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灯 上——钟南山上的狗

作者:钟南山上的狗  录入:11-10


恩爱空,转眼离别黯悲声,

眼中泪,梦中人,镜中恩情,

谁受?谁攻?

牙床鸳枕影孤零。

岁月老,天涯断梗复飘蓬;

心上恨,眉上愁,云上孤鸿,

君君?卿卿?

江湖夜雨十年灯!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虐恋情深 阴差阳错

搜索关键字:主角:王小楼、苏小羽、苏怜 ┃ 配角:唐苦,唐悲、孤黯夜,苑泠泠、谢轻容 ┃ 其它:

第 1 章

桃月春回日曈曈,暖波微漪细雨蒙。

兰城,在如丝般飘散的小雨中,朦胧约绰,宛如一副酣畅淋漓的淡墨山水,幽而静谧。

空气,潮湿微凉,弥漫着青草的香气。

城北芙蓉巷,唐家的就占了半条街。

虽然不是在蜀中,但是唐家擅毒和暗器,还是让人颇为顾忌。

隔着一带粉墙望去,唐宅气势非凡,庭院深深,画栋雕梁,可惜这条芙蓉巷都为其所累,显得冷清。

宅院本是大户人家的宅院,二十年前,那家人忽然被人灭门,宅子几乎闲置了年余,夜半时分,里边总是传来奇异声响,另半条街的人开始搬走,等到唐家搬进来后,剩下的那些住户,十来年光景中,也搬得差不多了。

那些空下来的民宅,除了一处叫做悲摧阁的书馆,最后差不多都依次变成了庙宇观庵,释道皆有,到了早晚课时,朝钟暮鼓,经咒菱歌,香烟缭绕,也算是兰城奇景。

唐宅。

树荫花影,婆娑摇曳,诛心亭掩映在一片花木清幽之中。

亭心的石桌上,一把银质酒壶,两只银酒杯,唐宅的主人唐苦和妻子苏怜对坐,他们气定神闲地喝着酒,一派悠然,仿佛在蒙蒙细雨中,欣赏着园中的景致。

这是唐宅的后园,没有主人的命令,从人皆不许擅入。

因为唐宅的主人唐苦,喜欢清静。

唐苦,二十五岁,人称唐三公子,是唐门百十年来最年轻的支脉宗长,如今,他们这一脉被称为兰城唐门。

唐苦被称为唐三公子,不是因为家族中排行第三,而是人人皆知唐苦身有三绝,却不知道这三绝到底是什么,而且唐苦年纪虽轻,却特立独行,年轻时,三尺青锋闯天涯,自创出一派剑法,而且他身为唐家的人,却不用暗器不用毒。

在兰城唐门的家规中,也不许触碰这两样东西。

端着手中的酒杯,慢慢品着,唐苦的神色,悠然自得:“十年。”

苏怜摇头:“九年半。”

看过苏怜的人,都会说她很美,与唐苦是佳偶天成的一对,羡煞世人,只是她的美,很多人却不知道怎样来形容。

她声音微沙,不经意间,带着浅浅的诱惑。

又呷了一口,唐苦仿佛是确定了一样,别有意味地笑着:“十年,你输了。若非十年岁月的沉淀,这酒不会如此淳厚。”

苏怜却断然:“半年的时间,在十年里边又算什么?王小楼送酒来的时候,我问过他了,是九年半的陈酿。”

轻轻一笑,唐苦道:“我宁可相信自己,因为人会骗人,就不会骗人,那个王小楼的话,你也相信?”

说到王小楼,苏怜立时换了一副忍俊不住的表情,似笑非笑:“说得也是。其实,应该信你。”

唐苦忽然笑得暧昧,压低了声音:“如果信我,为什么昨天晚上,换个姿势,你就扭手扭脚?那一次不是由着你来尽兴?”

嫣然生嗔,苏怜眉宇间都荡漾出浅浅的春色来:“我又何尝亏待过你?”

微风,酒香,还有苏怜渐生魅惑的眼眸,唐苦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欺身一步,伸手要抱住苏怜,苏怜就势倒在唐苦的怀里,低低地笑,才要说话,马上又站直了身子。

眉尖一蹙,唐苦方才还怡然自得地神情,霎时不见,眼中微带阴郁。

看到唐苦瞬间转换的表情,苏怜就知道是唐苦的三弟唐绝回来了。

头微微垂下,苏怜敛襟:“我还是回避吧。”

不用。

唐苦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负手而立。

没有任何的表情,苏怜退了一步,站在一旁,和方才的媚态横生,判若两人。

马蹄声急。

听到声音以后,不过是眨眼之间,一股冷风迎面,连人带马都到了近前。

翻身,下马。

唐绝拎着一个包裹下了马。

唐苦站在诛心亭里,看着那匹马:“你不知道后园连从人都不许进来……”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寒光一闪。

唐绝的剑出鞘,那匹马嘶鸣了一声,摔倒在地,抽搐了几下,气绝不动。

怒意,还没有扩散开来,唐苦盯着死马的脖子,一条细丝般的血线,从白色皮毛中渗出来。

这匹马,是照夜狮子白,他花了一千两银子买来,送给唐绝的十七岁生日礼物。

马,已经跟了唐绝三年。

剑,早已经入鞘。

唐绝连看都不看一眼,似乎那匹马,从来就不存在一样,拎着包袱迈上台阶。

银质的酒杯,还捏在唐苦的手里,此时已然从圆变成扁的,酒,也流到他骨节白发的手上。

下酒菜。

感觉到了大哥唐苦的怒意,唐绝漠然地说了三个字,然后将包袱咚地一声,扔到桌子上,转身就走。

目光,紧紧追随着唐绝白衣飘曳的背影,看看唐绝真的头都不回,唐苦怒上眉梢。

终于,唐苦厉声:“唐五,站住。”

第 2 章

这一声,满是怒意。

可是唐绝,居然充耳不闻,转眼就要出了后园的月亮门。

唐苦有些气结,刚想说话的时候,衣袖被苏怜拉了拉,转身看时,苏怜满眼笑意,向他挤挤眼睛。

先是楞了一下,唐苦很奇怪苏怜此时的表情,怎么会如此无动于衷。

江湖中都知道,唐家这兄弟三人,各人有各人的奇处,连他们的称呼,都是与世俗迥异。

唐绝是老三,就是他们三兄弟中最小的那个,但是他被人称为唐五公子,他的二哥反而被称为唐七。人们虽然不知道唐苦的三绝是什么,却知道唐五的含义。

这个含义很简单。

如果得罪了唐绝,无论你是谁,你身边有多少人保护着,唐绝都有法子在五天之内杀了你,所以他被称为唐五公子。

不但江湖中人对唐绝很是忌惮,就是唐家的人,对这位小少爷也望而生畏。

苏怜嫁到唐家已经三年,好像还没有和唐绝说过一句话,平日里他们兄弟闲谈的时候,苏怜都会回避,可是今日,苏怜竟然笑意嫣然,唐绝心中有气,复有诧异。

可是,唐绝的背影马上就要隐入花丛的时候,脚步无端端地慢了下来。

唐苦还没有说话,苏怜却笑了笑,低声道:“走了也好,方才都坏了我们的性质,爷,由他去吧。”

掩袖攻谗,笑得却媚态横生,苏怜的声音,几乎是低不可闻,可是却像纤细的银针,刺入皮肉中,痛得细密而游弋。

淡淡的人影,几乎是飞掠而过。

本来要出门的唐绝,顷刻间就到了眼前,一道寒光,直刺向苏怜的心口。

唐家的剑,长三尺三,宽有指半,凄寒若雪,冷气逼人。

这剑,乃是唐苦自创。

十二岁的时候,父母双亡,唐家,就由长子唐苦支撑,两个弟弟的武功,皆是师承唐苦。所以唐绝这一剑,衣衫未动之时,唐苦已经飞起一脚,正好踢中唐绝的手腕。

剑落地。

发出清碎之声,撩拨人的心弦。

看着委落尘埃的长剑,剑锋犹自微颤,唐绝咬着嘴唇,脸色青白,目光更冷。

啪。

唐苦狠狠地掴过去一耳光,一片绯红,泛在唐绝没有血色的脸上,倒是显得有了几分暖色,因为唐绝的肌肤,太白,白得如雪,从骨子里边透出的冷意,好像都要把这张绝美的脸庞都冰封起来。

血,从唐绝的嘴角缓缓淌下,他的眼神,反而桀骜起来,抬头瞪着唐苦。

唐苦愠道:“苏怜是你的大嫂。”

似乎冷笑了一声,唐绝哂然:“苑泠泠是我的二嫂?”

提到苑泠泠,唐苦的脸,好像被人打了一拳,立时扭曲起来,颜色也不太好看。

二十五岁的年轻掌门,已经很让人羡慕,而且唐苦不但娶了一个美若天仙的苏怜,还纳了一个同样有倾国之色的苑泠泠。

家世盛隆,齐人之福,唐三公子唐苦,不知惹得多少人在暗中羡慕和嫉妒。

只有他们兄弟三人知道,苑泠泠本是唐苦二弟唐悲,也就是唐七公子的未婚妻。

唐五公子唐绝的一声二嫂,语带双关,敲到了大哥唐三公子的痛处。

从二哥唐悲那里论,苑泠泠是他的二嫂,从大哥唐绝这里论,苑泠泠是唐三公子的妾室,叫得好听些,勉勉强强,也算是二嫂,不过唐绝连苏怜这个大嫂都不肯叫,哪里会认这个“二嫂”?

苏怜噗嗤一笑,玉手轻劳,抿了抿自己的鬓发:“小少爷,你现在只有一个嫂嫂,她只是个贱人。”

她的话,愈发娇嗲起来,纤腰如蛇,微微扭动着,好像那身轻薄飘逸的衣衫,随时都会随着她的扭动而滑落下来。

唐苦这次连话都不说了,一把拽过唐绝,往外就走。

慢慢地把身体靠在亭柱上,看着他们兄弟的背影,看那个路径方向,应该是去唐家的祠堂。

架桥拨火?

算是吧。

幽然叹息一声,苏怜摇头自言:“爹爹,难怪您老人家说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火做的,噗。”她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知道去了祠堂以后,唐五就不可能站着出来了。

其实方才唐苦会生气,才不是因为唐绝骑着马进了后园,而是在唐苦的预想中,唐绝昨天晚上就应该回来。

迟归总有原因,有原因的事情,也许值得原谅,可是唐绝迟归,却连一声道歉都没有,所以苏怜才站出来,果然撩拨起唐五心头的怒火,这个时候,生气发怒的应该是大哥唐三。

身为一门之长,唐苦最恨的事情,就是越俎代庖,连生气发狠这种事情,也不许有人僭越他。

诛心亭上,那串紫铜风铃,发出阵阵悦耳的声音。

放下酒杯,眉眼间还带着浅浅的醉意,苏怜款款地走下去。

因为后园不许从人家奴擅入,有了事情需要找唐苦夫妇的时候,家人们都会在园门外摇响走线,后园的每一处建筑物里边,都挂着这样的紫铜风铃。

只是可以走到这后园门外侍立的仆从,也都是白衣胜雪的秀美少年。

当苏怜衣袂飘飘地走出来,园门外已经跪候着一个白衣少年,他是唐苦贴身的小厮,名字叫做宓儿。

宓儿叩首,姿态优雅:“大奶奶,悲摧阁的人来了。”

哦。

苏怜待理不理地瞥了宓儿一眼:“谁啊?”

在唐家,没有人敢不拿大奶奶苏怜当一回事儿,没有苏怜的命令,宓儿也不敢起身,更不敢抬头:“是王小楼。”

王小楼?

蛾眉微蹙,苏怜听到是这个人,就没有什么兴致了,淡淡地:“孤先生也是,悲摧阁那么多人,派谁来不好,偏偏又是那个一脸痴相的小白瓜,可惜了一幅好皮囊,长得倒是比清风阁的小倌儿还标致。”

说着,不免摇摇头,甚是叹息。

宓儿连连随声附和:“是,大奶奶说的是。”

又是一笑,苏怜眉尖挑了挑,微微俯下身:“你也觉得我说的是?为什么大爷派你来服侍我,你横竖不肯?可见你也不必那个小白瓜聪明到哪里去。近水楼台先得月,跟着我,摸上你家大爷床的机会才多些。”

听到苏怜说到最后一句,小厮宓儿更是不敢抬头了,身子蜷成猫儿一样。

说到这儿,苏怜满面得色,看着小厮宓儿跪伏在那里,撅着浑圆的翘臀,只恨是隔着衣裳,不能肆意地揉捏欺负,心猿意马间,眼中带媚,满面春色。

等了等,没有回音儿,宓儿才斗胆又问:“王公子在前厅等着,有事儿要求见大爷。”

一丝阴冷,掠过眼眸,苏怜纤足轻抬,踢了宓儿一下,好像是不经意地,不偏不倚,怕正是踢到了臀峰交汇之处,力道不轻不重,宓儿无端端浑身打了个寒战,有种筋酥骨软之感,强忍着没有哼哼出声来。

苏怜端庄起来,仪态万千地笑道:“带路。”

第 3 章

王小楼已经等得不耐烦了,那坚实的红木椅子,怎么坐也不如美人的翘臀舒服,一想到这个,他就情不自禁地想起倚红楼里边的头牌姑娘们,只是他每次偷偷溜去,也不过和那些个小娘喝喝花酒,趁机捏摸几下,占占便宜。

要说钱,王小楼自己虽然没有,但是师父孤黯夜那里有,他想弄,也就是顺手牵羊的事情。所以梳弄小娘姐儿们的银子,王小楼倒是不缺,可以等到那风情万种的小娘洗剥干净,脱得一丝不苟的时候,王小楼却老是想到年腊月里边待宰的猪,也是白生生,赤条条,就倒足了胃口。

到底是为了什么,王小楼自己有些糊涂,但是真要追根溯源,他心里恍惚又知道是什么缘故。

茶,已经换过一次水了。

在厅上侍立的小童,俱是屏气肃立,一个个倒是衣着光鲜,容颜绝美。

又正了正身旁几案上的锦盒,王小楼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厅堂上的陈设,因为扫视了了无数次,就是闭着眼睛,他也能绘出一份草图。

大约小时候浪迹江湖的时候,做惯了偷儿,所以到了那里,总是习惯性地到处乱飘,看到值钱的东西,忍不住手心刺痒痒。

不过在唐家,他反而死了心,没有什么欲 望了。

不是因为怕了唐家,是这厅堂上值钱的物件太多了,估计赶过来三五辆车,也不能一次两次就能捣腾干净。

呸。

王小楼心里暗暗啐了一口,心说这唐苦的架子是越来越大,他还记得小时候,唐苦经常来他们悲摧阁,和他师父孤黯夜一起喝酒,这几年他们唐家发迹起来,在江湖中的声望越来越大,唐苦几乎是深居简出了。

深吸了一下鼻子,感到一点点儿地憋闷,然后听到一声轻笑,很嫣然地轻笑。

其实嫣然二字,如何能形容声音,然闻其声而知其形,笑声,宛如拂面不寒的春风,擦过耳朵,令人心旷神怡,不免喜形于色。

用手揉了揉鼻子,好像梦境一样地迷离,王小楼立时双眼放光,看都不用看,来的一定是个美人,年轻的娇媚的美人,而且这个美人,一定会淫靡到骨子里边。

不由自己地站起来,才转过半个身子,就见方才说去通报的小童宓儿,引着一个瑶池仙子般女子进来,看到这个红衣女子,容妆上俨然是个少妇,王小楼的眼睛,溜溜那么一扫,就上上下下将这个红衣女子的身量、条段掂量个仔细。

啧啧嘴,王小楼心里暗叹,美人,果然是美人,这个人不用问,一定是唐三公子唐苦的妻子,苏怜了。

于是,躬身施礼:“苏夫人好。”

嫣然一笑,苏怜毫不羞涩地盯着王小楼看,眼里边都弹出无数把小巧的钩子来,一边笑一边道:“王公子原来认得妾身?”

不认识。

王小楼有些不适应苏怜的眼神,好像自己是好大一块甘饴的肥肉,苏怜已经拿稳了筷箸,正琢磨从哪里下口呢,因为也不多想,梗了梗脖子,直言不讳地:“苏夫人也不去四处招摇,小爷怎么会认识你?是我师说过,苏夫人漂亮是漂亮,只可惜是个女人。”

嗯?

眼光一下子就转了过来,苏怜觉得后边这句话有点儿奇怪,她也看足了对面的这个少年,果然肌肤生得水嫩粉滑,真的是吹弹得破,比女孩子还要娇嫩几分,眉目清秀也不算起,那双眼睛,乌溜溜地倒是很惹人怜,时而转动一下,就闪过一丝贼光来,不晓得动了什么心思。

这少年的年纪也不会大过十三四岁,通身洋溢着纯阳之体的魅人气息。

伸出纤纤玉手,姿态优雅地示意王小楼坐下,苏怜似嗔似笑地:“呦,公子这话说得蹊跷,为何可惜妾身是个女人?难道令师倒希望妾身是个男人?”她说着话,忍不住掩袖而笑,甚是妩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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