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且停驻——色如空

“那皇帝一定很爱那个人！”徐言断定，“龙袍都肯割……强悍！”
董贤依旧微笑著，可是眼神中却多了几分深沈，“但是皇帝哪里知道，其实他的爱人更加希望他能叫醒自己……”
“诶？”徐言侧目看著他，“为什麽？”
“因为他的爱人渴望看见的,是真实的他，而不是在梦里啊！”

41

“皇帝该叫醒他的爱人……”徐言坐在董贤的床边默念，“你是这麽觉得的吗？如果刘欣那时叫醒你……今生你还会对他如此痴迷吗？甚至……”
“呃……”床上传来轻声的呢喃，董贤翻转了身子，手抚上额头，眼睛缓缓地睁开了，“徐……言？”
听见他喊出自己的名字，徐言的嘴角自觉流露出喜悦，“对，是我，睡得好吗？”
“恩！”董贤揉著双眼起身，“我睡了多久？”
徐言看看手表，再看了看那特意找人定制的日历道，“不久，就一小会儿。”
“是吗。”董贤微微一笑，灵动的眸子转了转，却发现……“傅後呢？她如果不在的话……”说著他急忙要下床找人。
“等等，等等！”徐言站起来阻止他，“傅後在外面，你放心，她不会走的……她会帮你等的……一直……”话到这里，他的神色逐渐黯然，最後没有了声音。
听见他的话，董贤这才放弃了下床的计划，松了口气道：“呼，原来这样啊！真是太好了！”他边说边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容，重新抱起那个娃娃窝到了床上一角，“呐，徐言，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看他那麽烂漫的表情，徐言不忍说不，只能回应道：“好啊，我听著。”
“那就开始了，故事是在很久很久以前……”
悦耳动听的声音，伴衬著董贤的笑容，这个样子就好像以前在大学里，小贤为自己讲解习题……想到这里，徐言苦笑起来，他们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日子了……一个月前的那天，小贤的一切都被他最爱的那个人给毁掉了！
……
王莽送走了朱诩和傅後，回到董贤的小屋，徐言一个人坐在电脑前，不停双击著鼠标，董贤不在房里，可看徐言那悠哉的模样，应该没有什麽问题。
“小贤去洗澡了。”听见开门声，徐言想也知道是他回来了，“我在帮小贤删去电脑里那些多余的东西，以免又刺激他。”
“恩！”答应了一声，王莽走到床边坐下。
眼看随著徐言的动作，董贤的电脑桌面和资料夹里的东西被一点点删除，王莽不禁轻叹出声，“哎……徐言，如果你有一个深爱的人，而那人却不爱你，你会成全他，还是毁灭他？”
徐言手中的动作没有停下，对著电脑屏幕说：“你是想问我赞不赞成小贤的做法吧，实话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他倒是坦率得很，“我没有谈过恋爱，没有这样的经验和感觉，我也不能确定自己到底会选择什麽。”
“你还真是诚实啊！”王莽有些意外，“不过，如果是我，就一定会选择後者！”
“自私！”徐言想都不想就评论道。
“呵呵……自私的人活得自在嘛！”王莽无辜地摊摊手，“而像董贤这种人，宽容和善，待人真诚，是我最感冒的。”
徐言好奇地转过身问，“哦？此话怎讲？”
双手缚後撑住身子，王莽翘起二郎腿，半玩笑半认真地道：“只要和他交往过的人都会不禁为他吸引，而他对别人也会感同身受，甚至将那些‘别人’的感觉看得比自己的切身感受还重，这可不是我这种自私的人所喜欢的！”
“可我看你挺喜欢小贤的啊！哎哟！”他此言一出，立刻遭到王莽的一个麻栗子，“你干吗打我？”
王莽收回手左右摇摆，“小鬼，你这话我听著不爽，就算我喜欢他，也不要你说出来！”
“啧，霸道！”徐言摸摸自己的脑袋，斜著眼问，“你问我这个问题，和小贤是有什麽关系的吧！”
“你不笨吗，的确如此！”王莽走到窗前，看向天上的月亮，“你觉得今天的董贤有没有不对劲？”
“有！”白痴才没有感觉，“他今天的表现简直荒唐透顶！”在遭受了那样的打击之後，居然可以做一桌子菜，然後和他们谈笑风生，小贤不可能那麽看得那麽开！
王莽点头表示赞同，“所以我怀疑他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不是吧，小贤的脑袋出问题了？”徐言不敢相信。
“可能！他……”他话刚到一半，忽然房门被人打开了。
“喂，你们！”匆忙闯入的是房东阿姨，“小贤在洗澡吧？！”
见她慌张的样子，王莽和徐言相觑一眼回答：“是的，怎麽了？”
阿姨急急忙忙地说道：“我刚才听见水声，还有蒸气不停地冒出来，就去敲门提醒小贤，注意安全，可是怎麽敲都没有反应！我担心……”
“糟糕了！阿姨，快去叫救护车！”王莽深感不妙，立刻冲下楼。
房东阿姨到房间里打电话，徐言随之而下，到达浴室门前，只见王莽不停地转动门把手，可看起来好像是从里边锁上了，门丝毫不为所动。
“妈的！”情急之下，王莽抬脚踢向浴室门。
在“砰砰”几声後，禁闭的大门终於被踢开，一开门，大量的白色蒸气从浴室里涌出，王莽不顾全身的汗水，即刻冲了进去……
“董贤，董贤，回答我啊！”对著里面大叫，可是却没有回声。
“小贤！小贤？”徐言也帮忙朝里面喊道，可是依旧没有回应。
两人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不断注意著四周的情况……热水还不停地从花洒中喷洒出，水蒸气一时半会儿还散不去，徐言隐隐约约看见前面的花洒下有个人影，他兴奋地叫道：“找到了，是小贤！”
“等下，徐……”不听王莽的劝说，徐言迅速来到了董贤的身边。
“小贤，你没事吧，真是吓死我们了，怎麽不出声？我们……”说了一堆话之後，徐言才感到有些不对劲。
董贤穿著之前的衣物，眼神有些呆滞，愣愣地坐在花洒下面，热水淋湿了他的全身，可他好像完全无所谓，就这麽背靠著墙，连徐言对他说话都没有反应……

 

42

 

在错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是一场心伤；
在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是一声叹息；
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是一生幸福；
在错的时间遇到错的人，是一段荒唐。
放弃一个很爱你的人，并不痛苦；
放弃一个你很爱的人，那才痛苦；
爱上一个不爱你的人，那是更痛苦。
若是有缘，时间、空间都不是距离；
若是无缘，终是相聚也无法会意。
凡事不必太在意，更不需去强求，
就让一切随缘吧……

窄小的浴室，白色的瓷砖，不停流出的热水，这一切既熟悉又陌生……
今天刘欣结婚了；今天他亲眼见证了；今天他的愿望实现了……可是，之後，他该做什麽？之後，他要做什麽？之後，他还拥有什麽呢？
“小贤……”董贤异常的沈默让徐言感到害怕，他轻推他的身体，但依旧得不到回应，“小贤，你回答呀，不要吓我们啊！”
董贤的身体仿佛一点知觉都没有，任他摆布，王莽一个箭步冲了上来，将徐言与董贤分开，“徐言，冷静，让我来试试！”
他是医生，还是医院院长，徐言相信他，於是和他交换了位置，让他看看董贤的状况。
王莽看了看董贤，用手轻拍那被水淋湿的冰冷脸颊，“董贤、董贤，听得到吗？”
脸颊的刺激让他有了些许反应，一直低著朝下的头慢慢抬起，眼眶中不知是打在上面的热水还是流出的眼泪……
徐言走到一边将热水关了，浴室里顿时变得一片寂静。
“董贤，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话！”他的反应让王莽掌握了一些状况，“能不能告诉我，在想什麽？”
听他这番话，董贤的身子轻怔了一下，眼睛对著王莽，红唇微起想说些什麽，但是最终却没有说出口。
徐言见他这样也不好受，咬了咬嘴唇，蹲在了他的身边帮忙道：“小贤，你这样不是办法，告诉我们到底怎麽了？这样我们才能帮你啊！”
“不要这麽刺激他，徐言，董贤现在需要耐心地开导！”王莽侧首劝说。
“可是小贤这样……”徐言反驳一半，忽然皱起了眉头，“是他，小贤，你还在想他对不对？那个刘欣……他有什麽好？！醒醒吧，他已经有老婆了！”
他明白了，董贤不是没有伤心，不是没有难过，只是一直在众人面前压抑著自己，可是当他一个人的时候，对那个人的感情又全部迸发出来，而今天所有的一切犹如重负使它喘不过气来！
“他？欣……”听见“刘欣”这个词，董贤终於开口了，可颤抖的声音是这般无助，这样让人心疼。
王莽皱紧了眉头，徐言的那番言辞过於激烈并不能得到他的认同，他抚上董贤的眼睛，柔声说道：“董贤，不要再想什麽了，待会儿做完检查後，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
看不见董贤的眼睛，徐言不知道他现在是什麽表情，而王莽却清楚地感觉到了他的痛苦，手中的温湿触感不是骗人的，他在哭……
“欣……今天结婚了……”拼命隐忍著抽泣，董贤的声音变得低沈沙哑，“他过得很幸福……我的愿望成真了……”
董贤的愿望……是希望刘欣能够幸福吗？！王莽诧异。
但徐言有些听不懂，他莫名其妙地望著董贤，原本还想追问，却被王莽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应该很值得高兴，但是……我却怎麽也开心不起来……”董贤双手贴在瓷砖地上，手指掐得泛白，“……欣不要我了……”CF15DA51间墙:)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小贤……”徐言和王莽在他身边，想说些安慰他的话来，却发现什麽都说不出来。
一句简简单单的“欣不要我了”道出了董贤多少心酸！
他看著自己的爱人忘记自己，蔑视自己，敷衍自己，欺骗自己，在自己面前订婚，在自己面前结婚……有多少人受得了？！
他为了自己的爱人牺牲自己，牺牲人生，牺牲幸福，牺牲未来，保护了那人的新娘，保护了那人的婚姻……有多少人能做的到？！
他是伟大的，可他不是无私的，当一切已成定局，他却体无完肤，什麽都没有了，所以他难过，所以他悲哀，为什麽站在那人身边的不是自己？！
“董贤。”王莽将他揽入怀里，温柔地抚触著他的背脊，“很矛盾吧……因为你是那样爱他……爱了那麽久……”
董贤没有回答，头靠上他的肩膀，脸埋入他的肩窝，一直以来，他太辛苦了，真的累极了……
“不要害怕，不要难过，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你可以抛弃所有，过自己想过的生活……这样就不会再有痛苦、悲伤、那个人也会和你永远一起。”
王莽的话语很轻柔，可是却让徐言感到寒冷，然而见到董贤的双肩开始慢慢放松，他也不再过问，现在让董贤从痛苦中解放出来才是最好的。
“和欣……永远在一起……？”董贤重复问道。
“对……永远……”宛如催眠一样的话语让董贤慢慢睡去，搁在王莽手肘上的手滑落在地上。
“小贤？”徐言不知道王莽打算做什麽，却直觉感到不安。
王莽横抱起他，对徐言说：“走吧，去等救护车，再给他做一下检查就没事了！”
“没事了？”徐言难以置信地问，“你到底对小贤做了什麽？”
“没什麽，只是根据他的症状给他一个美梦。”王莽不痛不痒地回答，“迟早是要精神崩溃，不如让他生活在虚幻中不是更好？”
“什麽意思？！”这个男人……
“就是……”
黑色的夜里，救护车的急救灯闪亮夜空，“呜啦呜啦”的声音划破宁静，担架抬起病人往医院出发，这夜风在继续吹，不曾为任何人停留……

 

43

高耸的铁栏杆，雪白的墙壁，安静的长走廊，清新的空气，这里是坐落於市郊的圣息病院，虽然对外以“医院”为称，可却是众所皆知的静养所，也就是常人口中的“精神病院”。
不过这所病院也有些特别，它所收容的都是一些自闭症、忧郁症之类的安静病患，这样的病患都爱呆在自己的特定房间内，而看护他们的家人也不喜外出，就怕会发生什麽状况，所以整栋建筑总显得寂静过分！
今天常无旁人的走廊上响起了皮鞋的敲击地面的声音，一向纯净的空气里融入了一股百合的香气……
医护人员走在前面带路，一向黑色西服的男人改头换面，穿上了简洁的休闲装束，捧著一大束百合停在了一间病房的门前。
男医生拿出一串钥匙打开铁门，边开边道：“他的情况还是比较稳定的，情绪得到了一定控制，有时和他说话也会有些反应。”
“那他听得见我说话？”男人有些期待地问。
“这个，全部听懂……有些困难，不过偶尔可能！”医生说得有些勉强，“好了，看护在里面，不过您在的期间我们不会把门锁了，如果您要离开，请用呼叫器联络我们。”
“好！”男人简单回答後就走进了房间，那医生则拿著钥匙离开了……
房间里的装潢也是简索地很，除去一些必备用品和家具，根本没有其他装饰，一个男孩坐在轮椅上双手乖巧地搁置在腿上，两眼无焦距地望著阳台外的景色，一个女佣坐在他的身边切著水果，打算给他吃的。
“先生。”看见男人来了，她礼貌地站了起来。
“恩。”男人点点头，“你先出去吧，我会照看他的。”
“好。”女佣放心地笑了笑，放下水果後就走出了房，不再打搅两人。
男人在女佣离开後，露出了平日罕见的温柔笑容，将花束放进塑料的花瓶中，他语调轻盈地对男孩说：“知道吗？最近我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