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泪 第一部——耽为美

老汉将人扶起，又取出大饼递了上去。“姑娘，饿坏了吧。”

司秋清醒了许多，只觉得是又渴又饿，道了声谢，便接过食物狼吞虎咽地吃开来。好容易填饱了肚子，才问道：“敢问大伯，这里离天凤山还有多远？”

“天凤山？”老汉上上下下打量着眼前的姑娘，然后说道：“姑娘去不的啊。”

“去不的？”

“去不的，去不的。”老汉把脑袋当成拨浪鼓，摇起来没完。“现在的天凤山可是鬼门关啊。去了就得做鸟粪！”

司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伯真风趣。只是天凤山，我是非去不可的。”

老汉看出司秋似有心事，又不便多问，只是一声长叹：“若姑娘非去不可，就骑上这牲畜。”

“这……”司秋为难道：“大伯，我怎好用您的牲畜？”

“欸……你可别小瞧了这驴子。你若步行少说还要三日路程。若是骑上这驴子，傍晚能看见天凤山了。”

司秋感恩不尽，拜别老汉，骑上驴子直奔天凤山而去。

傍晚时分果然望见了天凤山。就见其上浓烟滚滚直入云霄，遮天蔽日之势真好比地狱之门。连驴子也惊得不敢前行了。司秋跳下驴子，摸了摸它的头，苦笑道：“多谢你一路相送。前面多有凶险，你还是回去吧。”说完，猛地一拍畜生的后跨。驴子咆哮一声往回跑去。

……

凤都的军兵日夜苦战在关口，黑烟滚滚之中已分不出天上的究竟是月还是日。子焰一直守在城关上，与将士们一同杀敌。金甲早已被染成了红色，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敌人的。

挥剑将爬上城头的敌人砍落，子焰以剑驻地喘着粗气，只觉得握剑的手已经开始酸麻。男人扯下一块战袍把手和剑紧紧地缠在一处。

“大王，城下有人求见！”一个官兵边杀敌边冲到子焰跟前。君臣之礼早就顾不上了，现在还有脑袋说话就已经是万幸了。

“求见？”子焰一边问一边将扑过来的敌人砍倒。若是陆痕，又何须“求见”？既然不是陆痕，见也无用。“不见！”男人不再多想，挥动长剑专心与敌人拼杀。

不知又过了多久，就听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女子的喊声：“大王！……大王！……”

嗯？两军阵前怎么冒出了女子？子焰腾出空，回头寻找声源，惊见一个满脸是血的女孩蹒跚地穿行在敌我之间。“司秋！？”子焰一惊之下忘了自己是身在战场，身后一道寒光直刺其后心。多亏了有宝甲护身，不然性命休矣。男人回手一剑将偷袭之人断为两节，随后又赶到司秋跟前，急问：“凤都出事了？”

司秋只能不住地点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从城下赶到城上这短短的一段距离就把她吓得魂飞魄散。一路的尸体一路的血腥。

“那……那你大哥呢？”子焰觉得自己已经乱了。司秋被子焰晃得头晕，刚想说大哥的事，就听半空中风雷乍做。等到反映过来时，已经被子焰压在地上了。她看不见周遭的情势，只能听见破空而来的飞箭声和人们的惨叫声。

一阵箭雨过后，子焰才将司秋扶起来。男人一边拔下肩头的箭一边追问：“司尹呢？他人呢？”

“大哥他……大哥他……”想起大哥，司秋泣不成声：“大哥……要被凌迟了！呜呜呜……”

子焰呆在那，半天没说出话来。眼下的天凤山岌岌可危，千里之外的心上人又命在旦夕。他该怎么办，怎么选？

一士兵扑到子焰跟前，喊道：“大王，城门守不住了！”

子焰心乱如麻。天凤山失不得，那司尹呢？他不想再去体验失去司尹的滋味，不想！！！猛然间想起陆痕留下的锦囊，男人忙掏出来看，却见白纸一张。嗯？无字？难道，难道在劫难逃？

这时，司秋也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说道：“这是大哥交给我的，说是在紧急关头才能看。”子焰接过锦囊拆开来看。竟也是白纸一张？！

子焰思索片刻才恍然大悟。不管是谁留下的锦囊，其用意无非就是给予人们希望。希望？男人计上心头，转而对那士兵微微一笑：“莫慌。最多两日，敌兵必退。”

那士兵本已惊慌失措，当下却见子焰神态自若，他也安稳了下来。

子焰传令众将士死守城关，等自己搬兵回来。随即飞身上马，独自赶奔凤都。他心知自己这一去九死一生。因为司秋的侥幸逃脱，明显是那老狐狸的一计。只是眼下已顾不上许多。天凤山也好，凤都也罢，若自己真的不在了，一切就只能托付给陆痕打点了。

明知是死路一条，男人仍是快马加鞭，为的是凤都百姓，还有那心系之人。

第四十三章

凤都城已经被陌伤君搅成了一锅粥。除了王宫，几乎所有的房屋都被拆毁了。整个城池显得光秃秃的。老百姓都被要到了空地上。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文武百官则被带上了高台。一个长相怪异的人阴声阳气地叫道：“大王有旨，今日起凌迟死囚。行刑……”

第一个被拖出的就是太宰李玉。一旁的司尹实在不忍心看着老太宰受此酷刑，深吸了口气，大喊道：“住手！”

众人都将目光投到了他身上。就见司尹挣脱了士兵的挟持，大踏步上了刑台。高声道：“行刺狗贼陌伤君的人是我！与他人无关。”

在场众人都惊叹不已。那宣旨的怪人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司尹，不住地砸吧嘴儿。“这么一个美人儿，活活给刮了不是太可惜了吗？”

司尹冷冷一笑：“总好过行尸走肉苟活人间。”言罢，往刑柱前一立。

“既然如此，那就成全了美人儿的大义。来人，绑！”

两旁的士兵将司尹牢牢地捆在刑架上。刽子手把磨好的尖刀举过头顶。刀刃寒光凛人。

“行刑……”怪人拉起长音儿。

刽子手来到司尹身前，先用刀子将其衣服剥光，露出胸膛。这第一刀要从左胸的乳粒开始。刽子手高举刑刀猛地向下一甩。眼见刀光逼近，司尹把眼一闭，一心等死。然而惨叫的人却不是他。

司尹慌忙睁眼。那刽子手已经载倒在地，背上还插着一只弓箭。再抬眼，就见一匹快马从远处亟亟奔来。马上一员大将，血甲照身。其手中长弓再开，又一箭破风而至。这只钉在刑柱上，正好将司尹的绑绳断开。司尹有些发愣，眼见那人近了，才辨出五官。

“大王？！”司尹难以置信地唤了一声。

子焰来到近前却未下马，一拨马头将司尹挡在身后。转而看向那怪人。“尔是何人？”

怪人冷冷一笑：“这等气势，想必你就是子焰了。”

“正是孤王。”

怪人不慌不忙地回道：“既然是子焰，便有资格一闻我名。我乃是魔都法臣，鬼魔。……此次来嘛，不为别的，只为杀你。”

“哈……原来是魔主驾前一奴。但不知眼下又是为何？”言罢，子焰用手点指四周。“你为妖魔，孤王为人。你若要杀孤，何须如此大动干戈？”

鬼魔连连拍手喝彩道：“明知死路一条，还能有这等气势。真是令人敬佩。”

子焰手把缰绳，将长弓挂于身后。“你有妖魔。孤有大军。打到何时才分胜败？不如就由你我二人一战论输赢。”

“哈哈哈哈……子焰，你冲昏了脑袋还是吓破的胆？与我一战论输赢？”

子焰微微一笑：“敢与不敢，在你、在魔都、不在孤。”

鬼魔收起笑容，问道：“但不知何为输赢呢？”

“至死方休。”

“哦？”鬼魔挑眉。“你笃定胜得过我？”

子焰笑而不答，只道：“你若赢，孤性命送你。孤若赢，尔等要将魔主头颅交出。”

“大胆！”鬼魔怒喝。

“欸……一君换一主，这样的赌局才公平。”

鬼魔气极反笑：“子焰，你过于狂妄了。”

“来吧。以尔等的习惯血誓魔主。”

鬼魔磕破中指滴血为誓。

见他已经定下誓约，子焰稍微松了口气。刚要滴血为誓，却听司尹轻唤：“大王！”

男人回过头。二人四目相对，彼此心思不言而喻。相视片刻，子焰一带马缰绳，背过身去。

血誓过后，一君一魔在刑场中央对战。这时，高台上的百官突然跪拜在地。紧接着是凤都的百姓，齐齐跪倒一片。子焰蹲坐在马上，眼中也蒙上了水雾。男人看罢多时，闭目轻笑。

这一战，值得！

……

陆痕渐渐清醒过来，模糊的视线里映出了熟悉的面孔。寒苍稍稍收拢了臂怀，用袖子拭去了人儿头上的汗水。道者任凭他摆弄着自己额前的发丝，苦笑道：“哈，难得我也能有这种福气。看来是要转运了。”

“想要这样的福气还不简单？”寒苍不但不买他的冷笑话，反而故意将话题扯偏，随即又沉了声音幽幽道：“只要你点点头，我可以天天这般待你。”

陆痕岔开话题，追问：“我昏迷了几日？”

见他有意回避自己的情意，寒苍也只有叹气，答道：“两日了。”

“哎呀~天凤山……”道者勉强坐起身，“我要去天凤山。”

寒苍扶着他，说道：“我陪你。”

陆痕掐指一算，随即又摇摇头：“苍，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回凤都救子焰。”

一旁的修心忙插言：“属下前往即可。”

陆痕皱眉：“魔都已插手此事。我担心……”他心知魔都有四大法臣，神魔、鬼魔、妖魔、人魔。论武功此四魔皆不在寒苍之下。若凤都之内有这四魔，又启是一个修心就能应付的了的？

修心偷眼看向寒苍，就见自家主子冲自己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来主人是不打算将实情相告了。

寒苍应声：“好，我明天就去凤都。”只要过了今日，自己便可以复原了。

“明天？明天就只能收尸了。”陆痕恳求道：“苍，无论如何要救凤都、救子焰！还有这里的法阵……”

“陆公子……”

修心待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寒苍拦了下来。“修心！……助陆痕一平天凤山之乱。不得有误！”转而又对陆痕笑道：“安心去吧。一切交给我就好。”陆痕点了点头。

修心不再多言，搀扶着陆痕，开启了冥炎道。

见他二人一同消失在了空间裂痕之中。寒苍这才起身，将魔炮一卷，整个人化作漫天轻舞的幽蝶飞入了天际。

第四十四章 寒苍战魔都

空地上，战马倒在血泊之中。男人披散着头发以剑驻地，鲜血随着沉重的喘息从胸口的涌出。

“受我一招还能站得住？子焰，我不得不赞你一声英勇了。”鬼魔拍着手，赞叹之余又惋惜道：“只是你过于迂腐。你以为我不知你在打什么算盘？……你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拖延时间。哈哈……子焰啊子焰，你确定陆痕还能回的来？”

子焰不答，只是提起长剑一步步向前。他心知必死无疑，却不能丢了子家世代的脸面，更不能减了凤都的锐气。鬼魔冷笑一声，随手一挥，就见那插在刽子手身上的箭猛的飞了起来，直奔子焰而来。一瞬间，白影闪过，挡在子焰身前的竟是司尹！

“尹！”子焰心中一沉，手臂揽上人儿随即身子一转，又将司尹藏在怀中。这一连串的变故都是在瞬间发生的。两人近距离的对视着，仿佛一切都停在此时此刻。来不及言明的情意，来不及相守一生的遗憾最终化作了泪水从人儿眼中滚落。

箭风直逼子焰后心，却在毫厘之距下碎为尘埃。嗯？就在众人惊诧之时，但见乌云蔽日，电闪雷鸣。狂风卷着黑云从九霄直泻于地，如同乌龙下界。就在龙首与地面碰撞的一瞬间，大地发出了长啸苍穹的悲嗥。怪风散尽，随之而来的是死一般的压抑。人们从混乱中清醒过来时，却见眼前多了一个墨袍苍面之人。

他不言语不动，只是笑对众人，却有着无尽的威慑力。

“咂咂~寒苍，你以这种方式露面，是想让世人一睹你的威严还是想跟魔都宣战？”鬼魔冷笑着追问，然而他的面部表情却非想象中的那么潇洒自然。

寒苍低笑出声：“宣战？……一个残~废~，还不至于让人有宣战的念头吧？”

“你！”鬼魔怒急，却不敢发作。

寒苍冲他勾了勾手指：“来吧。时间有限。”

鬼魔眯缝起眼睛，一声大吼。就见他身体迅速膨胀起来，头上、手臂上都长出了利角。没多大工夫，已经比原先大出了五六倍。黝黑发亮的外壳儿显得更加丑陋不堪。寒苍站在他对面也只有反胃的份儿，真是不懂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个怎样的审美观。居然收养这些……哎……

鬼魔变身后，运足了气力，猛地冲向寒苍。其身法竟然异常地敏捷。

寒苍轻抬手掌，右脚稍一侧步。一声巨响下，硬是接住了撼天动地的这一拳。鬼魔收拳撤步，身形变化，但见那一身利角竟然向四周飞射出去。寒苍并不顾及他人死活，只将墨袍轻摆。就见一道闪电从其袍袖中射了出去。鬼魔不得不将利角收回化作巨盾抵挡。天地间悲鸣不断，巨盾被闪电逼得连连倒退。猛然间一声巨响，碎做乌有。

鬼魔再施妖法，化形成影，那一闪电透体而过后竟然没伤到他分毫。鬼魔冷笑一声，再度化影成风。黑色怪风变幻莫测袭向寒苍。男人不躲不闪，待风近身后猛地运化魔功，形成遮罩将鬼魔困在其中。

“鬼魔，你说冥火焚身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寒苍柔柔地道了一句，随即缓缓举起右手。但见其食指指尖冉冉升起一团蓝色冥炎。不待鬼魔反映，那团冥火瞬间便窜入鬼魔体内。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过后，黑色怪风消散在了空中。

在场众人都呆在原地，一时之间难做反映。这时，凌空传来一人的叫好声。“好。杀的好！干净利落。”

寒苍轻笑：“小紫，这么快又见面了。”

紫色樱花漫漫飘落，最终化做一美人。“苍，你终于肯来见我了。”小紫摆弄着娇态却不敢近身。

“恩。”

“陆痕，他还好么？”小紫追问。原来，在噬魂阵中的那个半人半骷髅的正是小紫的分身之一。

男人挑起眉，笑容更大了些。“你的分身真是无处不在。”

“苍，你可知晓，我本想摄你的魂来威胁陆痕的。但思来想去，都觉得陆痕不会为你所动。所以干脆寻个不相干的人，反而效果更加了。哈哈哈……”言罢，娇人儿掩面而笑。

寒苍不被其言所动，只是回问：“先是鬼魔，后是你。同时派出两位法臣。小紫，我那伟大的父亲究竟在怕什么？”

“怕？……哈……寒苍。你太高估自己了。可知我为何选在今日？……月圆的秘密，陆痕又知晓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