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室操戈——蛋蛋鼠

俞傲戈大口地扒饭，带着轻松的表情。他经常会被同学叫出去，经常参加各种活动，经常有事……但是却没有人陪他去看录像，这使千寺觉得很奇怪，又暗暗有些高兴。
[自由自在]“你看过《本能》吗？”
“没有。”
“《吸血迷情》呢？”
“也没有。”
千寺说完，突然间有些后悔。俞傲戈说不定会取笑他老土，他什么都能忍受，就是不能忍受别人的嘲讽，哪怕对方没有恶意。
“嗯……你今天晚上不用打工对吧？”
千寺点了点头。俞傲戈看着他，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一起去看录像吧，我请客。”
千寺一怔。俞傲戈的反应到像是怕被他取笑，有些腼腆。千寺笑了起来，点了点头。他如此轻易地便答应了，俞傲戈惊讶地看着他，随即眼里涌上一阵喜悦。感觉到俞傲戈的情绪变化，千寺的心情也变得很轻松愉快。

“我以为你不喜欢看录像的。”俞傲戈边往宿舍走边说，“今天晚上录像厅的人一定爆多，而且全部是……狼。”
“男人本来就是狼。”千寺坦然地回答，一口饭险些把俞傲戈给噎着。两人对视，尔后大笑起来。
两人的关系在俞傲戈接千寺之后一日千里，变得更坦然更自然。俞傲戈想要做的事，千寺会尽力配合，而千寺要去图书馆，俞傲戈也会相陪，说说笑笑，日子流逝得像风一样，快到期末的时候，千寺的打工也结束，全心投入复习，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多。俞傲戈的行踪千寺几乎都清楚，而千寺留在宿舍的时间也变多了。

钟明宇比平时提前了一个小时回到宿舍，刚推开门就听到千寺的大笑声，意外地睁大了眼睛。俞傲戈躺在床上，听到开门声探出身来，带着忍不住的笑意道：“你今天回来得好早啊。”

“你们在谈什么？”钟明宇边放书包边问，“听到好大的笑声。”
“在说笑话罢了。”俞傲戈坐起身道，“有一种毒药，没有人知道它的药效，于是制药师决定拿老鼠来试试。结果老鼠吃了下去后，把旁边的酒瓶拎起来，把底砸破，然后大声叫道：‘猫在哪儿？’”

钟明宇忍不住笑出了声。俞傲戈却没有刚才笑得开心，只是微微笑笑便又躺了回去。千寺也转过身翻开了书本，宿舍里顿时安静了下来。钟明宇觉得有些奇怪，倒是没有怎么介意，坐了下来道：“傲戈，你老婆找你，就在楼下。”

“别胡说，是不是邹晓云找我？”俞傲戈立刻坐了起来，然后击掌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为了车票的事情。我下去一会。”他穿起鞋，匆匆拉开门便跑了下去。千寺停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微微眨了眨眼睛。钟明宇笑道：“傲戈真是迟钝，居然要女生来主动。”

“什么意思？”千寺警惕地问。
“俞傲戈和邹晓云啊！你能说他们之间没有问题？每次邹晓云一找他，他就特积极。”
“他们只是同乡罢了。”千寺淡淡道，“傲戈说过他们不是男女朋友。”
“他说罢了。”钟明宇笑了起来，“难道他还会主动告诉我们？”
千寺微微一怔，沉默不语，他既没有玩笑的意思也不感兴趣。俞傲戈说过，他很欣赏邹晓云，但是她只是他的朋友。
俞傲戈一下去就是一个小时，钟明宇边喝水边笑，这时候乔韦回来了。他一进门便大叫道：“我靠，俞傲戈真有女人缘，下面几个女生围着他说话呢！”
“几个女生？他小子艳福真是不浅，都是些什么人啊？”钟明宇也大叫起来，“邹晓云还在吧？”
“在，还有大一的女生，另外两个我不认识。”乔韦坐在凳子上叹气道，“不行了，我也得找个女朋友安慰一下。”
“你今天的复习情况怎样？”钟明宇将一杯水递给乔韦，笑嘻嘻道，“知道不知道，恋爱是大二热，大三温，大四冷了两头分啊？”
“这话等有了女朋友再说吧，你说班上哪个女生比较合适我？”
两人开始讨论女生的问题后，千寺的心便完全无法集中在书本上。俞傲戈一下去就久久不回，乔韦又说他跟几个女生在一起，千寺的心起起落落，颇不安宁。有些不安和惊慌，坐不住，他站了起来，走到门口，站到楼道边的栏杆旁，犹豫了一下，探头下望。楼栋边的石栏上，俞傲戈交叉腿坐着，手撑在石板面上，笑声远远地传入了千寺的耳里。

除了邹晓云，还有罗莹，另外两个女生千寺也不认识。定定地看着，从邹晓云突然地跳起来，追着俞傲戈跑开始，到学校门禁的钟声响起，眼睛没有挪动半点。千寺不知道自己是以怎样的心情在注视着这一幕，木然而无法回避地看着，面对着一个事实。

俞傲戈……会喜欢邹晓云吗？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并不意味着他不喜欢她。千寺想起俞傲戈提起邹晓云的表情，那是喜悦的，欣赏的，他看千寺的目光中，从没有这样的光芒。如果俞傲戈喜欢邹晓云，那自己将会回复到孤独寂寞的时候。

有朋友与没有朋友……有什么不同？
俞傲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笑着说：“有了朋友就会不同啊。”
是的，这段时间的快乐，险些让千寺忘记了过去的孤寂。在习惯了有人陪伴之后，在因为对方而快乐的时候，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仍然是独自一人，仍然是孤独的，心好痛，好难受！如果真的再回到孤独中，自己能忍受得了吗？

强烈地希望俞傲戈回楼栋里，门禁的钟声配合着千寺的希望响了起来，千寺全身猛地僵直，大声叫道：“傲戈！”
俞傲戈抬起了头，他没想到千寺会喊他，心里一紧张，立刻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对罗莹道：“那么，周末我还是来吧。”
“不是还是，是一定要来。”罗莹温柔地笑道，“你再怎么说也是文学社的新美编，总该跟大家见个面吧。”
“可是离周末还有三天，不知道会不会有变故。”俞傲戈笑道，“反正没有变故我就来，总行了吧？”
邹晓云靠着栏杆笑道：“你这根本就是打空头支票。我很好奇，能让我参加一下活动吗？”
[自由自在]罗莹立刻笑道：“当然可以！欢迎之至。”
俞傲戈立刻瞪了邹晓云一眼，大声道：“你去干什么？”
“干嘛？怕我看你出丑？”邹晓云做了个鬼脸。
千寺远远地看着，唇越抿越紧，不想看却又固执地看着，俞傲戈没有如他期待的那样立刻回来，反而跟她们继续着谈笑——尤其是邹晓云，他们像是又吵了起来。俞傲戈还是对她有兴趣吧，只有关系好的对象，才会争吵不是吗？

眼睛酸酸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会涌出来。千寺呆了一呆，自己怎么了？像是发了疯般紧盯着他们，满心的郁闷，嫉妒着。手压在栏杆上，千寺深深地体会到了有朋友的“不同”。在乎而重视的朋友，内心里惟一承认的朋友，他想独占。独占他的微笑，独占他的生活。

不是普通的朋友，也不是情人。
千寺眨了眨眼睛。他不明白这种感情究竟是什么，只知道，他不愿意失去俞傲戈，不愿意生活重新回到原点。他难过的心情，只有俞傲戈才能解得开。
俞傲戈终于离开了那四个女生，因为她们也得赶回宿舍了。临分手的时候，罗莹向着俞傲戈挥了挥手臂，而邹晓云则扬起脚踹去，俞傲戈边挥手边笑边躲，闪进了宿舍楼。千寺这才收回目光，太阳穴两边的肌肉因为长时间的睁着眼睛而酸痛。手指按压着太阳穴，千寺靠在栏杆边，觉得头有点晕沉沉的，身体也不稳地轻晃着，虽然知道有些危险，他仍然放任了自己。

手臂猛地被抓住，千寺知道是俞傲戈。他听到他上楼的脚步声，却不想睁开眼睛。他不想看到他一脸的笑容，不愿意了解他与她们在一起的快乐。因为那些——都不是他带给他的！

十二

俞傲戈将贺千寺拽离了栏杆，因为千寺的步伐有些不稳而揽住了他的肩，沉下了脸，不悦道：“你不舒服为什么要靠在栏杆边吹风？”
千寺甩了一下肩把俞傲戈的手摆脱，被碰触的地方火辣辣的，心也火烧火燎的。“我没有不舒服，只是看累了书休息一下。”他的口气也一样是不悦的，使得俞傲戈一愣。
“怎么了？”俞傲戈关切地问。再度伸手抓住了千寺的胳膊。千寺又一次甩开了他，那份抗拒感令俞傲戈狼狈地后退，两人间的距离一拉开，顿时便没有办法靠近。千寺连头也没有抬，几步走进了宿舍。乔韦和钟明宇看他们进来，同时指着俞傲戈叫道：“好小子，快快从实招来，那几个女生是怎么回事？”

俞傲戈根本没有心情跟他们说这些风花雪月的话题，他还没有弄清楚千寺发脾气的原因。他下去之前千寺还好好的，一回来千寺就板起了脸，到底出了什么事？从他认识千寺以来，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个样子。他想知道，也有这个权利知道，因为他是千寺的朋友！

钟明宇一把捞住他，俞傲戈无奈地坐了下来，一抬头，千寺拿着毛巾和脸盆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漠视的感觉让俞傲戈觉得惊心。钟明宇讶异地看着千寺，问道：“你就要洗了睡啊？”

千寺嗯了一声，大概是意识到室友的惊奇，转过了身，微微笑了笑道：“我今天特困，想早点睡。”然后再一转身出去了。俞傲戈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千寺笑了，他没有生气？不，不可能，肯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钟明宇拿手在俞傲戈的眼前晃了晃，俞傲戈吃了一惊回过神。

“你小子发什么呆？可没有美女在门口站着哦。”
俞傲戈尴尬地笑笑。现在他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乔韦的眼睛从门口转向俞傲戈，似有意也似无意道：“千寺和你的关系，最近很好呢。”
俞傲戈微微一惊，乔韦立刻笑了起来，道：“千寺看书看累了，你担心啥？”
“我没有担心。”俞傲戈违心地说着，他不想让乔韦察觉自己的心情，也不想他们发现自己对千寺的介意。他很清楚，自己的内心对千寺抱有的，不是很单纯的朋友的情谊。
钟明宇再度挑起了那几个女孩的话题，俞傲戈被问得头昏脑涨。反正男生的话题总是围绕着女生打转，他已经很习惯，也故意地流露出对女生们的兴趣。千寺洗好回到宿舍的时候，他们谈兴正浓，俞傲戈看向千寺，发现他毫无反应，爬上床倒下便睡，心里微微感到失望。千寺真的是累了吗？自己那么大声地谈女生，他也没有一点反应。是的，他很清楚，对千寺而言，他只是一个好朋友罢了。

手在笑声中微微紧握，带着笑的脸与微微刺痛的心交融着，俞傲戈说得累了，钟明宇他们还不打算放过他，谍谍不休地追问，甚至要求他介绍罗莹给他们认识。俞傲戈继续笑，插科打浑，而千寺脸朝着墙，也没有动一下。

周末，俞傲戈去参加“海蓝文学社”的活动，邹晓云也跟着到了场。罗莹坐在桌边，而一个新社员则负责主持。谈文聊天是活动的主题，俞傲戈默默地听着，从一开始就在走神。邹晓云扯了他一下，将他的神思唤回来，笑嘻嘻地问：“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我在想最近有什么好片子。”俞傲戈懒洋洋地伸了伸胳膊，“你有什么好看的电影推荐给我吗？”
“要我推荐……嗯，我看的片子你八成都不看啦。”
“不一定啊……”
俞傲戈的声音里明显是没有兴趣的，他只是在找话题罢了。邹晓云瞟着他，她是女孩，很敏感，轻易便可以知道对方的情绪是好是坏。
“怎么了？有什么烦心的事么？”她难得的温柔地问。
“没有啊，只是觉得无聊。”俞傲戈叹了口气。他有什么烦心？只是不知道要做什么罢了，什么都引不起兴趣，连饭也不好吃。千寺知道他要参加这个活动，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依旧去他的图书馆，而以前的话，他会陪自己一起来参加，反正大家都喜欢看小说看杂志的。这两天他们之间的话不多，千寺总是埋头看书，话少，头抬得也很少。俞傲戈几次想跟他说话，看他那认真的样子，话也只有咽回肚里。

他喜欢迁就千寺，喜欢关心千寺，不愿意给他添一点麻烦。惟有如此，两人的友谊才会长久，千寺也才会更依赖他吧。他私心地想用这种办法将千寺留在身边，内心深处所期望的回报只是想一直在一起而已，应该可以达到吧。

“是很无聊啊，一天到晚就是看书，复习，无论如何也要保证每科过关，回去才能过个安心的假期。”邹晓云趴在桌上，然后直起腰，皱着眉头道，“我可不想连玩的时候都要担心补考。”

“你不会补考的，我到是会。”俞傲戈笑了起来，他最近根本没有心思复习，考试不挂科才奇怪。
“等会结束了你有什么计划？”
“到图书馆去。”
想也没想便出了答案，俞傲戈自己都意外地怔了一下。千寺现在一定在图书馆，去就能找到他的。邹晓云险些大笑出声，捂着嘴转头咳了两下，含着笑意道：“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要去图书馆……哈哈。”

“我就是想去，不行吗？”俞傲戈微笑着说，邹晓云却笑不出来了。平常的俞傲戈喜欢开玩笑，笑容也是那种大大咧咧，直招人笑的，但她很少看见他微笑，而且是没有笑意的微笑。眼神就那样飘到窗外去了，俞傲戈的笑容就挂在嘴角，漠漠的寂寞的感觉。他不太高兴，但也不是很消沉，身上的气息不如以往亲切，拒绝和排斥的感觉非常浓烈。

邹晓云知道这种感觉。她太清楚俞傲戈表里不一的个性。他笑不一定是笑，他闹也不一定开心，看似和大家团成一团，事实上他的心扉没有向任何人打开过。邹晓云曾经有幸接触过一点他的内心，那是在学校总机房的电话亭里，那天俞傲戈在打电话，脸色非常差，苍白着，手一次次地紧压在亭壁上。他以为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所以没有掩饰情绪。邹晓云看见他的眼睛里有泪光，却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激动。

隔音效果很好，俞傲戈的声音又很低，她听不见。于是她只有用女人特有的思维方式来确定自己的猜测。她站到门外走廊边上，然后等着俞傲戈出来，一步迎了上去。俞傲戈当即怔了一下，那张苍白的脸上挂起了一个明朗的笑容，跟她打招呼。如果不是邹晓云之前有看到他那个样子，绝对看不出来有任何的异常。

俞傲戈的演戏才华，真的是惊呆了邹晓云。从那之后，她习惯于观察他，在她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俞傲戈的情绪，是最难看出来的，她好奇，也是因为她喜欢俞傲戈。欣赏的和关心的情绪。

俞傲戈想着要去图书馆，但是他并不开心，他的眼神里带着点忧郁，虽然掩饰得很好，但观察他很久的邹晓云已很容易看出来。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那我也去。反正无聊……”邹晓云的提议没有被俞傲戈拒绝，因为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

十三

夜风习习，快到十点了。邹晓云不知道这个时候去图书馆有什么意思，看不了多长时间的书，根本就是去晃一圈。俞傲戈到是笑嘻嘻的一点不介意的样子，悠悠然地走着。外表看起来像是很闲散，但邹晓云知道他情绪很低落。因为没有心情，所以才会走得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