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墨枫又看向远处,出了城走大约二里路,就是南国了。南国……
“夫子,仔细盘查进入锦德的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客栈酒楼,寺院,凡是发现生面孔,全部带回来讯问。拆房、草垛、粮仓、能藏人的地方都不能放过,一定还有人。”
“加强巡逻,城墙上增派二百人。”
“派几个懂易容术的人到各个关卡去。”
冉墨枫缜密地猜测其他的刺客可能的藏身之所和逃匿之处,寇宣在惊叹之余,更加地感慨,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说完自己暂时想到的地方,冉墨枫离开城墙,上马。
“将军。”轻拍马头,黑马前腿高扬,然后风一般地跑远了。寇宣看着他离开,接着他仰头看天,那些刺客会是谁派来的。
返回父王的军帐,小虎如他离开时那般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口。把将军交给他,冉墨枫道:“小虎,回去吧。”
“好的,小枫。”把刀收起来,小虎拉着将军走了。
一进去,冉墨枫就马上抬眼看去,只见父王靠在床头,正看着他。
“枫儿,你回来了。去哪了?”朝儿子招手,把在他身上捣乱的猫儿丢下床,冉穆麟一副无事的模样。
快步走到床头,冉墨枫急急查看父王:“父王。”
“枫儿。”抚上儿子越来越漂亮的脸,冉穆麟笑起来,“父王没事,就是疏忽大意中了他们的招。”
嘴唇抿紧,冉墨枫伸手抱住父王,用力。
轻拍怀里其实被吓坏了的人,冉穆麟的笑加深:“枫儿,父王让你担心了。”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让儿子为他担心的一天。虽然不应该,可感觉很不错。
“谁?”问得太过平静了。
“父王不知道。”安抚儿子,冉穆麟忍不住亲吻他的脖颈,“枫儿,父王会查清楚的,不要为父王担心?不会有第二次。”知道儿子在生气,冉穆麟拉过儿子的手握上,“枫儿,父皇饿了。”
怀里的人马上退开,转眼间,人已经出去了。
在儿子离开的刹那,冉穆麟的脸变了,阴狠暴怒。竟然有人如此不要命的敢刺杀他,还让儿子撞见了,不能饶恕。
在厨房里等着厨子给父王做好饭,冉穆麟站在墙角沉思今日的事,他一定要找出是谁要刺杀父王。
“小枫。”小虎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枫,快来。”
冉墨枫身子一撑,就来到了小虎跟前。
“小枫,他们抓到的那个活口醒了,夫子让我来告诉你。”话刚说完,小虎面前的人就不见了。
“小虎,给父王拿吃的过去。”远处传来冉墨枫的声音。
“哦。”点点头,小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等厨子做好。
索瞳卷二 第三章
端着粥和几碟小菜,小虎慢慢地掀开帐子走进来,边走边道:“王爷,张叔说您中了迷药,只能喝粥,说明日王爷才能吃肉喝酒。”
放托盘放下,小虎一字不拉地把厨子叔叔交代的话说完,小心翼翼地把不冷不热的皱端给王爷。
“小虎,枫儿呢?”接过粥,冉穆麟没有动勺的意思,问。
“夫子说抓到的那个活口醒了,小枫和将军过去了,他让我拿吃的给王爷。王爷,您快吃。我已经把粥扇凉了。”
小虎最听冉墨枫的话,一定要让王爷把粥吃下去。
冉穆麟笑起来,舀了一勺粥吃下去,道:“小虎啊,你去把枫儿叫回来,说我想他了。”
“可是小枫去看活口了。”小虎有些苦恼。
“活口就是一时半刻死不了。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得见见不是。跟枫儿说,他不来,我就不吃粥,让他陪我吃完了粥,我和他一起去。”
冉穆麟把粥放下,不吃了。
小虎挠挠脑袋:“那,那我去喊小枫回来。”说完,他就跑了出去。
冉穆麟双眉紧皱,心知这次的事儿子绝不会善罢甘休,但他不想让儿子追查下去,否则的话,儿子一定会知道他屠城的事。
牢房里,冉墨枫看着被挂在墙上的那个活口,说是活口,也不过是个半死的人。胳膊被卸掉一只,赫然是从险些杀掉桂尤的那名刺客。
“小枫,你回去吧。待会场面会不好看,你还小。”
程亮手拿鞭子道,他到不是怕吓到墨枫,而是怕王爷怪罪下来。毕竟杀死那些刺客的可是他面前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
冉墨枫异色的眸子红晕始终未停,他上前走到那人跟前,提着他的头发,抬起他的头。血水顺着刺客的嘴角流下,断掉的臂膀虽被包起来了,可白色的布巾早被染成了红色,腥稠血水沾满身体。
“小枫。”程亮出声。
“为何?”冉墨枫问,为何要杀他的父王。
刺客抬眼,盯着那双异眸,先是呆滞,然后慢慢地笑了起来:“呵呵呵……鬼子……”
他一说完,程亮就抽出了刀,要砍他。
“程叔。”始终看着刺客,冉墨枫让程亮放下刀,他揪紧刺客的头发,抬高他的头,“为何,要杀我父王。”
“狗,王,爷……”刺客费力地开口,“他,该杀。”瞬间,他的头皮快要被揪了下来。
“为何?”黑色的眸子染上了血红,冉墨枫坚持要答案。
“呵呵,呵呵呵……”刺客又笑起来,突然他张口就朝冉墨枫吐了一口。
轻易闪过血水,冉墨枫手上用力,刺客疼地叫了出来。
“为何?”
阴沉的天,满是死尸的荒野,鬼将提着长刀站在那里,脚下是敌人被斩成几截的尸首。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四周的残尸,召来自己的战马,接着挥刀指向下一个城池。
“为何要杀我父王。”冉墨枫的黑眸已经完全变成了红色。
“他,呼呼……该,啊!”
死字还未说出口,刺客就惨叫起来。他的头部渗出了血。
放下刺客的头发,冉墨枫又低声问:“为何要杀我父王。”
“屠城,屠,城……狗,王,啊唔唔!”
刺客的下巴被一只手极快得卸了下来,冉墨枫根本不允许有人骂他的父王。
“小枫。”程亮又出声,越看下去,他心越惊,小枫跟变了个人似的。
没有回应,冉墨枫按上刺客的后脑,只听哢嚓一声,刺客的头不自然地垂着,脖子断了。程亮双眸大睁,不敢吭声。
“程叔叔。”冉墨枫看着已经死去的刺客。
“啊。”程亮吞了口口水。
转身,对程亮说了句:“把他埋了吧。”冉墨枫离开了牢房。
门关上了,程亮才开口:“好,好。”然后他看向死去的人,“我的妈唉,小枫好可怕。”那双血色的眸子还真吓了他一跳。
出了牢房,冉墨枫仰头看太阳。然后他举起手,让阳光顺着指缝透出。这只手,曾杀过无数的人。握紧,冉墨枫放下。他只需知道他们为何要杀父王即刻,不论他们是谁派来的,他都不会让他们再有第二次下手的机会。
“小枫,小枫。”
小虎从远处跑了过来,脸上的肉因跑动而抖动。
“小虎。”快步上前,冉墨枫扶稳小虎。
“呼呼,小枫,王爷让你,回去,他说,你不回去,他就不吃粥。”小虎气喘吁吁地说,拉住墨枫,“小枫,回去吧。王爷说,吃完了粥,他跟你一道来。”
“小虎,你慢慢走回去,不要跑。”叮嘱老实的小虎,在对方点头后,冉墨枫召来将军,上马。他本可以带小虎一起回去,但将军从不让其他人骑它,哪怕是冉穆麟。
“小枫,快回去。”小虎催促。
“嗯。”策马,冉墨枫回去见父王。
掀帘,冉墨枫人还没进屋,就唤道:“父王。”
躺在床上假寐的人听到儿子回来了,马上坐起来:“枫儿,来陪父王吃粥。”
“嗯。”洗干净手,脱了外衫,冉墨枫上前。
“热?”让儿子坐到他身边,冉穆麟问。
“父王。”把粥拿给父王,冉墨枫让他吃,没有说他是因为刚杀了人,不想穿着那身衣裳跟父王在一起。
“枫儿,父王常年在沙场,有敌人一点都不稀奇,你别放在心上。不过是些成不了气候的人。”
吃着粥,冉穆麟劝说儿子,儿子进来时双眸是红的,显然刚才生气了。这个时候能让儿子生气的还会是谁。
“父王。”冉墨枫抿了抿嘴,却没有了下文。
“喵,喵……”看到他回来,四只猫跳上床,爬到冉墨枫身上。
冉墨枫抱着一只轻轻抚摸,不知该如何对父王说,他杀了那人。
“枫儿,你刚才去牢房了?”冉穆麟盯着冉墨枫的神色问。
“嗯。”把四只都让他抱的小家伙放在臂弯里,冉墨枫低头不看父王。
冉穆麟一直惦记着一件事,拐弯抹角地问:“他们可问出些什么?”他要问的是儿子可问出些什么。
冉墨枫想了想,答:“说了为何要杀父王。”该不该告诉父王他杀了那人?
枫儿知道了?!冉穆麟心中大惊,假装平静地问:“是为何?”
“父王屠城。”猫儿让冉墨枫渐渐冷静了下来,还是不和父王说了,程叔叔会告诉父王吧,他说不出口。想着自己杀人的事,他不知他的回答把他的爹打入了无底深渊。
枫儿知道了!冉穆麟碗里的粥洒在了被子上。
………
……………
京城,冉穆麒放下信,脸色极为不好。拿起信又重新看了一遍,他的手在抖。
“陛下?”羌咏急忙出声。
“兀三,有人刺杀穆麟。”冉穆麒信任地把信交给羌咏,对方拿过急急看起来。还没看两行字,信就被一人夺走了。
“昼!”冉穆麒怒喊,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与他作对。
昼平静地看了眼冉穆麒,接着把信看完,然后信在他手里烧成了灰烬。羌咏惊骇,冉穆麒脸色煞白。
“他死不了,何须如此惊慌。”冷冷说了句,昼又坐了回去。
冉穆麒深深吸了几口气,咬牙切齿道:“穆麟是朕的兄弟!是朕唯一的兄弟!你这个冷血半仙懂什么?”不承认心里因这人的话安了许多。
“我是不懂。”昼还是冷冰冰地开口,“与其担心他,不如担心你自己。”
“你!”冉穆麒很想把茶碗里的茶水泼到那张千年不变的脸上,要不是这人,他哪里会头疼。坐下,捂上额,冉穆麒忍着刺痛。
瞥了眼羌咏,昼挥手把他扫出门外,关门落锁。
“羌咏是朕的贴身侍卫。”疼得声音都软了下来的冉穆麒气地说,这人总是把羌咏支开。他不喜欢独自面对他。
“无能之人。”鄙夷地开口,昼已来到了冉穆麒的身后,双手按在他的额头。
“别碰朕!”
“别乱动!”
两人同时出声,冉穆麒要走,可身子却动不了。
冰凉的指揉按那疼痛的地方,冉穆麒忍着不出声,可没过多久,他就舒服地呻吟出声:“唔……”
昼的眸子瞬间变得暗沈,么指微微用力,中指和无名指来到了冉穆麒的耳后。
“嗯……”闭上眼,冉穆麒不再反抗,真的很舒服,头也不疼了。
恍恍惚惚地陷入昏睡,冉穆麒的脸色又恢复了红润。襟口被一颗颗解开,身上一阵冰凉,他只觉屋内的热气远离了他。
“唔嗯……”叹息一声,冉穆麒翻身要睡。黑色龙袍敞开,里衣和内衣被全部解开了,一双手在揉按他额头之时,不停地在他身上游移。而熟睡的冉穆麒却是浑然不觉。衣衫尽褪,背部一只火红的凤凰隐隐浮现。
“嗯……”呻吟带出了另一种感觉。
一人的眸子,黑不见底。手指在那只凤凰上流连,接着他低下头,黑发覆盖雪白的身子,吻落下。
梦中,凤凰与一条白龙纠缠,火光冲天。
索瞳卷二 第四章
“哗”
冰凉的井水从头浇在身上,男子哆嗦了几下。树上的知了叫得异常欢,男子又打了一桶井水,兜头浇下。
“痛快。”男子舒服地叹息,接着又打起一桶水。
今年的槐屏较以往热了许多,原本在树荫下纳凉的人仍然热得受不了,索性自己动手打井水来凉快凉快。
在边关八年了,曾经养尊处优的人已习惯了边关艰苦的生活,在这里没有人把他当成尊贵的人来照顾,即便是大将军霍邦,也是与将领们同甘共苦,没有人例外。白皙的皮肤如今变成了麦色,个头长高了许多,人也变得结实了不少,若京城的人见了,一定会认不出他。
“殿下!陛下来旨了,快去前院接旨!”
正当男子陷入回忆时,贴身太监常小急冲冲地跑了过来,见他湿漉漉地赤着膀子站在井边,常小马上脱下自己的外衫给男子擦身,“殿下,是喜公公亲自来的,已经在门口了。”
父皇的圣旨,喜公公……男子,也就是被发配到边关来的太子冉洛诚,呆愣地站着,手中的木桶掉进了井中。
这么多年了,父皇一封信也没有,更别说圣旨了。他好似被遗忘在这里,除了母后和外公,没有人再想起世上还有他这么个人。可过了八年,父皇竟然来旨了。
“哎呀,殿下,您可得快点。不能让喜公公等急了。”心知皇上有多么不喜欢自己的主子,常小催促。何况送旨的是太监总管喜公公。
心沉落,接着突然极为轻松。无所谓地笑笑,冉洛诚从常小手里拿过衣衫胡乱地套上:“让他等就是,我总不能光溜溜地过去领旨吧,谁知道父皇会来旨。”
是那道早就该来的圣旨吧。听说三弟深受父皇的宠爱,听说二弟已经上朝听政了,听说父皇特地命人给四弟做了把良弓,听说……而他是父皇原打算想废掉的太子。那个时候他万分地害怕父皇废了他,如今,他却是想通了,与其惶惶不可终日,不如趁早给他个痛快。只是不甘,对那个人不甘。
“殿下,让奴才给您把头发束起来,您这副样子去了霍将军肯定会不高兴的。”常小心有戚戚焉地说,冉洛诚随意箍起头发,大步走开,“这不就行了。”
“殿下,您的头发还没弄好呢。这样不行。”
“管他呢,大不了被霍老头罚蹲马步。”
冉洛诚轻快地跑起来,哭丧着脸的常小甩到了身后。
跪在地上,无视身后那道刺人的目光,冉洛诚盯着从头发上滴下的水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登基已十五载,老天垂怜,风调雨顺,国近乎安泰,民近乎安乐,虽虎豹围之,朕却有神兵相助,故心有所感。八月十五,朕登基之日,朕将祭拜天神,太子冉洛诚与霍邦即日回京。钦此。”
念完圣旨,喜乐笑吟吟地把圣旨双手交给一脸愕然的人:“太子殿下,陛下说他八年没见您了,回去的时候您得给陛下备上礼物,不然不能进京。”
“喜公公……”冉洛诚一头雾水地抬头看他,怎么不是废他的圣旨,而是……眼眶不自觉地湿润了。他……可以回京了?他,可以回去看母后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