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杀神——飞鱼

五天而已，这个优雅的城市就变得狼狈不堪。 [墨]

16。

好冷！
在气温骤降的冬天里，太阳就像只是装饰品一样，徒然挂在天上，一点作用都没有。不过是在街上走一会儿两手就被冻得几乎僵硬了，就连做事也觉得笨手笨脚的。
因为是上班时间，街上没什么行人，车辆也很少。
慢慢走在街沿，结果被叫嚣着疾驰而过的警车和救护车带起的冷风又激得打了个冷战。
缩缩脖子，把手插进衣袋，克拉克冰一样的声音还在耳机里喋喋不休。
“这就是你说的自己的方法？”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呼，好冷哦。实在不想在这种天气里跟他说话，简直是雪上加霜嘛。
“我记得我当初培养出来的是最优秀的职业杀手，而不是一个三流的恐怖分子。”
“名称而已，其实本质上都差不多吧。”
这种细节可以不用计较那么多的嘛。
“……我想知道原因。”
“原因？”
“你会这么做的理由。”
“没有理由，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烦呐，拉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罗嗦了？
“没有？”冰一样的声音又往下降了几度，“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对我撒谎了，安迪？还是因为……”
“好了！拉克。”不想再这样跟他纠缠不清下去了，断然打断他，“我说没有就是没有。而且，你要的应该只是结果吧，至于过程怎么样这并不重要，不是吗？”
“哦？是这样吗？”
我几乎可以想象到卫星接收的那一头是怎样一副冷笑的嘴脸。
“时间还没到，我答应过你的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我不会背叛你，这你大可放心。”停一停，加上但书，“但是相对的，你也不能再干涉我的任何一个行动，不要逼我做出我们都不想看到的事情。”

“……那好吧，我就等着看你的结果了，宝贝。”

挂掉线，才发现全身都快冻僵了。深深呼口气再一次缩缩脖子，加重自己走路的步伐。一步一步地，重重地走。看着脚边的尘土碎石随着自己的脚步一跳一跳的，不禁加快脚步更加重力道，结果自己走路的姿势也跟着变成一蹦一跳的。不知不觉间，身子暖和了起来。

——直到一个熟悉低沉的声音叫住我。
“小余。”
“明？”
想也没想的，我抬头便叫出了他的名字。
的确是明，不会错认的磁性声音，不会错认的高大身形。最近还真是经常见面耶，几乎是天天都会碰到他。
不知道原因，可是，每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依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内心鼓动的雀跃。
看着明慢慢走过来，我笑着招招手：“嗨，明，好巧哦，我们又见面了。”
“不是巧合。”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平板的声音和着冷风轻轻飘过，“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咦？等我？
“你知道我会从这里过？好厉害哦！”
不愧是明，果然精明过人。
明没有应声，只是用他幽深的黑眸看着我。一会儿，脱下风衣披在我身上，把我裹得严严的。
“明？”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吧。” [墨]

17。

天气太冷了，即使是白天，小公园里也没有半个人影，只有秋千架孤孤单单杵在那里。
接过热乎乎的咖啡，毫不客气的咕嘟咕嘟灌下肚。暖暖的好舒服，刚才的寒气彻底的一扫而光。
满足的叹口气，准确地将空罐丢进一旁的垃圾桶，站起来使劲伸了个懒腰，精神百倍的跳上秋千，晃晃悠悠。
——就只是晃晃悠悠而已，我不太会玩这个东西。努力了半天，还是只能晃晃悠悠，不禁有点泄气。
明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便起身默默走到旁边用力的帮我推。
秋千越荡越高，呼呼的风声响在耳边。
好棒哦！
几乎整个公园都可以听见我兴奋的尖叫。

“你喜欢秋千？”
玩累了的我懒懒的靠在明的怀里，明柔柔的声音像催眠曲一样滑过我的耳边。
“唔……”暖暖的气息，香香的，眼皮竟有些沉沉的……
“那我们以后经常来玩，好吗？”
“耶？”被吓了小小一跳，突然有点不想睡了。
大概是我的表情太奇怪，明突的笑出来，揉揉我的发顶：“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眼睛瞪得像小狗一样。”
什么像小狗一样！
瞪他一眼，想挥开他的手却被他牢牢抓住，包裹在双掌间，再度拉进怀里，深黑色眼眸里的温柔像潮水一样向我席卷而来。
“明？”
温柔的怀抱，温暖的气息，我梦寐以求的港湾……
可是，我竟无由的恐慌起来，贪恋这份温暖，却又想极力的挣脱！
“明，放……放开我。”
虚弱的声音连我自己都吃惊不已，而我的挣扎也犹如蝼蚁撼树般无力。
“明，放开……”
“小余，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明一句轻柔的耳语轻易的化解了我所有的挣扎，继而将我圈进温暖怀抱的更深处——刹那间的失神后，我开始更死命的挣扎！
“放手！放开我！”
“小余！”
不要！
“小余，你听我说！小余！”
不要说！什么都不要说！我什么都不想听！
“不要！放手啊！”
心底深出汹涌出莫名的恐惧，想挣脱，想不顾一切的逃开……然而围绕在身边的温柔气息却像一张大网，紧紧纠缠住我！
我……无路可逃……
“不要——！”脑中一片空白，回响在耳边的声音竟是如此的绝望。
“小余！”拥紧我颤抖不已的身躯，明喃喃的念着我的名字：“小余、小余、小余、小余……” [墨]

18。

“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的头脑连同身体一齐渐渐冷却下来的时候，我听到了这样的话。
“好吗……小余，再给我一次机会，”明轻轻摇着我，细碎的吻落在我的额角、鬓边，“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们重新开始……”
好？不好？ 我不知道。身体蜷缩在明怀里，而目光只能呆呆地盯着不知道的地方。
“让我们重新开始吧，小余。给我机会让我好好的疼你，宠你、爱你……”
温柔的声音，温柔的爱抚，温柔的吻……
温柔的明一如九年前……
天空在旋转，大地在旋转，旋转的天地在我的脑海里纠成一团，混乱了我所有的思绪。
“……重新……开始？”
一动不动的僵着，蚊呐般的重复明的话，我不知道这还有什么意义。
我能……重新开始吗……
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真的……可以吗？
“我……知道过去伤你很深，我也不会奢求你会原谅我，可是……”明在颤抖，哽咽的喉间艰难的吐出苦涩的话语，“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我想开口，可是喉咙就像被堵住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随着明的动作轻轻摇晃着。
“你以前不是说想拥有自己的小农庄吗，我们可以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到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在郊外买一块地，盖我们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院子。你喜欢动物，我们可以养牛养羊还有兔子；你喜欢秋千，我在院子里给你做——一个只属于你一个人的秋千；你想喝咖啡，我随时都可以给你煮；你的任何愿望，我都会为你达成……我们有很多的时间，小余，只要你想……只要你愿意。”低哑的声音喋喋不休，描绘出天堂一样的图画。

只要我想……
只要我愿意……
天堂就在我眼前……

闭上了眼睛，我深深吐出一口气，浅浅笑着，渐渐放软身体，依偎在明温暖的怀里。
明低哑磁性的呢喃的继续着。
……不用再去寻找了，也不用再去刻意营造，不用了。
此时此刻，天堂就在我的手中。 [墨]

19。

记得小时候，我跟明曾经玩过这样的一个游戏：明站在高处，用一根细细的麦管，蘸上肥皂水，就会吹出很多很多五颜六色的泡泡。
大大小小的泡泡飘啊飘啊，不停的变换着不同的颜色，围绕在我身边，让我仿佛置身在童话的世界里。
泡泡晶莹剔透的,好漂亮，滑滑的，软软的，让我忍不住想将它们捧在手里，永远珍藏。可是当我轻轻接住一粒，想看个仔细的时候，泡泡却破了……
一粒、两粒、三粒……
伸出手，只是想将它留下来，却弄碎了它。
泡泡好美，真的好美，就像梦一样。可是美丽的泡泡却永远也无法属于我。

“小余？小余……睡着了吗？”
身体被轻轻摇晃着，磁性的声音低喃着我的名字，香香的气息拂过我的耳朵。
缓缓睁开眼睛，对上明温柔幽黑的眸子，我浅浅的笑着，再度偎上他的肩头，任由他强健的臂膀将我圈得更紧。
我是睡着了，还作了一个梦。
——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有着缤纷色彩的，晶莹美丽的梦。
而现在，梦……已经醒了。 [墨]

20。

“为什么呢……”
懒懒的赖在明的怀里，把玩着明修长的大手，我几乎是自语的问。
“什么？”
明低下头，温热的唇轻轻滑过我的脸颊。
“你之前不是连见到我都嫌烦的吗，为什么突然……”
将明的手抱在胸前，我眯起眼睛用脸颊轻轻蹭着明的臂弯，不意外的感觉到他微微一僵的反应。
“为什么啊……”明叹息一样的声音吹过我的头顶，没有接话，只是就着抱住我的姿势轻轻摇晃，好久好久。
“因为……忘不了吧。”
“忘不了？”
“忘不了，也放不下。”明坚实的下颌抵在我的头顶，“不想再骗自己，想跟你在一起，想陪在你身边，好好的疼你，爱你，做以前承诺却没有做到的事，让你幸福……”
“即使时间已经相隔了九年？即使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鹿小余？”
“你就是你。”一只大手离开我的怀中，轻轻抚挲着我的头发，“我不是说了吗，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小余，让我爱你……”
“你……爱我？”
“我爱你。”坚定的声音，轻柔的吻随之落在耳边。
“所以可以为了跟我的承诺而毁了另一段誓言？”我放开明的手，起身离开他的怀抱，冷风骤然灌入，身子不禁微微一颤，拉紧衣襟，“你真的可以忘记吗？”
忘记那段用鲜血和生命起就的誓言？
“小余？”
“你忘不了的到底是什么？”转头看着明，看着他一脸的苍白，“你放不下的……又是什么呢？”
“小余？你……你在说什么？”
明的唇颤抖着，伸手想拉住我。
扭身错过他的怀抱，我仰望着灰白的天空。
“你认为……我回来是为了复仇的吗？因为妈妈的残忍，因为你的无情？”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
“看到我把满腔的仇恨发泄在其他人身上却无能为力，你很内疚、很痛苦是吗——你认为他们都是因你而死？……好可怜。”伸手仔细地抚摩那苍白冰冷的脸孔，我轻轻的笑了，“重新开始？你爱我？呵……善良的明，为了消去我的仇恨，为了阻止我丧心病狂的屠杀，你竟然牺牲到这种地步！”

“不！不是的！”冰冷的大手猛的抓住我在他脸颊上细细游走的手指，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不是牺牲！不是！不是！”
下巴随即被抬起，面对明激动扭曲的脸庞，嘶哑的声音得几不成语：“我爱你呀，小余！……我爱你，爱你……”依然温暖的怀抱，此刻却颤抖有如风中落叶。
在这样的怀抱中，我静静闭上眼睛，倾听着明的爱语，任由浅笑浮上我的嘴角。
“……我爱你……小余。要怎样，要怎样做你才会相信？……要怎样才能？告诉我，告诉我……”

——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能明白我的爱？
突然间，一双带着淡淡哀伤的翡翠色眼眸冲破层层的封锁，再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以前，也有人问过我同样的话。”
很久很久以前了，久到连我自己都以为我已经忘记了。
“小余？”
“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翡翠色的眼睛，很温柔。”
“小余？你……”
“他说我们是情人。我们接吻，做爱，在床上缠绵了一遍又一遍……”没有理会明的反应，我闭着眼睛继续回忆着，“那个时候他总是说：我爱你，我的宝贝，好爱好爱你，你知道吗？我说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而每当我这么回答的时候，他的神情就会变得黯淡，然后默默的抱住我，一遍遍的吻我，絮絮叨叨的说什么即使失去所有，只要我相信他，明白他的爱，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最后……我知道了，他爱我。”我睁开眼，注视着明震惊僵硬的脸庞，缓缓退出他的怀抱，“用自己的生命，成就我的第一次任务。就像他说的那样，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即使失去所有。”

看到在面对我的枪口时他的温柔的笑，晶亮的眼眸……和吻上我的带血失温的唇时，我也笑了。
——我明白了他的爱。在那瞬间，我也爱上了他。 [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