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郎,不要管我的伤,我要复仇,打从出离宫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打算回去了。”
鬼崎太郎大惊,“少主,您在说什么?”
“快,去帮我把人全找来,我们杀回京都去。”楠少琪的俊脸有着沸腾的狂热,浓烈的恨意让他美丽如娃娃般的细致五官生动起来,这是一张浑然天成、美艶无双的脸蛋。
不破看得怔了,这是他见过最美的一张容颜,但也是他见过最濒临崩溃的一张脸,他不禁拧拢两道浓黑的剑眉。这奶娃儿到底承受了多少压力,竟把自己逼到如此绝境?
“少主,难道您没看见吗?”鬼崎太郎一向沉稳的嗓音竟也出现一丝惊楞。
“我只知道足利义满依然好好的活着,而且就在某处嘲笑我们的失败。”楠少琪激狂的说:“他依然活着,而我们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鬼崎太郎“砰!”的单膝跪在楠少琪面前。“少主,难道您都没看见吗?我们的士兵越来越少,他们为了保护南朝最后一支血脉,身上大伤小伤不断,而且,我们连三百人都无法凑齐,这样的军队凭什么抵挡足利军的数万大军?”
“不能完成任务的武士,没有谈尽忠的资格。”楠少琪别开脸。
“少主,这样的说法对他们幷不公平。”
难道是复仇的意念蒙蔽了少主,就连他一向温柔的心地也跟着消失了?
“哼!命运对我就公平了吗?”
不破摇摇头,不赞同的双臂抱胸。奶娃儿太偏激了,如果仇恨能拿来当饭吃,他会认同奶娃儿的观点,但经验教会他何谓时势造英雄。他不喜欢奶娃儿的想法,他需要再教育,凭现在的他,想跟足利义满那狡猾的狐狸斗?天仙下凡都帮不了他。
“当初主公将您托付给我的时候,是希望您能成为为民着想的仁君。”而不是现在坐困愁城,一副怨天尤人的模样啊!
“仁君?”楠少琪居然笑了起来,那艶丽的笑花竟让不破闪了神。“我连王位都失去了,还谈什么治国之论,太郎,连你都在笑我吗?”
“不。”鬼崎太郎垂下头,跪得直挺挺的身子连动也不敢动。“鬼崎家绝对效忠南朝天子。”
不知怎么的,不破对奶娃儿充满莫大的兴趣。
“我不甘心,就是因为不甘心,我要跟足利义满拚下去,我要夺回我南朝的江山。”
楠少琪语毕,突然觉得一阵昏眩,鬼崎太郎连忙起身扶住他的身子。
“少主,您的体温又升高了。”鬼崎太郎皱起眉尖。
“谁也别想阻止我,不想跟我来的尽管离开,我不会阻拦。”楠少琪甚至找不出原谅自己的理由,对于一再地挫败,他已渐渐心灰音一冷。
“少主!”鬼崎太郎无奈地唤道。
这时,从他们头顶上方的树枝间传来一个笑声,四周的南朝军纷纷拔刀站起。
“呵呵!哈哈哈--实在太好笑了,南朝少主不过尔尔,莫怪在南北朝战争中会一败涂地。”不破实在无法忍耐了,忍不住放言讥笑,然后轻巧的落在众人面前,结束这几天来隐在暗处的跟踪行动。
他一站定就凝目望向楠少琪。实在是美啊!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美,简直是一种天大的罪过。
“你是谁?”楠少琪瞪着这个狂妄的男人,暗自恼怒他粗鲁无礼的目光。他的脸是阳刚、男性的,加上晒成古铜色的肌肤,和笑起来一口爽朗的白牙,挺刺眼的,虽然他的身材较一般男子还要高大,行动却更为轻巧,像只矫健的山中之虎,看似危险,却又透着一股魅惑的气质。
“这真是个好问题,我本来是要来杀你的人。”不过,现在好象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楠少琪冷凝着俊美的脸蛋,“是足利军的走狗,把他拿下。”
“喝!此言差矣,怎能把我和走狗相提幷论?我虽和足利义满平起平坐,但千万别把我跟他画上等号,我可是很有自己的格的。”啧!真不讨喜,见面第一句就没好话,白白可惜了这美丽的小嘴。
“你和足利义满平起平坐?”
“你到底是谁?”鬼崎太郎拔出刀子,挺身护在楠少琪面前。
不破笑眯了眼,直勾勾的瞧着楠少琪惊惶的眼,“就算不是平起平坐,至少也是同出一族的。唉!跟他有点亲戚关系,还真有点麻烦,你说是吗?”
“杀了他。”楠少琪下令。
“哟!这么美丽的小嘴却老说些不讨人喜欢的话,我就说嘛!和足利家扯上关系,一点也不好。”
倏地,一直漾着淡笑的不破掠身上前,用快得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探手抢去鬼崎太郎手上的剑,再退身数步,回到原来站立的地方。
他身手之迅捷,令鬼崎太郎羞得几欲切腹自杀。
“你到底是谁?”一双美丽的眼眸狠狠的盯着他,楠少琪心中浮现起一丝不祥之感。
“不破英治。”
战神!
传说中的战神,就该是他这种模样。在战场上,和足利军交过手的人都知道,不破的可怕不在于源源不绝的战斗力,而是他神出鬼没和邪魅如魔的杀人本事,没有人知道他的来历,只知道他是足利军那边的人。
“足利义满终于派你出来杀我了。”楠少琪扬起眉,目不转睛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淡笑着说:“终于要败了吗?足利义满居然叫他手下最勇猛的战神来杀我,真是荣幸哪!”
听起来真教人不舒服。奶娃儿可真懂得如何嘲讽人。
“除非我们死,谁也动不了南朝少主。”以鬼崎太郎为首的南朝军,层层包围住不破,双方紧张对峙的情势一触即发。
“你们都退下。”
“少主!”
“他要找的人是我,若我再退退缩缩,岂不让人笑话?”他静静的注视着不破。
“少主,留得青山在,将来定有收复南朝江山的一天啊!”鬼崎太郎大感不妙。
楠少琪细长的柳眉微微皱起,随即松开来。“靠着憎恨活到现在的我,不过是具行尸走肉,如果这个人有能力杀我,倒也是个解决的办法。”就是便宜了足利义满。
“少主,您千万别这么想,若您死了,那世代追随南朝的我们又算什么?”
四周充斥着一股悲壮的气氛,就在此时,被“晾”在一旁的不破终于有发言的机会
“我说……你们是不是诀别得太早了?”
楠少琪揉揉发疼的额角,“你在说什么?”
“我说……嘿嘿!让我这么说吧!遇上我不破,你有三条路可以选;一跟我走,让我来调教所谓的南朝少主,好让你不被足利义满给吃了;二,不跟我走,我们大打一场,谁赢就听谁的,这条路嘛!你们的输面很大,到最后你还是得跟我走,外加死伤无数;三,你自己切腹吧!没前途、没背景、没本事,我看你也别作复国的春秋大梦啦!早死早投胎,下辈子别冤枉再做短命鬼。”
不破轻松的把玩长剑。很狂吗?他觉得还好吧?足利义满又没说用什么方式毁了这个奶娃儿,所以就照他自己的意思玩,痛快!
“想清楚了吗?奶娃儿?”
第二章
“你叫我什么?”满脸错愕的楠少琪纳闷的问。
“奶娃儿。”他从善如流的回道。
“我已经十七岁了,”楠少琪咬牙切齿地道。
“我二十三岁,你不觉得我这样叫你刚刚好?”不破咧开大嘴笑了笑。
“好个头!”楠少琪一气之下,头又开始痛了,拚命的揉着额角。“你给我的三条路,我一条也不选。”
“这样太不聪明了吧?奶娃儿,我可是对你特别优待,才定出这三条路来,你不要坏了我的兴趣。”不识相的人,不可爱。
“兴趣?”楠少琪愤怒的朝他挥舞双拳,“就因为你的兴趣,所以你来我这里哩叭唆,我警告你,我……”
下一刻,正在舞动的双拳居然教人定住,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楠少琪竟然被紧紧抱着,上半身还以极不雅的姿势贴在一个男人身上。男人!
当他回过神时,他发现那张无赖的笑脸就在他面前不到一根手指的距离,他愕然的望着笑得相当邪恶的不破,竟然忘记他该抵抗或乘机抽刀杀了这个男人。
“好美,真的好美!奶娃儿,近看之下,你这张美丽的小脸更是教人心动,我不禁开始怀疑,你真是个男孩吗?”长着小茧的指尖轻刮那嫣红的颊,粉嫩的触感几乎教他低呼,太舒服了。
“你……可恶!”上半身动弹不得,楠少琪忿忿的踢了他一脚,痛的却是自己。这男人浑身上下都像铁打的。
“嗯哼!别再做这么不聪明的事,我可不想你伤了自己。”他会心疼的哟!“乖,别吵,我就好好疼你。”
楠少琪快昏倒了,他到底碰上了什么样的男人?这人又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他拚命扭动身子,竟然挣扎不开这似铁般的怀抱,他不由得慌了。
“放开少主。”鬼崎太郎接过其它人递来的剑,正待上前救援,却又顾忌主子的安危,陷入进退两难的情况。
“你叫我放,我就放吗?这太不合我做事的风格。”不破拍拍犹在白费力气的楠少琪,语气轻松地道:“我就索性大方点,告诉你们我的脾气好了,我最讨厌别人命令我,尤其是在认识足利义满之后,明白吗?”
“不放了少主,我们就跟你拚了。”
“何必呢?人生苦短,为什么每个人非要往死路里钻呢?”他不费劲的闪开鬼崎太郎的攻势。
“不破,我要跟你决斗。”楠少琪涨红了一张小脸。
“来不及了,刚才是你自己错过选择的机会,现在由我来替你选。”不破懒懒的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道:“奶娃儿,我选第一个,所以你得跟我走。”
“我不--”他甫张口,就被霸道的打断。
“抱歉,没有说不的机会。”
“你--”这回是一根手指压在他的唇上。
“还有,别对我说警告不警告之类的话,我会很不爽。”话未说完,不破已迈开大步,抱着楠少琪,直接从南朝军面前离开。
“放下少主。”鬼崎太郎再次叫道。
“相信我,人活着总比死了的好。”搞清楚,他不破又不是在做什么慈善事业,不是任何时候都会善心大发。
“我不--”楠少琪试图发出声音。
“你乖,我会好好疼你的。”安抚的拍拍怀中的奶娃儿后,不破开始佩服起自己,他可以改行当保姆了。
越来越不安的情绪,让楠少琪露出极为惊慌的神情,他回头看向鬼崎太郎,陡然瞠大美丽的双眼。
不,不可以这样!
鬼崎太郎像豁出性命般,提把剑直冲过来,当他来到不破的背后时,不破根本就来不及回身反应。
“天啊!这样做太可怕了。”楠少琪喃喃自语,浑然忘却自己被俘虏的事实。
“纳命来!”为了少主,也为了替死去的人报仇,鬼崎太郎双手紧抓剑柄,笔直的就要刺进不破的后心。
“啊--”楠少琪又是一声惊叫。
但下一刻他看到不破的剑出了鞘,单臂反手就是一砍,双剑相交,鬼崎太郎的剑竟然被砍成两段,过猛的力道让剑直直飞了出去,鬼崎太郎整个人都呆了。
“不,不要--”楠少琪痛苦的惊喘着,甚至闭上美丽的眼,不忍见他死去的模样。
“嘿!奶娃儿说不要就不要。”不破把他这两声惊叫全听进心里,前一声是为了他而喊的,他很感动哩!
他巧劲一收,剑乖乖回鞘。
“人没死,还好好的,连一根头发也没掉,放心吧!”拢拢楠少琪的长发,不破笑道:“你瞧,自己看看。”
楠少琪依言抬眸,果然,鬼崎太郎正呆怔的站在自己面前,心情一放松,他就觉得全身累得快要昏倒。
“怎样?我很守信用吧!说不杀就不杀,要不然,他早就……”
“放开我。”无法脚踏实地,让他的神志更为恍惚。
“呃,奶娃儿,你不称赞我吗?我是这么卖力的在讨你欢心耶!”有够委屈的,这奶娃儿到底有没有人情味啊?
“我警告你,快放我下来,不然……”
“嘿!我说过,我不喜欢有人警告我。”
“我要昏倒了,我真的要昏倒了。”
“要昏就昏在我怀里。”
为什么他们老是鶏同鸭讲?楠少琪气得重重的捶了下他的胸膛,然而,他的体力也达到极限。
“我警告你,我真的要昏倒了。”
话才说完,没来得及等不破的反应,楠少琪就屈服在高热与心力交瘁的折磨下,迅速沉入昏睡的状态,把所有的事全抛在脑后了。
☆☆☆
很久,很久了,楠少琪不曾睡得这么舒服,记忆中,他只短暂的度过少许的欢笑时光,大多数的时间,他都被足利军追赶杀伐,日日夜夜的提高警戒,他根本没睡好过,更别提睡饱了。
软绵绵的床垫好舒服,他还不想醒,他习惯性的用脸颊在棉被上磨蹭。
“你要怎么睡都行,但先起来把这肉粥喝了。”不破目不转睛的瞧着他的小动作。
煞风景的声音传来,楠少琪猛然睁开眼,弹起身子,但虚弱的身体不堪如此剧烈的动作,他低叫一声,又倒回床垫。
“唉唉!你怎么这么急呢?怕真是饿坏了。”不破腾出一只大手,稳稳的将他捞起,塞进自己的怀抱。
“你……放开我。”楠少琪虚弱的用手抵着他的胸膛,“这是哪里?你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我要喂你吃粥,铁打的身子也得饭来撑,何况你瘦得跟支竹竿一样。来,快把这粥喝了,要睡再睡。”
啧!一个大男人窝在厨房里熬粥已经够窝囊了,还得可笑的抓个碗在奶娃儿面前丢人现眼,这种丢脸的事还是快快结束得好,大丈夫虽能屈能伸,但他未免也太委屈自己了。
“我不吃……”
“不会吧?你明明瘦得没几两肉了,才会连一点小伤都挺不住,再加上你又营养不良,不吃东西怎么行?”不破瞪着他,就连此刻病慵城的模样都能这么美,难得咩!不过就是个性不大好。
“我不吃。”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楠少琪想起南朝军的节节败退,想起这男人扬言带走他,想起这男人石破天惊的一剑。
突然之间,无法报仇的绝望牵动他体内的创痛,他猛推着钢铁般的怀抱,弯着身子对着榻榻米开始狂呕起来。
“喂!你不要太任性,我……”不破眯起眼,准备重拾男人的尊严时,冷不防的被他推开,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两手还可笑的护着那碗粥。
“呕……呕……”根本没吃什么东西的楠少琪吐不出来,只能干呕,痛苦不已。
“妈的!这是什么世界?我好心给你煮粥,你拿什么态度来对我?!”不破怒极,顾不得刚刚还对他病态的苍白脸蛋感到心疼,放下碗,揪起他的前襟。“你敢吐?你吐什么,我就叫你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