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见多了,还真没见过这么损人不利己的。
一边在心里把蒋家祖宗八代全部骂过,乐明又露出他招牌讨打的微笑,对一脸恼怒的人道:“我晨练……”
“邦”的一声,门被从里面重重合上了。
“啧。”叹了口气,乐明只好再举手砸门。这次倒是很快有人来开门,不过不是刚才的,是另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光着上身,腰上挂着没系扣的长裤,看乐明笑:“能把人气成这样,我就知道是你。”
“陈老板?”乐明看他也是一笑,没多少尊敬:“不知道你在。打扰了不好意思。”
“哈,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什么时候有过不好意思。”长相粗犷但还算英俊的男人笑了一声,转身走回房里,拎起衣服,对一直抱胳膊站卧室门口的人说了句:“不打扰你们叙旧,我先走了。”嘻嘻哈哈的走了。
知道他房间就在楼下,乐明也没多客套,侧开身让开门,让他出去,转过头看屋里人又挂起笑:“小信,还在生气啊。”
“把门关上,给我滚进来。”小信瞪他一眼,转身进了厨房,不一会端了杯咖啡出来,坐客厅沙发里,看乐明没好脸色。
“你是没钱了还是杀人了,来干吗?”
“我说小信,好歹从小一起长大,你见我就不能说句好话吗?”乐明抱着胳膊在他对面坐下来,也有点无奈了。
“哼。如果不是有事,你能想起我?”小信极度鄙夷的眼神,还裹着睡衣坐在沙发里,头发乱蓬蓬的炸着,显然在乐明面前压根不用注意形象。
“呵……”乐明笑笑,“看怎么想了。”
小信皱了皱眉,没理他这茬,问别的:“跟你一起那个什么人?”
“听真话假话?”
“废话!”
“客户。”
“哼……”又是一声冷笑,鄙夷不屑,“又跟我来你开侦探所那一套……你他妈信不信我现在扔你出去!”
“你看,我说真话你又不信。”乐明摇头自笑,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还是鸿斌好啊,我说什么信什么。”
“你当他那是信?!那是懒得理你。”提到常鸿斌,小信明摆火上加油,“我正好要问你,他到底死哪去了?他有跟你联系吗?”
“嗯。”乐明眼也不抬的回答,“你不用担心。”
他们三个,是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后来常鸿斌被领养回国,他去当兵,小信则跟着陈昌,也就是现在的中国城老板,在唐人街打出一片天下。而自那时候分开起,几个人的联系就少了。尤其当乐明再回纽约的时候,发现小信跟陈昌已经住在一起,就更少联系了,怎么看都有点避而不见的意思。为数不多的几次露脸,都是来求陈昌办事的,到了中国城不是避风头就是吃白食,没一次是来叙旧的。典型一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也就难怪小信每次见他都一肚子火。
“唐光赢放风说他要退了,是不是真的?”自己去厨房开冰箱拿了瓶水,乐明漫不经心地问。
“你什么时候关心起唐人街的事儿了?”小信把咖啡端到嘴边,皱着眉从杯沿上面瞅他。
“我爱国啊。”乐明没点正经。
“滚吧你!”就差拿热咖啡泼了。
“行了行了,说真的。”乐明拧开瓶盖,含了口水,转身进了卫生间,咕噜咕噜像在漱口,然后探出半个身子道:“我住那屋你给配个牙刷肥皂什么的不行啊?”
“你要长住?”小信眯起眼睛看他。
“一时半会走不了。”乐明漱完口出来,仰脖子把剩下半瓶水倒进嘴里。
“那就先把房租交了。”
“……”倒。“先欠着行不?”
“行。结的时候翻倍。”
“那还是算了。我在你这儿打工。你这儿管吃管住吧。”
“你?”小信一脸鄙夷,“你能干吗?我这儿现在就缺个跳钢管的。”
“那我……”不等某人壮士断腕痛下决心,就再一次遭受非人打击。
“你想跳?不够格。”
“难不成你要看我流落街头?”乐明一脸无所谓,笑着坐下来,弯腰到茶几下面,想找包烟出来,半晌只能直起身咂舌,“你们都不抽烟吗?”
小信皱眉,“你什么时候这么能抽了?”
“就这两年吧。”乐明笑笑,靠回沙发靠背,“行了小信,我为什么不来你也知道,这事儿就别较真儿了。我这次是真有事要在你这待两天,你给个痛快。”
“痛快?你来就是给我找不痛快。”白他一眼,小信裹裹睡衣,起身往卧室走。
“喂,去哪?”乐明后面叫。
“补觉!”小信头也不回,“晚上找我报到开工。”
就知道他是嘴硬心软,乐明坐沙发,看着消失在卧室里面的人影,忍不住笑。忽然进去的人又出来,一扬手劈头盖脸砸过来两件衣服,显然看着他就来火。“你逃难回来的?”
把衣服从头上拿下来,乐明也不生气,笑着看扔衣服的人,说:“谢谢。”
被他这一句谢谢整得彻底没了火气,小信看了他一眼,转身进卧室,“碰”的一声关住了门。
乐明呼了口气,又不怕死的去敲卧室门,敲了两下就自己推开,看刚从床上坐起来一脸不爽的人道:“刚忘了说了。我现在叫乐明。别叫错。”
马上就听床上人发出一声怒号:“你竟然敢用我爷爷的名儿?!”
“反正你也只是听说,又没见过他,是不是叫这名还不一定……”乐明边说边笑边关门,在里面人进一步发飙前闪了个干净。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当时想名字的时候,这个小信小时候总挂在嘴上的名字正好晃到跟前,就顺手抓过来用了。却没想到这一用,就用了好几年。
9
出了小信的住处,乐明并没有马上回去蒋冲天那里。而是拐出中国城后门,打了个车直接回了老巢。
忙活了这么长之间,总要看看有什么成就。
搭电梯上到顶楼,经过指纹认证打开大门,一眼就看见搭档那耀眼的金发,听动静转头看着他一脸古怪,半晌问了句:“你昨晚睡垃圾堆吗?”
“差不多。”乐明把从小信那儿带出来的衣服扔一边,三两下把裤子脱下来。
“你干吗?”搭档吓一跳。
“找人把扣子里给我装个定位器。”乐明把裤子丢给他,自己转身去冰箱找吃的去了。
金发男人出去了半个小时,拿着裤子回来了。而乐明也把堆了几天的工作大概整了整,从办公桌后面抬起头来。“东西呢?快点。我还赶着回去。”
“你让我喘口气行吗?!”金发男人瞪他一眼,走到他旁边,打开电脑,指着对乐明道:“这就是昨天晚上我们拍的。那个火箭是有问题。”
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昨天晚上蒋冲天进去的那个包房。摄像头当然是他的人在服务生收拾房间的时候装进去的。虽然那里面光线昏暗,但借助一些技术手段,还是可以很清楚的看到人进进出出,面目表情。就是因为距离远近和音乐夹杂的缘故,人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嘈杂,听不大清。
一直到蒋冲天和那个男人进入正题的之前,乐明都在场,所以就跳过了,从乐明离开包房开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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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以后,一直沉默着,目不转睛紧盯电脑屏幕的两个人里终于有人先忍不住了。
“这好像没什么问题。”在两天连续看真人版后,乐明终于承认自己老了,受不起这个刺激。
“嗯。前面是没什么。我就是想让你看看这个火箭挺辣——嗯,是这么说吗?”
乐明立时黑线,他昨天已经花了一晚上时间来检验蒋冲天的诱惑力和自己的自制力,现在还要重新讨论蒋冲天Hot不Hot的问题,与其这样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做了利索。
在看到同伴欲求不满只想杀人一样的眼神后,金头发的男人立刻识相地把加快了播放进度,直接拖到另一伙人进来的地方。
两男四女。
乐明皱了下眉。他明明记得从眼前过去的两男三女。
然后就是问题所在了。
人进去以后,蒋冲天就把钱摆在桌上,让几个人猜拳喝酒脱衣服,谁赢了给钱,谁脱光了也给钱。而自己坐在角落,和其中一个女人说话。从头到尾,都没抬眼看一下那些他花钱请进来的,吵的天翻地覆的人。
“他们在说什么?”乐明皱着眉问。
“听不清。屋里人太吵,音乐声又大,而且他们坐的也远。”搭档一脸无奈。
没办法。蒋冲天警惕性太高,要直接在他身上装什么东西太危险。只能见缝插针,随机应变。而临时搭建的效果自然不会太好,能拍到这地步,已经是不错了。
“这个女人查一下。”指着和蒋冲天说话的女人,乐明道。
“嗯。在查。不过还没什么线索。”
“后面还有吗?”
“差不多就这些了。等那几个喝酒嗑药的都脱光了,就完了。”
“那就先这样,晚上帮我安排点事。”
“没问题。尽管说。”
“……”
“就这?”
“喂,这趟买卖没钱的。不用天天玩命。”乐明嘲笑搭档一下,看看时间,起身穿裤子,边道“我先走了。有事我再联系你。”
“喂。”金头发的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人,一脸奸笑,“忍不住就做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跟调查对象上床。”
“滚回你家去。”乐明随手把门口衣架上的帽子扔过去,笑着走了。
回去蒋冲天还悠闲地在床上躺着,听见门响,歪了歪头,又是阴沉一笑。
“回来了?”
“托大哥你的福,早去早回。”乐明皮笑肉不笑。把用身上仅剩的点钱买回来的午饭放电视柜上,转身进了卫生间。把藏在手里的一根断成两截的牙签扔进马桶,放水冲了。
蒋冲天出去过。
那根牙签是他手边没家伙应急用得,临走时折短了摆在门缝里,回来看看什么样子就知道这门在他走了之后开没开过。当然蒋冲天也很有可能只是开门出去看风景,但根据他很有先见之明在走廊撒的那点浮土上不太明显的脚印看,这风景必定看的十分远。
蒋冲天会出去乐明倒不奇怪。他就是奇怪那大哥没裤子是穿什么出去的。难不成真裹着床单出去溜达了一圈?
把小信给的衣服换了,乐明把蒋冲天的裤子还回去,笑道:“大哥,多谢了。”
蒋冲天笑下,接过来裤子,直接扔到床尾,也不急着穿,问:“怎么样?跟你朋友谈妥了吗?”
“妥了。”乐明点下头,转身到柜子跟前,把饭盒从塑料袋里拿出来,回头笑:“如大哥你所愿。我赚钱,你吃饭。”
“服务员吗?”带嘲的问句。
“嗯。”
“那好像赚不够我的饭钱。”
“那大哥你的意思……”
“昨天我叫进去的那几个,也是‘服务员’。”蒋冲天面带微笑,暗示乐明可以搞点特殊服务。
“那个就算了。小弟没大哥你在行。”乐明不当回事地笑笑,回头扔过去个苹果,端东西开门:“饿了先垫一下。我去热饭。”
目不转睛看着乐明出门,蒋冲天带着沉笑,“咔吧”一声咬下半个苹果,因咀嚼大幅动作的下巴上布满青色的胡茬,论年龄应该已经是三十多,而且是快到顶的那种,给人的感觉却还很精力充沛,不可思议的性感。尤其是那双眼睛,沉而且静,确实有胁迫人的威力。
因为天气凉,路上耽搁时间也比较长,饭菜的确是有点凉了,不过乐明更主要的目的是要跟一楼门房的女人打好关系。
“大姐,你好,我住顶楼。想借你微波炉用一下。”端着饭盒到一楼门房,乐明尽量和蔼可亲的跟里面人打招呼,结果只换回女人一个凶恶的眼神,马上指着乐明对里屋的人喊:“小马,快出来。就是这人一屋的。早上就穿了个裤衩耍流氓!”
什么?!
乐明一惊,差点被口水噎死。
姓蒋的,我果然还是小看你了。
就听一声怒吼:“哪呢?”一个男人从里屋拎着扫帚冲出来,一看见乐明,就愣了一下,然后扔了手里的扫帚熟络地笑:“呦,大哥,怎么是您啊。”
正是昨天晚上帮乐明找房间的那个小平头。
“啊?啊——是你啊。”乐明还有点惊吓过度,捧着饭盒没办法有太大的反应。
“要热饭是吧。早说啊。来,我帮您热。”小平头说着,把乐明手里的饭盒接过去,推给女人:“去,热饭去。”
“可那个人……”女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让你热饭你就热饭去,那么多话干什么。”小平头恶狠狠的瞪她一眼,一把把她推走了。然后又看乐明讨好的笑:“女人家,小气。大哥您别往心里去。”
“嗯,没事。”乐明只好摆手装大方,忍不住打听:“是不是跟我一块那个人干什么事了?”
“没有没有,您别听女人瞎说。就是那大哥早上来这儿借了个电话。”
“嗯,然后呢?”乐明已经可以想象答案了。
“好像……没穿裤子……”小平头也有点难以启齿,哼唧着说完了,又立刻补上一句:“不过没关系。那大哥还有穿内裤。”
“……”乐明听完就倒了。
狠。果然够狠。早知道蒋冲天是什么都敢干,就是没想到能脸大到这地步。就穿条内裤也敢一楼七楼的晃,这要再往外走走,他这会儿都得去警察局接去。
“知不知道他给谁打电话?”好容易缓过口气,乐明打起精神问。
“不知道。她啊——”小平头往里屋热饭的女人哪努了努嘴,“早吓得躲里面去了。什么都没听到。”
乐明点点头,要过电话翻去电显示,看到一个明显是国际长途的电话号码后,不自觉的笑了一下。
果然是你在背后帮忙呢……
何总。
10
晚上到小信那报了个到,一路被拎着耳朵警告不要在他地盘上惹祸,乐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还不忘了点头,满脑子想的也只是如何把祸惹到最小。而入夜的中国城,那就只能用糜乱来形容。中国人和外国人的比例大概一半一半。有时外国人可能更多。不过再怎么样,也还是让人觉得是自己地盘。蒋冲天不知在那个角落鬼混,反正到了这种地方他就是进了自己家,走哪都熟。
乐明的工作也轻松。就是招呼招呼客人,倒倒酒什么的,只要有点眼色,完全可以一边看表演偷懒一边服务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