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向我的眼睛那么的专著,甚至有几秒的失神,不过很快的他拉下我的手,低下头摆弄着我的手指,‘愿愿,你还真是……,你还真是个坏小孩。’他拿起我的手放到嘴边,狠狠地咬了一下。
我惊叫一声,反射性的想把手抽回来,可他握得太紧,我动不了。
‘老实的待一会儿,’我第一次觉得他的笑容有了些危险的味道,‘随便将我耍着玩儿,还可以全身而退的,愿愿,也就只有你了。所以,别妄想那么容易就跑掉。’
梁远和我到达酒店的时候已是接近下午六点,我们稍作安顿,然后到酒店的餐厅里简单吃了点东西。晚餐后梁远和随行人员交待了几句,就同我一起走出了酒店大门。
我们穿着体恤牛仔裤,踩着球鞋,背着双肩背包,手里拿着地图,就像两个清贫却热衷旅行的学生。
‘想去哪里?’梁远翻弄着手里的地图,‘我们现在的位置离米纳瓦教堂比较近,哥特式建筑的杰作……’
‘我不喜欢它里面华丽的拱顶,还有那些彩绘的玻璃。’我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凑到他旁边和他一起研究地图,‘不过,你这个建筑狂热分子如果想去,那也无所谓。’
‘我知道你最喜欢哪儿。’梁远收起地图,拉起我向不远处的地铁站走去,‘要是猜对了,你来付路费如何?’
‘没问题,说来听听。’我随他走下通往站台的阶梯,他伸出手指着一个站名—— Colosseo。
‘愿愿,’他笑着望向我发呆的脸,‘别傻站着,掏钱买票啊。’
我站在看台的大理石上,盯着竞技场漆黑的中心,仿佛又听见了猛兽的粗重喘息,角斗士身体被撕开的破裂声,还有那被无限放大的人类本性中嗜血的尖叫。我觉得有些冷,于是去寻找身旁那个人的眼睛,‘梁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里?’
‘我当然知道。’他轻叹了口气,‘悲观,对人性失望,不相信浮华的外表,只崇尚经历过时间洗礼仍固执保持原状的东西。因为残破,才觉得真实。甚至于刻意的在每一个伤口上都加上光环,让它们不仅美丽,而且神圣。’
我的身体有些发抖,他是宇宙中的黑洞,我看过一眼就注定要偏离自己的轨道,深深陷入,万劫不复。可我要让他知道,我也是个黑洞,就是不知道在他面前还有没有足够的引力。
微笑着挡开他想要扶住我的手,轻声开口,‘梁远,我也知道你最喜欢哪里。如果猜对了,你要请我吃夜宵。’
见他笑着点头,我缓缓开口,‘是Pantheon——万神庙。外表完美稳重,骨子里却善变。在那里控制精神领域的宗教也懂审时度势。没有支柱支撑却是可以信任的坚固,吸取众家之长,结合出的美的古典而神秘,每一个部分都流动着智慧。供奉的神明可以因统治的喜好而变更,建筑的风格也可揉杂,但整体的光源竟只有顶部一处,是偶然,还是真正的信仰?我始终看不懂Pantheon,’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梁远,我看不懂。’
‘那你还真是聪明,’他浅浅的笑着,‘就算看不懂也可以猜到正确的答案。走吧,愿愿,’他拍拍我的肩膀,‘时间不早了,我带你去吃最好的Pizza,然后早点休息,明天我们还有正经事做。’
和Fentino的相关人员接触的第一天我就发现,范懿宣说的一点没错。梁远这次的确是用上了梁致造出的嫁衣。双方各自提供的合同样本基本没有出入,只在一些小细节上还存在分歧。
几天的谈判,让我更认识到了梁远温和笑容下的强势。他似乎不准备退让半步,即使那些不过是细枝末节。但他并不是在做愚蠢的强硬对抗,他总是可以提供一些佐证或是听起来魅力十足的免费服务,诱使对手接受他的提案。虽然Fentino的人并未就此应允,但可以明显看出他们已经动摇。会议结束后,意方的主管居然开始询问梁远偏爱的香槟餐点,并暗示这些将出现在签约后的酒会上。
‘愿愿,你要知道在商场上最首要的是自己要比任何人都坚定。’梁远和我坐上回酒店的黑色加长林肯,‘只要退后一步,就会没法控制的一泻千里,任由他人牵制。’
‘切,照你这么说谈判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世上!’我一把扯下领带,这东西束着一整天,弄得我呼吸不畅,‘谁也不让步,还谈个什么劲,干脆一拍两散!’
梁远一笑,‘对于我,当然有的谈。愿愿,没人是心甘情愿让步的。不谈,怎么能他们怎么接受我的观点?’CE63F风之:)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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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太自以为是了!’我望着那个狂妄的家伙,决定打下些他的气焰,‘我就不信你这辈子就没退过一次。’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没退过!’他好脾气的笑着,‘情势不如人的时候想不退都不行,有点难受可也只能理智的接受。不过,也许有一天我会心甘情愿的退一次,’他望向车窗外目光闪烁,‘也许吧!’
‘对了,愿愿,’梁远隔了一会儿才又开口,‘前些天陪你去了竞技场,今天正经事办得差不多,也该放松一下,是不是轮到你陪我去万神殿?’
我们那天晚上并没有仰望Pantheon穹形屋顶的机会,经过大堂的时候,饭店工作人员礼貌的通知梁远,他妻子二个小时前刚刚抵达,现正在梁远房间休息。
21.
我不知道是我毁了程柔契约的爱情,还是程柔毁了我最后的假期。或许都是。
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从每天程柔对我过去性关系的必然询问中,从每晚梁远房间灯光熄灭的黑暗里。
不过奇怪的是,程柔那种近乎辱骂的露骨询问从未在梁远面前提起,她应该知道那样才是最深切伤害我的方法,可她为何没有那么做,这一点我始终想不透。
我有时会有种错觉,总觉得梁远在暗中观察着我,好像在等待着我的某些言语,又好像在寻找着向我诉说的机会。
而那时的我对他们两个同进同出的画面厌倦到了极点,那种憋闷的情绪让我在每次见到他们的时候都要调侃戏弄他们的关系,甚至于逼迫他们在众人面前作出亲密的举动。这样的行为就有如一次次毫不留情的划开自己的胸口,以求用流出的血液带出其间郁结的空气。
每天早上从床上爬起来,都会拿起电话想要订下回国的机票;可一见到他的身影出现在隔壁房间的阳台,就又会无力的放下听筒。我知道这样的自己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签约酒会那天,我躲在角落里独自喝着cosmo,不知道是第几杯的时候,有人从我手中抽走了酒杯。他的脸是模糊的,不过手掌很温暖,我半靠在他身上,随着他走出宴会厅。
‘不管你是谁,今天都是你的幸运日。’我蹭着他的肩颈,不住地笑,‘随便你把我带到哪儿,随便你对我做什么。哦,对了!’
我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他,他有狭长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很熟悉,是我喜欢的类型,于是我微笑,‘不用理会那个姓梁的混蛋,我早成年了。今晚我就一脚将他踢进地中海喂鱼,最好把他吃得连渣都不剩,省得我见了心烦,烦……’
我迷迷糊糊的呓语着,朦胧中好像有女孩吵闹的声音,好像在喊着什么勾引和抛弃。我的思维被弄得更加混乱,而那些言语化成了从天而降的重锤不断落在胸口,一下下仿佛不将心脏压碎就决不罢休。好在这种状态并没持续太久,很快的,一切又安静下来,世界只剩下了最舒适的温度,被我牢牢的握在掌心。
那晚的最后一个记忆,是自己睁开眼睛对着黑暗中的某处傻笑,轻声说,‘不许走。’
然后好像有滚烫的皮肤贴合在我的嘴唇,隐约间,听到有人声音沙哑的低声咒骂,‘你才是混蛋,害我倾尽所有去买一件连存在与否都不知道的东西。付钱慢了点,就每天捅我一刀折磨我,你这个小混蛋,我迟早要死在你手上……’
‘不去,不去,就是不去,’我将头埋在被子里,‘我现在头痛的要裂开了,哪儿也不想去,只想睡觉。梁远,要观光找你老婆去。’
‘头痛也是你活该,别指望我会同情你。’梁远把我从被子里拉出来,‘这么闷着更难受,乖乖的,换好衣服,跟我们出去转转,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快起来,给你二十分钟洗漱,我和程柔在酒店大堂等你,大家一起去吃早餐。’
那天罗马的天气非常之好,阳光灿烂明媚,热烈的亲吻在我们三个脸上。程柔是行程的主宰者,她飘起的裙角轻轻扫过罗马的碎石小路,上面还有些被路边喷泉溅到的水珠,随着轻盈的步履就如会跳舞的水晶。
程柔偏爱在罗马的众多广场中流连,这应该说是旅行者很好的选择。因为就罗马的历史来说,广场的建造多半会在中间修建雕像,四周环以柱廊,后面还会有一座神庙。可观可看的内容极其丰富。可以看出,她最爱的是卡匹托里尼山顶由米开朗基罗设计的卡匹多里奥广场。
就我而言,比较喜欢大师在褐色地面上用白色大理石拼出的几何图案;程柔则是将目光更多的投注在两边的博物馆,她对里面收藏的《射箭的阿波罗》十分着迷。而梁远只是在一边温柔的笑着,似乎对每一个部分都感兴趣,又似乎这里所有的艺术珍品都无法给他深切地感动。
直到后来我们参观过帕奥利广场,路过圣天使桥的时候,梁远的眼睛才真正的明亮起来。我细细的查看着桥上的每一个天使雕像,完全没有理会程柔不耐烦的抱怨。在程柔的眼里,虽然这座桥称得上优美,但自从撤下两尊设计者Bernini亲手雕刻的天使像,用仿制品充数,就落了下乘。而明知这样还要去欣赏,那无疑是在浪费她的时间。
梁远帮程柔买了点饮料,稍微安抚了几句就向我走了过来。‘愿愿,’他将一瓶微凉的矿泉水递给我,‘可以走了吗?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去呢。’
‘我还想多看会儿。’我接过水避开他的视线,望向远处恢宏的圣彼得大教堂。
‘你不是最讨厌巴洛克浮华的装饰艺术,’他站在我的身侧轻轻笑着,‘干嘛还要浪费这么长时间?’
‘你……’我终于忍不住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他,逼着我看他对程柔百依百顺,体贴入微还不够,还要一剑刺穿我所有的心事。
梁远还在那里浅浅的笑着,就像在纵容着一个任性的孩子。我忽然觉得无力,早就被看透,还做作的发什么脾气。‘我没什么好看的了,’低下头从他身边离开,‘反正那个爱桥的疯子都没了兴趣,我实在没必要枉做小人。’
那天行程的最后是最为喧嚣吵闹的科索大道,梁远被程柔拉去VALENTINO,GUCCI之类的店里采购,而我则百无聊赖的独自坐在西班牙广场的台阶上,望着周围一张张或快乐,或烦躁的面孔。
炙烈的阳光烤得我有些头晕,渐渐的开始搞不清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地方。这个城市为我所爱的是一片片的废墟,这里的人总是把我丢在一边,这里的自己得到的快乐都是咸涩的海水味道,这里甚至连身体都不可以放纵。我将头埋在膝盖里,闷声笑着,我一定是傻了,疯了,就是这样还是死死的赖着不肯走,无论怎样也不舍得走。
‘愿愿,’有一只手搭在我的肩膀,轻轻的拍着,‘是不是中暑了?抬起头让我看看?’
我猛地站了起来,有些粗暴的推开他,‘都是你,都是因为你!’我的声音不高,甚至有点哑,‘你不是去陪程柔逛街吗?这么快就回来算什么!一次这样,两次还是这样,你就不能干脆点别理我,别管我!’
梁远的脸上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尴尬,反而是种轻松得近乎愉快的表情。我好像永远也猜不出他的反应,于是更加的懊恼。刚要再加些激烈的言辞,就听到程柔的声音轻快的响起。
‘怎么可能不理你,不管你?你可是我弟弟,’她走上前拉起我的手,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暖,可望向我的眼睛却如一把冰刃,‘这也是他做姐夫的责任嘛!’
我不自觉地有些发抖,任由程柔拉着我走下台阶,‘程愿,你的脸色很不好,好像真的中暑了。’她的样子温和又关切,‘不如我们到那边的喷泉旁坐坐,有点水气,人也比较容易精神起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特莱维,第一次听到程柔许愿,第一次看着硬币划出优美的弧线落入水中,第一次知道原来一生相守这四个字有足以刺穿耳膜的力量。
如果,我是说如果,单纯的以美学的角度来看,他们喷泉前的轻轻拥抱是如此的古典而优雅。
可我的世界没有如果,所以我明白那一刻应该成为终结,让梁远和自己之间的界限清晰深刻。可我的世界又总是混沌,所以当我那天凌晨无法解释的站在喷泉水中拾捡硬币时,出现在月光下的挺拔身影又让我们在分界线上彻底糅合。
原有的自己消失无踪,原有的世界也从此不见。一切都崭新的有些陌生,一切又都陌生的近乎美好。
那一刻,他成了我手中的硬币,独占着我的特莱维。那是我,唯一的,全部的心愿。
22.
‘不折不扣的笨蛋,’我的头靠在梁远的肩上轻声说,‘你才不是什么硬币,硬币有千千万万,每个又都差不多。你怎么会是硬币?’
‘我当然是。’他好像在轻轻吻着我的头发,柔和的就像是微风吹过,‘人和人本来就相差不多,只是当你在意一个人时,他才会变得不同。越在意,就会变得越特殊。愿愿,’他的声音里带着笑,‘你说是不是?’
‘才不是!’我讨厌他的得意,脸上有些发烫。稍稍推开他瞪着他的眼睛,‘就不是!’
‘好了,不是不是。’他微笑着拉下我抱着他的手,‘愿愿,我们再这样泡在水里,一定会感冒。要浪漫也要控制住时间。’
‘谁要跟你浪漫!’我用力的甩开他的手,脸彻底的红了,‘反正你就是不能当硬币,你,你……’我别开头,小声嘟囔着,‘你只可以在我手里。’
‘没错,’他隔了好一会儿才走过来紧紧地抱着我,‘我好像真的只能在你手里,你可要对我好点。’
‘那你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可以讨厌我,不可以不喜欢我,不可以离开我!’我用力的抱住他大声说。9F1D1E局的寂的後:)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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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是麻烦。’梁远不住地笑着。
‘嫌麻烦梁远你现在就给我放手!’我胡乱的踢着他的腿,‘反正你今天要是不放,日后想甩可没那么容易,别怪我没警告过你!’
‘我是想放啊,’他真的松开手,眼睛里都带着笑,‘可你抱这么紧……’
我没有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扯着他的衬衣领口,狠狠地吻上他的嘴唇,‘我就是要……抱紧你,’我在大力吸吮的间隙喘息着说,‘谁让你招惹我,……我就是要让你连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