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糖小川

于向南悠悠道：“脾气都跟我这样的，那你们交警不是都要失业？”

三人找了个地方一起吃晚饭，不是大餐，就是路边摊炒面，吃到一半又接警，赶去另一处事发地点。

临下车陆昊道：“怎么不带上你的PSP，等得无聊可以打发打发时间。”

于向南把笔记本电脑放到腿上，“我看看电子文档，还有个报告要写，你们忙你们的。”

陆昊点点头，跟同事一起下车，拨开人群走进包围圈。

这次处理的时间很短，没一会儿陆昊就跑了回来，身后还跟了一对年轻情侣。于向南定睛一看，巧了，正是以前说过三十岁嫁不出去就嫁他的何再林。

何再林哭丧着脸跟她的新男友挤到汽车后座上，于向南待大家都上车，忙道：“这个我朋友，能不能通融一下？”

话一说完他就后悔了，这才第一天跟着，就要妨碍司法公正了。

谁知道车子一发动，何在林嘻嘻笑道：“没事没事，老陆是救我们出火坑呢，那人太凶悍了，我新手上路不小心刮了他一下，都说了赔，还不依不饶的。我们只好装着很倒霉，扣车，去交警大队接受教育。”

“赔什么呀，他自己不开那么快，怎么能刮出那样一道来？”陆昊一副我办事你放心的调调，“要下班啦，难得大家碰头，一起去吃宵夜吧。”

何再林这个时候开始打量于向南，刚刚她上车的时候就有点吃惊，现在更加好奇，她坐在后备结婚对象和现任男友之间，慢慢凑近于向南，低声耳语，“听说你跟那个谁掰了？”

于向南看了看周围，大家神色都镇定自若，于是他也厚着脸皮，轻描淡写，“嗯，早掰了。”

“那你现在……”何再林溜了一眼正开车的陆昊，那意思再明显不过，“……啊？是不是跟他一块儿了？”

这话除了陆昊，另外两人都不懂，而陆昊何等人物，自然也是懂也不懂。

于向南清了清嗓子，“是啊。”

何再林激动得双手握拳，“太棒了，我看好你们，加油！”

于向南满头黑线。

何再林的男友这时候也上来凑热闹，“嘿，前男友啊？”

于向南：“不是！”

何再林：“是！”

于向南解释，“小何是我妹妹的大学同学，咱俩被撮合过，但是不来电。”

这位现任男友点点头，“我知道她什么毛病，一般人受不了，只有我能忍受。”

于向南想，小何这人挺好啊，当初受伤那会儿没少跑来照顾他，买东买西的，热情周到，她能有什么毛病？不过自己也没跟人谈过，的确不好说，

第十七章：若要人不知

于向南跟着陆昊巡逻了好几个月，在交警车上完成了新的设计构思，用他的话来说，看见陆昊穿着警察制服跟肇事司机耍嘴皮子是件非常启发思维的事情。

陆昊不理解他的大脑回路，想来自己如此赏心悦目，能启发人的思维也是应该的。

转眼春去秋来，林冠群那边生了个大胖小子，陆昊在MSN上看见他用宝宝的满月照代替了原来的头像。

“我可要跟你说，结婚的时候你给那么大一个红包我就有意见了，反正咱也要不回来，这回小崽子生下来你还给红包，那就是冤大头了。”

于向南憋着笑，“我没准备送红包给人家，他不换头像我都不知道他当爸爸了。”然后他用胳膊肘顶顶陆昊，“还醋着？”

“我醋什么，在这场爱情攻坚战当中，我是完胜，要是计较那些个陈年旧账，也太没有风度了。”陆昊说着在后面勾住于向南的脖子，把下巴抵在肩头，跟撒娇似的，“再说你们两个压根什么都没开始，那爱情的小花朵就被现实给摧残了，这是多么喜闻乐见的事！”

于向南已经习惯了他小人得志的调调，正要用手指弹他额头，结果对话窗口跳出来，林冠群打了一句：“在吗？”

“在。”

陆昊“哼”一声，“问你要红包呢，不要脸！”

林冠群又打了一句：“能见个面吗？我有很多事情要跟你说，关于我们的过去，我的婚姻就是一个错误，一个阴谋。我被陷害了，我必须跟你当面解释清楚。”

陆昊直翻白眼，“接下来他要说他跟他老婆没有共同语言，空虚寂寞，连续一年没有性生活为你守身如玉。切，那是因为他老婆怀孕生孩子，他没处泻火呢！”

聊天窗口又出现一行字，“我跟她结婚以后就没碰过她，我忘不了你，想你想到要发疯。”

陆昊叹为观止，“这么没新意，太令人失望了！要提醒他清空聊天记录，女人可是超级敏感的动物。”

于向南想告诉陆昊，林冠群不似他说的那般不堪，他也不想诋毁自己的过去，话到嘴边，还是咽下去了。有时候他自己也会隐隐觉得，为什么当初健全的时候，两个人要暧昧那么久，而一旦出了那事，林冠群要捅破那层窗户纸。往好了想，劫后余生，情难自禁，往坏了想，后来他对他的态度的确有些变化，那是一个由仰望到俯视的过程。再刻意忽略，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始终存在，过去那种受尊重被理解的关系恐怕很难回来了。

于向南回头看了看聊天窗口，索性退出MSN，转开QQ，“最近MIKE也开始改用QQ了，我的朋友基本上都用QQ，只有几个在国外的网友聊专业技术还用 MSN，但是我现在不在拆弹部队了。我看我以后多半也要被国内的大环境同化。”

“QQ不好么，多亲民多贴心！手机上网，随时随地联络你！”

于向南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你当高中生谈恋爱？还随时随地联络，我忙起来的时候六亲不认。”

“知道知道，我的狠心人。明天我早班，赶紧睡吧！”

陆昊知道姓林的心思活络，没有那么容易就把那星火苗苗压下去，尤其男人对吃不到嘴的东西总是充满了美好的联想。他是不担心人家来缠于向南，按他的说法，即便于向南的腿没有断，这俩一早在一起了，最后的结果也是要完蛋。于向南也不是傻子，人家几句甜言蜜语或者眼泪攻势就可以把他哄回去的，他性格温和而离场坚定，完全没必要担心。

但是自己搂在怀里的宝贝疙瘩，让别人天天晚上惦记着，那滋味也的确不好受。

于是陆昊想，还是应该跟姓林的正面对决，不然这事还没个完了。

他打电话过去，先是恭喜林冠群升级做爸爸，然后道：“我想跟你谈谈。”

林冠群“哼”一声，“那是我跟向南之间的事，你算老几，轮不到你来插话。”

陆昊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耸耸肩膀，“真叫是跟我抢男人，要抢女人，我早就对你不客气了。”

约谈不成，陆昊看看于向南还是按部就班生活，也就慢慢忘了这事。偶尔他也会在看狗血电视剧的时候，心理阴暗地想林冠群会不会赶在什么时候把人约出去强上，好在这人不至于如此没品。不过他的确有几次在接于向南下班的时候，发现有人在远远地看着，照理说林冠群想隐蔽起来，那绝对是专业特工的级别，可是他一个小交警还是发现了，说明人家就是故意来表现痴情的。

于向南装没看见，甚至不会刻意跟陆昊表现亲昵，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就凭这一点，估计林冠群更要难受死了，因为于向南太自然了，太坦然了，那意思就是你爱看随便看，而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又都是那么吸引人的眼球。用假肢走路的他丝毫不显狼狈，那金属质感的玩意让他的温柔增添了一点冰冷铿锵的味道，陆昊美滋滋地想，他那么好，我的！

没出一个月，林冠群那边终于沉不住气了，于向南没理他，他只好找到过去他根本看不上眼简直恨不得当蟑螂踩死的陆昊。只是他忘了，蟑螂通常被昵称为小强，是怎么踩也踩不死的。

陆昊接了电话以后，雄赳赳气昂昂怀着英雄就义般的悲壮心情上路了。

呸！说上路不吉利。

君子动口不动手，跟那家伙打讨不着一点好，陆昊决定，智斗不成，他就来个撒腿就跑。

陆昊发誓，他原本真是揣着一颗赤子之心去和平谈判的。尽管作为胜出的一方，他要花大力气才能压制住自己得瑟一番的欲望，就是规劝也难免透着一股假惺惺，然而当近距离看林冠群，发现这位英俊的青年军官摘下大盖帽以后一头乱糟糟，锉兮兮的短发，脸色发青，眼睛深凹，陆昊想，爱是没有错的！

反正小说和电视剧里都这么表现，比如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十年之后我们还是陪在一个陌生人的左右，眼泪不是为你而流，也为别人而流。可是那啥午夜梦回时分，感慨万千，心痛如绞。这是多隽永绵长，催人泪下的故事啊，感动不了观众，至少也先把林冠群自己给感动了。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自虐是一种客观存在，虽然陆昊和于向南不爱自虐，瞧这小林子，军绿色制服系帅哥，透着一股子浓重的禁欲气息，嗯，看着就挺适合自虐的。

他要喜欢于向南，这谁也架不住，刘德华他也架不住杨丽娟的疯狂追求，更何况小林子也算一表人才，他深深地，寂寞地思念于向南，一来这感情到底是真的，二来说明咱家老于魅力无穷，所以，值得原谅，值得同情。人嘛，都有点虚荣心，他喜欢于向南身边有个亲爱的，远方有个思念的，所有人都宠他惯他，就是没了一条腿照样万人迷。而这个万人迷只爱自己，这是多么振奋人心的爽极酷毙的事实！

逢年过节大家可以问个好，有机会碰个头，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这也没什么。过分了就要不得，只要林冠群不来打扰于向南，陆昊觉着他这么想念着，纠结着，自虐着，最好一辈子不幸福，这样他才佩服他是真痴情，然后为其掬一把同情之泪。当然，除此以外那就拉倒吧，装可怜向来打动不了自己那颗流氓心。小时候隔壁邻居家的小女孩泪眼汪汪看着他手里的糖果，他也是一边不好意思，一边当着人家的面坚定不移地把糖果塞进自己嘴巴里去。他记得当时最喜欢和另一个小男孩扎堆，人家总是把玩具汽车举到他跟前说：“陆昊，我给你玩汽车，你给我吃糖。”那叫一个彬彬有礼，和气生财，他拿了人家的汽车就把糖递过去了。

直到很久以后陆昊才明白，糖吃了就没有了，汽车玩过了，还是要回到人家手里去的。

没办法，天生就迷恋那种温柔腹黑型的，心甘情愿让人家使唤。

陆昊先是向林冠群交代了于向南最近过得好不好这个问题，然后苦口婆心劝道：“你婚也结了，孩子也有了，就好好回去过日子吧。”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是我，不明白我的痛苦。”

陆昊想，我怎么不明白呢，要是我去跟人结婚了，于向南移情别恋，他肯定也痛苦懊悔得要死要活。但是怪谁呢，还不是怪他自己？他抛出杀手锏，“要是让老婆或者老丈人看出蛛丝马迹，那也是很要人命的。你是个有前途的，将来做将军的人，不要让这种感情问题自毁前程啊！”

林冠群眼睛红红的，道：“我现在才知道，所谓的前途跟向南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陆昊又想，现在知道了啊，可惜——晚了！不过也没见你小子去闹离婚，根本就是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最好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太没有节操，太没有人品了！他真要跟于向南搞在一起，到最后就天天捂着胸口埋怨自己的前途被一段可笑的感情给毁了。所以在稳固住家庭，创造好一切往上爬的先决条件之后，又开始心思活络，想跟于向南再续前缘。

当咱家老于是傻子呢！

陆昊清了清嗓子宣布道：“可是现在向南跟我好上了，你总不至于要我让位吧？就是我肯，你觉得向南会回到你身边？”

“我知道他，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对别人一直很宽容，我从来没有变心过，结婚也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他能理解的。只要你离开他，慢慢地他就会心软，等我过两年离了婚，他自然回到我身边来。别忘了当初你也是靠死缠烂打追上他的，他就是不那么爱你，也会对你很好，他那个人总是为别人着想，要是有人对他好，他只会十倍回报。”

陆昊脸上绷着僵硬的笑，心里恶狠狠地说“气——死——我——了——！”

深吸一口气，陆昊笑眯眯道：“林冠群同志，看来我低估了你的厚脸皮，你跟所有那些在外面打野食的男人一样，骗人家说自己会离婚，然后该风流就风流，该快活就快活。我不怕放话给你，你了解于向南不过是一点皮毛，他是那种把尊严看得比爱情更重要的真男人，你很贱，他可不跟着你犯贱。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让我跟他分开，除非是他提出来的，否则谁提都没有用。”

眼看着林冠群辛苦维持的礼貌也要土崩瓦解，陆昊稍稍把椅子往后挪了挪，随时准备拔腿就跑。

“啪！”林冠群一拍桌子，“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这样，我们把话挑明了说好。我问你，当初我处对象的事，怎么传到他耳朵里去的？”

“这……这我怎么知道，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我追求他的时候你们俩早就掰了。向南是个有品的人，不会脚踏两只船。”

“还敢抵赖！”林冠群大吼一声，惹得咖啡馆里其他人都好奇地看过来。

陆昊下意识地后退，奇了怪了，明明这个家伙自己背着于向南在外面处对象准备着结婚，将来好飞黄腾达，到头来，喉咙比自己还想，理不直气倒是壮！

“别以为你喉咙响我就怕你啊！”陆昊结结巴巴，眼睛盯着对方的拳头，吞了吞口水。

林冠群长手一勾，要来揪陆昊胸前的衣领，陆昊脚一蹬，椅子往后挪出去一米多。“你……你想怎么样？”

“那时候有个小姑娘倒追向南，因为是他妹妹的同学，所以向南对人家很客气，你找上了那个小姑娘，在我背后使绊子捅黑刀子。要不是你们联合起来挑拨离间，向南怎么会跟我分开？”

陆昊哭笑不得，“你处对象的事难道是假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告诉向南那是出于道义，免得他给你骗了，哪怕动机不纯，有什么错了？”

林冠群动了真气，而陆昊也鸡血了，他想这人大概认为自己结婚然后搞婚外情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原来人家跟古代的大老爷一样，娶个家世显赫的阔小姐放在家里当摆设，再养个外室，结个金兰，嫖个小倌什么的，这才是最高理想生活！呸啊！他当自己是贾宝玉，也看看这是不是大观园！那还不是有个薛蟠吗？

“你敢亲口跟向南承认，这事是你搞的阴谋吗？”

“我早就承认了，向南说你咎由自取，又没人用刀逼着你结婚。”

“放屁，他根本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还说你自私虚伪功利心重借女人上位徒有其表……”陆昊眼看着林冠群要扑上来，他拔腿就跑，结果膝弯里给猛地一踢，下巴结结实实磕在地板上。尚且眼冒金星，后面给人一提又起来了，林冠群到底碍着人多眼杂，并不准备真动手打人。

陆昊灵机一动，大吼一声，“服务员，结账结账！”喊是这么喊，动作一点也不敢含糊，他跟脱尾巴的壁虎似的，哧溜一下从外套里滑出来，连滚带爬地直冲门口准备夺路狂奔，还不忘中途拉住一个服务员求救，“他说了请客的，我没带钱，问他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