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儿——久夜

会慢慢改变吧，他自己，跟整个妖族，都会慢慢变得强韧！像暴风雨中弯低腰，却绝对不会被吹倒的柳树！

「先别谢」巴翼漫不在乎的挥挥手，「我可没有说要告诉你」

苍皱眉，「那么？你想要……」

巴翼朝柳儿丢了个媚眼，勾勾手指。「柳儿来，我告诉你。不给那只还不是龙的听」

「好」柳儿走向他

苍拉住柳儿，沉声道：「巴翼！我警告过你了！」

「我可没动他」巴翼无辜的眨眨眼，「是他自愿来找我的」

「你！」苍气结

柳儿回头，朝苍柔柔一笑。「苍大哥很担心刀」肯定句，他记得苍那时的低喃

苍抚着眉心，叹气，「巴翼那小子认真不得，柳儿你别听他的」

「苍大哥放心，巴翼会跟柳儿说的」柳儿挣开苍的手，走向巴翼

问题重点不在这好不好！看着巴翼一脸坏笑，苍心想，自己是不是该一爪扭掉巴翼的头。

巴翼两手环胸，意示自己可没有不轨的企图，却带着柳儿愈走愈远

苍心里又气又闷，捏动法诀，唤来小鸠

「去注意他们，要是巴翼那小子敢乱来，立刻通知我！」

小鸠突然被传送阵抓来，整只鸟还处在莫名其妙中，就听苍一声命令，她愣了愣，看苍的脸色无比认真，忍住偷笑的冲动，乖乖领命

＊＊＊

「我记起你了」巴翼说

「什么？」柳儿听不懂

「你就是九曲池那只灵通天地的树妖」巴翼望着他的眼神有些激动，「你真了不起！」

「谢……谢谢」除了谢谢，柳儿不知道该怎么响应

巴翼抓上他的手臂，激动的有些过头。「柳儿，跟着我吧，我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委屈」

「柳儿不委屈呀」柳儿笑道

「苍心里永远惦记着那只狐妖，他永远不会忘记他，你只能占你的苍大哥心里的一小部分，这样，还不委屈吗？」巴翼以为，得不到完整的爱，是谁也受不了的

「柳儿希望，苍大哥永远记得红云哥，永远永远不要忘记，苍大哥跟红云哥是一体的！」琥珀色眸子中的坚定，说明了他的认真

巴翼感到不可置信。「难道你……不爱苍吗？」

柳儿睁了睁眼，笑了。「柳儿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温柔的笑容中夹着微小的苦涩，就像叶上细小的脉络，远远看，只能看到一片绿

他懂的，这是柳儿第一次撒谎

他不能，不能分走红云哥的苍大哥，一丝、一毫，都不能

他们是一体的，刻在树身上的那幕这么告诉他

哪怕刺痛的心叫嚣着孤独，哪怕拳握的手颤抖着寂寞，也不能

红云哥不能被遗忘，不能被苍大哥遗忘！

「柳儿，你不能自私的揣测苍的想法」

心魔说他不够自私，巴翼却说他自私，其实都无所谓。

他是树，根扎在土里，退了一步，只想看被红霞染满的天空

「苍大哥需要柳儿，柳儿会永远陪着他，其它的……柳儿不懂」他不让自己懂

巴翼起眼，眸中闪动着邪恶的光芒。「那如果我说，我需要你，只要你愿意成为我的，我叫就告诉你刀妖的消息呢？」

「成为你的？」

「伺候我……」巴翼暧昧的挑起柳儿的下颚，「在床上」

这种事，柳儿从来不会考虑。「好」他说

巴翼凝着柳儿，好象想扒开树皮把柳儿看个透彻似的，好一会，手移开，他无奈苦笑。「我没有被那只还不是龙的打死的兴趣，告诉你就是了」

「树妖的固执跟死脑筋啊！……还不是龙的以后可辛苦啦」

＊＊＊

详细的回报后，小鸠担忧的在苍身边猛拍翅膀

「苍王大人……」

苍回给她一个平和的笑容，「谢了，小鸠，你去忙吧」

「可是……」小鸠犹豫，苍对柳儿的呵护疼爱有眼睛的妖都看得出来，众妖还以为他俩成为一对是迟早的事，哪知道原来还卡了个红云

苍拍拍小鸠，弄乱她的羽毛。「不然怎么办？我可舍不得把柳儿扒开来瞧瞧他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更何况，我真的忘不了红啊！」

若不是红，他不会遇见柳儿，若不是柳儿……想这些没有任何意义，无论是人或妖，都要背负着一个又一个的，快乐或痛苦的包袱，向前走

叉路是抉择，不是如果

「有的是时间，慢慢来吧」苍说

第五十四章 陷阱

承沣县附近的沣元县，也就是刀妖与天峰派的道士二次交手的地方，附近有一大片密林，刀妖在林子里布了阵法，躲在那暂时养伤

因为阵法的缘故，苍派出去的手下们才察觉不到他的存在，巴翼说，这是他手下一只蛇卒无意间发现的

苍怎么不知道，小心谨慎的蛇族，他们的好奇心可比身上的脚还少（也就是没有），若不是巴翼下令，蛇卒才不会刻意到那种布了结界的地方闲晃

但苍也不说破，感激，他记在心里

巴翼的蛇卒虽然没发觉附近有道士的气息，但那蛇卒修为低弱，巴翼也不敢完全肯定，苍考虑了一会，决定带上黑夏跟排风，打算把受重伤的刀妖收在黑夏的镜之间中，然后再带回柳扬之境给柳儿医治

加上巴翼，四妖准备彻夜赶去沣元县，没想到还没走出柳扬之境，数十名妖族主将就追了上来，齐唰唰的朝苍一跪

「苍王大人，请让属下跟您一起去救刀大人」他们一听到风声就赶来了，还没问清楚刀妖的现况，还以为刀是被人类围困在林子里

苍愣了愣，说道：「各位不用担心，刀没事的，我们只是去接他回来」

「苍王大人，我们都很担心刀大人，让我们跟您一起去吧」众妖坚持要跟着苍

「不，我们去就好了，各位留在等我们带刀回来吧」这么一大群妖，要隐藏行踪可困难了，虽然道术联盟伤亡惨重、自顾不暇，但还是小心点好

「苍王大人！您说过的，我们妖族之间要互相帮助的不是吗？请让兄弟们跟着您一起去吧，我们实在不放心……说不定这是人类的陷阱」

原来……苍忍不住微笑

没有刻意号召，众妖就自愿跟随，除了刀妖本身的魅力外，苍想，那天柳儿传达的话，妖众们都记在心里了，妖族的确慢慢在改变

拉着同伴的手──无论是不是同族，一致对外！

「他们要跟就让他们跟啊，我急着告诉你这消息，没有确定刀妖那有没有道士看守，所以……以防万一」巴翼说，没注意到这话无意间透露了他的关心

苍看看巴翼，又看了看跪在地上，似乎他不点头就不肯起来的众妖们，叹口气。「好吧！」

得到苍的允许，众妖立刻召集手下，不一会，柳扬之境一半以上的妖物都跑了出来，浩浩荡荡的像是要去打仗似的

苍摇摇头，或许他找到刀后，还可以顺便灭了天峰派

＊＊＊

在苍等妖众离开后不久，万物寂籁的深夜里，垂柳村中一户人家的窗子被稍稍推开

一只报信用的灰鸽飞出，啪搭啪搭的拍着翅膀，隐没在漆黑的夜空中

此时，身在柳扬之境的柳儿，不自觉的抬头看向天空，莫名的不安弥漫心头，无风的夜晚无云的夜空，下弦月散发着清冷的光芒，但不知怎么的，柳儿却有种风雨欲来的预感

他的预感向来很准……

＊＊＊

苍他们彻夜不休地赶了两天路

被留在柳扬之境的红襄抱着条纹嘟嘟嚷嚷着无聊

柳儿趴在苍的书桌上，几乎要被画纸掩没，破镜在一旁帮他磨墨，打了个大哈欠。「好无聊」

「对不起」柳儿道歉

「不是柳儿大人的错啦！」破镜连忙解释，「太久没过平静的日子了，有点不习惯」

柳儿「喔！」了，一声，提笔继续画

而在垂柳村门口的大黄春桃两妖，正懒洋洋的趴在地上，两眼快阖上了

原本应该又是个平和的一天，但不远处，逐渐凝聚的风暴将打破此平静……

数百名身穿各式法袍的道士聚在村外，其中几名道人施法掩住了众人的气息，他们正压低了声音讨论着什么

白发白眉的道人起眼睛，眼中闪过一抹金光。「融霞道友推测的没错，那只妖龙果然带走了大部分的手下，看来我们可以轻易得手了」若是苍在此，他一定可以认出，这说话的道人就是道术联盟盟主，绝尘子

「太好了！我们还再等什么，快点攻破那妖阵吧！」一名道人说

「华谕道友请稍等」另一名穿灰袍的高瘦道人制止他，「以我对那柳妖的了解，我们不必攻破重木大阵，只要抓几只妖物威胁他，他就会出来了」

「你确定？」华谕怀疑的问，「我可从没见过会帮助其它妖怪的妖物」

「我确定！」高瘦道人说，「就因为那柳妖有颗纯净无暇的心，千幻柳鞭的威力才会如此惊人」

「盟主，你认为呢？」其它道人问着绝尘子

绝尘子沉吟了一会，说：「能够不造成损伤当然最好，千幻柳鞭是巫道长炼制的，他说的话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就先制住村里的妖物再说」

如妖众们担心的，刀妖的消息是陷阱没错，但不是针对苍，而是柳儿

刀妖重伤躲起后，天峰派用结界隐藏了刀妖的气息，所以苍的手下才找不到他。本来天峰派是打算趁刀妖大意不备，设法围捕炼化他，岂知九曲池一战道术联盟竟然大败，千幻柳鞭还被真身收回

于是道术联盟决定抓住千幻柳鞭的真身柳儿，把他炼成比千幻柳鞭还强的法宝，他们解开隐藏刀妖的结界，让巴翼的蛇卒发现他，然后苍一定会带着大部分的手下前去救助刀妖，沣元县离垂柳村往返最快也须半个月，就算苍听到风声赶回，也来不及了

「既然盟主都这么说了，那就照巫道长的意思吧」华谕勉强答应

「好，各位小心，为了铲除为害众生的妖怪们，我们一定要抓到那只柳妖！」

「对！为了斩妖除魔、捍卫天道，为了百姓苍生……」

道士们各自唤出自己的飞剑法宝，隐踪结界解除，数百名道士飞身攻向守在门口的两妖

大黄跟春桃同时睁开眼睛

极有默契，像排练了无数次似的，大黄立刻往旁边一滚，春桃化作人型，挥手张起一片粉色薄幕

「大狗，快通报！」

春桃脆弱的结界绝对挡不住修为高深的道士们，但大黄没有犹豫，抬腿往柳扬之阵狂奔

就连春桃的惨嚎声在身后响起，他都没有回头

「保护柳儿大人！」牙带着鼠众从他身边掠过

一定！大黄来不及回答，但他心里这么发誓

道士大举进攻，村里修为低弱的妖物们毫不退缩，拼了命的阻挡，年迈的智伯拍着翅膀从天而降

这些，大黄都没看见，他一直跑、一直跑，飞剑的破空声紧追着他，大黄对自己发过誓，绝对会站在他的柳儿大人前面！

「呜──！」

飞剑还是追上了大黄，锋利的剑身从他腹部穿出，大黄咬牙，撑着又跑了好大段路

给他取名的人类主人死时，他也是一直追着送丧的队伍，直到被人用石块无情的驱赶……主人的面容已经模糊的无法记起，他只记得清他的柳儿大人总是温温的笑着，看着溪水发呆

不是苍打破了宁静，而是人类带来了血腥

大黄腿一软，脱力的摔倒在地，他呕出一口鲜血，聚起体内最后一丝力量，仰天厉吼

第五十五章 哀声

大黄嗷叫示警，妖众们终于发现柳扬之境已被道士们团团包围。虽然苍不在，阵内又大部分是伤兵妇孺，但妖物护巢的本能天性，他们毫不犹豫地冲出大阵，尖爪獠牙招呼着入侵的道士们

「柳儿大人，请你留在这里，不要出去」破镜把柳儿推到桌子底下。「外面的交给我吧！」

「可是……破镜」

破镜把要爬出来的柳儿按了回去。「柳儿大人，要是你出了什么事，苍王大人会很担心的」

「可是……」柳儿也知道不能让苍大哥担心，可是他不能躲在这里，他也想尽份力！

「柳儿大人请放心，我们已经想办法通知苍大人了，你在这躲一下，苍大人很快就会回来了」破镜说道，还不放心的拿椅子挡住柳儿，兔妖下意识的认为狭小的地底洞穴安全

「柳儿大人，破镜去帮他们，你要躲好喔！」缩在桌子底下，柳儿视线差不多跟破镜平视，破镜的个头还不到柳儿一半高，可爱的奶娃脸却一副小大人似的口吻，柳儿听了觉得好笑，这样的破镜令柳儿想起了红云

他并没有那么脆弱，为何他们都把自己挡在身后……

房门碰的一声关上，屋内空荡荡的，隐隐传来破镜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微弱的打杀声

桌上飘落了几张画纸，摊在柳儿面前，柳儿轻手轻脚地移开挡在面前椅子，像怕被破镜听到似的，小心翼翼不发出一点声音。爬出书桌，柳儿捡起掉在地上的画纸，放回桌面，用纸镇压好

打杀声似乎更响了，柳儿看向窗外，外头的天空一片无云晴朗，茵茵绿草、郁郁苍林，谁能想象，这结界外有多少杀或被杀

「吼──！」条纹虎吼一声，利牙撕开一名道士的咽喉，牠雪白的皮毛瞬间被喷出的鲜血染红

「条纹！小心！」红襄朝条纹的方向射出一发火箭，牠身后正要偷袭的道士被火焰箭击退一大段距离

红襄十指成爪，扑向那名道士。「嘶啊！」低吼着，双爪往道士的胸口抓去

道士立刻御飞剑挡过这一击，手上飞快的捏着法诀。「妖狐！看本道的火舞燕」四周的火系能量往道士手中聚集，凝成飞燕形状的火团，冒着腾腾热焰

「火对火吗！很好，谁怕谁！」红襄抬手间也凝出一团狐头形状的火团，火团眼部冒着青色火焰，狐嘴吐出白色星火

「贼道！看我的三重狐火！」

两团火焰撞上，发出轰！的好大一声巨响

破镜一脚踢中道士的胸膛，「我踹！」单脚点地，身子弹起一丈，又狠狠踢向另一名道士

「该死的兔崽子！」要抓他的道士扑了个空，愤怒的咒骂着。「本道逮到你后，一定要把你的腿剁下来烤」

「你烤你的腿吧！」破镜一蹬一跳，踢上道士的脸

被派来的道士修为都不低，可不容得破镜大意轻忽，正当破镜踩着对方鼻子，内心洋洋得意时，那道人飞快的抓住破镜的脚踝

破镜抬起另一脚欲踢，道人不给他反击的机会，甩手，把破镜重重的砸向地面

破镜小小的身子在地上滚了一圈，立刻爬起，抹抹脸上的泥土，啐了一声：「混帐！」竖着兔耳，警戒的瞪着眼前几名道士

「小小一只兔妖，竟敢在本道面前撒野，让你瞧瞧我的厉害！」说完，他捏着一连串复杂的手诀

破镜知道厉害，两腿一蹬，冲向道士，另一名道士挡在他面前，劈来一记手刀。破镜往旁一跳，双耳微动，身侧飞剑的破空声让他立刻转了个方向，单手撑地，在地上又打了个滚，突然的改变重心害他差点摔倒

这时道士的法诀已经完成，他手指在半空中画出一圈双重圆，贯彻云霄的虎吼响起，只见一只一人多高的巨大老虎从双圆中凭空冒出

「林道长的召唤术真是无人能及啊！」一旁的道人赞道

林道长连声说哪里，指挥巨虎攻向破镜

破镜咽了口唾液，冰冷的恐惧感侵蚀着他，老虎的声音、老虎的气味，尖利的爪牙跟巨大的身躯……这是破镜最深、最本能的恐惧

他感到四肢冰冷无法动弹

「哎呀！你们看，小兔子被大老虎吓坏啦！」道士们讥笑着

可恶！可恶──

破镜咬牙，好样的！他火了！

瞪着巨虎，破镜亮银色的眸子里再也没有畏惧跟退缩

「听好了！我、叫、破、镜！」他一字一句的说

春桃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蹒跚地在战场边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