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味道?"
"同类的味道。我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只是觉得如果对象是你的话,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也许你不相信,不过那是我第一次干那种事。"
是夜色的魅力在作祟吧?许多深藏心中的秘密都可以一倾而出。
"......你没想过会遇见恶人吗?也许是一个疯子或者是变能一。你若是因为援交而受伤,是不会有人同情你的。"
"我不需要别人同情。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会考量后果。"
我不免发出冷笑,"那你有想到过会发生像今天这样的事吗?你的客人居然是你的老师,而你们两人居然得坐在同一部车子里却假装那一切都不曾发生?"
他的肩膀颤抖了一下,握紧拳头,"我并不打算假装那"切都不曾发生。"
我的心头一震,终于来了,结算时刻。
"那你打算怎么做?"
他听出我的弦外之音,不正面回答反倒怔然望着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若不是他的演技太过逼真,那就是我的识人能力太差,我几乎要被他纯真的表情所骗,"我说过我们是共犯,共犯之间通常是必须有些利益妥协的。你老实说Ⅲ你要多少钱?太多的话没有,三十万例还可以想想办法。"
他楞了好半响,继而发出干涩的笑声,单手遮眼企图掩住他悸动的情绪,"原来你一直用这种眼光看我?你以为我一直跟在你身边就是为了向你勒索?"他的声音开始发抖,"你以为全世界就只有你会害怕,其他人就什么都无所谓吗?"
我抵紧双唇冷看他发怒的表情。
"如果仅是为了钱,我犯得着花这么多时间跟你纠缠吗?"
面对他失控的情绪,我反倒益发的冷静,"不然呢?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放学不回家,也不和朋友出去,成天和老师厮混在一块儿,你希望我怎么想?我还没不要脸到误以为你是喜欢上我。"
他愤恨地瞪着我,血红的阵子直可持出水光,"开门。"
这里是高架桥上,纵使塞车焉是能说开车门就开的吗?不理会他,我迳自掏出一包大卫社夫。他见我没反应,倏地伸出手来想扭开中控锁,我扬手一挥厉声喝斥道:"你疯了!这里是在高架斫上。"
"谁管你这里是哪里,我要下车。"
自顾点燃上根烟,狭小的车内顿时充塞着烟味,他的、脸色更难看,又再一次企图打开车门,我不耐烦的反手抓住他,用罕见严厉的语气对他说,"你要下车,待会儿下了高架桥你高兴上哪儿就上哪儿,但是现在你给我乖乖坐好。"
他左手一扭,挣脱出我的桎梏,紧紧揣着他的背包,固执地低声重覆一次,Ⅲ开门,我现在就要下车。"
简直无理取闹到极点,我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将烟送往唇边。
他发狂似地抽走我的烟,将它捺熄在烟灰缸里,歇斯底里地叫道,"快开门,我要吐了.
闻言瞥头,只见他脸色泛青,真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不顾后方车阵喇叭声大作,我赶忙将车子驶往路边暂停下来。未待车子停要,牒云已先一步飞快推门而出,蹲在路边猛烈地干呕,他将头埋在膝击中,生身不住地颤抖着。
我有点不知所措,边顺着他的的背边问道,"你还好吧?"
他缩起肩膀躲开我的手;闷着头发出的声音仍带沙哑,"别管我。"
被当面拒绝的感受当真难堪到极点,后退两步倚在墙边,重新燃起香烟。喧嚣中,我听见警车鸣笛声由远而近驶来的声音。
总算他的呼吸不再那么急促,颠着脚步起身,看也不看我一眼自顾往前走。
显见他的火气未消,我叹口气,望着他的背影问,"你要去哪里?"他头也不回的说,"回家。"
"你想走路回汐止?"
他不说话,抿紧的嘴角仍旧苍白。
没奈何,从后车厢中起出三角反光镜立于车后两公尺处,锁上车追了上去。
他用眼角瞒了瞄我的动作,没说什么,脚步却略微缓慢下来,我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影子,一前一后慢慢地踱下高架桥。一下桥,他站定脚步,想是有话要对我说。
跟着他来到路旁,他低垂着睫毛,嗫嚅地说,"我没事,休息一下,我待会儿自己会搭公车回去,你也赶快回家吧,已经很晚了。"
我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虽然他不是女孩子,可是......
"你会晕车怎么不早说?"
"平常这样的距离我还挺得住,就是今天遇到塞车......?"他把头瞥到一边不看我,"我一见车阵堵就受不了想吐。"
我看看表,都十一点多了,这时间理应不会塞车的,许是前方发生了车祸。如果他等会儿自己搭车回去的时候,塞车的情形还是这样严重......
他见我不语,又开口催促,"我真的没事,你快回去吧。"
看他脸色犹是欠佳,却仍要逞强,没来由地心浮气躁起来.想了想,我对他说,"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往骑楼方向走去,在离开牒云的视线后,我加快脚步小跑步起来,连过了四条街才气喘嘘嘘地停下来。再回来时,牒云正靠在路边花台的石阶上休自心,我将手里的纸‘袋递给他,"拿去。"
他狐疑的抬头看我,"这是什么?"
"晕车药,老板说嚼碎了再吞下去,药效发挥得比较快。"
他没料到我会这么做,慌忙起身拒绝道,"你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回去成了,我真的没事。"
我真厌烦他讲这种废话,药买了都买了,还想怎么样呢?
"拿去。"
他把手背在身后,硬是不接,"真的不用了。"
我眉头一竖,揪着他的衣领欺过身,迳自将药塞进他上衣口袋里。轻易一个动作滑过他的胸膛,却发觉他胸前的突起敏感的硬挺起来,他急忙推开我,整个脸倏地涨红,连耳根子都是显得那般红艳艳的。
我的手彷佛被热油浇过,碰触到牒云的地方蓦地抽痛起来。尴尬地将手里的矿泉水瓶掐了又掐,终于还是递了上去,"拿去,快把药吃了吧。"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拿着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我。
路灯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交缠的黑影躺在濡湿的柏油路上,我再靠近他一步,两只影子融合成一体,"把药吃完我陪你坐一下,待会儿我们再开车回汐止。"
自那天起,牒云就不曾在办公室出现。我大概可以猜到他在逃避什么。
我们逾越了心中那条线,错踏了平衡中枢,现下唯一能做的便是驻守原地,不动一丝一毫。
期中考那天学校只上半天班,我估量着利用下午的时间把考卷改完.中午时拿着钱包出外觅食,由于餐厅没有营业,我只得徒步到校园外的7-11去买东西.
站在开架式的冰柜前,挑来拣去,选择了一个排骨日昧的御便当,放进微波炉里等它温热。
现代人的速食生活。别管它日感好不好,只问它方便不方便。
"欢迎光临。"店员对着门口精神爽朗地喊了一句。
我继续站在架前翻阅书报,随着来人!店内充斥着喧闹的笑声。
"钦,老师,你也来买东西?"
一抬头,是邵淇,而立在他身后的却是一个更熟悉的身影。彷佛通俗剧的白烂桥段,充满了现实生活里不可能发生的种种偶然与巧合。
我把杂志塞回架上,"怎么你们还没回家?"
他嘿笑两声,"考完试,出去唱歌,放松一下。老师你呢?还不回去呀?"
"改完考卷再走二说话时我忍不住盯着牒云,他的视线飘忽地落在远方。
邵淇发出哀嚎声,"老师,晚一点再改啦!干嘛那么急?"
"你们不想早点看到成绩吗?"
"考那么烂,有什么好看的。"他苦着一张脸,"老师你题目出太难了啦,搞不好全班没半个人及格。"
"这正是我的目的呀。"我笑笑地说,正巧微波炉的警示声响起。
邵淇好奇地凑过来,"老师,你中午就吃这个呀?小心营养不良。走走走,和我们一起去吃饭。"
"你们不是要去唱歌吗?"
"民以食为天,要唱歌也得填饱肚子先啊。"
他不由分说将我拉出去,刚好遇上公车驶近,我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赶将上车。车子摇摇晃晃开到市中心,下车后拐进一条小巷内,里头种比麟次一家接连着一家的牛肉面摊子,破落脏乱的地方却挤满了人,牒云、邵淇和我各自占据圆桌的两侧,对面是一对年轻学生情侣。
老板娘俐索地将我们点的东西送到面前,满满的面条和碎牛肉几乎要溢了出来,邵淇手里提着几袋又红又绿的冷饮走回来,将其中一包递给我,"老师,酪梨牛奶,喝喝看,很棒的唷!
我接过来,就着吸管吮了一日,又酸又甜,我雏起眉头。
这就是我讨厌尝试新鲜事物的原因,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吞下肚里去的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可是看邵淇唏哩呼噜吃面的样子,却彷佛十分享受。
忍不住,我问,"你们常来这里吃东西吗?"
身上穿着Gucci、拥有贵公子般气质的牒云,怎么也没法子和路边摊连想在一起。
邵淇点头如捣蒜,"很好吃呀。"他看一眼我眼前原封不动的面条,"老师你吃不惯吗?这总比超商的便当新鲜好吃吧.
新鲜是真的,好吃可就难说了。
此时邵淇的手机响起,他哼哼哈哈地对着那头说话,一旁的牒云也是动不了几箸筷子,想来也是兴趣缺缺。
邵淇收起电话,说道,"他们打电话来催人了,老师你慢慢吃,我们先走了。
牒云突然对他说,"我不去了。"
邵淇瞪大眼,"为什么?那边一票女孩子都是冲着你来的耶,你不去,我怎么跟她们交待?"
牒云飞快看我一眼,彷佛故意说给我听似地辩解道,"我本来就不想去啊,是你硬要我来的,你帮我跟她们解释一下。"
"哦!你很难搞耶,叫我现在怎么跟她们讲啦!肯定会被骂到奥头。"
我觉得我有帮腔的义务,"既然答应了就去啊。"
"不要啦,我又不会唱歌,去了也没意思。"
邵淇鼓着腮帮子夕无奈地看看我又看看牒云,没办法,他只好说,"好啦好啦,不过这一摊唱歌的钱你要付哦!就算是赔礼。"
"好,明天到学校看多少钱,我再给你。"
邵淇离开后,那种尴尬的气氛又回来了。两个人沉默地咀嚼着不甚美味的面条,对比同桌情侣的亲昵更显怪异。
摊子的老板正大声吆喝招呼路边游移不定的客人,旁边行走的路人不停撞到我,我有些难以忍受的将椅子往牒云身旁挪近了些。
他看见我的反应,敏感地问,"老师,你是不是讨厌人多的地方?"
我不太自然地夹起一块碎牛肉放进嘴里,"为什么这么问?"
"第一次在电影院外看到你时,你就是一副很害怕别人碰到你的样子。"
那是一个潮湿的下雨天,藏在记忆中,有发霉的味道。
"因为我不想被别人的雨伞弄湿。"
"刚刚在公车上时,你也是一直躲在门边的角落。"
我没想到牒云竟然注意到这么多小细节,我缓慢放下手巾竹筷。是的,我厌恶人群。我害怕陌生人肌肤紧贴磨擦的感觉,那会让我产生一种被水蛭紧紧附着啃噬的错觉。即使只是在街上不小心的一个擦撞,都会令我胃液翻腾,忍不住恶心想吐的欲望。
和前一任女友朱颜的交往虽然长达两年的时间,但她始终不曾意会到这点。
在电影公司担任企宣的她,下班之余最大的娱乐还是看电影。她不惜花一两个小时的时间在国宾戏院外,跟一大群陌生人为一部最新上档的所谓好莱坞强片排队买票,而后在人声吵杂不断的戏院中度过漫长的时间乐此不疲,却对我惨白的脸色和不停闪躲人群的神经质举动视而不见。而忍耐,终究是有限度的。
"处女座的精神性洁癖。"我避重就轻地将原因归咎于无辜的黄道十二宫。
"那你平常都上哪儿吃饭?不会都是吃超商的便当吧?"
上哪儿吃饭?我拼命搜寻脑海中的记忆一却拼贴不出一个完整的形像,"自已找间干净没人的的简餐店,或是到女朋友家去吃,再不就是自己下厨。"
"你有女朋友?"
也难怪他会那么惊讶,因为和他是在床上认识的呀,我苦笑,"已经分手了。"
".........刚分手的吗?"他显得局促不安。
我斜腕他一眼,"这不关你的事吧?"
他的头低下去,无意识地搅动着汤碗里的面条,"你是因为刚和女友分手,所以才在戏院外寻找对象吗?"
出发至戏院前我心里确曾问过这种念头,但并不是因为和朱颜分手的缘故。生理需求,每个成年男子都会遇到的问题。只是那种冲动并不强烈,否则我可以选择到酒吧、三温暖,抑或是其它地方,而非电影院。
"不是。"
"可是你不是讨厌人多的地方吗?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原因,怎么会到戏院去?是因为考虑到和男孩子上床比较没有后顾之忧,既没有怀孕的危险也比较不用担心仙人跳的问题一"
同桌的情侣停止了谈话,瞪大了眼彷佛看见外星妖怪。
我连忙掏出皮夹把钱放在桌上,一把将牒云拖走,气急败坏地骂他?"你疯了吗?在那种场合,你说话不会收敛些?"
他挣开我的手,扭起脾气,"有什么关系?我说的是忸事实呀,干嘛怕别人听?"
"正因为是事实所以才怕别人知道,你忘了我是你的老师吗?""在外面谁管你是不是我的老师?你紧张什么?"
天,他简直是不可理喻!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代沟吗?
我不想理他,快步地往公车站牌的方向走去。可是他却冲上来拦住我,"徐离!"听见他竟然直呼我的名字,我气得继续快步往前走.
"徐离,你再走我就要在这里吻你了!"
我猛地停住脚步,还好这里已经逐渐脱离人群,没人注意他所说的话.我焦躁地撩了下额前的头发,"牒云,别这样孩子气。"
即使你直呼我的名字,也不能改变你我是师生的事实。再说--再说事情也不是像你所想像的那样。"
他扬起秀长的睫毛,期待我再继续说下去。可是我却闭嘴了,因为再说好像是我在祈求他的谅解一样。我没有停止走路的动作,只是脚步已然放慢许多,牒云轻易地追上我。
"那事实是怎么样?"
我把嘴巴闲紧了像手术后缝合的伤日。过了正秒钟,我发现我的身体被整个往后扯,然后是牒云放大了的脸部特写往我凑过来,我慌乱撇过头大叫,"我说,我说!"
我的心狂跳,彷佛要蹦出胸腔一样,非常不愿承认我竟裁在这种下三滥的伎俩下"我翻起半颗眼自,"我和我女朋友四个多月前就已经分手了,那天会一个人跑去看电影纯粹是凑巧,而且非假日的晚场电影,戏院人并不多,还算是我可以忍受的范围。"
我的话愈说愈小声,因为在辩白的过程中,我自觉自己像是在牒云面前宽衣解带,我剥除了防卫将赤裸的自己献祭给站在我面前的这个人,而天知道他在我"占中究竟有几多份量,值得我这样去冒险。
我不懂他究竟只是单纯的好奇还是关心,"和女朋友分手,伤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