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传说 下——殇情

26章
夜已深沈，一弯新月高高悬挂於天边。
远处，一抹高大的身影略显摇晃的缓缓接近著……
苍茫的夜色清冷如水，男子用力晃了晃有些昏沈的头，脚步虚浮地穿过街市，最後停驻在巷尾的一栋漆门大宅前。
‘威武将军府’？！
高高悬挂於宅门之上的崭新匾额，不禁让他露出了一丝无力的笑容。
‘陈公公’办事果然利落，才一个下午的功夫居然就将这麽大的一块匾额做得如此精雕细琢。而匾额之上由皇帝亲手所提的那几个大字在蒙胧月光的影射下依旧难掩书写之人的苍狂霸气。
望著那拓印於匾额之上龙飞凤舞、苍劲浑雄的字体，不知为何他竟感觉这纵横交错的线条就如同一道道无法解开的铁索，将他牢牢地困在了皇帝的掌心！
多年不见，皇帝的心性变得更加飘忽不定、更加难以琢磨了。今日他曾在皇帝的眼中不止一次地瞧见了深沈的杀机。可是他实在不明白，为什麽皇帝在想要杀了他的同时却又对他如此礼遇……
“少爷？！您回来了怎麽不敲门呐？”一直坐在大厅里为皇甫孤弘等门的王伯本欲出门察看少爷因何还未回来，可是不想他才一开门，便瞧见自家少爷站在清冷的月光下正对著门上的那块牌匾兀自发呆。
“我也是刚刚才到门口。”皇甫孤弘微微一笑，边走边问：“天色不早了，王伯怎麽还没歇息？”
“少爷您有所不知……”王伯抬手指了指灯火通明的大厅呵呵笑道：“我们这些没见过什麽世面的下人自从您走後便一直都聚在大厅里听皓玉少爷给我们讲各地的风土人情跟当地的宜人风光呢！”
“什麽？”皇甫孤弘一听大惊地问道：“自从我走後玉儿就一直都待在大厅里跟你们讲话？”
“是……是啊……”王伯不明所以地点头。
老天！为了赶回京城，他们可谓是披星戴月日夜兼程啊。在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上官皓玉越来越见青白的面容曾经让他不止一次的心痛……
“他已经很多天都没有睡好了，你们怎麽……怎麽不劝他进房去歇歇呢？”
“这……这……”王伯为难地搓搓掌心轻答：“我们已经劝过皓玉少爷很多回了，可是他坚持要等你回来才肯去歇息。”
“这个傻瓜……”嘴上虽然骂著，可他的心里却还是无端端的漾起了一丝温暖的甜蜜。
夜正当中，可平日冷清的大厅里此刻却人头攒动，众多听众里，小宝当算是最好发问的一个人了。这不，上官皓玉才刚端起茶杯打算润润喉咙，小宝便又迫不及待地问他：“皓玉少爷，那你这四年里到底跟少爷游了多少山，玩了多少水呀？”
“这个嘛……”上官皓玉放下茶杯，蹙眉淡道：“我可没有数过，不过我倒多少记住了几个山名……”
“是吗？那这些山都叫什麽名字啊？”小宝好奇地张大了眼睛。
“嗯……”上官皓玉略一思索，轻声回道：“有峨眉山、青城山 、凤凰山 、巴颜喀拉山、寒山、贺兰山、灵山、崂山 、普陀山 、栖霞山、莫干山、蒙山 、锺山、金山、苍山、玉龙雪山、医巫闾山、雁荡山、西山、天平山、金佛山、缙云山、宝顶山、北山、千佛山、泰山、衡山、云龙山、北固山、茅山、骊山、宝塔山、宝华山、华山、龙王山 、龙泉山、齐云山 、九华山、天柱山、琅琊山、黄山、嵩山、武当山、灵空山、香炉山、恒山……”
“我的天呐……”小宝惊叫：“这四年来你跟少爷两个人莫不是走遍了我国所有的名山大川吧？”
“差不多吧！”上官皓玉浅笑著望向小宝难掩惊羡的目光，淡淡说道：“这些年来我们的确走了很多地方，也吃了很多……”
“这麽晚了还不睡，难道你不累吗？”他的话还没说完，一声低沈悦耳的男音便从门外飘来。
“弘儿……你回来了！”上官皓玉惊喜地转头，却见皇甫孤弘状似悠闲地倚在门旁。
“是啊。”看也不看一眼自动分开成两排的家丁，皇甫孤弘径自摇晃著走近上官皓玉面前，眼凝心痛地叹道：“瞧你，喉咙都哑了却还不知疲倦地讲个没完！”
“啊──你做什麽？”突然袭来的失重感让上官皓玉不禁面上一红，只见他满脸羞涩地附在皇甫孤弘的耳畔小声抗议：“快放我下来呀，他们都看著呢……”
“看到又如何？”皇甫孤弘不在乎地笑笑，沈声说道：“你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小鬼头了，我又怎麽可能还会因为顾及你的年龄而委屈自己一忍再忍呢？更何况这全府上下除了当年倔强又粗心的你以外，再没有第二个人不懂我的心了！”
“什麽？”上官皓玉惊讶地转向小宝问道：“你明白你们家少爷在说什麽吗？”
“这……”小宝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少爷，见他并没有反对之後才实话实说地嗫嚅道：“其实打从皓玉少爷您一进府开始，少爷的心便让您给虏获了。而且少爷对您的心思真可谓是全府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
“既然你知道，那你为什麽不告诉我呢？”上官皓玉不解地望著小宝。
“这……”小宝再次看了看没什麽反应的少爷，轻轻答道：“这是因为，少爷他一早就吩咐过府里的下人不准多事！”
“皇甫孤弘！”上官皓玉忽然气愤地大叫他名讳。
“小的在……”皇甫孤弘略显顽皮地对著他眨了眨眼睛。
“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为什麽从头到尾就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什麽怎麽一回事？”皇甫孤弘假作不知地望著他。
“为什麽所有人都知道，可是就我不知道？”
“知道什麽？”
“知道你对我……你对我……”
“我对你怎样？”他调笑著，好整以暇地乜斜著双眼望向羞赧异常的上官皓玉，忍不住低头吻了吻那泛著苍白的薄唇。
一阵轻风吹过，上官皓玉忽然瞠大双眼低声问道：“你喝酒了？”
“是啊，很高兴你直到现在才发觉！”他笑笑，转头对著一干眼观鼻，鼻观心的下人淡淡说道：“晚了，大家也都早点散了吧……”话落，尽管他的脚步虚浮得如同在云端漫步，可是凭借著深厚的武功修为，他还是异常轻松地将上官皓玉稳稳地抱在怀中。
将上官皓玉一路抱回卧房後，皇甫孤弘随後又小心翼翼地将他安置在床铺之上：“玉儿，我好想你……”被皇帝忽冷忽热、忽明忽暗的性格折磨了一整天之後，再见面竟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沧桑感。
“累了吧……”上官皓玉轻抚他略显倦容的俊颜，拉他躺在自己身边柔柔叹道：“还没来得及进家门你就被等在门口的‘公公’召进了宫里，而且这一天下来你也不知道派个人送信回来，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
“傻瓜！我能有什麽事情？现在动乱未清，国无宁日！他即使有杀我之心却也是投鼠忌器难以执行啊。”皇甫孤弘如同说笑般地揉乱上官皓玉一头乌黑秀发。
“你说什麽？”他口齿不清的声音并未让上官皓玉听清他到底说了些什麽。
“我说，皇上命我明日一早便点兵出发！”
“什麽，明日一早？”他一惊，忍不住坐起身体。
“是啊，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一定要好好地照顾自己，千万别让我担心啊。还有就是不准你再像上回一样偷偷地混在军营里了！你知道那样做有多危险吗？！”想起玉儿被洛克扎汉以刀挟持的情景，虽然事隔多年，可皇甫孤弘却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放心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也不会再给你添麻烦！”当年若不是因为他的关系，林副将恐怕也不会那麽轻易的就被人一箭穿心了。
“无聊的时候可以让小宝陪你去街上走走，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太轻易的相信别人！”说到这里皇甫孤弘不禁重重叹气道：“我这一走不知道什麽时候才能回来，如果你想我的话……”才刚说了一半，可他却忽然用力抱紧上官皓玉纤弱的身体，语带呜咽地哽咽：“我舍不得离开你，我真的舍不得离开你，玉儿！我的玉儿……”
“弘儿，我也舍不得离开你……”望著向来坚毅的弘儿，上官皓玉只觉心头漾满了苦涩的离愁。
夜宁静而漫长，那寒冷异常的夜色仿佛能将人的心也像这凝结於窗台上的冰凌一样无情地封冻。
温暖的房间里，春色旖旎的床铺间，两个因爱而火热的灵魂却全然不在意这冰冷的夜晚，执意用自己最真、最深的热情来以吻缄封这醉人心魂，却又恸人肺腑的隔世爱情。
“弘儿……”床铺间火热的欲望因为上官皓玉所发出的这声呻吟而变得更加燥热烦闷。
“呵呵……”皇甫孤弘爱怜地吻了吻眉头紧蹙的上官皓玉，满眼缠绵地轻轻笑道：“其实我比你还急，可我又不想让你痛……”
“笨蛋！”上官皓玉状似气愤地拉出他一直在自己体内不停按揉的手指，翻身骑在他的腰胯处，伸手扶住他昂扬的坚挺对准自己唯一的入口不在乎地狠狠坐下。
“啊──”
“该死的，我都没叫你叫什麽？”被撕裂的痛楚让上官皓玉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我……”皇甫孤弘委屈地眨眨眼睛呐呐回道：“我也好痛……”话还没有说完，他却倏地握紧上官皓玉的纤腰，瞠大双目的同时，又不禁皱起了英挺的眉毛。
啊──啊……！”
低沈且充满磁性诱惑的嗓音在寂静的空气中缓缓扩散，上官皓玉笑望著因为酒精而变得异常敏感的弘儿，痞痞笑道：“怎麽你叫得好像我在上你一样？”
“你、你想上我吗？”皇甫孤弘定定地凝视著轻蹙眉头的上官皓玉，忽然间察觉到空气中竟飘散著淡淡的铁锈味道。
“不！”上官皓玉坚定地摇头，俯首在他耳畔腻腻地说道：“我只想被你上！”
“是吗……”皇甫孤弘会意轻笑，淡淡问道：“不痛吗？”
“痛！”像是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似的，他忽然伸出双手用力捏紧了皇甫孤弘肌肉饱满的胸口。
“痛啊……”突来的疼痛让皇甫孤弘未及反应地痛呼出声。
“那这样呢？”上官皓玉在更加捏紧他的同时不禁骤然加快了摩擦的速度。
“啊──”皇甫孤弘惊叫出声，随後瞳色竟慢慢地转深：“玉儿……”他抓住上官皓玉的身体骤然坐起，并在坐起的那一瞬间抱住上官皓玉走到房间正中央的圆桌旁：“如果在未来的岁月里我只能用想念来延续我对你的爱，那麽你是否可以在想我的时候抬头望望这寂静的夜空？因为最亮的那颗星星永远都是我守望你的眼睛……”
皇甫孤弘骤现悲戚的神色让一直努力将气氛拉向轻松的上官皓玉终於忍不住流下了隐忍许久的苦涩泪水：“弘儿！”他搂著皇甫孤弘的脖子大声哭道：“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我不要离开你。弘儿，我不要……我不要你只能用悲哀的想念来延续我们的爱情，更不要在想你的时候去抬头看什麽星星！我要你！我要真实的你，要疼我爱我，让我在想你的一瞬间便可以将我拥入怀中的你，我要整天陪在我身边，让我触手可及的你！”
“玉儿！”皇甫孤弘眸光凝泪地哽咽：“既然已经作出了选择，那我们就只能坚强地面对！因为有些事情不能後悔、也不容我们後悔！天威难犯的道理你懂吗？如果这次我仍旧可以凯旋归来的话，那我就带著你远离这尘世纷乱的硝烟，不管这朝代是否会易主、变迁！好不好？”
“好！我等你，弘儿，我等你！不管多长时间，也不管多少年，我向你保证，当你带著胜利的喜悦凯旋而归时，玉儿我一定站在最醒目的位置迎接我此生最爱的男人，重回我的怀抱！”
“玉儿……”皇甫孤弘激动的将轻缓的摩擦渐渐升级为狂烈的抽送。
“啊……”迅速凝聚而起的快感瞬间便如同璀璨的烟花，在上官皓玉的脑中分裂出无数眩目的缤纷。
凄冷月色，漫漫情路，跳动的烛火倒映著房间里纠缠的身影，窗外不知何时已烈烈狂风，大雨滂沱……
下雨了吗？在这本该飘雪的季节。
望著身下伤心欲决却又难耐激情的上官皓玉，皇甫孤弘忽然开始纳闷自己刚刚看到的究竟是窗外那飘摇的风雨，还是此刻凝结在上官皓玉眼中，那无端令他心痛的伤心泪水……
27章
薄雾弥漫、露冷霜重的晨曦中，皇甫孤弘定定地坐在床畔，因一夜无眠而布满血丝的双眼就这样眨也不眨地紧盯著沈睡於床铺之中的俊颜。
‘玉儿，不知道这曾经旖旎的床铺是否会因为少了我的温度而让你感觉到些许寒冷……我走了，带走你昨夜的哭泣与不舍，却为你留下我所有的爱与仅有的温度……’泪凝结在向来冷凝的黑眸之中，顺著那轻浅的一吻缓缓滑落渐红的眼眶。
离别的轻愁让沈稳内敛的眼中凝聚著些许忧伤与悲凉，缓缓踱步至门旁，凛冽的寒风顺著敞开的房门灌入胸膛。
爱能让软弱的人在危难时拥有无人能及的坚强，也能让坚毅的人在离别时品尝刻骨的神伤……
“少爷，时候不早了，您一定要保重自己啊……”王伯细心地为他披上一件大红的斗篷，老迈的眼中凝满了惯见的忧伤。
“王伯你放心吧，我一定不会有事的。倒是玉儿……”话道一半时，他忽然略显激动地拉住王伯有些枯槁的双手：“王伯，我的心事你最懂！所以玉儿他就拜托您多多劳心了！”
“少爷您放心吧，王伯一定不辜负您的嘱托！”
“如此……我就放心了。”他勉强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翻身跃上马背。
被皇室用来点兵的校场之内十几万大军气势磅礴、昂首而立。
皇帝高高端坐於龙椅之上，向站在一旁的‘陈公公’微一点头，於是‘陈公公’立刻会意地高声宣道：“鸣号！”
出征的号角悠悠响起的同时，稳坐於马背之上的皇甫孤弘不知为何竟会感到些许无解的迷惘。
又要打仗了吗？究竟什麽时候才是尽头呢……
浩浩军马，铁骑无常。将军麾下，亡魂飞扬。高高上坐的皇帝从来只知道热血铸就传奇，忠魂解救国殇，却永远也不会知道，眼前这浩浩荡荡的千军万马，在归来的时候又会是怎样一番凄凉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