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拿开山刀的是土匪吧……」
「不许打断我,乖乖听着。」
「……」
「话说这名侠士,凭借手中的开山大刀,威震武林,孤身降服九门十三派,连武当和少林也
不得不俯首称臣。只可惜,树大招风,他那一身好功夫还没来得及找到衣钵传人,这位侠士
就被当时苗疆的蛊毒寨的年轻寨主给……」
「下毒杀死了?」以手托腮,贺斋月兴致勃勃的坐在八仙桌旁听得津津有味,在看到蔺怡风
神色一暗的时候,聪明的按照惯例抢先得出了答案。虽然觉得拿开山刀的大侠有点不符合自
己心目中的形象,但好歹对方也是铁铮铮的男子汉,比起周围脂粉味浓或书香气重的男人更
值得自己借镜。自古英雄末路,不得善终,可惜这么一条汉子,就毁在了苗疆那种阴柔的技
俩之下:「唉……少了这么一位英雄,江湖要寂寞很多了。」
「确实没错,当时他被苗疆少主带走的时候,很多人痛苦失声呢……」顿了顿,惊讶的发现
贺斋月在自己话音刚落之际,从椅子上爽快的跌落在地,蔺怡风摇了摇头,同情的把一脸死
灰色的对方拉扯了起来:「所以说,这位大侠从此消失在中原,再没有人见过他。直到十五
年前,江湖上消息最灵通的神机子才辗转探查到,在那位大匣离开前,曾经把自己心爱的宝
刃融掉改铸了一对龙凤刀,刀身藏有其武功绝学,秘诀是『龙非龙来凤非凤,龙作凤时凤作
龙』。只要可以得到两柄宝刀和解开谜题,就可以学到梦寐以求的绝世神功,天下无双了。
」一口气眼都不眨的把故事讲完,蔺怡风抢过贺斋月手里的杯子,边滋润自己的薄唇,边温
柔的抚摸着桌上的刀鞘:「然而由于刀鞘上的印刻太难分辨了,所以到现在还有人怀疑这只
是个传说而已。不过,我却可以肯定这是真的。」
「为什么?」脾气已被对方任性的行为磨得差不多了,贺斋月心知计较无效,聪明的选择了
另外给自己倒杯水:「你哪来的这种自信?」
「因为我偷看了少林寺的秘信,窃听过武当的密谈,并在神机子片刻不离身的秘籍上做了核
实。」;理所当然的插嘴,蔺怡风毫无罪恶感的悠然态度,让贺斋月抗议都懒得出口了。当
务之急是先弄清楚,刚刚对方的那串废话和自己的生死有什么关系:「……你说我们在奈何
桥上走了一遭又是什么原因?和这把破刀有关?」
「不然还能是什么原因。我的仇家虽多,但如此卑鄙,用毒香夜半杀人的家伙还真没有几个
。」
……既然仇家属于高尚的一方,那卑鄙的就只剩下你而已了吧……
在经验中学乖的贺斋月没有把此时心中浮现的想法溢于言表,但这并不等于他可以逃脱蔺怡
风的魔爪。仿佛看到别人安心就闲得发慌似的,贺斋月的俊颜刚从死里逃生的惊吓中恢复了
红润,蔺怡风的打击就恰到好处的响了起来:「估计是福记当铺的掌柜怕我们也发现刀的秘
密,所以特意请人来见我们双双毒死在花前月下吧。不过你可以放心,隔壁那个家伙已经替
我们追过去了。看你刚才得意的样子,我没忍心告诉你,其实不久前那声具响,应该是由于
他发觉不对劲,撞翻椅子跃窗而出造成的。」
「你说什么!?」
「简单扼要的讲,就是你的朋友刚刚替我们送死去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
「你表演的那么活色生香,我不愿坏了殿下的雅兴嘛~」言罢,蔺怡风还怕贺斋月气不死,
顺便附赠了媚眼一记:「如何,我贤惠吧……」
「……」心里记挂着功夫一般的罗煜,贺斋月一把推开与正经无缘的前者,作势就要4窗而
出,但在脚离地前回忆起自己不懂轻功,他不得已又回来向蔺怡风赔笑着请求:「看在我们
『夫妻一场』份上,拜托你移动尊驾,自己作的孽不要搭上别人朋友的性命好不好?」
「他死了不是正好吗?你不怕那个家伙回去败露你装断袖逃避继位的阴谋?」
「那你又干嘛不一把火烧了天下第一庄,从此以后耳根自然情静!?」
「……」被贺斋月忍无可忍的喝叱问住了,蔺怡风睁大眼睛,空白了三秒依然没有找到反驳
的话语。就在后者反省了自己太过激动,怕惹恼了蔺怡风后对方不肯帮忙,结结巴巴的想要
缓和气愤时,蔺怡风抿着的嘴唇突然划开了欣然的浅笑,主动揽过贺斋月的腰,抱着对方跃
双飞身而出……
「哈哈哈哈,贺斋月啊!我发现咱们俩还真不是一般的相似耶……」
「……我可不希望被你这么表扬。」不悦的被他夹着,贺斋月皱起眉头,很认真的烦恼道。
凭心而论,他只是不想伏责任,游手好闲而已,还不至于沦落到蔺怡风这种人神共愤,天打
雷劈的程度吧。
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对自己的诽谤,蔺怡风驾轻就熟的在树叶中窜跃,心情舒畅的宛如一只自
由翱翔的白鸟,几乎只花了半柱香的光景,他们便在树林深处找到了与一群黑衣人对峙的罗
煜!
「殿下!?你怎么来了!?危险——快离开!」浑身是伤,仅靠意志站立的罗煜,在看到贺
斋月飞奔过来的身影时,心脏冻结的大叫起来。
然而,贺斋月冲过来的脚步不但未见犹豫,反而更加迅速。眨眼之间挡在了罗煜和手握凶器
的黑衣人中间,贺斋月老神在在地眯起眸子,霸道十足的瞪向对自己冷笑的来犯者,看也不
看抱臂而立,不准备出手的蔺怡风,仿佛是早在心里有了对策。
「哼,既然来送死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果然不出所料,黑衣人的开场白正中贺斋月下怀
。坏笑着眼前一亮,他昂起头,挺起胸,参考蔺怡风到处为天下第一庄留名的劣迹,理直气
壮的恐吓对方道:「动手之前你们要想清楚!我可是天下第一庄大当家,未来武林盟主蔺怡
风的情夫!」
「噗——」一口气咽在喉咙里,蔺怡风夸张地扶住身边的树干,捂着肚子蹲下身来。要不是
顾及到还有一群石化状态中的敌人等待自己收拾,他真的要放任自己笑死在当场了。好不容
易缓过气来,蔺怡风末着笑出来的眼泪站起身,严肃地按住贺斋月的双肩,双眸漾着浓浓的
笑意,出奇不易的在对方走神的刹那,浑然天成的吻了上去!
「……」哑口无言的望着自己的主任和一个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极尽缠绵,假如不久前罗煜
还怀有一丝希望,认为贺斋月屋里的声音只不过是逢场作戏的话,那么现在他彻底绝望了。
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提起掉在地上的配剑,罗煜用杀人的目光扫了一眼贪婪的吮吸着贺斋月
嘴唇的蔺怡风,嗫嚅着骂出一句「妖媚惑主的狐狸精」后,头也不回的拖着脚步向驿站方向
赶去!
对方都是武林盟主级别了,哪里还轮得到三脚猫的自己出手。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去调
兵谴将,将太子从这蛊惑人心的邪门歪道里拯救出来!或者说……去想办法说服皇帝和自己
的爹,皇帝有个难妃子,也没什么大不了……
「……」怜悯的目送着瞬间老了好几岁的朋友离开,贺斋月在感觉到黑衣人们刺来的视线时
,焦急的推了推还赖在自己肩上的「武林盟主」。
「喂!你把自己人解决掉了,敌人怎么办?」
闻言,蔺怡风还没作出反应,黑衣人们倒是在贺斋月的提醒下想起了自己的职责,纷纷将无
力垂下的兵刃再度举起,可惜喊话的效果远没有开始时威力十足了:「哼哼哼,蔺怡风,果
然是你!你以为刻了天下第一庄的名号撑腰,我们就不敢拿你怎样了吗?」
「冤枉啊~」松开贺斋月,蔺怡风活动着手脚慢悠悠的晃过来,泰然自若的更正道:「不是
天下第一庄为我蔺怡风撑腰,而是天下第一庄靠我蔺怡风撑腰才对。」
说完,蔺怡风舒展了一下身体,笑容还挂在唇间,两只手已骤然出招!没有拖泥带水,没有
花巧,他的没一掌都打到了黑衣人们的要害部位,但是电光火石之间,贺斋月看不清楚,而
看清楚的黑衣人已再没有机会告诉任何人蔺怡风的可怕了……
「算、算你恨……」拼着最后一口气,功力最深厚的黑衣人扯开自己的面罩,露出平凡的面
孔,恶毒的凝视着嚣张的挂出胜利者姿态的蔺怡风,咬牙切齿的诅咒道:「但你不要高兴的
太早……敢抢我们福寿阁的东西……是要付出代价的……」
「福寿阁?我们偷的不是福记当铺吗?」谨慎地从蔺怡风背后探出脑袋,贺斋月迷惑不解的
望着奄奄一息的黑衣人。而答案则来自蔺怡风的嘴:「福记当铺是福寿阁的产业啊,而福寿
阁是江湖鼎鼎大名的杀手组织。」
「……知道是杀手组织的东西你还敢下手!?」不敢置信的瞪圆桃花眼,贺斋月瞠目结舌繁
荣揪住蔺怡风的衣领,转而又觉得不过表达自己的愤慨,伸手改掐着对方的脖子!
「我对没有刺激的事情不感兴趣。」完全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蔺怡风轻而易举的甩开贺
斋月的手,期待的蹲下身,俯视着呛笑的坏蛋:「付出代价吗?只要你们有本事杀我,不用
排队,我随时恭候。」
「……哼哼……蔺怡风……把你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泄心头之恨……」喘息了几下,黑衣人的
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似乎是想狂笑:「我们要让你……活的比死还要难过……天下第一……
庄……将因你……而亡……」
「喂——冤有头债有主——」上一句还和黑衣人所见略同,但听到下面那阴恨的预示,贺斋
月却忍不住抗议出口。看什么玩笑,从头到尾都是蔺怡风一个人的错误,皮革内什么要以此
来惩罚无辜的其它人!?更何况这次的胡闹他多少也搀了一脚,万一真的要为此害死许多不
认识的人,地狱岂不是得加盖到第十九层才能容得下自己的罪孽深重了!
想到这,贺斋月抓过蔺怡风腰间的凤刀,毫不迟疑的递到了黑衣人手上:「东西你要,还给
你就是了!蔺怡风你也拿走,想煮想蒸任你们解气!何必把不相干的人卷入其中呢!」
「喂——」沉默了良久,被贺斋月踹到黑衣人旁边的蔺怡风突然出声,阻止了前者多余的动
作:「……这家伙已经死了。」言罢,他别开头,将脸侧想贺斋月看不到的彼方。
「怎么会这样……」倒抽了一口凉气,贺斋月后退了一步,接着又冲上前来,忘乎所有的扳
过蔺怡风的窄肩,无计可施的大声重复:「怎么会这样!?」
「放开,天下第一庄不是那么弱的存在,用不着担心。」出乎贺斋月意料,这一次,蔺怡风
没有嬉皮笑脸的和自己打趣,而是强势的移开自己的手,绕过黑衣人扭曲着笑容,死不瞑目
的尸体,大步走向前方。皱紧眉头,贺斋月正要责怪对方的无情无义,却猛地意识到,前面
正是天下第一庄所在地,京城的方向!刹那间,一抹灵犀点亮了灰暗的心情,贺斋月耸了耸
肩,无可奈何的叹出了一口气,快步追上蔺怡风,自然而然的握住对方的手腕:「既然担心
的话,我们就去驿站借马赶路好了。」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在担心了。」蹙起眉,蔺怡风反感的用力,却不料被贺斋月箝得越
来越紧。紧得像是要把他心底自己都不清楚的情愫揪出来似的,温暖而坚决。
「是你说的,我们俩个很像……」胸口沉甸甸的,可贺斋月还是笑了出来,他竟然发现,自
己原来也可以轻易戳中蔺怡风的要害,就如同对方总是可以玩弄自己心中做柔软的部分那般
。是的,他们太像了,就如同镜子的两端。人生在世,不是每个人都能懂得自己的心思。大
家都在责怪他放弃皇帝之位的愚蠢,又有几人明白,他心中的百转千回呢?然而,蔺怡风是
能理解的,因为自己能理解对方不愿一统江湖的懒散,所以对法官内一定可以清楚自己浪迹
天涯的野心。他和蔺怡风太像了,大道理摆在一边,半句也不曾解释过。
自己,终究不是个坦率的人啊……而蔺怡风,也一样……
「你啊……」抬头望天,明月当空,繁花正好。蔺怡风感叹了一句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
被贺斋月握着的手,不再挣脱……
这世上可以做知己的人,毕竟不多。所以当贺斋月要跟随蔺怡风时,对方抱怨了,却接受了
。所以当蔺怡风要回到京城那个是非地时,贺斋月犹豫了,却不愿独自偷安。这世上可以做
只局的人,实在太少。句杯邀月,是寂寞的,江山再美,独自欣赏也是黯然失色。这世上可
以做知己的人,一个就好。既然遇到了,既然相逢了,便不要放开……
是惺惺相惜吗?算日久生情吗?在心里推翻自己恐怖的想法,贺斋月回眸,瞥见银辉掩映下
蔺怡风淡雅的浅笑,缓缓舒展开眉头。管他呢!现在,他只是想和对方在一起而已,没有理
由,行不行……
第四章
风尘仆仆的一路飞驰着,马不停蹄中贺斋月却觉得离京城的距离丝毫未见缩短。恨不得下一
刻就赶到天下第一庄,他用力的踢着马腹,大腿内侧已经磨麻了也隐忍不发。见状,蔺怡风
轻蹙的眉头稍稍有了一丝舒展,移开头去目视前方,他没有把谢字说出来,只是不着痕迹的
旁敲侧击道:「想知道为什么那群师弟奢望我去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吗?」
「……你愿意告诉我?」惊喜的抓稳缰绳,贺斋月兴奋的昂头望向前者,任风吹乱了发髻。
这算是蔺怡风的感谢方式吧?怕自己无聊,或者说,给自己走入对方世界的阶梯?那么他是
不是可以认为,这一刻起,他已荣获到可以分享对方内心的特权了呢……
「我的师傅是个怪人。」避免了直接回答,蔺怡风淡淡地开口,把话题引到了较远的方向,
可惜贺斋月那双看透了什么似的桃花眼依然紧紧地锁在他的背脊上:「那个死老头的功夫有
多高,至今没有人可以说清楚。他从来没有输过,甚至从来没有受伤过。有人传扬他是江湖
不世出的奇才,也有人忌讳他是正邪不分的怪胎。」
「那不是和你很像吗?」好奇地眨眨眼,贺斋月策马与前者齐头并进,不怕死的插进话来。
闻言,蔺怡风似笑似嗔的白饿他一眼,难得不准备借题发挥,而是漠然置之的继续自己的回
忆:「……反正,那死老头很强就是了。因为他处世乖张,临老才遇到深明大义,愿意做他
徒弟的我,于是在他的再三请求下,我勉为其难的作了他的关门徒弟。」
「……等等!你如果是他唯一的徒弟的话,那你二十几名师弟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啊……都是我捡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