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鼻梁骨碎裂的声音传出,看得其他同学都掩嘴惊呼。
钟子俊摔跌在地,鼻血泉涌而出。
「林政宇为了你哭得那么伤心,你却在他背后说些不负责任的谣言,你以为这样很好玩吗
?可知道若传进他家人耳里,会有什么后果?你会害死他的!」
「我才没造谣呢!」钟子俊掩着鼻子,在同学搀扶之下站起。「少因为你想吃却吃不着而
怪罪到我身上!谁叫你没我帅,所以林政宇爱我不爱你!」
「放屁!像你这种货色,满街都是!」
「就算如此,你还是比不上我!我就是有本事脱下他的裤子,操得他叫翻天,你就只能在
家看A片,边拿他当性幻想对象,边可怜兮兮地自慰!」
混帐!别再贬低林政宇了!
圣宏再度挥拳,这次钟子俊也不甘示弱,两人在教室里大打出手,扭在一块儿。其他同学
有的阻止、有的吆喝、有的火上加油、也有的怕卷入是非而讪讪地离开。
正当两人打得伤痕累累,血流满面时,在生物教室打工的赖永泉忽然自外头冲入,整张脸
同死尸般灰白,神色惊惶地尖叫,引得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连缠在一起的圣宏与钟子
俊也停手向他望去。
「别打了!出事了!出事了!」赖永泉的声音难听得吓人,他眼里带着极度的恐惧,伸出
双手,剧烈地颤抖。「高中部有人跳楼了!」
【答案】 021
A栋教室前的广场聚集了许多人。
圣宏怀着满心的不安与焦虑,推开人群,来到中央。
血,在铺了红砖的地面上沿流,形成赤色的湖泊。
瘫没于湖中的,是身着整齐制服,细瘦又苍白的少年。
厚框眼镜跌落在不远处,碎裂的镜片掺在血泊里,因阳光而反射出晶亮,形成异样的点缀
,彷佛星星般披散在四周。
听说,人死了,灵魂会变成星星。
难道,那就是政宇变成的星星?
不想承认,却又无法否认卧于地面、动也不动的身躯恰是前晚还与自己轻拥相吻的林政宇
。
凌乱的发丝下,半睁的眼眸早已失焦;血丝自鼻腔与微张的唇淌出,没有人明了他是否还
想传递些什么。
腕上缠着的绷带尚未来得及拆下,生命就已因另一种方式画上休止符。
天上飘散下许多纸碎屑,同细白的雪花般在空中飞舞、降落,覆在政宇逐渐冰凉的尸首上
。
捡了张在眼前盘旋不落的纸片,发现那是学校成绩单的一角。
再看看其他落在地面的,或别人手里的,都是撕碎的奖状、成绩单、考卷,好奇的人将其
拼凑起来,看清奖状含括的范围自幼稚园至高中皆有。
全是第一名。
抬头,瞧见有个书包挂在教室大楼天台的墙边,被突出的钉子勾住,风一吹,里头装满的
纸片便纷纷飞落。
是政宇遗留下的书包?
再一阵诡谲的强风袭来,将已坠地的纸张再度卷起,撞向围观的人们。
纸,会伤人。
许多学生都因喷起的纸而被刮伤,频频惊呼。
或许其他人只会觉得是自然引起的现象,但圣宏却隐约觉得那些伤人的纸片好似已断了气
息的政宇仍在抗议,抗议着为什么他要来到人世,再用这样的方法离开。
沾染了血的纸片,透着无言的怨念,散着沉默的痛苦。
救护车响着刺耳的鬼嗥声而来,围观的人们退出一个缺口,让推着担架的急救人员进入。
只见急救人员在政宇身上探了探,沮丧地摇摇头;将政宇抬上担架,蒙头盖了白布,推往
救护车。
所有怵目惊心的情景,从头至尾尽收圣宏眼底。
他全身僵硬得无法动弹,心头像卡了块石头,吞不下、呕不出,闷痛得喘不过气。
直到救护车的门快关上,他才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凄厉的尖叫。
「不要!」他冲到救护车后,死命地抓着门。「把政宇还我!把政宇还我啊!」
「阿宏,你干什么?」吴良兴和赖永泉都被圣宏的举动吓着,连忙扯住他的手。「快放开
,让救护车走啊!」
「不行,他们要把政宇从我身边抢走!」圣宏脸上的仓惶无助令人鼻酸,他不断敲打救护
车的后门,叫声令所有人都兴起天要塌下来似的绝望感。「开门!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我要陪政宇一起走!」
好几名老师涌上,合力将陷入半疯狂状态的圣宏拉下。
救护车总算又边哼着心惊胆跳的旋律,驶离校园。
学校赶紧将所有学生集中到礼堂,派校内辅导老师向大家进行简单的辅导,希望减低学生
心灵上因此事件而生的创伤。
但圣宏只像行尸走肉似地坐在椅子上,台上一个字儿都没进到耳朵里。
什么辅导?什么创伤?对他来说,那些都不重要!
他只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政宇要死?
为什么政宇前晚还好端端地与他共处,今早却突然在学校里跳楼自杀?
为什么政宇会带着满书包的碎奖状与成绩单、考卷踏上绝路?
为什么政宇什么都没对他说,就做了这样的抉择?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答案是什么?答案是什么?
「如果我的未来是个问号,你觉得答案会是什么?」
政宇在大屯山上曾提起的问题猛然窜入脑海里,难道,那是个警讯?回忆起政宇别有意涵
的微笑,像是心里分明已对此疑问有底。
若真是如此,那他也太蠢了,竟全然没察觉到,还傻傻放政宇一个人回家。
早知道,就不该离开!
锁也要将政宇锁在身边,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
恨恨地望向坐在不远处的钟子俊,却见他一脸怡然自得,彷佛死的是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
。
鼻子已被包扎起来的钟子俊像是感受到他毒恶的视线,转过来,冲着他不屑一笑。他想起
身揍人,却被身旁的吴良兴压下。
「阿宏,别乱来!」吴良兴小声说道。
「钟子俊是个他妈的王八蛋!」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在这里打人,教官这么多,想被退学不成?」
正待发作,另一侧的同学却塞了张纸条给他。
「做什么?」他捏着纸条,莫名其妙地问。
同学耸耸肩,道:「不晓得,从钟子俊那边传过来的。」
圣宏打开纸条,发现里头以铅笔写了个网址。
满腹疑惑地抬头看着钟子俊,却见钟子俊暧昧地对着他笑,然后伸出一只手以食指和大拇
指做成圆圈,再用另一只手的中指穿过圆圈,反覆做着象征性爱的不雅动作。
懒得开口去问,只将字条塞进口袋里,闷着坐下来等待散会。但才过没几分钟,他已忍受
不住此种无聊的辅导活动,心上全惦着被送去医院的政宇,最后他不顾同学与教官的阻止
,忿忿离开体育馆,冲出校园。
【答案】 022
奔到医院,已来不及,政宇被推入太平间,他的家人站在外头与医生、还有学校派来的教
师代表陈嘉彬对谈;圣宏躲在转角处,不敢现身。
「林先生,令郎因为脑出血严重,在送达医院之前就已不治死亡,我们将他的遗体处理好
,暂时保存于本院太平间,等您与礼仪公司联络好后,就会将他移到殡仪馆去准备后事。
」医生拿下口罩,安慰似地拍拍政宇父亲的肩膀。「请节哀顺变。」
「谢谢您,辛苦了。」政宇的父亲看来一脸严肃,眉头深锁,却没有难过的味道。
「实在很遗憾,发生这种事。」等医生走后,陈嘉彬煞有其事地向政宇的家人弯腰道歉。
「没想到小宇会这么想不开,都是我们这些做老师的没尽到责任,不够关心他,请各位原
谅!」
「陈老师,您别这么说。」政宇的母亲轻轻叹了口气。「唉,都是政宇抗压性太差,这么
点小事就受不了。」
「对不起,」陈嘉彬又鞠了个躬。「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揭露他在学校和男同学交往的事
情,累得他想不开。」
「您的做法是对的。」政宇的父亲摇摇头道:「我还要感谢您,昨天下午特地来家里告诉
我们那些事,否则我们还不晓得这孩子在外头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前夜都没回家,直到昨天早上才回来,问他去哪儿,他睬都不睬,像变了个人似的。
」政宇的母亲补充地道:「说不定就是和您讲的那位放牛班学生乱搞去了。唉,我们林家
怎么会生出个同性恋的儿子?真是造孽!」
「我那天看见他们在走廊上接吻时,也是非常震惊。」陈嘉彬还振振有词地说着:「当下
就觉得应该早点告诉你们,免得他步上歧途,毁了你们林家的名誉。」
「他走了也好。」政宇的父亲望着太平间,手臂交叉胸前。「他的表现一直不佳,我都不
敢对外承认自己有这么个儿子,如今又晓得他有同性恋的倾向,叫我如何接受?所以这样
也好,他自己做个了断,我也不用再去伤脑筋,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反正以他的成绩来
看,想考上台大医科,恐怕是很困难。」
「我会打电话去和礼仪公司连络,请他们代为处理后事。」政宇的母亲一脸平静,全然不
像是个刚失去儿子的妈妈,连悲恸的气氛都没有。「就这样吧!我等会儿还要回去给学生
上课。」
「我也是。」政宇的父亲望向陈嘉彬。「陈老师,您也回去休息吧!政宇这小子给贵校添
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谢谢两位的关心。」陈嘉彬递上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络方式,若两位有什么需要学
校协助的地方,请别客气,尽管打电话来。」
目送政宇的父母离去后,陈嘉彬又在太平间前站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只见他表
情阴晴不定,最后却阴阴地笑了起来。
「蠢小孩,竟然这样就跑去跳楼。」他边笑边往外走去,没发现躲在转角暗处的圣宏。「
虽然少了个玩弄的对象,但也好,不用担心哪天他过河拆桥去告我强奸他。」
直到陈嘉彬的身影也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圣宏才自暗处走出,来到太平间入口。
目睹政宇家人的反应和陈嘉彬的嘲笑,圣宏心里既悲又寒。
虽然明知政宇家人给的关心甚少,却料不到是少到此等地步,根本不像是一家人,倒像政
宇是他们不知从哪儿捡来的野孩子,心不甘情不愿地养大似地,死了对他们而言,反而减
轻负担。
且原来陈嘉彬昨天下午去了政宇家,还带了不好的消息去,他去掀政宇的底,泄露政宇最
怕家人知道的秘密。
「政宇……」
伸手推了推太平间的门,上了锁,打不开。
政宇就躺在里头,冰冰凉凉、孤孤单单地躺在里头,他却只能站在门外,连最后一面都见
不到。
连最后的告别都办不到……
办不到……
他不晓得自己是如何在失魂落魄的状态下返回家里,极度的疲倦袭来,脱下身上的制服,
正想躺到床上去,却瞥见一张纸落在地面。
是钟子俊传的字条,写着一列网址。
「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给我网址?」
喃喃念着,拾起纸张,打开电脑上线,键入网址。
网页开启的速度极缓,他等得有些不耐烦,伸长手自小冰箱拿了瓶啤酒,仰头直接灌完一
瓶。
突然间,政宇的叫声自电脑传出,吓得他将啤酒吐了出来,望向电脑,看见更可怕的事实
。
原来那排网址是连到一个色情影片的分享网站,目前正在播放着的,是这两天来排行最高
的影片,片名为「资优生的淫荡春天」。
主角,就是政宇。
好几名蒙面的男人合力压着全身赤裸的政宇,毛手毛脚地在他身上乱摸;另一名蒙面的男
子则抬起政宇的大腿,比着手势示意拿摄影机的人靠近一点,拍摄政宇的私处特写。
虽然幪住了脸,圣宏很快就认出那名抬着政宇大腿的男性就是钟子俊,至于其他男人是谁
,就很陌生,猜测极有可能是钟子俊的朋友。
影片中的政宇不断发出求饶的哀嚎,但男人们却像没有良心似地无视他的哭叫与挣扎,不
断轮流上阵凌辱糟踏,竭尽所能地逞兽欲,将污秽的器官放入政宇股间,将恶心的体液释
放在政宇脸上与身上各处。
眼见心爱的天使被欺侮得狼狈不堪,圣宏吃惊地抱住电脑,恨不得一伸手就能将政宇救出
来。
「政宇?政宇!」他对着电脑呼喊:「你怎么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
但政宇没回答他,嘶哑的悲鸣愈渐虚弱,最后只剩无声的哭泣与充满痛苦的表情。
男人们玩上了瘾,拿出许多性虐待的器具,恣意玩弄政宇的身体,在瑰美的肌肤留下不少
椎心刺骨的痕迹。
其中,要以钟子俊最为过份,不只强暴政宇,还不停拿取异物塞进政宇身体里,像是在做
实验,又像是在模仿变态的色情电影般;甚至故意用铅笔去戳刺政宇的私处,等鲜血与恐
惧的尿液渗出,大伙儿马上兴奋地欢呼。
而后,又是无止尽的轮暴。
「啊……啊……」圣宏禁不住沉吟,紧抓着胸口,却止不住心上传来的剧痛;再瞥见影片
下方有录制的时间,赫然发现是上星期六晚间!
星期六那天,钟子俊邀约政宇去台大醉月湖相见,政宇原本不想去,是他极力鼓吹他去的
。
没想到他太过热诚的举动竟将政宇推下地狱般的火坑,陷政宇于惨遭蹂躏的处境里。
「天,我做了什么?」
圣宏喃喃地问着自己,做了什么?
如果不是他那么想当宽宏大量的伟人,想牵成政宇和钟子俊之间的线,就不会把政宇推进
钟子俊怀里,送进了虎口里!
如果他尊重政宇的想法,不硬逼他去赴约,或许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原来一切的一切,是他错看了钟子俊,还把自己所爱的人送到对方怀里,才会发生惨绝人
寰的不幸!
而且星期六他还特意跟去醉月湖旁边躲着看,偏偏于见到政宇与钟子俊相会后,他就安心
地离开,怎么也想不到他离开后竟发生这么可怕的事。
最可悲的莫过于那晚政宇找他时,他相信了政宇编的谎言,以为钟子俊与他分手,从头到
尾都没发觉有何异样,甚至还暗自窃喜自己终于拥有潜进政宇心湖的机会。
高圣宏!你这天杀的白痴,看看你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好事!
你害死了林政宇!
你害死了自己最爱的人!
门铃猛然响起,圣宏赶紧阖上电脑去开门。
是住隔壁房的大学生室友,他手上正捧着一只宅急便的小纸盒。
「阿宏,怎么了?脸色白得好可怕。」室友略显讶异地打量圣宏。
圣宏无力地挥挥手,挤出难看的笑容。「没事……怎么了吗?」
「哦,」室友将纸盒递过来。「早上你刚出门没多久,宅急便就送来要给你的包裹,我先
代你收的。」
「谢谢。」圣宏接过纸盒,视线被盒上的寄件地址与寄件人姓名给引住难回。
林政宇。
寄件人栏填的是这个名字,而寄件地址恰是他送政宇回家时,刻在那幢豪宅门牌上的字。
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收到政宇寄来的东西?
而且,政宇为什么要寄东西给他?
想告诉他什么吗?
「阿宏,你还好吧?」室友见圣宏发了呆,便拍拍他。「若身体有不舒服,别忘了去看医
生。」
「没、没事的,休息一会儿就好。」圣宏回过神,敷衍地笑了笑。「谢谢你帮我收件,改
天再请你吃饭。」
关上房门,他迫不及待地将纸盒拆开。
小小的纸盒,装的东西并不多,一打开盒盖,先映入眼帘的是片不完整的柑橘皮。
很怪,像是从橘子上被拨下之后,又特意用胶带黏补起来;且橘子皮上的图他一眼就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