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的笑着推开我的手,‘愿愿,我从不吃冰淇淋的。更何况,一会儿你是不是会很乖,好像是由我决定的吧,这种条件一点也不诱人。’
‘梁远,话不可以说得太满,人也不可以太绝对。’我伏趴在他身上,板起脸孔伸出水淋淋的手指敲打着他的头教训他,‘来西西里怎么可以不吃,这里可是冰淇淋的发源地。至于你能不能让我变乖,虽然要试过才知道,可也得我给你机会试才行哦!现在给你三秒钟考虑,你要是不吃下去,我就立刻从浴缸里出去,而且我保证在意大利,你别想再碰我。现在就开始计时,一……’
还没等那个超长的一字结束,梁远就已经苦笑着将那一小勺冰淇淋吞了下去。那时候他皱着眉,嘴不自然的撇向一边,由于咽下去的太急,还微微的咳了几下。我忍不住大笑起来,忽然发觉他的眼睛亮了一下,嘴边的线条更从痛苦变成了奸诈,这才意识到事情不妙,可想要躲闪却也为时已晚。
就这样被他猛地推到了浴缸的另一边,背脊撞上光滑的大理石池壁时有些许的痛,可那样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不见。他的唇舌带来的是西西里冰淇淋丝般的清甜,他的手带来的是西西里阳光火般的炽烈,而我除了放任自己在那样两种极致的快乐间游走外,连思考的力量都丧失殆尽。
‘嗯,这下好多了。’梁远撑起身体,得意的笑着,‘果然吃了讨厌的东西,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找些美味来中和。’
我的头舒适的枕在浴缸边上,缓缓的从水里抬起双手,按住他的脖颈,
‘梁远,你看这里多美,’我朝着他浅浅的笑,一点点的加大手上的力量,声音却轻柔的犹如呓语。‘都已经晚上九点,可透过这扇落地窗还能见到晚霞,绚烂的让海都开始沸腾。那里有燃烧的海,而这里有温柔的水。最妙的是,我们还算真诚的拥有彼此,你还能想得到有什么比这一切还美好吗?梁远,我喜欢你,非常非常的喜欢,喜欢到一想到你,心里都会微微的痛。所以我要让这一切终结,完美的终结。没有动摇,没有变心,没有背叛,没有放手,只有你和我,完完整整的你和我。这样的纯粹实在是一种福气,今天我就把这样的福气给你。’
那时我的手已经收得很紧了,以至于梁远开口时声音又哑又低,不过他的态度却要比平日里从容,似乎我的反应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别傻了,你宁愿相信痛苦没有尽头,为什么不想想快乐也是同样的道理?至少对我而言,和你一起每向前一步,就会更快乐一点。所以我才不要停下,我要一直,一直走下去,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也要拉着你一直走下去,这才是真正的福气。’
他的呼吸有些困难,但并没作出任何的反抗。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温润澄澈,让我无法拒绝。我的手颓然地落了下来,溅起吵闹的水花。我知道自己在一点一点的改变,向着梁远所希望的方向,或许也是自己心底里期盼的方向。不过可惜的是,改变的只可能是表象,只可能在行动上妥协。
我多么希望自己可以相信他口中的永远,就如一个单纯的少年。那时的我望着梁远的眼睛,努力的说服自己去相信。可我的理智却在一刻不停的提醒着我某种热情,或者说某种拥有,只能发生在远离争斗的迷人异乡,只能发生在我们忘记了现实世界严峻残酷的时候。
而且我更清楚,梁远他比我还要懂得这样的道理。
我知道自己心甘情愿的踏入了一个他精心构筑的陷阱,根本提不起一丝逃脱的兴致。于是我选择躺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梁远,我是个精神分裂的疯子,你遇到我还真是倒霉。’我喃喃地说,‘不过你既然愿意和我混在一起,想来也不太正常。’
他轻轻的笑着将我抱紧,‘你何止疯,还拧得要命。不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就是不肯稍稍的乐观轻松一点。不过算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改得过来的,只要你不从我这儿逃开,即使只是表面上的听话也不错。反正我们的日子长的很,我又是个超有耐心的老师。’
长的很吗?真的会吗?也许会吧。这样的也许如果成为真实,应该就是所谓的幸福。原来我也有了碰触它的机会,就这样莫名的兴奋雀跃起来。
‘梁远,我们今后的家也要有这么大的浴缸。’我侧过头对他轻快的说。
‘果然是个小疯子,’他伸手捏了一下我的鼻子,‘你这情绪转换也快得离谱了吧!’
‘你别管那些,’我甩了甩头,摆脱他捣乱的手,‘先听我说。我们家的浴缸要用白色的大理石,底部是黑白相间的图案,就像米开朗基罗的卡匹多里奥广场。还有还有,浴室要建在顶层,要有落地窗和天窗,这样既可以看到远处的景色,晚上又可以看星空。’
‘从没听说有人把顶层作浴室的。而且房子还不能建在市区,不然愿愿你不是要春光乍泻?’梁远的声音里带着笑,舌尖勾画着我的耳廓,跟着含住耳垂,一下一下的吸吮着。
‘不只是我吧!’我笑着若有若无的躲闪,‘以你现在的表现就知道到时候上演的一定是全武行。’
‘可不是?’梁远的手开始不安分起来,‘那时的愿愿我怎么能忍受让别人看到,决定了,我们的家要建在山上,最好方圆几十里连邻居也没有,到时候你就可以任我为所欲为……’
‘你为所欲为?说梦话呢!’我猛地翻身按住他的肩膀,对着他不住的笑,‘梁远,要不要现在就试试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实力?’
于是我们从浴缸一路试到了床上,到最后的时候,我有些微的恍惚,好像身体并不在意大利的一个叫西西里的小岛上,而是某个山上孤独的小房子里。那是我从未拥有过的地方,因为里面的另一个人,它不再只被称为房子,它是家。
我独自从意大利回国后的第二天中午,正在许平家和他抢着盘子里最后一块排骨时,忽然接到了王鹏的电话。
‘四少爷有东西交给你。’他的声音是公式化的淡漠,没有一丝情绪的起伏。
‘好啊,我现在在朋友家里,你在哪儿,我这就过去找你。’
我从餐桌前起身,刚要到电脑旁去拿房门钥匙,就听电话那边的王鹏说,‘不用了,我就在你朋友家楼下,这就给你送上去。’
果然不到三分钟,敲门声响起。拉开房门,触目所及的是一张略显刻板的面孔。王鹏的样子谈不上英俊,但很端正,身材挺拔,这一点和梁远很是接近,在我大约一个月前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已经察觉。我对他虽谈不上有好感,但也不至于讨厌,可今天我却没想让他进门。
‘你跟踪监视我?’我冷冷的开口,‘不用问自然是梁远的意思了!麻烦你告诉他,别和我搞这一套。再有第二次,就不要怪我突然失忆,忘了他是谁。’
王鹏一愣,显然并没料到我会有那样的反应,但很快的又恢复了那幅平板面孔。‘四少爷没让我做那样的事,’他弯腰拿起放在门边的五六个饭盒,‘他只是说你白天可能会在这里,怕你又忘记吃饭才要我中午打电话过来,顺便带些午餐给你和你朋友。’
我有些尴尬,只是盯着那几个大饭盒不知如何开口,幸好许平及时出现,笑着将王鹏让了进去。
‘程愿,梁远不错啊,人在意大利还不忘给你营养配餐!’许平边打开饭盒边笑着说。
‘他只不过是吩咐一句,做事的人又不是他,’我撇了撇嘴,又对王鹏点了下头,‘麻烦你了。梁远他要你给我的东西不会就是这些吧!’
‘不是,是这个。’他将手探进西装口袋,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我。
我接过来,打开信封,里面有一把银色的钥匙和一张写着地址的卡片。
‘古泉街24号,401。’许平在一边轻轻念出了声,‘程愿,这不就在你们大学旁边吗?’
我一笑将钥匙塞进裤子口袋,这个家伙就是喜欢搞这些小动作,说好了他回国前互不联络的,非得用这样的方式提醒我他的存在,真不知道他是自信还是自卑。不过还有三天就要开学了呢,到时候就有充足的夜晚时间可以供我们利用,想起来也的确是需要个地方为接下来的行动作准备。而今后如果每晚都在许平这里过夜,即便只是讨论问题,显然也是某人不愿接受的。
可是那间公寓应该是早就买下的,梁远他在那时就已经料到今天的一切了吗?我有种被人控制的不快,但那样的情绪只在心头一闪而逝。我的手在口袋里握紧了那枚钥匙,第一次觉得有了一个不管离开多远多久都想要回去的地方。
27.
开学第一天下午的课程一结束,我就迫不及待的冲向了那间公寓,那间梁远送来的钥匙可以打开的公寓。
这几天我停下了所有手上的工作,疯狂的采购,买下一切我能想到的可以充填房间的东西。整个过程表现得比女人还要挑剔,只为了一个台灯,也可以连跑七家商场。事实上,我也强迫许平和我一起停下。但他只是个毫无发言权的可怜搬运工,因为我自负而孩子气的相信只有我才最了解梁远的偏好,也只有我才有权安排我们的房间。
我精心布置的小窝位于一座五层高的老式公寓楼里,并没有电梯。气喘吁吁的跑上四楼,一打开房门,就没半刻停留的冲到厨房,从冰箱里取了瓶可乐。正仰起头喝得过瘾,就听身后有个声音带着笑说,‘愿愿,就算很热也不可以喝太冰的东西,对胃不好。’
多亏了我处变不惊的个性,当然还要加上最近经常被梁远惊吓的训练,口中的可乐才没喷出来。我边咳着边从流理台上拿起一把餐刀,转过身慢慢向他走去。
梁远斜倚在厨房的墙壁上,零星的阳光从身后客厅的窗子透过来,散乱的落在他的头发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模糊的慵懒。我欺身过去让他的背脊紧紧地贴着粗糙的墙面,我们如此的接近,他的气息全喷洒在我脸上,温热的真实。他的脸清晰的可怕,眼中的血丝,眼下的黑影,嘴边疲惫的纹路,连同略显灰白的面色。手中的刀子折射出太阳的银光,刺伤了我的眼睛,一阵阵的痛。
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总是无缘无故的软弱。不由得握紧了手里的刀抵住他的胸口,‘梁远,你知不知道,在美国如果主人发现有人私闯住宅,可以当场击毙,而不用负上任何法律责任。你运气不太好,我刚刚决定从今天起过美式生活。所以不好意思,你死定了!’4CF30苛没记听古旧:)授权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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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一出口,我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不是在开玩笑,就如那天在西西里一样。或许从特莱维喷泉前的拥抱开始,我就期待着亲手结束他的生命,在他还没察觉到我最丑陋地方的时候,在我还能确定他爱我的时候。可我却也始终下不了手,只要他的一个眼神。
梁远慢慢的站直身体,伸出手按住我的肩膀,完全不去理会胸口的刀,一点点地向我靠过来,我一步步配合的后退,不停的退着,不停的笑着退到冰冷的墙边。无路可逃的我,颓然的抛却了那柄只配作装饰的武器,只想毫无阻碍的与他紧密贴合,贴合到终有一日可以血肉相连,再分不开彼此。
那天晚上我独自的躺在床上,手来回摩挲着额头,瞪大眼睛盯着窗外浓重的夜色,指尖似乎还可以触摸得到梁远嘴唇的温度。
‘愿愿,睡着了吗?’几分钟前的他轻声问。
我紧闭着眼睛不去答话,感觉着他轻轻的起身,我猜他一定是纵容的笑了一下,然后吻上我的额头。
‘对不起了,我必须回家。再忍耐几个月,只要几个月,我保证。’他帮我盖好被子,接着毫不犹豫的离开。
这就是我爱的男人,自信而决绝。
‘我可以退,我不在乎。’我对着满室空荡傻笑着自言自语,‘不过梁远,这对你可不是什么好事。’
当然不是好事,他让我又一次变得疯狂。上一次是为了所谓的自由,一个程氏,我抛下了所有的纯真和廉耻。而这一次是为了传说中的幸福,梁远,你以为我还有什么不敢舍弃?你以为我还有什么事不敢去做?
直到今天我还是无法确定,到底当时的自己是对还是错?如果说我错了,难道一味的被动等待承受才是得到快乐的正途吗?如果说我对了,那今天的梁远为什么会冷漠的躺在床上,甚至于吝惜给我一个注视?
我撑着头坐在程家玫瑰园尽头的圆木椅上,头痛的要裂开可还是找不到答案。我觉得自己真的要疯掉,或许我本来就是个疯子,老老实实的靠在他身边就好了,如果那么爱他,只得到听从他的指示,走他安排好的路就好了,反正他爱我,即使只有一部分。可他爱我,没错,那个时候,他是真真正正的在爱着我。而我,为了心里一个长久到腐烂的愚蠢的爱,居然提早结束了那种只可能出现在童话里的日子。的确,我还是没能亲手杀了他,可我,亲手杀了自己。
可那段日子,就是童话,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童话。
‘梁远,把这层楼送给我好不好?’我夹起一筷子豆瓣鱼送到他嘴边。
‘没问题,这间公寓本来就是你的名字,’梁远推开我的筷子,‘只要你不毒害我。’
这道菜是我做得没错,不就是辣了点,有必要那么夸张吗?我在桌下泄愤的踩了他一脚,‘你居然敢嫌弃我的手艺,涨价涨价!现在你要送我整栋楼!’
‘好,’梁远淡淡地笑着按住我想要转送到自己口里的筷子,‘只要你不毒害自己。’
‘你神经病!’我笑着打开他的手,‘和你这么个神经病住在一起,不行还得提高价码,你要把这小区送我!’
‘好,’梁远微眯着眼睛闲适的靠在椅背上,朝我勾了勾手指,‘只要你把自己夹起来喂我。’
‘色情狂!’我踢着他的椅子腿,‘你怎么不说先送我双匹配的筷子?’
‘这个怎么样?’他伸出手臂将我拉过去跨坐在他腿上,‘世界上和你最搭的筷子。’
‘不怎么样?’我环住他的脖子,‘不过看在附加了整个小区的份上,勉强让你试吃一下吧!……就一下啦!梁远你耍赖,我要再加收一条商业街……’
‘梁远,我说真的呢,不开玩笑。’我侧过身望着他,‘你会不会送我?’
‘只要你开口。’梁远轻轻拨开我汗湿的额发,‘小傻瓜,你又听别人说什么了?你以为我对你会舍不得那些个东西?’
‘不是,我不是听别人说,我从来不顾虑他们的话,无论是程柔,梁致,赵芷茵,还是程远山,抑或是你父亲,我都不在乎。’我凑过去紧紧地抱住他劲瘦的身体,好像可以感觉得到赤裸的皮肤下血液的流动。
‘可那些话是我自己说的。昨天你和程柔的订婚宴,赵芷茵警告我,他们早就知道你最近每天来这里和我见面的事,当然也清楚你从不留宿的事。’我冷笑了一下,‘赵芷茵她也许不是在警告我,只是想羞辱我,她要我清楚,你不过把我当个男妓在玩儿,用来发泄多余的精力,让日子不那么沉闷而已。于是我顺着她的意思告诉她,我在你眼里甚至都算不得个上等货,陪了几个月才弄到一套小公寓,而你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个零用钱,要赚生活费果然还是得找些叔叔伯伯。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以为是在做游戏,耍的他们团团转,而自己躲在一边偷笑。可当我看见你帮程柔戴上订婚戒指的那一幕时,我才明白,被耍的团团转的人到底是谁,而我是要笑还是要哭,也有点迷糊了。不如现在你来告诉我,是不是应该稍稍害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