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那流云在此先谢过了,天色已不早,为免陛下担心,流云先告退了。”我率
先站起来,对他说。
“老夫送殿下。”他起身也要跟着我送出去,叫我一把拦住,“怎敢劳烦相国大驾,门口
有侍卫等着呢,别送了。”说完匆匆走出了客厅。
李相国是不是真心帮我,我并不在乎。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至少现在
来说,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至于以后,呵,我们该是都明白,彼此均是大敌,早晚有对
战的一天。我不动他,他也会动我,在解决了薛丞相之后!
出了相国府的门,一群人围了上来。是晋东焰派来保护我的侍卫,自从上次的事以后他就
有如惊弓之鸟,派来一大堆人来保护我,当然,顺便的监视也是免不了的。不过,我还是
欣然接受了,晋国境内有什么风吹草动能瞒得过他?况且,枭渺宫还剩两次的暗杀未果,
我既说要活下去,就绝对不会死得莫名!
“殿下,你怎么去那么久,奴婢担心死了。咱们快回去吧!”锦香一见我出来立刻就拉着
我要回宫,想是上次对晋东焰起了畏惧之心。
朝她笑了笑,“是啊,事办完了,咱们回去吧。”回去那个犹如梦魇,却是我唯一可去的
地方。
60、打探
回到宫中,如所料的,晋东焰正在等我。见了他,我主动依偎到他怀中,笑着送上了自己
的唇。望着他略带诧异的神色,我悠悠开口,“你是不是想问我去相国府所为何事?”
他面色沈了沈,“刺客还没有抓到,云儿,若非必要,不要出宫了。”
“好。”我一口应承下来。
“流云,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既答应了交易,我也绝对会信守承诺。留在你身边,陪着你。”
我打断了他的话,安然而笑。
不记得是谁说过,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我似乎用行动证明了这一点。不想他再盘
问下去,我和他一起倒在了床上。不是甘愿,却也不后悔,有得到就必定有牺牲,这是千
古不变的定规。风淮于他,于我,都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我并不傻得真的以为他会放过风
淮,所谓斩草除根,能做上皇位的人必然也有一股狠劲,对于威胁到他的人是绝对不会放
任置之的。只不过,现在,能拖得一刻却也好,因为我并不认为风淮必须靠我的牺牲来活
着。若他是这样的人,晋东焰也根本不必惦念着除去他了。我不知道风淮想做什么,但他
的话却时时浮现在脑中,“等我,我一定会救你。”淡然地冷笑着,救么?就算能把我救
出皇宫,但这由我自己缠绕的线却不可能消失的,所谓作茧自缚大概也不过如此了。事到
如今,能救我的,唯有我自己。我希望,我为自己而活!
两天后,程志远被押解回京。皇旨下,任命冕王流云为主审官,连同大理寺一起审理吏部
尚书程志远贪污赈灾款项一案。我终还是用自己的身体做了交易,或者说,我已经没有时
间可以慢慢等待了。也许真的是我太痴心妄想了,但是,我不要风淮救我,我想要靠自己
来挣脱开这一切,我希望再次见到风淮时我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他,在平等的地位上,不
欠他任何东西,然后大声的告诉他我现在的想法。任性吗?我或许不够坚强,却不会再畏
缩。渴望的东西,就一定要用双手去抓住他,甚至,不惜代价!
现在的我,已经连自己都有些认不出来了。不再单纯,不再痴情,更不再需要那愚不可及
的善良,取而代之的是冷血和残忍以及那莫名的对权利的渴望。只有握有实权,想得到的
才不会一再的从手中溜走,而你所能做的只是一再的哀怨命运的不公。当初,烈不也同样
为了权利放弃了我吗?现在想想,我或许根本没有资格去责怪他,因为我们本是同一种人
。
当我脑海中的计划一步步的浮现时,我就明白,一切都不一样了。想到计划中注定被牺牲
掉的人时,我竟没有丝毫的犹豫,仿佛他们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这样也好,或许我本来
就是这样的人,冷血,冷情,现在只是更加认清了自己而已。若是注定要下地狱,那至少
我要我这一世的幸福!既是不想被命运掌握,那就掌握住命运吧!
只要是人就一定有弱点,程志远自然也是人。他的弱点和大多数人的一样,贪财,怕死。
不管是多风光的人,一旦成了阶下囚也会老实许多。就该象我前几日在牢中见到他时的模
样一样,憔悴的神色,惨白的脸还有因为害怕而蜷缩成一团的身体。不过,这只是说他前
几日的样子而已。当我再次提审他时,见到的却是一张略带张扬的脸,虽还显苍白,却已
好过前几日见他时的样子太多。我暗自一笑,想不到这李相国行动如此迅速,原来天牢之
中也有他的人,看来自己以后的麻烦多了。
想脱罪的方法很多,比如说,花钱找人顶罪,嫁祸于人,再有就是先判了罪,行刑时再找
个傀儡掉包,最不济了,死不承认总会吧?我既是主审,想要救他自然也有了一半的把握
。何况想救他的不止我一个。不过,当证据一件件的被摆在我面前时,我还是赞叹了一下
李相国的办事能力。宗舀生前的人际关系,贪污赃款的流向,甚至遗书,证据确凿,似乎
连审的必要都没有了。按理说,我因该判程志远无罪,当堂释放。可我却没有这么做,只
是不动声色以一句案情复杂的把他收监了。我这么做的目的不仅大理寺的那群老臣不明白
,李相国不明白,还有一个人也不明白。
“我以为你想救程志远。”
“哦?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倚在他怀中,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你不想救他吗?”他扳过我的脸,想看清楚我的表情。
“你认为我想救他,所以你就顺水推舟,送了我这个人情?”我扬了扬眉,望着他。
“你不喜欢?”
“呵,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我甜甜的笑着,只是冰冷的笑意却未传达到心里。
晋东焰,你可以爱我,可以得到我的身体,却绝对不要自以为了解我,因为那后果不是你
能承受的!
相国府
“流云,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要帮我救人,结果呢?证据都送到你眼前了,你却扣住人
不放,你什么意思?”“砰”地一声,重击落在桌子上,一下子打翻了杯子,水沿着桌面
一点点的滴落下来。
“呵,相国大人稍安勿躁,程大人我是一定会放的,只不过,流云想向您讨了人情。”我
看着他愤怒的表情,淡淡一笑,并未将那宣泄的怒气放在眼中。
“什么人情?”似乎明白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李相国忍住怒气,问道。
“帮我打听一个人的下落。”
“谁?”
“风淮!”
61、惊变
“轻雷将军风淮?”
“李相国说笑了,除了他,世上还有第二个风淮吗?”
“这,风将军自从被陛下驱逐出京后便下落不明。不知殿下找他有何事?”
“相国大人,如今我们是同坐一条船,我也不瞒你。其实,我很想他,想见他一面。”
“殿下,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老夫就当没听见。”
“常听人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本也驳为无稽之谈。直到刺客出现那天
,他如此对我,我才明白,原来世间真有超越生死的情感。只可惜,流云现在身不由己,
唯愿见他一面,还望相国大人成全,流云愿付任何代价。”
“殿下,你…………”
“相国大人不必劝我,也许是我太痴太傻,不过异地而处,若有人如此待你,不知相国大
人如何抉择?”
“这………老夫已年迈,不懂这风月之事。只不过,若是真有人舍身救我,想必老夫也会
被感动吧。”
“他所做的又岂止是舍身而已,若是此生注定负他,至少叫我见他一面,跟他说清楚也好
。不然总觉得欠了他的。”
“殿下何必内疚?能够做到象殿下一样以身尝毒,想必风大人也能体会到殿下的一片深情
。”
“其实,我只是很担心他的处境。不知道陛下是不是………”
“殿下不必多虑,风大人英勇机智,必能化险为夷。”
“话虽如此,但世事无常。相国大人可听过一句话,天有不测风云。不见到他总是于心难
安。此事还望相国大人多费心了。”
“既然是殿下的愿望,老夫必当竭尽全力,替殿下打探。不知道程大人那方面………”
“呵,相国大人放心吧。流云既然答应您了,就绝不会失言,程大人一定会没事的。”
“既是如此,那老夫先谢过殿下您了。”
“都是自己人,您又何必客气。我先回宫了,回去晚了,怕陛下着急。相国大人不必相送
了,流云就此告辞。”
回到宫中,锦香正在帮我泡茶,看见我,快步走上前来,轻声说到,“殿下,外面冷,喝
杯茶,暖暖身子吧。”
我笑着接过杯子,和她打趣,“锦香,你越来越贤淑了。再这样恐怕我就不舍得放你走。
到时候,嫁不出去变成老姑娘了哦。”
“殿下,锦香的命是您救的,我愿意一辈子服侍殿下,绝不离开。”她听了突然脸色严肃
,有些郑重的回了我的话。
我怔了下,“锦香啊,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一辈子是很长远的,别轻易承诺做不到
的事。”
“殿下!您是一个非常善良,纯洁的人,是锦香见过的最美,最和善的人。我发誓愿意一
辈子留在殿下身边,若违此誓,必不得……………”
“凉了。”我看着她,突然冒出了一句话。
“啊?什么?”说到一半被我打断,锦香有些反应不过来。
“茶,凉了。”我指了指手中的杯子。
“呃,”她急忙端走我的杯子,“殿下,您等等,我马上去换一杯。”
我望着她的背影,不禁露出了一个讽刺的笑容。善良,纯洁吗?呵,锦香,你可知道,若
是有必要,你也会被我毫不犹豫的牺牲掉。你所说的那些东西已经被我舍弃掉了,再也找
不回来了。
仰望着天空,嘴边泛起一丝冷笑。怀疑的事已经得到确认了,剩下的就是收网了。希望你
别怨我,我早说过,不会放过你!
世事的确是无常的,又有谁能想到,在我释放程志远的几天后,李相国却因谋反被下狱。
起因是薛丞相在朝堂之上参李相国谋反,晋东焰派人前去,在相国府搜出了龙袍。不管是
怀疑还是太过巧合,悠悠之口难堵,李相国最终还是难逃牢狱之灾。
也非常凑巧的,这件案子的主审还是我。在接旨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晋东焰的想法,他本
也不想动李相国,毕竟他还有可用之处。又知道我和李相国是一路人,这么做既可以不动
声色的放过李相国,又可以卖个人情给我,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可是,难道他不知道有句
话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吗?人太贪的话往往得不偿失。
这几日我都在为这件案子奔波,搜集证据。其实,这对我来说根本没用,因为李相国之事
我在心中早就做了定论,即使证据再多,只要对我的目的构成威胁的,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
提审之日
李相国拖着缓慢的脚步蹒跚的走进公堂,脚下锁链叮当直响,苍白的脸色和身上的血迹映
成了鲜明的反差。忤逆谋反是重罪,即使是相国之尊也难免受刑之苦,何况还有人特别为
他关照过了。我确实知道薛丞相对这件事做的一点手脚,不过能不死人的话我也没必要去
过问。堂堂相国受这种苦确实是委屈他了,但是我现在冷情冷血,即使看他这样也丝毫感
觉不到歉疚。果然人在环境下都会变的,谁都不能例外。
他抬起头,看到主审席上的我,立刻松了一口气。想必潜意识中,对我有所指望的吧。我
则回他个冷冷的笑意,事到如今,难道还不明白么?我若有心救你,又怎么会叫你在大狱
中受这么多的苦。到了现在还骗自己,真是绝望到这种地步了么?
庭审进行得很快,几乎没什么悬念,那是自然的,因为我已经把我不需要的证据都蒸发了
,剩下的只是等待一个必然的结果。我看到案子审结时,李相国那不敢置信的眼神,听到
他愤怒的咆哮。也许他早已明白我不会救他,只是这是他最后的希望,他不愿也不敢放弃
。
罪已经定了,剩下的就是判决。按律法,犯此罪者,当诛九族。一时间,李相国的党羽纷
纷走避,当然还有很多落井下石的官员,翻出点不算大也不算小的罪证,只期望和李相国
划清界限,来个大义灭亲,不被获罪。呵,人的忠诚就是这么浅薄的东西。
当晋东焰得知我判李相国有罪时,看得出来很惊讶,不过还是选择什么也没问。其实,就
算他问了,我也有一百套说辞等着他,有些事,心里明白就可以了。却也不知道我的脸能
为我赢得多久时间,此情此景,他的忍耐未免显得有些多余了。有了条件的感情,脆弱得
经不起任何的碰触,我却总是挑战他的极限。有时候,我就在想,是我先扳倒他,还是他
先忍耐不住杀了我?失去李相国对他来说是个损失,但是他还是毫不犹豫的隐忍了下来。
到现在,我也茫然了,究竟这场耐力的比赛谁才是胜利者?
我来到了天牢中,黑暗的色调和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息令我几欲做呕。可我还是坚持着走
了进去,因为我知道李相国正在等我。而我,欠他一个解释。
握了握手中的瓶子,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死去的人永远比活着的人幸福。有
时候真的好羡慕他们,而我却死不了。李相国,这次就让我送你一程,盼你莫要怨我。深
吸口气,我昂首踏向必然的路。
62、无边
几日数载,再见李相国时,他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很多。他望着我无言,只是默默的看着。
因为是重刑犯,所以锁骨上穿了铁链,血就顺着那么一点点的滴落,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
的凄凉的美。
指尖划过铁栏,我隔着窗子望得出神。良久,才忽而一笑,“李相国,还记得咱们相国府
最后一次见面,流云跟你说过的一句话么?”
他并没有回答我,似乎已有些心灰意冷,只是忪怔的坐在冰冷的地上,哪还有一点平日的
风范。
抬起头,我仰望上方,想透过厚厚的屋檐看到天空,气氛似乎有些沉重了。“流云曾告诉
过你,天有不测风云…………”
话还未完,突然听到一声锁链碰撞在一起清脆的响声,李相国猛然站起,冲到我面前,双
手穿过栏杆,竭力地伸向我,嘶声的喊着:“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害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