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 第二部——nuonuo

作者:nuonuo  录入:11-01

凤卿嘟哝片刻,终是挣不脱寒楚一双膀子,恨恨地跺了一脚,往府里去了。寻不得那畜生麻烦,那寻了主子总是可以罢?那人终是应讲理得。
这般想着,凤卿便存了心思往了厅里去,他晓得这一人一马定是寻了爹爹的远客,爹爹素来总是在厅中招待,往厅里寻去,总是错不得。
寒楚瞧着凤卿气冲冲的去了,不由摇首苦笑,自也是跟了过去。
二人小心行了去,不一会子已是站在了那厅门外。二人正欲唤着爹娘往里去了,忽听得一阵啜泣,寒楚与凤卿听得明白,却是娘亲的声音,双双惊了,不由地往里探了脑袋。
却见那冲撞街市的粗壮汉子果真个在这厅里,却是坐了上首,而自个爹娘却是一幅恭敬模样地立了下首,凤卿瞧得奇怪,正欲往里冲了责问,却被寒楚一把拉了住。
耳边听得那粗壮汉子冷声道:“你二人好大胆子,王爷信任你二人,将两位小爷托付了尔等照料,怎晓得你二人竟携了二位小爷私逃了在这镇上。一躲便是十几年。两位小爷是何等尊贵身份,你二人这番作为,是欲寻死么?”
寒楚听得那粗壮汉子声色俱厉,又道甚么王爷,甚么小爷,心下不由何故,觉着一阵不豫。总觉着不祥。
又听得爹爹回道:“五爷,我夫妻二人受王爷重托,自是不敢相忘。王爷当年托付二位小贝勒之时,曾言道,要保护二位小贝勒周全。我夫妻二人寻思良久,觉着若是隐姓埋名,照料二位小爷长成,许是安生一些。便私下里带了二位小爷到了此处。我夫妻二人晓得这番作为,王爷定是震怒,我二人也不求王爷恕罪,但求念在我夫妻二人照料二位小贝勒多年份上,赐我夫妻二人全身。”
那粗壮汉子冷哼一声:“分明是你夫妻二人起了私心,狡辩甚么!”
寒楚又听得娘亲泣道:“五爷明察,我夫妻二人成亲多年,一直不曾生育,求医多年也不见效。王爷托付小贝勒,我夫妻二人欢喜至极。便私心里想二位小贝勒便是我夫妻二人亲生,故而才带了二位贝勒来此。我夫妻二人也不是想霸了二位小贝勒一世,只待了二位小贝勒长至一十八岁,便将事实告知了二位小贝勒,并将二位小贝勒送至北京,交予王爷。五爷,念在同僚多年,您便成全了我夫妻二人罢。现如今,二位小贝勒已长是年有十四,我夫妻二人已是与他们聚不得几年了。五爷……”
“哼!王爷可是不管。王爷今年七十大寿,可是欲将二位小贝勒在寿宴上与各位同僚相见。甚么一十八岁,你二人好大的胆子,竟是欲坏王爷好事!”粗装汉子怒喝一声,击掌而起,眼见一张檀木桌子,便分了个四分五裂。
寒楚正自消化不得耳中听闻,却听得一声怒喝:“莫要吓我爹娘!”
寒楚抬眸,却是凤卿怒叫了往了那粗壮汉子身上扑了,一阵好撕好咬。寒楚心惊,他适才瞧见这汉子掌击桌子的功夫,担忧凤卿安危,赶紧奔了进去,小心看着那粗壮汉子,若是有个甚么动静,便也欲往前扑了拼个好歹。
却不料那粗壮汉子瞧了他二人,原先的狰狞面容忽化了一脸恭敬,身子动也不动任由了凤卿拳打脚踢。凤卿打得累了,方才喘了粗气,在一边回神,那粗壮汉子一个铁打的身子便如山一样倾了下来,恭敬地向寒楚与凤卿二人跪了:“二位贝勒爷在上,请受小人索哈一礼。索哈适才无礼了。”
凤卿冷哼:“哪个是你贝勒爷来着,你家小爷姓齐名凤卿,这位仍是我双生兄长齐寒楚,这堂上受你威吓的二位,便是我与兄长的双亲。哪个是你贝勒爷来着,你是哪里来的疯汉子,胡言乱语,扰人家里安生。”
那汉子面子一阴,冷眼瞪了一旁齐家夫妇二人,齐家夫妇打了一个寒战,却是说不得话。
凤卿瞧了又是一阵恼:“你还瞪,你还瞪,不许吓着我爹爹与娘亲!你这莽汉,适才在街上冲了集市,差些子踩着了我与寒楚,这般也就罢了,而今竟是闯了入我这家里,威吓我爹娘,你再不予我滚了出去,我便往官府里将你告了,叫差爷将你锁了去。”
那汉子听了,大惊失色,忽地往自个脸上击了一个大耳括子,跪了言道:“小人该死,小人差点伤着了二位贝勒爷,小人该死。待小人将二位贝勒爷送了至王府,定在王爷面前自刎谢罪。”
凤卿大怒,吼道:“你这疯汉子,都说了,我不是你口中甚么贝勒爷。寒楚,你说哪来的疯汉子,竟在咱家里撒野来着。”
寒楚听得分明,又在旁边瞧得分明,那汉子言来神情自若,一丝慌乱也不曾见,倒是自个爹娘又慌又乱,分明是惊怕得紧。他心中已是有了几分底子,想必那汉子说得应是真的,他平素里也总觉爹娘长得与他与凤卿皆是不像,只是,爹娘疼他二人入了骨子,也就不疑,可今儿个,这疑虑已是生了,却是怎么也消不得……
思及此,心下不由地微寒,这养了自个十几年的爹娘,难道真的是假的么?这般想着,强自镇定了,往自个叫了十几年的爹娘身前立了,柔声唤道:“爹爹,娘亲……”
齐家夫妇身子一震,俱是低了头,不敢应。
寒楚身子一震,心里已是明白了。凤卿瞧了齐家夫妇心虚模样,不由得有些急:“侈,娘,你们怕甚么,你们明明是我与寒楚的爹爹娘亲,这般心虚,难不成,这疯汉子说得是真的不成……真……真的……不成?”
凤卿说着,瞧着自个爹娘竟是把个脑袋低得愈来愈低,不觉间,已是说不下去了,瞧爹娘模样,那疯汉子说得竟是真的一般。不,不,绝不是真的,那人是疯汉子来着!爹娘定是怕着了。凤卿颤着声转了面庞往寒楚问了:“寒楚,你说,你说,那疯,疯汉子是在咱家,说,说疯话来着,是也不是?”
寒楚阴了面庞,却是不回答,只是轻轻地更是近了自个爹娘,声也愈发冷了:“爹,娘,孩儿只要您二人今儿个在此,回答一声。只一声,便成了。”
那齐员外沮丧的抬了头,一眼又望得寒楚身后那粗壮汉子冷森眼眸,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又低了眸。
寒楚闭了闭眸,轻轻问道:“爹爹,平日里,咱家俱是由你当家,孩儿今儿个真个只问您一声。这疯汉子今日里,在我们家中言道,您二人并非是我与凤卿的生身父母,寒楚定是不信的。只是,这疯汉子瞧来确是神智清楚,也非像是说谎之人,爹爹,孩儿只问你,那人说得是真还是假。若是爹爹说是真的,那孩儿便立时与凤卿收拾了行装随他而去,若爹爹说是假的,孩儿定是信爹爹,立时将这恶人赶了出府门。爹爹,你说,这人说的,是真,还是假?爹爹?”
那齐员外闭了眸,额上冷汗森森,颊上已是见泪。良久,方才低语了一声:“他,他说得俱是真的。”
寒楚愣神,半天说不得话,那边厢,凤卿不信地急摇着脑袋,恨恨地瞪了齐家夫妇与那粗壮汉子:“不,不,不,凤卿不信,凤卿不信。凤卿不要离了家去,凤卿不要去甚么北京城,做甚么贝勒爷。凤卿不信,不信……”
说着,凤卿便捂了耳朵,往外奔了去。
那粗壮汉子急往外左了,欲追了去,寒楚抬手轻轻地阻了:“罢了,随他去罢。让他哭会子也好。”
粗壮怪异得瞧着寒楚。
寒楚轻笑,低声道:“你可是觉着我冷静得过份了?觉着凤卿的反应才是应该的不是?”
粗壮汉子点了点首,面上显了佩服神情。
寒楚苦笑着摇头,低望了那夫妇二人,心中实是难受得紧,只是他性子素来冷静些,不若凤卿总是那般外显,便是心下悲痛欲绝,也是不会显了面子上的。那齐家夫妇素来晓他性子,知他心里实是难过至极,只是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只是讷讷无言。
寒楚瞧了那担忧神情,默默轻叹了一声,心中稍觉安慰,终还是对他有些牵挂的。只是,他已是不信了这二人了,骗了他与凤卿十几年,如今晓得了,叫他如何再信?
“我先回房去了,明日,再与你走罢!”寒楚轻声言语,足下已是半出了厅子。一忽儿已是消失在厅外。
且不管厅中后事如何,寒楚出了厅,回了房,躺了在床上,不一会子,已是泪流满面。却原来,心还是会疼的……
第三十六章
寒楚昏昏沉沉,只觉自个身处无际黑暗之中,伸手不见五指,眼前瞧不得分毫光明,正自疑惑之间,眼前忽尔大亮,便有一缕白影儿缓缓飘至面前,寒楚瞧得分明,那白影儿正是阿暖那一缕无体的精魂儿。寒楚瞧得欢喜,正欲迎了上前,阿暖忽面现痛苦神情,一身白衣包裹的纤弱身影也渐淡了不见踪影:“楚哥哥,救我,快些救我!”
寒楚听得分明,心下不由心疼如刀绞,整个人欲往前抓住那渐淡身形,只是却是不知何故,身子动也动弹不得,似有千斤坠子拉住了他似的,寒楚甚么事也做不得,只得眼睁睁地瞧着阿暖自他面前消逝了。如此情境,寒楚自是心惊,忽地一声大叫,双眸大开,眼前却是月淡星稀,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寒楚只觉心跳急剧,汗流颊背,心神不定,却已是回得神来,却原来只是恶梦一场。好端端的,怎生做了这般梦境?怕不是有甚么事儿要发生罢?
百思不得解,寒楚又忽觉有些口干舌躁,便开口高唤:“画官,予我端杯茶水来润润嗓子。我有些渴了。”
寒楚话语停得许久,却听不得回应,方是抬了眸子,望了四周,却是微微一愣,这并非是他之居处,处处只见蛛网纠结,尘土厚实,家私物什也是有些残破,瞧起来甚是破旧,显是荒废已久了。自个儿这是身在何处?寒楚惊起而坐,一袭薄布衣衫自他身上滑落,寒楚瞧得分明,这是他今日所农作物
团花绸布衫子,是他与阿暖成了亲之后在书斋案上随手取得换了的,适才分明是给了孟家小云儿盖了取暖来着,怎的又覆了在他身上?
孟家小云!
寒楚忽地想起来前面事体,今日原本是祖父大喜,怎料得,洞房花烛大喜之际,变故陡生。小云儿残了祖父,自个儿也是受伤不轻,被简大管事送至了落柳居诊治疗伤。寒楚陡得一惊,不由四下张望,却见原应躺在榻上的孟熙云却是失了踪影,寒楚不由蹙眉,那小云儿受伤颇重,怎地好端端的不见了?难不成是醒了?若是醒了倒也是好事,照那医者所述,若是醒了,便能活得性命。
小云儿能活了下来,阿暖应是开心得紧,寒楚忆起阿暖担忧模样,心下不觉安慰,只是,又忆及后面情境,忽地面色大便,一个身子便似软绵无力,跌坐于榻上。却原来,那终非是梦境,那是真个在他面前发生的一场事体,阿暖,生生地自他面前没了踪影。
“不,不,寒楚定还是在梦中,那定是做不得数的。”寒楚将一个头摇得犹如波浪鼓似的,又往自个面上打了几个响亮的耳括子,面上又红又肿,神情却是镇定了许多,“这才是醒了。阿暖,阿暖,你在何处?快些个出来,我与你讲个笑话儿听,你晓得么,适才我做了一个荒唐至极的梦儿,梦见你在我面前没了,你说好笑不好笑?我觉着,那可真个是好笑透顶,哈哈哈……阿暖……”
寒楚四下张望,欲寻那一个俏生生的魂儿,只是,却是只有他一个喃喃自语,听不得丝毫其他声响,寒楚面上笑颜不由渐冷。往常时候,他一唤阿暖,那俏人儿便会以着软媚柔顺的动听音儿回了他声声楚哥哥,如今任何如何呼唤,那声音儿却是再也听不得。寒楚心惊胆寒,却是兀自不信阿暖离了他而去。
阿暖定是不会舍了他的,阿暖恋他前生数千载,他这一生又对阿暖极尽疼爱,温柔呵护,阿暖怎会舍得这份情,离了他而去?
这般想着,人却已是奔了至窗前,往外探了身子,身处高楼,就着淡银月光,这落柳居的情境便尽入眼底。阿暖定是喜欢这处景致,一时兴起,趁了月色玩耍去了,只是,清冷月辉之下,哪里瞧得那一缕轻盈魂儿?
只见得水光粼粼,杨柳飘摇,耳中只闻虫鸣阵阵,阿暖竟是不见。
阿暖,阿暖,你究竟是往了何处去了?快些个出来,菲让我忧心,可好?
心下声声呼唤,却是听不得丝毫回应,寒楚跌坐在地,倚墙枯坐,阿暖,阿暖,快些应了我。心中虽仍是强撑,面上却已是一片冰冷,寒楚抬手抚触,却是晶莹泪滴。原来,自个已是落泪了。
寒楚咬牙,怒斥自个:“哭甚么,有甚么好哭的?阿暖又不曾有事,作甚么哭得这般伤心,若是让阿暖瞧见了,少不得要好一阵子笑话了!”
只是,这般言语,那泪却是止不得,寒楚心里实是明白,阿暖真个是不见了。只是,若是承认了,又让他情何以堪?他与阿暖相识数载,自打相识,便将一颗心交付了那缕绝艳精魂,平素里,与那缕精魂相知相交,同住,同寝,同起,同嬉,早已认定了此生伴侣非那缕精魂不可。平日里,虽是抚触不得,也有稍许懊恼,欲忘了那缕精魂,却终是舍不得那娇俏容颜,柔顺性子的一个体贴魂儿。
阿暖,阿暖,今日你方与我结就良缘,却为何,一瞬间却又舍了我而去?便是你无意舍我,却也是不在我身边,早知如何,你当初又是何必在我面前现了身形,让我恋你至斯,我这一生,已是除了你,再也喜不得他人。阿暖,阿暖,你竟忍心舍我!
寒楚这一瞬,便觉心如死灰。
正自伤心,忽听得咚咚一阵轻悄足音缓缓自楼下行了上来,寒楚一惊,眸中猛地显了亮光,脱口唤道:“阿暖!”
只是语音刚落,已自觉不妥,阿暖只是一缕精魂,平日里行走如飞,留不得丝毫声响与印痕,如何来得这咚咚足音?
这夜半而来之人,断断不会是阿暖来哉。
寒楚如此念想,心又复冷寂。一双眸已是泪眼模糊,望不得任何事体。
那足音轻柔行来,渐近寒楚。寒楚朦胧之间,便望得一双艳红的绣花鞋儿,缓缓向自个行了来。只见一双金龙盘游于鞋面之上,随着那主人行走,一步步之间,游动其间,鞋尖上两团大红流苏结的两朵红缨也随着那步伐轻轻颤动,犹如两朵精致梅花,娇艳至极,单是瞧那一双鞋儿便已是动人心魂。只是寒楚心已枯死,却是不曾抬眼。
“楚哥哥,你怎生坐了在地上?夜深之际,这地儿冰凉,小心病着了。”那声儿娇娇媚媚地唤了楚哥哥,听得寒楚猛地一震。
这声儿,有些哑,有些干,却仍是娇娇媚媚熟悉至极的声儿,分明,便是阿暖的声响,寒楚猛地抬首,一张如花笑靥便入了眸底,一双弯月眉,一对秋水美目笑意盈然,瑶鼻微皱,红唇轻启,一张似雪瓜子面容,好一个绝世的美人儿。
寒楚惊起,呆呆伸了指,指着那俏面儿:“阿,阿,阿暖……”
他适才心痛欲绝,此时阿暖真个现了他面前,却惊得他不能相信,结结巴巴起来。
阿暖美目流转,巧笑嫣然:“楚哥哥,怎生不识得阿暖了?阿暖今儿个是否美得让楚哥哥你识不得了?”
寒楚适才震惊过度,不及察看阿暖装扮,适时方瞧见了阿暖上着一件对襟盘扣大红喜衫,下着一条百褶大红裙,一个俏生生的身子,被裹得是喜气洋洋。寒楚微怔,这喜衫分明是新人所穿,阿暖怎地又穿了这身喜服,他与阿暖不是已成了亲么?且为何,这身喜衫竟是似曾相识,在何处见过的。
瞧出寒楚惊异,阿暖便蹑起足尖,伸了一双轻揽了寒楚颈子,吐气如兰:“楚哥哥,你喜欢阿暖这身装扮么?”
寒楚被那一双臂儿一揽,整个人竟是呆了一般,这,这,这,阿暖可是揽了他的颈子?他不是在作梦罢?阿暖不是一缕精魂么,怎的,怎的有了实体了?他,他真个是在作梦!
推书 20234-11-04 :公子无双——火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