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柔软的折皱紧密的包裹着,做出一幅天衣无缝的假象妄图欺骗自己。
哼!马上让你破绽百出。舌尖只是轻轻一点,敌方就阵角大乱,皮跟毛撕在一起,
骨和肉打在一处。两只小脚居然还有力气狠踩自己的肩膀。好,叫你彻底丢盔解甲。
舌头不急不徐的梳理着一条条折皱,象要把它展平,撑开来的锦缎拉开一个口子,
越拉越大,引得小舌尖不时好奇的进去探查一番,虽然每次那边都忙着兵来将挡,
可是绝堤的口子越来越补不上了。
女媧娘娘抟起的泥团,没想到晒干后出现了一个裂缝。娘娘怕有一天,这个裂
缝也象天上的裂缝一样引来塌天大祸,就把一块能软能硬的神石粘在了许多泥团上,
让他们出了事故时相互补填。
子萱觉得自己是盖世无双的英雄,正要用自己倚天神针插进亘古留下的缺口,
还混沌一个圆满。
原来这十多年里都不知道,在自己每一丝神经的深处都埋藏着一堆隐形的炸药,
此刻正在被一一引燃。是那旧日雕琢而成的少女也好,是刚刚诞生的清纯少年也好,
完美无瑕的身体一处接一处地碎裂着。
粘合尘埃的浆汁在过分炽热的火焰里熔化着。两个成型的陶俑汇一滩胶漆,流
淌、胶着。在混沌中却又生出无数的手来把相互塑造,还有两个金钢锻成的神凿在
相互雕刻。
天地复合成巨卵,封闭住整个世界,身体最深处积累的热情,拼命的加热着这
巨卵的炉膛。
一切都在走向不可遏制的极限,热烈变成巨大的压力,压迫着巨卵的壳壁,随
时可能把脆弱的圆满炸得四分五裂。他在疯狂地挥凿,只想在那天崩地裂之前把他
雕琢得更加完美;他在忙乱的捏塑,只想让乾坤翻转后他成为一个辉煌的艺术珍品。
突然间一切都来不及了。不周山炸了,灌愁海漫了,天地重崩,乾坤再裂,星
宿归位,日月入轨,一切的一切在寻找着秩序中的位置。
融融的陶浆迅速的冷却,凝结,又成了两个尽善尽美的俑儿,只是他们中间已
融合了相互的成份,永远不能离弃。
夜,静静的。他侧躺着,背对着自己,任由自己用双手紧紧搂着他。
好想听听他的声音!
可是又不忍打破这一刻的沉静。也许就这样拥着他,直到化做尘埃……
但是,还是好想听他亲口告诉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这种感觉。
“哎!”轻轻摇摇他的身子。
“干嘛!”
让子萱吃了一惊的是他的声音很凶,甚至有些粗野,简直不象是他的声音了。
他不喜欢吗?也许他后悔了。
轻轻的在他胸膛上抚摸着,想得到一点他拒绝的表示,以便自己知难而退。但
是没有,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就是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
“你……疼吗?”
没有回音。
“我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喜欢……我该先征得你的同意……”
突然,一只小手狠狠的掐在了自己的胳膊上,掐得那么用力,疼得子萱一咧嘴。
“以后再也不要了……”
那只小爪子又是狠狠的一抓。
突然子萱明白了一切,他一用力把月儿翻过身来面对着自己。
趁着希微的月光,他清楚的看见月儿脸上强忍着的一丝微笑。
一阵让人心疼的甜蜜,子萱把月儿抱得更紧了,轻轻的在他脸颊上吻了两下,
最后找到他的嘴唇,把舌头插了进去。
有什么东西在不老不实蹭着自己的大腿,一把逮住它,象是抓住了赃证,便要
和他对质。
“你还骗我,刚才那么凶,吓得我以为让你受了好大委屈。”
“人家本来就受了委屈!”还是好凶的语调,却让子萱听出了千娇百媚。
几个手指一挫,便觉出他浑身紧张。
“那现在委屈吗?”
“放手!”恶狠狠的叫着,却不做任何挣扎。
又轻轻的吻了他好几下,“真的疼吗?”
“你自己试试!”
哇!可不能让他有这种想法。
“那下次我轻一点。”
“还有下次!下辈子吧!”
“哦?你下辈子都还要和我?”
“讨厌!”小爪子又在乱抓乱拧。
牢牢钳制住他,用一顿暴雨般的亲吻去覆盖他的全身。
他是我的!我的!
上苍啊!感谢你,赐我如此宝贵的礼物,只求你永远不要把他夺去!
第十三章梦里不知身是客
他们找到的房子在一家的侧院里,他们租了东房,可正房和西房都没租出去,
其实就他们自己住一个院,邻街有角门,可以自己出入。倒是方便。
安顿下来,子萱便去金大找到了中学同学许宗剑。
许宗剑的父亲是行政院教育次长,许宗剑自己也是大能人,还上中学时,就敢
打着老爷子的招牌给自己和同学办事。他和子萱好得很,有时子萱都觉得好得有些
过分了。
子萱和月儿的事闹得挺大,从北平到上海,有些关系的大户人家都在传。秦家
又在子萱的同学朋友中找他们的消息。和子萱好的几个同学被问得多,知道的也就
不少了。又赶紧给健云写信打听来龙去脉,所以几乎什么都一清二楚了。
许宗剑一见子萱,当胸就是一拳“操!你小子真行啊!想当年那么多哥哥想拐
你,没拐到,你倒拐了人家个名门小少爷私奔了!”
“说什么呀!”子萱脸上有些挂不住。接着就问“我家里怎么样?”
“你家里?你自己想想该怎么样?都翻了天了,你爸把所有同学都叫去训话,
一看见你的人影就立刻给逮回去。这下你可是自投罗网,跟我走吧!”
子萱和许宗剑从小就要好,知道他不过吓自己,不会真把自己的行踪告诉家里。
就陪着笑脸:“宗剑兄,我知道你不会出卖我的,瞧我谁都没找,就来找你,就是
信得过你。”
“哟!这谈过恋爱是不一样啊,小嘴变这么甜了,花言巧语编都不用编。”
“好了,好了,不说笑了。我找你是有事儿。”
“听这意思没事还不找我了?真是有了小情人就不爱答理我们了?现在才知道
什么叫重色轻友!”
“你要老这么挑我的理儿,我真没法跟你说话了!”
许宗剑其实很也想听听他的打算,就说:“好吧,好吧,有什么事就说吧,只
要我帮得上忙,谁叫我也曾经对你一往情深呢!”
“瞧你,又来了!”子萱嗔了一句,也没动火就接着说,“我想插到金大继续
学业。现在要是出去做事,怕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月儿吃不得苦,而且对我的希望
很高,我那样会对不起他的。我手里还有点钱,再找两个家教什么的,还能撑个一
两年的工夫,也就把学业完了。那样就能找个好点儿的工作了。”
“然后呢?两个人白头到老。”许宗剑的语气中,听得出一百个不相信。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是昏了头,可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有数。”
“有数?我看你就是个没数!他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你又比他强那去了!你
们俩凑一块,真是能过日子的?其实就凭你们两家,你们要想好,还不是再简单不
过的事情,娶个媳妇给家里个交代。别说你们俩私下里暗渡陈仓了,就是姘戏子,
逛后堂窑子,只要不闹得太厉害,家里还不是装不知道!”
子萱听他这话,立刻变了脸色:“许宗剑,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但请你尊重
我的感情!好!今天算我自己糊涂,找错了人。”说完转身就走。
许宗剑先是一楞,明白过味儿来,才觉得自己说话是有些欠妥,把他们的事和
那些事情相提并论,子萱又从来都是心高气傲的人,自然是气得要死。
忙追上去拉住他“瞧瞧!瞧瞧!就是这么个小孩子脾气。我就说这么两句你就
这样,你们要真想过下去,以后别人说得更难听的还多呢。你要受不了呀,趁早和
他分开。”
子萱对许宗剑的脾气也是一清二楚,知道他是油惯了的人,心肠却是十二分的
热。嘴里拔不出象牙,自己也习惯了,只是他的话涉及月儿,心里就是很不自在。
但是想来他倒没有坏心,而且自己今后要负担起月儿和自己的生活,也确实如许宗
剑说的一样,有些时候该忍就得忍。于是说“以后,你说我什么都可以,但要再说
了亵渎他的话,我们就绝交!”
“好好好好好!我该死!得罪了下凡仙子沈月儿。就罚我给秦少爷办好插班上
学的事,再找两份轻松又挣钱的差事。将功补过,行了吧!现在我们也该见见新娘
子去了!”说着话拉起子萱就往校外走。
子萱倒不好意思起来“算了,算了,没什么好见的。”
“诶,你带人家出来,要让人家见世面,又想把人家再藏起来?这可就要问问
你到底是何居心了?”
子萱知道自己斗嘴不是许宗剑的对手,也想着早晚朋友们都要见月儿的。而且
不知怎的,心里好象还盼着和月儿成双配对的出现在人前,似乎那样有种说不出的
甜蜜。也就不再使劲推脱,带着宗剑往他们的住处去了。
房东是包他们饭的。今天有客人,子萱拿了钱让前面厨房帮着多准备几个菜。
这时菜送过来了,子萱、月儿忙着摆桌子。看着两人默契的调动着杯盘筷盏,许宗
剑在一旁,心里竟生出一丝丝嫉妒来。
送菜饭的佣人出去了,大家才坐下。
许宗剑又仔细打量了半天月儿,回头对子萱说:“行!你小子真行!现在看起
来还是我说错了。就这份艳福,你可真得好好珍惜了!”
子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更怕月儿害羞,忙截住他的话头:“哎哎,吃饭,吃
饭。少说那些没用的。”
月儿最近似乎长大了许多,待人接物很是得体,和房东一家上下都处得很好,
所以前面对他们处处照应。和子萱出门上街也自自然然,一点也没有被深闺重锁十
七八年的样子。现在他倒大大方方地和许宗剑聊起来:“许大哥和我表哥也是同学
吗?”
“你表哥和我,那是什么交情!人成紫青双剑,专管世间不平之事。就这小子,
要没我们照应着,还不知被多少人欺负了去。”
“胡说!谁敢欺负我!”
“不过这小子这两年倒是长能耐了,架也敢打了,那回小霸王张金千找碴,没
想到被他打的鼻青脸肿。从那以后,那些小瘪三就不敢找他麻烦了。他就这点好,
别人不寻他麻烦,他决不先挑事端。”
“象你!一天到晚惹事生非。”
“说到健云,倒是真仗义,那个夏什么……”
“夏晓英。”
“对,你们这回的事儿不都是夏晓英的主意吗?健云就不让她出头,自己把事
情全顶了下来。你姑妈赶到北平去了,把健云一顿好打——你知道你姑妈那脾气。
可谁知这夏晓英没做的事儿还四处咋呼,做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还能憋在心里,
跑到你们家去,说都是她的主意,健云挨打挨得怨——打都打了,怨不怨有什么用?
健云咬定说是自己的主意,两边问不出个究竟。又问你那个小丫环,她什么也不说,
就是哭,说都是自己的错。你们家向来是宽厚人家,自己的孩子还打得,打下人是
绝对的少。老太太也知道,问题肯定出在这些少爷小姐身上,借她一百个胆她也不
敢在这里面下手脚,倒没难为她。现在据说,夏晓英也被家里关起来了。”
听了这一番话月儿和子萱都变了脸色。
好半天只听得月儿说:“没想到,我们连累了那么多人。”
“所以我说,你们两个也太小孩子脾气了。这种事情,变通变通,大家都过得
去的。”
子萱看了看月儿,月儿也看了看他,没说话。
子萱伸出手来握住月儿的手,然后转脸对宗剑说:“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们不
是苟且偷欢,我爱月儿——全心全意的,容不下一星半点的杂质。如果我们把其他
人放到我们中间来,不但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别人。”
子萱说话时,月儿一直看着他,脸上是坦然自若的表情。等他说完了,月儿回
头接着对宗剑说:“帮过我们的朋友,我们总要报答的。可是要让我们为了大家方
便,做出一些假象来,恕我们力不从心。”
宗剑心中徒然升起一股苍凉。自己在风月场中绝对是高手,可是看着这两个单
纯得可以称为痴傻的男孩,他觉得自己所玩弄过的一切感情游戏是多么不值一提。
“好!为你们真情真爱,我敬你们一杯。”说着话端起酒杯来。
子萱和月儿看看他,又相互看了一眼,这时倒有些腼腆,还是端起了酒杯,三
人一碰,一饮而尽。
宗剑很容易的给子萱上了学籍。又找了个教会学校让月儿跟着旁听。月儿本来
看着比实际年龄小,在一般中学生里也不显,加上他漂亮聪明,性格随和,很快就
和同学熟悉起来。两人对外面就说是表兄弟。
月儿因是旁听,不要紧的课就不爱上。下午一般回来的早。一个人没事就到前
面厨房帮帮忙。慢慢的一般的烧饭做菜也学会了。于是两人买了个炉子就自己起了
伙。
炉子买来那天,子萱负责生火,月儿在屋里摘、洗、切,准备炒菜的原料。等
一切都妥当了,只待下锅。出来看火时,只见子萱一脸抹得漆黑,炉子里只冒烟不
见火苗。月儿一见就大笑起来。
子萱本以为:生个火多简单的事!没想到鼓弄了半天也没见火着起来,惹了自
己一肚子火,又见月儿还笑,气不打一处来:“有什么好笑!别笑了!”
月儿一听,笑得更厉害了。
“再笑!我揍你!”子萱气咻咻的吓唬月儿,月儿也不怕。子萱一回头,看见
窗玻璃里自己的样子,忍不住也笑了起来。月儿一边笑,一边进屋给他淘了手巾出
来。
子萱伸手去接,月儿却摇摇头,示意他把脸凑过去。然后一边仔仔细细地给他
擦脸,一边说:“你呀,就是眼高手低!什么事儿都容易。真正动手就知道了吧—
—什么事儿也不那么容易。”
“怎么啦,现在看清我的庐山真面目了,后悔了?回去找你那个能文能武的夏
晓英呀!人家说不定还等着你呢!”
“我告诉你!姓秦的!别一天到晚把夏晓英挂在嘴边上!你不提啊,我也不那
么记得她了。你要天天这么让我不忘她的好,说不定那天我还真回去找她去!”
“哟!吓呼我?我还真怕呢!可她夏晓英再能耐,总有那么一件事——她不会
吧?”
月儿顺手就揪住了子萱的耳朵。
“哎哟!哎哟!”子萱疼得大叫,两手的炭黑还没擦,又不敢伸手扒拉月儿,
怕弄脏他的衣服。只得讨饶:“哎哎,我说错了,说错了!还不行吗?”
月儿也不答话,也不放手。就盯着子萱听他讨饶。
“哎哟!月哥哥!小的罪该万死!下次再不敢了。要不,我好好伺候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