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栋教室大楼,生物教室还透着灯光。
圣宏嘴角浮现一丝微笑,很好,第二个。
迈上阶梯,来到六楼,见陈嘉彬恰巧离开教室,往男厕走去。
于是他轻手轻脚地跟了过去,等陈嘉彬站在小便池旁开始小解时,悄悄自后方围上,一手
勒住脖子,一手将刀抵在颈边。
「谁?谁?」陈嘉彬吓得尿都缩了回去,极力将头往后转。「高圣宏?」
「嗯,是我。」
「你做什么?发什么疯?」
「我来替政宇报仇的。」
「什、什么报仇?他是自己跳楼,又不是我推他,干啥找我报仇?」
「你利用他求你改分数的事做要胁,屡次侵犯他的身体;最后还故意去他家,揭他的底,
将他所有的事情,包括喜欢男生的事都给讲了出来!」圣宏以刀尖轻划着陈嘉彬的手臂,
割出几道血痕。「你不可能不晓得他家里的情况,这么做,摆明是要逼他走上绝路,所以
他的死,你多少都要负责。」
「痛!痛!别割,求求你,别割……」皮肉疼了,陈嘉彬开始求饶。「我不是故意的,我
都是为他好,不想他随便与高职部的学生来往步上岐途啊!」
「我呸!你哪这么好心?你若真如此为政宇着想,就不会三番两次糟踏他的身体了!你可
知道,正因为你这么做,让他愈来愈厌恶自己?你加重了他的罪恶感,践踏他的自尊,这
些全都不是为人师表该做的!」
说完,拿刀的手使上了劲,刀尖刺入陈嘉彬的颈子些许,令陈嘉彬惊惧得眼泪鼻涕一道流
下,身子不断发抖,下体因为正小解到一半而还袒露在外,生命受威胁的惶恐则令他又断
断续续地尿了出来,全洒在裤子上。
「求求你,高圣宏,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了替政宇报仇而杀我,也是要坐牢的,想想,
这样值得吗?」
「值得。」圣宏不假思索地道:「反正我的命也当做没有了,坐不坐牢对我来说,根本不
重要,只要能帮政宇出一口气,就算死,我也甘愿。」
听圣宏把话说得如此绝,陈嘉彬更是脸色泛白、背脊发凉,几乎感觉自己已是个死人。但
他不死心,又道:「高圣宏,我还有老婆、孩子啊!你杀了我,要叫他们怎么活下去?」
「全校都知道你老婆是有钱人家的女儿,不用你赚钱,她也能靠家里活下去!她嫁给你这
种老公,根本就是浪费青春!」圣宏摇摇头,语带嘲笑。「真悲哀,为什么你这种人就能
活到三十多岁,还能讨个漂亮的有钱老婆,住高级公寓,享受奢华的生活;而政宇还来不
及成年,就用那般悲哀的方式结束生命?他来这世上不过十多个年头,就尝到那么多苦痛
,老天爷真不公平!」
「那你去找老天爷啊!找我做什么?」
「因为你是间接害死他的人!」
圣宏将刀高举,陈嘉彬只觉银白色的锋光在眼前一闪!
头还在、手还在、脚还在,身上没有任何新的伤口;疑惑之际,钻心的痛楚自两腿之间传
来,低头,赫然发现自己的命根子跌落在地面,赤红的血不断滴落。
「呜…… 哇、哇啊啊!哇啊啊!」他终于明了发生了什么事,放声嘶吼尖叫,腿软地跪
在地面,混着自己的尿与血;他捡起被连根切断的命根,拼命地将其摆回股间,却怎么也
接不回去,连试了好几次,全以失败收场。最后他放弃,呆傻地坐在地上,瞪着那团血淋
淋的肉,不得不接受它已离自己远去的事实。
「你用那玩意侮辱政宇,我就让你一辈子都不能再拿它来取乐。」圣宏冷冷地抓起陈嘉彬
,将他拖到天台上,压到围墙边。
「看啊!」圣宏的声音因风而被旋至校园,引起微微的回音。「政宇今天早上就是从这里
跳下去的,你体会体会他要跳下去之前的感觉!高不高?很高对吧?跳下去会怎么样?就
像政宇那样,头破血流,连脑浆都流出来!」
「放……放开我……」
「我不放!你逼死了他,我要你也尝尝摔下楼的感觉,看你开不开心!」
「不要、不要、不要啊!」
不等他叫完,圣宏已将他的脚抬起,将他整个人从围墙上抛出去。
凄厉的惨叫声回荡在校园里,终止于重物坠地的撞击声。
静寂。
圣宏回到一楼,在陈嘉彬的尸体旁边伫了一会儿,像是在欣赏老师的死状。
晚风吹拂,同样是在这个校园里,政宇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再待在这儿,也没有意义了。
哀恸啃蚀着心,他黯然离开A栋教室前的广场。
「还剩一个……」
【答案】 025
一切都发生得很巧合。
夜幕低垂,偌大的医院门口人烟稀少,守门的警卫恰好相约进休息室里端咖啡,没注意到
有名全身染满血迹的少年缩着头走进院里。
亮晃晃的医院走道上,巡房的护士或医生恰巧刚出完勤,回护理站休息去了。于是,少年
毫无阻碍地坐进电梯,来到五楼,再穿越几条走廊后,直走至尽头。
尽头有道灰黑的铁门,上方悬了个牌子,印着「太平间」的字样。
推了推门,同白天一样,纹风不动。
他立在门前发了一会儿呆,最后像是下定决心,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回文针,拉直,穿入门
锁里绞弄。
忙了半晌,丁点儿动静也没,正觉得丧气,忽听得喀啦轻响,门开了道缝隙。
露出满意的微笑,确认行踪未被发现后,便闪身进入太平间。
广大的太平间里是一床床覆着白布的往生者,低温冷气呼呼地吹送,冻得穿着短袖制服的
他不由得缩起身子,检视每一床的名牌,寻找所爱的人。
走了走,啊,终于找着了。
床边的名牌上写着今天的日期,死亡时间约莫是上午九时许,男性,年龄十七岁又九个月
,死因为脑部创伤出血。
死者姓名:林政宇。
少年轻轻掀开白布,凝视已逝者的脸。
苍白的皮肤上结了层霜,额头残存些许擦伤,除此之外,仍保留着清秀端正的容貌。
「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安祥。」少年伸出手,温柔地触摸着已逝者的脸颊,露出淡淡微笑。
「离开了纷乱的世界,心情好吗?」
已逝者闭着眼,沉默不语。
少年依旧自顾自地喃喃说道:「傻瓜蛋,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一定很疼吧?看到你流
了那么多血,我吓得整个人都快崩溃。」
他坐在床缘,小心翼翼地扶起已逝者,拥入怀里。
「都是我不好,粗心大意,硬要撮合你和钟子俊,反而累得你遇上不幸。」少年叹了口气
。「你应该怪我的,何苦独自承受?追根究柢,做错事的人是我,要负责任的也是我,该
死的更是我。」
已逝者卧在少年怀里,默默聆听他的忏悔与自责,平静的神情毫无责备的意味。
「算了,我晓得不管再怎么说,你都不会怪我的。」少年拉过死者僵硬的手,轻轻地握着
。「还记得在大屯山上,你主动握我的手,那一刻,我真的好感动,没想到自己会有那么
幸福的一天,还有那个吻……」
他低下头,在冰凉且无弹性的唇上吻了一记。
「我收到你寄来的橘子和信了,要向你说对不起,我能收下橘子皮,却无法收回对你的爱
,因为即使天人永隔,我也不打算改变爱你的初衷。」
拿出血迹斑斑的刀,他一边把玩着,一边道:「我左思右想,列了份名单,归纳出几个该
为你的事情负责任的人,原本将你的家人也算在内,但我猜你心底一定还是很在乎他们,
不希望他们受到伤害,所以我将他们剔除。剩下的,就三个人了。」
低头看看沉睡的脸,他笑着道:「第一个,是陈嘉彬,那王八蛋拿你的身体当玩具,又到
你家大揭疮疤,害你更受家人厌恶与岐视,所以他该死,我把他从天台上推下去,让他体
会坠楼的感受……啊啊,你别怕,他没办法再侵犯你了,推他下楼之前,我将他那根恶心
的东西割断,让他再也无法用那玩意儿造孽,这个报复的方法,很不错吧?」
沉睡的脸,隐约漾出极淡、极淡的微笑。
「第二个,是钟子俊。亏你对他那么倾心,他却只想利你用大捞一笔,甚至找人合伙侮辱
你。那晚,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呢?为什么要编谎言骗我呢?害我傻傻地以为你纯粹是因为
失恋而难过,所以找我陪……欸,这是我的罪状,等会儿再说。」少年摇摇头。「先讲讲
钟子俊的下场,我把他开肠剖肚了。那家伙的心是黑色的,是披着人皮的恶魔,真要说,
我们俩都被他那好好人的外表给骗了。」
沉睡的脸上,微笑变得更明显了些。
「还有一个该死的人。」少年收起笑容,顿时严肃起来。「就是我。」
睡脸的微笑敛去,换上轻皱的眉稍。
「我不但没能阻止一切发生,还成为推动一切的助手,怎么想都觉得我最对不起你。」少
年把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我想在你面前赎罪,陪你上路,不让你孤单寂寞地走,你一
定要等等我,别走得太远让我找不到你。」
听闻此言,已逝者那冰凉且紧闭的眼角竟滑出了泪水。
「你别哭。」少年拭去对方脸上的泪滴。「我不想待在没有你的世界,只想去有你的地方
。给我个机会,让我好好爱你、守护你,好吗?」
说完,刀口用了力,划进颈里,温热的血奔腾涌出。
扔开刀,少年与已逝者的十指互扣,身子缓缓倒下。
殷红迅速占据纯白色的床单,在床缘凝聚、滴落,于灰白色的地面淌成瑰丽的血湖。
血在迅速脱离少年的身体,他却像是极享受这样的过程,心底甚至为失温而欢呼。
伏在已逝者胸前,他绽开满足的笑颜;眼还来不及完全闭上,便已涣然失焦,呼吸与心跳
皆在刹那间跟着凝止。
政宇,你知道吗?
如果我们的未来是个问号,那么答案一定是相爱。
相信我,我们会在另一个世界相逢的。
这次,我绝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我会紧握着你的手,永远不放开。
永远。
《答案 -全文完-》
* * * * * *
【杂谈】
哦哦,终于写完这篇了。
其实这故事的灵感来得极其突然,
不过是某天在哼着李玟的「答案」,
脑海里就闪过这么个故事。
努力追求完美、渴求获得家人认同与疼爱的优等生,
不惜用身体去换取第一名,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完美而不敢诚实面对自己的性倾向,
最终的结局是由他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但真要说来,逼死他的究竟是别人?还是他自己?
自小孤儿、自由惯了的不良学生,
面对所爱的人却畏畏缩缩,
甚至情愿将自己的爱抛置脑后,
硬出头替所爱的人与别的男人牵线,
出事了,才后悔莫及,愤恨自责。
欸,怎么这故事的两位主角都如此别扭呢?>_<
这故事打一开始,
就已决定好是悲剧收场。
但是真的写完了,
又不禁觉得真的是悲剧吗?
若他们会在另一个世界重逢,
政宇能够再也不受家人的束缚,
愿意大胆向圣宏示爱,
或许反而是件好事也说不定?
呵呵,
各人视角不同,就让大家自己去解读好了。
愿此文曾带给您感动,感谢您的支持!
黑崎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