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空给诗诗和夏非发了一个手机短信,把自己搬家后的地址和电话号码都发给了他们。诗诗回复给我一个笑脸,和三个简洁的‘知道啦’。夏非则抱怨了一大通‘怎么突然搬走啦,以后我找你玩都要做半个小时的汽车去啊很麻烦你知不知道?’。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他这么能吐槽,看着那长长的、没有标点符号的短信,半天才明白了其深意。
下午妈妈带我们去家具公司买单人床和书柜什么的。那时的家具还是很单调,款式和制裁都很一般,完全入不了我挑剔的眼睛。其实也不怪我,毕竟在五年后,眼前的这些家具,基本上能当作古董送进博物馆了。虽然脑子里是这么想着,可我还是装出一副很有兴趣的样子,陪妈妈逛了一整天。傻子都能看出来,妈妈有多重视这个新家。可能这个就是她心目中的转折点吧,新房子,新人生。所以过去的一切,不管是痛苦啊,还是快乐啊,都被清零重写。
“小昌,你觉得这个沙发怎么样?”妈妈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条长长的皮质沙发,下一秒她的手也跟着摸了上去,“啊,真软啊。”
“你喜欢就买咯。”我强压住打哈欠的欲望,半眯着眼倚在一个两米高的木柜旁。
“可是,要五百多呢……”妈妈犹豫地松开了手,指着沙发旁边竖立的标价牌,“太奢侈了!一个沙发就要五百!都好赶上我一个月工资了……”
她絮叨了半天,最后还是下决心买下了那沙发。我无奈地摇了摇头,跟在妈妈的身后,在心中大叹道:女人啊女人。
“妈,上学了之后我就要住校了。”我在回家的路上时,很是无意地提起这件事。那时我的手里正提着晚上做火锅要用的材料,夕阳像是一团暖暖的火球,均匀的笼罩上地平面上的每一个人。
“啊。”妈妈先是一愣,随后满口答应下来,“行。你也大了,不需要我再管你了。妈相信你能好好照顾自己了。”
咦,当年我说要住校的时候,妈妈可是考虑了很久才答应下来的呢。没想到此时她却答应的这么爽快!看来我任性,不懂事的形象正逐渐地消失,连妈妈都对我改观了起来。诶,可是苏文哥似乎……
也许就像是他说的那样,我不管怎么改,对他来说都没有关系吧。我唯一能补偿他的,就只是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让他不至于过得那么难受。就当是我前世欠他的债务,由现在的我一点点还清。当然,如果苏文哥能刚领情一点的话,我会更加的有干劲的……
有些气馁地对着火锅调料撒气,将红色的辣酱倒入锅里,看他们随着腾升的水雾沸腾起来。猛然间才想起苏文哥不怎么爱吃太辣的东西,于是慌忙地往锅里添加热水。就在我满头大汗的吃完火锅满足地叼着牙签在厨房乱转的时候,客厅里刚刚连接好的电话却响起。
唔,这还是我们搬家以来第一个打进来的电话呢,值得庆祝一下。我快步的走上前几步,拿出自己最有磁性的声音,“喂,你好,请问你找哪一位?”
“啊,是红昌吧?我是诗诗。”
“诗诗?”我惊讶地挑了挑眉。她居然会主动给我打电话,真是令人惊讶,更何况这整个暑假我没怎么联络她,谁想到现在她却打通了我新家的电话。我马上就将心情整理了一下,客气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好久没给你打电话了,在你感冒之后就没再见面了,我其实很担心你的……”诗诗的声音很甜,不是那种腻人的甜,而是牛奶的香甜,闻得到喝不着,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她说的话更是让像一把小刷子,把我平静的心,疯狂地搅动了起来。如果一个你喜欢的人,亲口对你说‘我担心你’,那你能不热血沸腾,鸡飞狗跳吗?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诗诗的声音一下子就把我栓锁已久的爱恋重新释放出来。纵然知道她和我,是没有将来的,但此时,我还是忍不住为了她那句简单至极的‘我担心你’而感动得无法自拔。
“我没事。搬的新家也挺好的。”我一时间大脑空白,也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于是就沉默了起来。不过好在诗诗在聊天上还是有一把手的,她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我们即将升入的高中上。
“你做好上学的准备了吗?诶呀,这个假期可真长。我乍一下,都不习惯这种没作业的假期了。”
“嗯,同感同感,嘿嘿。”我连忙跟着复合上,脑子飞速地运转着,思考着下一句该说些什么才能讨到诗诗的开心,“说起来,前几天我看到市中心新开了一家HELLO KITTY的专卖店。里面货还挺全的,似乎是日本进口的。”这个年龄段的女生,有几个对HELLO KITTY免疫的?诗诗也不例外,她对HELLO KITTY的狂热我在很早前就领教到了。不过那时的我只觉得这只永远背负着粉红色泡沫背景的猫咪实在是过于小家子气,所以还常常拿这个来取笑诗诗。
“欸?!真的?改天告诉我地址啊,我一定要去看。”诗诗听后果然很开心。不过她很快就反映过来,并反将了我一军,“咦,红昌,你什么时候也对这种东西感兴趣了?上次你还说我的HELLO KITTY钥匙链很幼稚。”
“啊。那什么,还不是你成天跟我说HELLO KITTY这样,HELLO KITTY那样的吗,搞的我现在一见到那东西就条件反射地想到你。哪天满大街都挂满了那种东西的话,那我就无时无刻地不想念你。”
“诶呀,你有病啊!”诗诗有些愤怒地对话筒喊了一嗓子,但是我很清楚她并没有生我的气,“你嘴是不是抹了蜜啊。一个假期而已,就这么下流。”
“错错错,这是风流,不是下流……”我故作玄虚地解释道。诗诗嘻嘻地笑了笑,之后跟我又谈了一会,就挂断了电话。我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话筒发呆。说起来,她给我打电话的初衷,到底是什么?
女孩啊女孩。果然也不好对付。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心情极好的向自己房间走去。虽然在口头上占占诗诗的便宜,可实际上,我对诗诗的感觉,已经和普通朋友的友情没什么差别。就算我有发展的意思……可一想到现在的诗诗才十五岁,还未成年……这也未免太幼齿了点吧?!更何况,她在第一次见到苏文哥时,就对他一见钟情。我现在就算对她穷追猛打,估计也是做白工。
该是自己的会是自己的,不属于自己的,终究还是不会属于你的。顿时间,我有种看破红尘,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等等,难道我重生一次后,就要注定打光棍混一辈子?诶,算了算了,反正现在我还在幼齿的阶段,等以后长大了,再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吧。咬咬牙,现在要以学习为重……
6.恶势力
因为要住校,所以妈妈在开学前的一个星期里,就开始为我准备起要带的东西。什么脸盆啊、毛巾啊,还有牙刷牙缸什么的。它们在妈妈的妙手之下,被浓缩成精华,全被装入一个背肩包里。那个包可不小,差不多有我半个身高那么长。我背上包后,只能以龟速寸步难行着。苏文哥也要住校,但他的包裹却不像我的这么夸张。明明是同一个款式的包啊,为什么他背上去就感觉潇洒,充满了浓浓的书生气质,可我看上去就像是在进行搬运慢跑一样。
这世界真是不公平。说起来,基因也是一个无法琢磨的东西,你看,苏叔叔横看竖看,也只能算上是顺眼,完全没法把他和英俊这两个字联系到一起。但他的儿子,苏文哥,却长得这么英俊潇洒。哦,我知道了,苏文哥一定是继承了他妈妈身上的良好血统。
那我呢?八成是继承我爸了吧?我妈以前还常抚摸着我的眉头对我情深脉脉地说着,“小昌,你和你爸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可惜我早就忘了我那个短命的老爸长成什么样了,不然还能对比一番。
自从我和苏文哥分房间而睡之后,我们之间就更少说话了。有时候我觉得,我在苏文哥面前,就像是空气一样毫无存在感。苏文哥把别人隔在了他的世界之外,于是没有人能抵达他的内心,于是他就不会经历强烈的伤心或难过。怎么说呢,用一句话概括的话,那就是白开水一样的生活。
“苏文哥。”我把背包放到地上,用毛巾擦拭了一下脸颊,“那个,进了高中后你可就是我的学长了啊。你是想让我叫你学长还是叫你哥呢?嘿嘿,其实我觉得叫学长更能表达我对你的尊敬啦。当然,叫哥的话……”
“随便。”
“喔。”我马上闭嘴坐到一边,无趣地用小扇子扇起了风。苏文哥似乎和我一点的共同话题都没有,这实在是让我苦恼不已。我的伶牙俐齿在这么关键的人物上,却发挥不出什么威力。实在是让人失望。
“有麻烦,可以来找我。”半饷后,苏文哥终于搭话了。我马上顺着梯子攀上,眨巴着眼睛问道,“那我怎么好意思呢。”
“……”苏文哥像是看透了我的伪装,一针见血地说道,“你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吗?”
“……哥,你真是慧眼识英雄。我知道啦,到时候万一有麻烦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嗯。”苏文哥再就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我下了一个逐客令一般的眼神。我识趣地走出了大厅,哼着小曲遮掩着自己的挫败。
五层高的教学楼,教学楼前有无数个退漆的篮球框和泥石砌成的简陋乒乓球桌。教学楼的后面是能直接开运动会的,铺满胶质物体的四百米操场。梧桐树在校园的小径上投下了大片大片的阴影,夏日燥热的微风吹卷着女生的校裙和发丝。我在重生前一直以为学校是个落魄、肮脏的地方,尤其是三楼的洗手间,那味道……
咳咳,跑题了。总之,现在承在我面前的景象美好的和一副不沾任何俗气的水墨画一样。青春磨开的墨迹,用名为夏天的毛笔一点点地勾勒出来。五年前的我,完全没有时间去欣赏这些。我很快就和新生大部队汇合,每个人脸上那个都挂着汗水,青涩的脸孔上挂着茫然和对未来的各种忌惮。像是一群濒临灭绝,缩在一起互相取暖的小动物一样。
于是在大部分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大榜面前寻找自己的名字的时候,我已经轻车熟路找到了自己的教室。五年前学校和我记忆中的一些差落,但大体上还是差不多的。
记忆里,夏非和诗诗分到了一个班,我则被分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班级。不过高中的班级都是由成绩来定的,要看你每个月的模拟考的成绩。所以现在我只是暂时的‘孤家寡人’一下而已。但是还是有些不爽呢,我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老师在黑板上写着一行行米粒大小的字母,从窗口倾斜进来的阳光是那么的温暖,让我只想……安稳地趴在书桌上睡觉。等等,我不能再像上一辈子那样做个混世魔王了。好不容易考进重点高中,不能白白的把这个机会给浪费了。虽然台上老师所讲的东西,我已经在暑假里预习了不下三、四次了……
“怎么都没有人举手回答?那么我看看,诺,就是你了,红昌同学,请你上台来回答这个问题!”由于老师还没有记熟我们这群新生的名字,所以现在他都是随便从花名册上点一个名。没想到我这么RP,居然第一个被他点名。我过了半饷后才反映过来,眯着眼睛上了台,抓起了一旁的粉笔,挠了挠头。
嗯……这个问题确实有些复杂。但是对于我来说嘛,还只是勉勉强强,倒是用粉笔让我皱了皱眉。没错,我就是特别的讨厌粉笔和黑板摩擦时发出的声音。于是我在脑中计算了一通后,直接地就在黑板上写上了答案。没有笔算,也不知道对不对,不过应该是这个数字左右……吧。
“啊,不错不错,答案正确。这位同学一看就是有在假期里预习过课本!可你们呢?”老师猛地敲了敲桌子,将底下一群心惊胆战的新生们吓得直起腰板,眼睛睁得和铜铃一样大。站在讲台上,比底下的同学高出一截,我随意地扫视了一下这个班级。
唔,连一个让我留有印象的面孔都没有。其实自初中开始,除了夏非和诗诗之外,我就没交什么朋友了。人越大就越不容易交朋友,经常都是面和心不合,表面上跟你勾肩搭背,可背地里不知道说了你多少的坏话。高中其实挺黑暗的,我勾了勾嘴唇,走下讲台,迎上一些或是好奇,或是打量的目光。
这个时候如果我再摆个挑衅的POSE,那就帅死啦!停停,倒回去,我这么低调的人,怎么会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于是我乖乖地走下台,眼睛死盯着自己的脚尖。成为焦点的滋味还真不好受,尤其是在被迫地成为焦点的前提下。我耸了耸肩,目不斜视地支起自己的数学课本,马里全开地发挥着自己的特长:睁眼睡觉。结果铃声一响,我的书桌左右就围起了两个明显属于四肢发达头脑那啥型的双胞胎,他们把我的阳光堵得水泄不通。
我暗自惊叹了一下,这俩绝对是人材啊,要是送去做守门员的话,绝对能混出个名次啦。随后我就纳闷了,为什么两个守门员要跑到我面前,一脸凶神恶煞地紧拧着眉头,欲语还休地死瞪着我?!
“我们老大要和你说话。”他们终于开口了,而且还是异口同声地那种,连最后的一个尾音都卡得齐齐的,像是忽然间被剪子剪平了棱角一样。也不知道他们为了做到这个程度,做了多少次的练习……等等,会有人为这种事做练习吗?
我表面平静,其实内下已经吐槽一片,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为了配合他们的演出,我只好明知故问道,“你们老大是谁啊?”
对这两兄弟我还是有点记忆的,他们两人就是齐子熙的走狗。只要在学校,就能看到他们形影不离的身影,比影子还要敬业地跟在齐子熙的身边。齐子熙家里挺有钱的,具体怎么有钱法我不确定,但是每天放学都有一辆极为拉风的宝马来接他回家,啊,偶尔也会有奔驰。反正两个字,腐败。
他们三人在学校里横冲直撞,只要不犯太大的事,连老师都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办法,就算你再怎么无辜,也架不住人家看你不爽啊。曾被他们暗地里欺负的同学,简直多得数都数不过来,但也只能把被打掉的牙吞回喉咙,忍了。
我前世的时候,没怎么和这三人交涉。一般看到他们向我这个方向走过来时,就敬而远之了。可没想到这次他们却主动出击,把我堵在了自己的课桌前。我的同桌一看势头不对,撒丫子就跑了,连凳子都没搬到桌子上。我叹了口气,虽然一开始就没指望那刚认的同桌能给我什么帮助,但看他刚刚飞速冲出教室的样子,还是让我有些心寒。
“我们老大就是那英俊潇洒、风流却不下流、霹雳无敌……”
“挑重点好嘛。”我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
他们似乎也有些不满地撇了撇嘴,“这是齐子熙要求我们说的。好了好了,反正我们老大让我们来问你。那道题你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你只写了一个答案,过程呢?快快快,把过程写这里,”
“……”我嘴角抽搐,没想到这位齐大少爷还是一位挺热爱学习的人。搞这么一个乌龙阵,也不过是问一个数学题而已。
“他不是有家教嘛,干嘛要来问我。”我一边嘟囔着,一边从笔袋里掏出一只钢笔,刷刷地在本子上写了起来。好在我对那道题的具体数字还记忆犹新,不然眼前这俩人估计是不达目的不肯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