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的牢笼(出书版) BY 罗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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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永琨勾起唇角,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让他后背发寒。楼聿堂不禁有些纳闷,他也算经历过不少风浪的人,胆子不大不小,足以应付某些意料之外的突发事件,但是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他会不由自主地觉得胆怯,甚至有一种不敢直视的窝囊感?

警员们都在忙着处理现场,邵永琨看似很闲,黏着他不放,拉他到隔壁包厢坐下,慢条斯理地说:「你想维护他?在法庭上作伪证可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哦!」

楼聿堂咬紧牙关,坚决不肯在对方面前泄了底,嘴硬道:「我自己说的话自己负责。」

邵永琨低笑出声,伸出手臂状似无意地搭在他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像是看一只掉入陷阱的狐狸一样,眼神透着玩味,故意拖长音调说:「可是,我看了监视录影带,楼展戎在十二点二十六分的时候到过那个房间。」

楼聿堂差点跳起来,怒瞪着邵永琨,脑袋里头雷电交加。

监视录影带是怎么落到邵永琨手里的?夜总会里经常有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所以监视录影带对驭风堂来说是绝对机密的物品,就算是警察通常也只能拿到被加工过的拷贝带,他是怎么看到原带的?

楼聿堂一直知道驭风堂有警方的势力渗入,但是双方保持着一个平衡状态,互不干扰。他也没心力去管那些事,光是内部的派系斗争就已经够他头疼的了。

但是现在这种状况,已经不仅仅是机密外泄的问题了,很显然有人和邵永琨勾结在一起,目的不得而知。

昨天晚上楼展戎来找过陈天义,但是他相信侄子不会干出这种莽撞的事,就算动手也会计划周密,不会这么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

所以,至少楼展戎离开的时候,陈天义还活着。

楼聿堂的表情冷静如水,把陈天义这几日的行程飞快地在脑中过了一遍。除了从竞争对手宝昌夜总会挖了两个红牌过来,他没干什么得罪人的事。而且那件小事绝对不至于让他惹来杀身之祸,洪远帮气量再小也不会这般蛮干。

那么就只有「嫁祸」这一种可能了,陈天义是二哥楼逢春的手下爱将,楼逢春又是楼展戎在驭风堂最大的竞争对手。陈天义突然被枪杀,人们或多或少会怀疑到楼展戎身上来,而那个性情阴狠的楼逢春更是不会善罢甘休……到底是谁在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

「邵警官。」楼聿堂挤出一个笑容转向邵永琨,尽量压抑着情绪波动,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展戎离开之后,还有没有人进去?」

「这我就不知道了。」邵永琨含笑看着他,摊了摊手。「记录只到他进去为止,后面的内容被抹掉了,回警局之后我会找人修复一下,不过……希望渺茫。」

这不等于直接宣布楼展戎就是杀人犯吗?楼聿堂瞪着眼睛,急促地喘了几下,平复心中翻涌的躁郁,白皙的脸庞有些泛红,着急地抓住邵永琨的手臂,正色道:「邵警官,他没有杀陈天义,他没那么蠢。」

「这要调查清楚之后才能下定论。」邵永琨似笑非笑,一副悠闲自得的神色。

楼聿堂神情显得更加焦虑,他身体前倾,神色有些狰狞,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管是谁和你达成协议,邵警官,你听好,他们出得起的价钱我也出得起,甚至加倍都没问题。」

邵永琨神情有些古怪,好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他抬着眼皮爱理不理地看了看快要抓狂的楼聿堂,语气带笑地说:「你想贿赂我?」

废话!任何人都是有价的,他可不相信姓邵的是什么正人君子!楼聿堂不悦地瞪他,冷冷地说:「只要我能办到的,绝无二话。」

「话不要说得太满。」邵永琨伸出食指在他眼前晃晃,轻佻的态度让楼聿堂火气上涌,还没等他发飙邵永琨突然推开他,收起吊儿郎当的神色,一本正经地说:「如果他真的无辜,相信法律会还他清白……」

「这不是在拍『法网柔情』!」楼聿堂气急败坏地打断他,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衣领,吼道:「妈的,少跟老子打官腔!你到底想怎么样!?」

邵永琨皱皱眉,食指点住他的嘴唇说:「这么斯文漂亮的脸,不应该说粗话。」

轻拂而过的温度仿佛带着细微的电流,让楼聿堂呆怔了片刻,邵永琨给了他一个热情而灿烂的笑容,说:「即使是混黑道的,偶尔也该相信一下警察的操守。」

楼聿堂松开手悻悻地说:「可惜我既不相信你的操守,也不相信你的智商。」

邵永琨夸张地做出捧心的动作。「我要如何向你证明这一点?我自认是个好警察,不过可能不会是个好情人。」

「关我屁事!」楼聿堂又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话,转头朝外走。

包厢的门被他砰地甩上,里面只剩下他一个人,邵永琨忍俊不禁,抱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

那个外表斯文、充满学者风度的男人,究竟还有多少有趣的地方值得他去探究?邵永琨想起那晚的艳舞,霎时又被汹涌的笑意所淹没。

他说自己不关他屁事,听不懂别人言外之意的家伙注定会被玩得很惨,邵永琨会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们之间会有多少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第二章

命案当前而且还闹到警察那里,让驭风堂的气氛十分诡异、人人自危,甚至有些草木皆兵的味道。

处于风头上的楼展戎无疑是人们心照不宣的最大嫌疑犯,无论身在何方,总有一些惊疑交加的视线或明或暗地追踪着他。

从表面上看来他似乎处之泰然,每天会晨昏定省地去给爷爷楼镇英请安,即使和楼逢春打了照面,也会不卑不亢、不咸不淡地唤一声二叔。

对于陈天义的事楼逢春感到雷霆震怒,手下爱将这么不明不白地死掉,挑衅式的杀人方式让他颜面尽失,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随时会张开它的血盆大口把忤逆者生吞下去。组里没人敢惹他,连一向与他最不对盘、性格张狂不羁的银鹰楼展戎都开始深居简出,尽量避其锋芒。

楼展戎不是怕他,只是在敏感的非常时期不想没事找事,平白把麻烦引到自己身上,天知道他的麻烦已经够多,完全没必要再火上加油。

楼聿堂要求他冷静,只有冷静分析、见机行事,才有可能扭转几乎已成定势的败局。

楼展戎暗中也做了不少动作,而且至少表面上很配合警方的调查,虽然时不时被召去问讯的那段时间让他烦躁到了极点。

第一次见到邵永琨,他就很讨厌这个笑里藏刀的家伙,而且……楼展戎眯起眼睛,凌厉的目光扫过邵永琨的面庞,若有所思地低语道:「是你……」

他认出这个英姿勃发的年轻警官就是当时在祖父寿宴上扶楼聿堂上楼的那个人,当时低眉顺眼、恭谨谦和,真是会装蒜,连自己的一双利眼都给骗过了。

阴谋的味道越来越浓,楼展戎倒生出几分兴致,想跟这个对手好好地斗一斗。可是几次传讯邵永琨都表现得很呆板并且无趣,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无懈可击。

楼聿堂很着急,特别是案情一直扑朔迷离,让人摸不清头脑。一批又一批的相关者被传讯,让每个人都绷紧神经,真可谓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私下找过邵永琨好几次,但是每次都被对方打着太极、客气而坚决地蒙混过关,莫测高深的态度让楼聿堂几乎忍不住袭警的冲动。

当然这个冲动从没付诸行动过,毕竟他是驭风堂的智囊之一,拳脚功夫连三脚猫都不如。至于枪法,更是麻绳系豆腐——提不起来。以前他也会去靶场练一下,不过通常十发有九发会脱靶,剩下一发干脆射到旁边的靶上,几次之后楼聿堂就干脆不再去丢人现眼了。

所以他只剩下一颗脑袋可以和邵永琨周旋,没想到那家伙虽然比他年轻,奸猾程度却有过之而无不及,没有破绽、没有漏洞,从头到尾没有给过他任何攻入防线的机会。

楼聿堂深感挫败、一筹莫展,所有的证据都对侄子不利,而那一晚楼展戎确实去找过陈天义,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邵永琨也有这种感觉,好像所有的证据都商量好似地,带着一种唯恐众人不觉的喧嚣,不约而同地将手指伸向楼展戎。

而在喧嚣背后又透出隐隐约约的圈套轮廓,像一个经过精心设计、细致安排的舞台剧,等着他伸脖钻入套中。

案发现场采集到的指纹很杂乱,夜总会本来就是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但是有几件事情让他感觉到其中的蹊跷。

监视录影带证明楼展戎是一个人进去的,而在此之前房间里只有陈天义自己。陈是楼逢春的人,和楼展戎向来不睦,两个人即使碰面也是心怀三分戒意,绝对不会像好兄弟那样促膝谈心,那么陈天义是怎么在几乎没有挣扎的情况下被近距离射杀的?

第一次传讯的时候他给楼展戎做过火药残留测试,呈阴性反应,证明他在短时间内没开过枪,可是他前一天才去过靶场,这就让人费解了。

「你去靶场却没开枪?」邵永琨颇感兴致地问。

「在靶场也可以练习冷兵器啊!」楼展戎做了个掷飞刀的动作,邵永琨手肘撑在桌上,身体前倾正色问:「那么,有人看到你在做什么吗?」

「除了我叔叔。」楼展戎想了一下,说:「我们共用一个隔间,他倒是打了几枪。」

邵永琨想起那个急得快要跳脚的楼聿堂,唇角噙了一抹笑,喃喃自语:「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很明显,有人刻意犯下这件案子,打算利用警方的力量置楼展戎于死地。邵永琨发现自己正站在十字路口,下一步该怎么办?是将计就计、混水摸鱼一把?还是抽身出去、隔山观虎斗?

「说不定他开枪的时候戴了长手套。」手下小黄提出异议,邵永琨指着录影带截图道:「楼展戎进门的时候没戴手套,而且我不认为陈天义会给他任何机会。」

都是在道上混的人,哪个不是精明得像鬼一样?陈天义在驭风堂地位不低,身手更是了得,绝对不是个吃素的人。

说到底还是组织内斗,一场狗咬狗而已,自己究竟要不要卷入其中呢?邵永琨不动声色地把调查结果总结起来,一个计划在脑中成形。

经过一个多月的调查搜证,楼聿堂担心受怕了几十天,结果竟然是证据不足,对楼展戎不予起诉,这件案子就这么搁置下来,成为邵永琨资料柜中尘封起来的悬案之一。

楼聿堂着实松了一口气,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路过彩券行的时候他还进去买了张彩券。至于组织内部流传的闲言碎语,他充耳不闻。

心情大好之下,连带对邵永琨的印象也有所改观,开车经过警局的时候,楼聿堂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停下车来,打算上去说两句客气话,以表谢忱。

当然也有投石问路的打算,如果邵永琨有一丝被他收买的可能,楼聿堂发誓一定会搞定他。

「咦?竟然是你?」邵永琨好像很吃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楼先生对我的操守还满意吗?」

楼聿堂打了个哈哈,言不由衷地恭维了几句,然后不着痕迹地提出共进晚餐的邀约,却被邵永琨婉言拒绝。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死,倒是抄了一份私人连络方式塞给楼聿堂,暧昧地眨了眨眼睛,说:「以后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连络,愿效犬马之劳。」

楼聿堂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显然双方都在若即若离地彼此试探中。欲速则不达,他识相地把纸条收起来,客气地道别。

邵永琨殷勤地送他出门,似乎算准了楼聿堂很快就会连络他。不出他所料,没过几天楼聿堂气急败坏地拨了他的手机,并且依约来到他的住所。

事情很简单也很麻烦,用一句话就能说清楚:楼展戎被楼逢春监禁了,要照内规处置,在陈天义断七之日给他三刀六洞,放干身上的血来祭祀死者。

这还得了?他们叔侄俩是一条船上的伙伴,楼展戎也是驭风堂最出色的堂主候选人,于公于私他都得拼命保住楼展戎。

说起来这件事楼展戎也有疏失,陈天义的命案以这样的结果告一段落,在驭风堂就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偏偏他以为事情结束,完全没把楼逢春放在心上,又恢复了以往嚣张狂狷的本色,引起许多人暗中不满,只是碍于楼展戎在堂里的地位不敢直言罢了。

别人不敢不代表楼逢春不敢,他们虽然名义上是叔侄,但却各有派系,向来水火不容,互相争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终于要借此机会暗下毒手,名正言顺地把楼展戎干掉。

楼聿堂嗅出了鸿门宴的味道,曾经劝阻楼展戎,不过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反而笑他杞人忧天,开心地赴约去了。结果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还得劳动他这个当叔叔的找人保他。

他不敢找组内的人,即使是平时得力的下属也难保不会在这个时候见风转舵、阵前倒戈,急得团团转的楼聿堂一下子想到了邵永琨。

这家伙至少目前来说还算清白,没有掺和派系斗争的迹象,如果他加把劲贿赂成功,说不定能把侄子毫发无伤地救出来。

听完事情经过,邵永琨一点都不觉得吃惊,不过,有没有必要趟这浑水就很值得商榷了。

从他的立场来看,驭风堂的内斗越凶越好,楼逢春和楼展戎原是势均力敌的两大派系,都有可能问鼎继承人宝座。无论是谁成为堂主都将是他必须解决的棘手问题,那两个人同样是野心勃勃的狠角色,谁死谁活对邵永琨来讲根本没差别,最好斗得两败俱伤,他这个警察只会看得更爽。

「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病急乱投医……」楼聿堂难得低声下气,「在这个非常时期,堂里的人我也不敢轻易相信,一不小心展戎的命就没了,我想来想去只好来找你。」

会想到来找自己,可见他是真的走投无路。邵永琨坐在他对面慢慢地倒水冲茶,楼聿堂本来就很急了,看他这副老僧入定的死样子,忍不住心头燃起一把火,伸手按住他倒茶的手,急吼吼地催道:「拜托你想想办法,我不是来找你喝茶聊天的!」

邵永琨抬起头来,别有深意地看着他,问:「你真的想让我帮忙?」

废话,不然我来找你干嘛?楼聿堂再次忍下一口闷气,压低声音说:「是是是,你如果能出手相助,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以后若有需要我的事,必然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邵永琨笑了,视线扫过他的脸庞,慢条斯理地说:「那倒是不用,不过我很想知道你肯付出多少代价。」

都到生死关头了,除了这条命,别的东西真的是不值一文钱。楼聿堂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回答:「当然,只要保证展戎活着回来,什么代价我都肯付。」

这句话在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GAY面前讲实在是太危险了,邵永琨露出猫捕到老鼠的眼神,说:「那就陪我一夜。」

「啊?」楼聿堂愣了几秒钟之后,狐疑地看着对方英俊帅气的面容,觉得自己听错了,呆呆地问:「你说什么?」

「陪我一夜。」邵永琨干脆利落地放出条件,并且唯恐他误解,补充道:「可不仅仅是喝茶聊天哦!」

「你什么意思?」楼聿堂脸色开始变了,先是发青然后慢慢涨红,好像股票大盘反弹一样分外精彩。邵永琨眯着眼睛,尽情欣赏他阴晴不定的脸色,笑吟吟地说:「我的意思是上床、做爱。」

楼聿堂的脸红得像猪肝一样,眼中流露出屈辱和愤怒的神情,低声问:「你是GAY?」

邵永琨大方地点头承认,楼聿堂霎时有五雷轰顶的感觉,不禁想起被Mr.S误上的那一夜。顿时羞愤交加,站起身来怒道:「可惜我不是,我对男人没兴趣!」

「没关系,你只要脱光衣服趴着就好,其余的杂事交给我办。」邵永琨状似体贴地提出让他喷血的建议,楼聿堂怒不可遏,转身往外走。

邵永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清茶,心里默数到三。果然,刚才迅雷不及掩耳地冲到门口的楼聿堂又折返回来,拉长一张脸,犹豫再三,终于咬牙切齿地开口:「你有多少把握能把展戎救出来?」

「真是叔侄情深啊!」邵永琨语带讽刺,装模作样地赞叹了一下,笑着说:「别担心,我一向是守信用的人,事成之后再付款,童叟无欺。」

推书 20234-12-03 :我的饭票老板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