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王小楼,这是一件奇货,在准备对悲摧阁下手的时候,唐苦已经将这个人和孤黯夜的关系打探得很明了,并且将他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唐悲。
王小楼虽然是被孤黯夜自小捡来抚养,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并不算太亲密无间,甚至还不如后来被捡回来的苏小羽,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王小楼与孤黯夜之间摩擦不断,有好几次王小楼都擅自逃离,可惜都没有能逃之夭夭,被孤黯夜捉了出来,痛加鞭笞,趴了好几天才能起来。
虽说如此,但是共同生活了这么久,感情还应该有,孤黯夜忽遭横死,王小楼又非铁石心肠,怎么会不伤心难过?
唐悲的注意力都放在王小楼的身上,他答应了大哥唐苦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所以宓儿一边捶腿,一边做着小动作,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见王小楼说话了,唐悲一起身要站起来,那宓儿的双
手已经慢慢从唐悲的膝上,往上边悄悄移动,此起彼落的拳头,力道依旧不是不疾不徐。
唐悲向前站起,毫无征兆,宓儿的双拳正好落下,唔……
用手掩住口,唐悲脸色煞白,虽然宓儿的力道有限,奈何击中的不是地方,也是扯心揪肺的痛,唐悲不由自主地弓着身子,倒吸着冷气。
惊呼一声,宓儿眼角眉梢都是藏匿不住的笑意,他自己也觉察到这一点,低着头,佯作手忙脚乱地去扶唐悲,语带哭声:“二爷,对不起,宓儿该死,宓儿该死……”
靠着墙,王小楼冷笑一声:“你也没有对不起他,打掉了也好,老子已经喝了老墨的下水汤,也不在乎再多喝一碗鸡蛋汤。”
他的话,一语双关,唐悲微带薄怒,看在大哥的情面上,他却无法对宓儿发作,自然更不能向王小楼发作,只得坐下来,吸着气:“去,催催厨房,为王公子准备饭菜。”
宓儿诺诺称是,退到门口的时候,王小楼大声道:“喂,别忘了给老子来碗鸡蛋汤!”
后边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宓儿没有应声也没有反驳,转身退了出去。
叹了口气,唐悲眼中满是哀悯:“王小楼,你属狗的吗?”
冷哼了一声,王小楼毫不示弱地瞪着他:“老子属什么,干你屁事儿?”
唐悲有些无可奈何地皱眉:“孤黯夜虽然心肠歹毒,做的事情令人发指,可是也不会向你这样粗鄙,你……”他说到这儿,王小楼一手抱着花雕坛子,一手居然去解腰带。唐悲吓了一跳,想站
起来,奈何痛得厉害,竟然比方才还要痛:“喂,你做什么?趁人之危,非是君子所为。”
不屑地瞥了唐悲一眼,王小楼哼了一声:“呸,就你这幅德行,还能害得老子做不成君子?谁稀罕你?”他说着话,手里的动作可没有停。
唐悲微怒:“那你要做什么?”
王小楼没好气地:“撒尿!”
两个字,倒是干脆,立时把唐悲噎住了,然后一惊,唐悲气道:“这是我的屋子!”
王小楼哼了一声:“我就喜欢把你的屋子当成茅厕,怎么样?再嚷嚷,老子干脆把你当成夜壶!”
出去!
唐悲生性喜洁,怎能容得王小楼如此行事,已经是忍无可忍,满面涨红。
已经解开了腰带,王小楼瞪着他:“就不出去!脚长在老子的身上,你管得着?”
唐悲为之气结,看看王小楼那架势,真的打算就地解决,又惊又气,高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他还从来没有如此气急败坏地高声喊过,厢房里边的童儿吓得都跑了进来:“二爷,有什么吩咐?”大家进来后,也看到王小楼的情形,都有些瞠目结舌。
唐悲脸色更变,叫两个童儿:“你们,你们服侍王公子如厕。”
两个小童也不敢笑,都偷偷瞥着王小楼,一起过来,躬身道:“公子请。”
王小楼心中哼了一声,颇有些得意,方才他感觉到自己身上被封住的穴道已然解开了,就琢磨着怎么逃跑,也是忽生急智,见到宓儿失手打到唐悲,心中一动,有了主意了。一般大户人家的茅厕,都是在墙角僻静之处,自己何不借此遁逃?
此时有小童帮他重新系好了腰带,他抱着花雕坛子,跟着两个小童出去,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观察着唐府里边的仆从守卫。
只是很奇怪,偌大个庭院,豪华奢侈,恍若天宫一般,却静悄悄地和画儿一样,左绕右绕地走了很长一段路,也没有看到几个人。
果然如自己所料,两个童儿带他到了一处院墙的墙角,一间不起眼的青砖小房,童儿躬身:“公子请吧,我们在外边候着公子。”
王小楼心中默念:师父对不起,为了不把你老人家丢弃在唐家,小楼只要带着您一起进去了。
一边叨念着,一边进去掩了门,忍了一会儿,身子一纵,双脚踩住了两边的墙壁,然后把墙头的
一块松动的砖头跑下去,故意哎呀了一声,外边的两个小童儿连忙问道:“王公子,怎么了?”
王小楼大叫起来:“快来帮忙,我师父掉进茅坑里边了。”
两个小童不知是计,先后推门进来,被王小楼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王小楼这次跑出来,连连呼了好几口气,看看旁边是一带高墙,足尖点地,抱着花雕坛子,一跃就上了墙。
还没等他在墙头站稳呢,眼前银光一闪,奔向了他的咽喉,王小楼吓得呀了一声,差点儿从墙头摔了下去,丹田提气,身子再次纵起,横着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单手一拄墙头,借力一跃,动作身法倒是漂亮。
他本想跳回去,但是墙那头的人飞身而起,银光闪闪,犹如天罗地网般,逼得王小楼跃入了墙外。
墙外,又是一处院落。
王小楼心中暗暗叫苦,只见对面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链子枪,方才那一道银光,就是那人刺过来的链子枪,那人本来在院子当中练武,听到衣衫破空之声,这才出手。
等王小楼看清楚对面站着的这个人,脸立刻变成了苦瓜一样。
第 13 章
唐绝。
对面站着的那个人,正是唐绝。
上次就是这个混蛋把自己踩在脚下,而且还用力地踩在自己清俊如玉的脸上,一点儿都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咧咧嘴,王小楼心中暗道倒霉,还没出龙潭呢,就入了虎穴。
怀中紧紧抱着花雕坛子,王小楼退了一步,可是脚尖还没有沾地呢,唐绝的链子枪呼喇一声,抖手刺来,枪带风声,链子划出一道优美凄厉的弧线,向着王小楼怀中的花雕坛子抽打过去。
行家一伸手,就能掂量出对方的斤两来,这一枪没有刺到王小楼,可是凌厉的枪势,还有夹裹而来的冷风,让王小楼不知不觉地缩了一下脖子,知道自己不是唐绝的对手。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师父的骨灰还在自己怀里,师兄苏小羽又不知所踪,他得先保存住自己。
展动轻功身法,王小楼是一心一意想要逃跑,虽然不过和唐绝只见过寥寥数面,对这个人,王小楼总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论武功,唐绝明显比王小楼狠辣得多,招招致命,不过要是论轻功,王小楼还是略胜一筹。
现在王小楼已然是拼了命,憋足了劲儿要从唐绝手下逃出去,所以抱着坛子,穿花蝴蝶一般,足不点地,两耳生风,围着唐绝绕圈子。
唐绝今天手中用的是链子枪,趁手的兵刃并不在身边,所以出手的速度和力道不免打了折扣,而且这个王小楼宛似鬼上身,围着自己飞快疾行,身法是越来越快,转得唐绝有些头晕。
猛地停住了攻击,唐绝喝道:“无耻。”
王小楼一边飞跑一边大笑:“哎,唐五儿,是不是晕了?告诉你,小爷今日施展绝技,也让你小子一饱眼福,转晕你不是目的,目的是晕死你。”
听王小楼的口气,唐绝心中生恨,不觉动了杀气,他站在中间,巍然不动,屏息凝神,要寻找王小楼的空门,好一枪刺过去,解决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子。
谁知他如此想来,正好中了王小楼的如意算盘,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唐绝直觉头晕脑胀,昏昏欲坠,眼神变得游离起来,身子也不知不觉跟着摇晃。
忽然,王小楼好像火烧尾巴般跳了一下,身子噶然停住了,向前一欺身,和唐绝四目相对,他停的毫无征兆,唐绝恍惚之间,也吓了一跳,就在尚未缓神之际,王小楼一撅嘴,噗地吐出一口烟,正好喷到唐绝的脸上。
唐绝呀了一声,王小楼一脸坏笑:“一,二,三,倒……”
随着那个倒字未落,唐绝还真的听话,噗通一声,仰面摔倒。
苏小羽。
王小楼嘴里叨咕了一句,这东西是苏小羽送给他,以备不时之需,苏小羽的武功虽然高不了他多少,但是这种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倒是很多。
本来向过去狠狠踹唐绝几脚,但是此地不宜久留,王小楼不敢逗留,飞身往外就跑,反正这个唐绝中了他的“神仙销魂一口烟”,没有解药的话,要两个时辰才能醒转。
跑了一阵,王小楼七拐八拐地绕得有些晕了,这个院子比唐悲的院子更奢华漂亮,也更宽敞纵深,他跑来跑去,都和绕迷宫一样,心中开始发急。
难道自己陷入什么阵中了?
王小楼心中一动,前边人影一闪,一个穿着白衣的人,从眼前掠过,见王小楼没有什么反应,又停住了脚步,转身向他招招手。
这个白衣人的脸上,也蒙着白纱,看不清楚本来形容,王小楼感觉这个人有点儿眼熟。
后边隐隐传来人群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声音,王小楼不敢迟疑,多半是唐家的人追来了,管这个白衣人是什么来路,先逃离这里再说。
那个白衣人好像看透了王小楼的心思,在前边飞跑,王小楼在后边追随,不多时,他就被白衣人带到一座小楼前,那小楼雕梁画栋,飞檐转角,甚是精致华美。
白衣人回头,指指那楼,又指指王小楼,自己闪身就进去。
王小楼心里有些疑惑,这个人怎么不带着他往外跑,去楼里做什么?
犹豫间,楼门半掩,白衣人探出半个身子,很是焦急地向着他招手,后边的脚步声和人的叫嚷声
越发近了,王小楼也跑进了楼里。
谁知刚一进门,楼门咚地一声就关上了,王小楼惊得一回头,再扑倒门边,任他怎么拉拽,也无法把楼门打开了。
王小楼大惊,感觉自己周身生寒,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周围一片银光闪亮,有些刺眼,他慢慢地转过身来,立时瞠目结舌。
这楼里边,什么陈设也没有,承柱和四壁之上,可天可地贴满了铜镜,铜镜磨得鋥明瓦亮,清晰如水,互相投影,王小楼站在楼门口,就看到楼里边站着无数个王小楼,都是一副傻愣愣的表情。
那个白衣人呢?
他忽然想起引自己进来的那个人,这里边除了镜子,空无一物,根本没有藏身所在,绝对不可能凭空消失。
难道是鬼?
抱紧了花雕坛子,王小楼感觉更冷,抬头看看,楼东的墙壁旁,有架木梯,是通往楼上。
心开始砰砰乱跳起来,王小楼拧眉咧嘴地走到木梯旁,抬头望去,上边黑洞洞地,连一点儿光亮都没有,王小楼自小就怕黑,这里有空落无人,左顾右盼,都是自己,猛不防地看到这多么个自己,王小楼不禁有些惶惶,原来自己看着自己,也会有点儿害怕。
只是这一回头的时候,王小楼吓得哎呦了一声,因为墙角处一面镜子里边的自己,并不是他现在的动作表情,而是呲牙咧嘴,七窍流血,手中还捧着一只药碗,自己看到了那面镜子里边的自己后,那个镜子里边的自己双手一松,啪嗒一声,碗摔到地上,里边鲜红的浓汁溅满了镜子。
这下可把王小楼吓得三魂丢了二魂,七魄少了六魄,想也不想,飞也似地往楼梯上边跑去,一口气跑到了楼梯口,刚喘了口气,又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站不起来了。
这上边,黑糊糊一片,离自己只有三四尺的地方,点着一盏豆大的灯光,借着那微弱的灯火,他看到自己的师兄苏小羽被寒鸦凫水地吊着房梁上,身上早已经看不出衣裳的形状,血污斑斑,有的都变成了暗紫色,而且还有血从苏小羽的身上滴滴答答地淌下来,在他身后,有一个木架,上边摆着很多狰狞恐怖的刑具。
苏小羽耷拉着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苏小羽?
王小楼颤颤地唤了一声,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下来。还没有从方才的惶恐中缓过神来,但是他更奇怪,苏小羽不是落到墨寒笙的手上吗?怎么跑到唐家来了?难道墨家和唐家联手杀害了他们的师父孤黯夜?苏小羽现在是死是活?
还有方才镜子里边的那个……是什么?
又是害怕又是吃惊,王小楼坐在哪儿,伸着头向下边看看,忽然发现从这个角度上看去,那个映出自己形容恐怖的镜子有些蹊跷,里边的自己还站在那儿,而且身后还有影子。
镜子里边的人怎么会有影子?
再看看别的镜子,已经没有了人影。
奶奶的,王小楼骂了一句,用手拍了拍心口,他现在也隐约地想明白了,那面镜子应该是透明的水晶,后边那个人是有人假扮自己,目的就是为了吓唬自己,这青铜镜子映出来的人影本来就有些依稀模糊。
想到这儿,一鼓作气,王小楼才从地上站起来,快步过去要去看看师兄苏小羽的状况。
嘭。
好像无形中有一堵墙,王小楼根本没有防备,结结实实地撞到了那堵无形的墙上,撞得眼前金星乱冒,头晕眼花,怀中的花雕坛子也撞出了裂纹,里边的骨灰撒出来一些。
师父对不起,对不起。
王小楼连忙脱了自己的外衣,把花雕坛子包好了,背在身后,又摸了摸额头,已然肿起来一个鸡蛋大的青包,他咧着嘴,用手摸过去,前边还真的有堵透明的墙,从手的质感上看,这该是一堵水晶墙,因为楼上光线昏暗,所以他根本没有注意到。
他这边摸着墙,看看那里会有门,水晶墙的那边却光线跳动,有道门打开又合上了,进来两个人。
唐绝和苏怜。
唐绝手中拿着火把,把苏小羽身前一口铁锅里边的炭火点着了,楼里边立时就红亮了起来。
苏怜披着斗篷,此时将斗篷一闪,里边露出一身白衣来,她袅袅婷婷地走到水晶墙边,好像是冲着王小楼招了招手,王小楼呀了一声,此时恍然,原来那个白衣人就是苏怜,难怪自己方才觉得眼熟。
冷笑了一声,唐绝从后边的刑架上,拿过几根尺半长的钢针,放在炭火中,然后又兜头一盆冷水,浇到苏小羽的头上。
嗯。
低吟了一声,苏小羽的身子动了动,勉强地抬起头,然后又垂了下来。
苏怜笑意盈盈:“哎,人是苦虫,不打不行,小五儿,今天这是个什么玩意儿?”她纤纤玉指,拿过一根钢针来,轻轻抚摸着。
唐绝冷冷地:“如意针。”
你们要干什么?
王小楼在水晶墙那边拼命捶墙,可是他一时找不到门,无法过去阻止,急得一身冷汗。
嫣然一笑,苏怜佯作奇怪地:“如意针?很雅致的名字,只是它有什么用?”
手中捻起一根钢针,唐绝走近苏小羽,双指一用力,把尺半长的钢针刺入苏小羽的肩窝。
啊!
惨不忍闻的凄厉叫声,根本不像是人类发出的声音,好像从地狱里边传来,还带着浓浓的血腥气,震得人鼓膜生疼。
啊!
王小楼也不由自己地跟着吼叫一声,苏小羽哀戚的惨呼让他心胆俱裂,可是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
呦,苏怜以手掩袖:“叫得这么可怜,有这么疼吗?”
唐绝冷冷地:“如意针上有细密的倒刺儿,而且刺入的位置,正好是关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