。
就是伪后细作,也都是在他的强压下派去大炤的,好不容易安插在炤元帝身边却不会善加利用。
这次若非被人连夺了几座城池,恐怕皇上还当这是对方小打小闹,不知痛痒。
此次大炤来势汹汹,以这三月不到便连攻五城的气势,秦满料想这大炤国君怕是想要一口吞掉南蛮,就不知这登位帝位尚不满十年的年轻帝王有这个好胃口不。
秦满站在城墙之上望着已增援至十五万的守军,脸上一派肃穆神色,头盔上那一簇火红的红缨在凛冽的寒风中飘动,如同一簇熊熊燃烧着的怒焰,铜色发亮的盔甲穿在他威武的身躯上更显雄姿勃发。
他坚信以十五万兵力足可阻挡住大炤的大军,他加固了城墙,打造赶制了诸多反攻城的器械,增设了几处观察台,为的就是死守寒林城,城内有足够的粮草让他们能支撑到明年,他相信只要坚持到寒冬来临,耗尽他们的粮草,这大炤军队就会知难而退。
这是他原本的计划,可是等到几个侦察兵带回一个消息后,他却有些动摇了。
“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那大炤并非全军出动,而是仅动用了五万步兵来攻?而且全部帅旗都换做了龙旗?”
秦满不可置信的质问侦察兵,甚至急切的抓着小兵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那小兵哪敢打诳语欺瞒将军,连连点头应是,然后更加详细的向对方报告自己所见,说他们不仅看到了挂帅龙旗,甚至看到大军之中有一辆守卫严谨的马车,怕是那炤元帝就在其中。
秦满听后愕然的松了手,脑中飞快的闪过几个念头。
出兵五万,且还只有步兵?挂帅龙旗,皇帝御驾亲征?
“探查了没有,后方可有大军跟随?”
“回将军,我们向后探了三十里也不见有其他军队跟随,确确实实只有五万步兵。”
秦满更加错愕,明知这可能是个圈套,可是听到这些消息后心念却多少有些动摇了。
如果能够消灭这五万兵力再杀了大炤国君炤元帝,那他们就不必死守寒林城数月,更可以一劳永逸的大伤炤国实力……
但他并非初上战场一听有好处可捞就自乱阵脚一通强攻的蹩脚将军,他知道这五万兵力和御驾亲征的背后定然存在危险的陷阱,他生性多疑,稳定心绪思前想后,打算加派侦察兵探清对方虚实再另做打算。
“怎样,还有多远到寒林城?”掀开帘子,褚炤易接过樊玉麒递来的水袋,喝下后望了望天问了句。
“回皇上,我们现在已到汶水一带,只要再难行六十余里便能到达寒林城。”
“哦,那按照当下的行军速度,明日正午就能到了吧……不急,叫兵将们休息两个时辰再走吧,那秦满多疑,必定不敢轻易发兵来阻击,到了寒林城后我们按兵不动,按照计划行事即可。”
放下帘子,褚炤易勾起唇角轻笑着喃语了句:“这法子若对上罗绍那种不善思考之将怕是会折了我们自己,但放在秦满那……”
在马车一侧骑着乌云踏雪的樊玉麒没有听到后话,只是隐隐听到男人一声似有若无的笑声。
大炤军队兵临寒林城下前,秦满派兵反复探查,就怕这其中有诈,兵力后援和炤元帝的真伪他都让人调查了个透彻,明明事实就在眼前,他却越发犹豫不决。
时至未时大炤军队抵达寒林城,距三里处安营扎寨,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在秦满眼皮底下休憩起来。
秦满手下几门大将分立两伙,一伙劝秦满趁此机会大举出兵端了大炤的营盘,杀了炤元帝,另一伙就劝秦满再彻查一番,趁夜派人潜入敌营,再次确认那亲征之人到底是不是炤元帝本人再行兴兵,毕竟对方只有五万步兵,探查清楚后再发兵也不迟。
秦满几经犹豫,最终是选择了保守的意见,挑选了几名身手不错的侦察兵长,让他们冒死潜入敌营最后一次探查炤元帝虚实,带回确切消息,若是得知消息属实,就是有阴谋隐情他也不会惧怕,他想用十五万的守军剿灭这五万步兵,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当夜,大炤主营盘军帐内,炤元帝看着招集而来的几位将军,为首的自是身形高大一身火龙甲的樊玉麒,其后一字排开是四位镇国将军。
除了青龙徐苍破和朱雀程天远,镇北玄武齐牧之和镇西白虎战隆旭这次也随军同来。
齐牧之正值不惑之年,自十八岁从军,征战沙场二十余年,身形高大,身材壮硕,身板甚至比樊玉麒还要壮两圈,性格豪爽率直,说话声如洪钟,总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大笑之声,带着股北方汉子的豪迈。
此时他正肃穆而立,严正以待,不光人带着股凝重煞气,他那一柄重达几十斤的曜华龟龙刃更是杀敌无数,杀气四溢。
战隆旭较之齐牧之有很多相似之处,他出身将门之后,战家同齐家是世交,耳濡目染之下战隆旭的性格也像齐牧之一样豪迈不拘小节,方头大耳目光如炬,愣头愣脑虎势的很,刚过而立之年,但领兵时间却不久,尚不满三年,可他未借家荫,是凭借实力从一名小小的士兵打拼成为二品镇国大将军,说来也是传奇人物一位。
除了齐牧之和徐苍破在褚炤易继位前就已位居大将军之职,这战隆旭和程天远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才,像爱护樊玉麒一样,他同样非常得意这几名爱将。
“临行前朕已经把计划详细交代给诸位将军了,想来今夜这秦满定会派人来探查朕的虚实,介时不必惊慌,朕会亲手斩杀来人让他们证实朕的身份,相信秦满得到消息后天亮便会发兵,到那时他已经错过了杀掉朕的最好时机,他定会毫无保留大举出兵,而明日一早,这挂了三日的大风会戛然止息,正是我们发奇兵的时机。
传令下去,要兵将们今夜好好休憩,明日上阵给朕狠狠的打击南蛮,让南蛮见识见识我大炤男儿的勇猛,一举攻下寒林城!”
45.乱战
深夜,无星无月,夜色凝重。
众将士已卧下休憩,只有少数人仍强打精神守夜,隐在暗处的几抹鬼祟身影一直蛰伏以待,直到时近丑时,到了人困马乏的后夜才蠢蠢欲动,静静潜入营中小心躲避着巡夜的卫兵,朝中心的主帅军帐挺进。
这几人轻功了得,虽然褚炤易有意放这些人进来而减少了巡夜的守卫,可能够不惊动一人就来到主帐附近,他们的能耐倒也不容小觑。
侧躺在床,褚炤易虽闭着眼睛却凭借超群的耳力探听着帐外的动静,他是没有半点紧张,但藏身于床下的那人就不同了,褚炤易明显能感觉到对方已屏住了呼吸,进入了紧张的戒备状态。
那在帐外徘徊许久的人终于轻手轻脚的掀开帘子探入了进来,但可能因为他知晓炤元帝武功了得,他已极力小心的放轻了自己的步子,可是却还是在翻动男人的衣物寻找所谓炤元帝的证物时发出了细小声响,惊动了对方。
褚炤易佯装是听到响动才发现了刺客,黑暗中灵敏的一骨碌翻起身,反手摸过枕边的霜华琉璃,刷的一声轻响抽出宝剑,不给对方半点反应时间,半跪于床隔着布幔就势挥出一剑。
电光火石间,剑气穿透布幔,那人来不及闪躲,横剑在胸硬是挡下了男人挥出的气势如虹的剑气。
但剑气无形且来势猛烈,挡住部分却仍是在他胸前划出伤口,余势甚至将主帐的帷幔豁开一道硕大的口子,火光泄入帐中,一道五彩霞光自帐内透出,惊动了外面的人。
褚炤易见一击没能得手,心中赞叹,凝气反手又是一剑挥出,那已经硬生生挨了一记凌厉剑气的刺客见这一剑来势更猛,横剑奋力向后一跃。
剑气虽挡住大半,可过强的冲力使得他人卷着残破的帐幔飞出帐外,人也滚落在地。
一旁身着夜行衣接应的人赶忙奔至他身旁,可见其胸前两道交叉的十字伤,深可见骨,眼见是活不多久,受伤的黑衣人瞪着一双血红眼焦急吩咐:“名剑霜华琉璃!此人绝对是大炤君主炤元帝,快!撤!不要管我,立即回报将军!!”
说完,捂着胸口强撑起身,挥舞手中长剑同其他人一起和守卫主帐的兵士打斗起来,那被托付重任之人趁着其他支援未到只得丢下替他掩护的同伴,独自一人潜逃,只是一路上被人围追堵截,也甚是艰难。
褚炤易事先吩咐过会放走一人,那些巡夜的士兵被上面吩咐下来,因此并未尽全力追捕,只是将之打成了重伤,然后佯装不支被对方侥幸逃脱。
那人逃逸,但留下的人却是插翅难飞了,他们已知难逃一死,便疯了似的杀敌,妄图朝那立于一旁冷眼望着他们做困兽之斗的炤元帝攻去,不求杀了这敌国之君,但能刺伤他也是大功一件。
领头的便是那个入了营帐被褚炤易用凌厉剑气所伤的侦察兵长,他如饿狼扑虎,眼中泛着狰狞的血红色,鲜血淋漓间却还是死撑着挥剑朝对方攻去。
褚炤易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眼中闪烁着森冷至极的寒光,周身隐隐散发着一股至寒的杀气。
在男人跃起时,他凝气出手快如闪电自下而上斜里划出一剑,琉璃剑光闪烁间,蕴含着极深内力的凌厉剑气带着撕裂一切威势,硬生生的将那人在空中斜着削成了两半!
受那强力剑气一阻,那尸体未近褚炤易身前便扑扑两声跌落于地,鲜血疯狂喷涌,却半点没能沾上男人的衣袂或是剑身。
缺了容器的肚肠和着鲜血呼啦一下散落一地,在火光的映衬下竟然还冒着热气,那残忍的一幕甚是血腥骇人。
那人残破的身躯跌落于地的瞬间甚至还没有断气,但也就是抽搐了两下便了无声息,一众搏命冲向炤元帝的亡命之徒见了这一幕后都惊愣住了,他们从将军那听说了炤元帝的威猛,但没想到对方竟会如此强悍。
这样的修罗别说刺杀,想伤到他都难如登天,更何况他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身形高大,身着火龙甲一脸森冷寒意的铁狮将军。
那几人见大势已去,在被团团包围前选择了咬碎口中毒囊,相继服毒自尽。
一场乱战,以五死一逃作为收场,褚炤易收剑回鞘,他刚刚挥剑那一幕有不少将士都看到了,他们虽然都知道炤元帝武功了得,但也都只是听说,从不曾亲见。此时见了男人挥剑,竟只凭剑气便像切豆腐一般拦腰斩杀一名刺客!
他们本来对奇袭心中没什么把握,有些犯怵,但见识了男人的强悍后心中仿佛有了主心骨,再也无惧任何状况,顿时雀跃欢腾、士气大振。
褚炤易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渐渐聚集过来的将士们,脸上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他的视线一扫过众人,众人不自觉的停止了骚动。
“清理尸体,回营休憩,明日之战,也要有此拼杀势头!”他以坚定的语气说着,同时指着地上那一摊残缺尸体。
尽管亲手杀了那人,褚炤易多少还是非常欣赏这样置之生死于度外敢拼敢杀的敌军。
众人看向那几具宁死不降的敌军尸体,心中气血翻腾,做到如此有何难,他们也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发誓誓死跟随炤元帝,此时心底徒生一股豪气,众将士扯脖子虎吼一声:“是!”
声音简直就是震山憾地,倒让褚炤易微微一愣,随后他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转身跟随给他整理好新帐的程天远离去。
在众人面前,褚炤易从来都是一副淡然若冰的超然姿态,宛若九天神明,哪个兵士不是将他奉做真龙天子一般崇拜,此时看到男人极为少见的微笑一个个都石化了般呆愣原地,只觉男人这一笑才是真正的倾国倾城!
一旁的齐牧之看到炤元帝走后留下一尊尊表情憨傻的石雕,哈哈大笑着回了自个的营帐,途中听到徐苍破在旁喃语了句“魔性”更是让他乐的开怀。
带军不光需要他们这种莽夫,军队士气固然重要,但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还要有军魂,众人齐心想要完成的目标,决定这个目标的人就是军中之魂,显然能够吸引众将士所有注意力的炤元帝就是那么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
漏网的侦察兵被追杀着好不容易回到了寒林城,被众人扶持着见到秦满后就说了一句话:“那炤元帝是真身!”便呕血身亡,身上多处刀伤,如不是一直有传话给将军的一股意念,怕是早死在半路了。
秦满听后脸色凝重,招呼下人将此人抬下厚葬,之后就一直静静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那片灯火忽明忽暗的营寨,心中多少有丝悔意,他竟因为自己的多疑而错过了杀掉炤元帝的最佳时机。
经过这么一探,那炤元帝必定被惊动了,定会严密防范,准备好了陷阱等他们上门,今夜便不再适合偷袭,想到此他难免有些饮恨。
但是他并未一味陷入懊丧的情绪中,他又考虑了一会,心想决定不能再耽误时机,便召集了旗下八名将军,开始部署天亮一战的兵力,为了一举拿下那五万精兵,杀掉炤元帝,他下令守兵十二万出城应战,其余三万守城,几乎已算是倾巢出动了。
隔日天一亮,训练有素的两军便对垒起来,这次不同以往,炤元帝挂帅旗御驾亲征,同其他将军一样骑马立于阵前。
他一身白衣胜雪,身穿一套贴身的银白色的雪龙甲,前胸罩着威武无比龙头状的护心甲,头戴一顶浮刻着华丽龙纹的银盔,盔前龙头怒睁圆目,龙须沿额角向后斜飞,耳旁龙鳍招展,盔顶一簇雪白缨子飘逸出尘。
身披一件雪白的披风,身下更是骑着一匹通体雪白、健硕异常的宝马——帝王琼,谓之龙马的俊美神马。
就连他手提的一干缨枪都是雪白的丈八长枪,加之他本就俊朗的外表,端的一派潇洒俊逸,却又英姿勃发!
秦满到不曾亲见过炤元帝的模样,在阵上一见,倒是心下暗暗一惊,为对方那气定神闲的沉稳,和视千军万马如无物的无畏气势。
是炤元帝了,眼前此人浑然天成的帝王气质绝不是常人能够仿的来的,秦满心中最后一丝疑虑被彻底打消。
他敛敛心神,冲着炤元帝客气的一抱拳,打开了官腔。
说是久仰炤元帝威名,知其功夫了得,是大炤的武皇帝,不知今日有没有那个荣幸和他一较高下。
褚炤易有些意外的看了眼秦满,老将和他想象中差不太多,尽管年近花甲,却依旧雄壮威猛,比起年轻之将仍不落下风,甚至因久战沙场而面带狰狞煞气。
他知道对方迫不及待想要杀他以破大炤士气,应战,没有很多将战经验的他面对这早已成沙场战神的老将必然非常不利,这一仗势必凶险,但他若不应战,难免会让南蛮将士瞧之不起,道是他堂堂一国之帝怕了他秦满,助长南蛮气焰,削弱己方将士的士气。
尽管已想到秦满会指名要他应战,但褚炤易到底还是没料到对方会如此心急,看着阵前冲他抱拳等待他回答的秦满,褚炤易同一旁的樊玉麒对视了眼。
樊玉麒明白这首仗的重要性,但也同样明白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褚炤易冒一点风险,他有心想要与秦满一较高下,想要代替褚炤易上阵,但心念刚动,还没等他喊出话来,一旁的齐牧之却哈哈大笑起来。
“想要和我大炤国主过招?秦老贼你未免也太自视过高!看你年纪虚长老夫几岁,不如咱们两个老家伙凑一对,由我齐牧之和您过过招如何?至于同我们大炤国君领教,那你还要看看能不能赢了老夫手中这把曜华龟龙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