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王幻世录 三——端华

明王幻世录68

付清了酒肉的钱，出了小店，我被迫跟着他们前往圣宫宫门观热闹。大家一边漫步前移到目的地，让肚 子里东西快点儿消化，一边东瞧西瞧大街上的各色铺子，偶尔有身着印有花鸟兽图案的薄麻衣裙、头披 着纱、手扶着顶在头上的壶子的美丽女子在从大家身边经过时用好奇地目光打量一下当中的男子的长相 和女子的衣裳头饰。

这里的铺子望眼过去大致都是一些陶器，各色珠子项饰，玛瑙……令人爱不释手，我不禁庆幸起来文西 那个丫头没有陪同一起来，不然光是跑来跑去就要累死人，还要不能有任何怨言地出力为她义务搬运那 些东西。心里想着这些，抬起头来便已看到不远处立着一长串的人群，恐怖到比珠子项饰里的小珠子还 要多上几十倍！“天啊！这哪像是招亲，领口粮还差不多！”霏儿惊得不由脱口。喂，是你拜托要大家 过来看的耶！才看一眼就露出那麽失望的表情啊！

“好多人，前面是什麽根本看不到！”龚合探头尽力地往最前方小得犹如黑点的地方望去，无奈人群的 背影就像一堵高墙，脖子怎麽伸就是望不到那里边的情况。“看来得到那头去才可以。”我说道，众人 顺着队伍往前移的刹那，几个北夷小卒冒了出来，拦住大家的去路，“回去排好自己的位置！插队者即 罚！”小卒言声厉色道，当即把羿天气得冒烟，愤愤不平地反驳：“睁大你们的狗眼！我们哪个地方像 是来参加招亲的？而且还带着女人？就算是，凭这衣裳哪还用得着排队！”

一段话劈哩啪啦地砸在北夷小卒们的头上，对方顿时哑然，这时众人身边猛地响起一个声音，“这几位 爷儿姑娘是外国来的吧？”众人闻声望去，瞧见一位公子缓缓走过来，那北夷小卒立刻转身低头朝他单 跪在地上，低呼：“王子殿下！”

原来是北夷国的王子，“今天是我王姐招夫君的大事，不想竟然会有外国人对此感兴趣。”扎勒王子笑 了笑，“敢问是何国何人？”这样的问题不能断然回答，北夷这样的国家我不熟悉，尽管他不会去管雯 国的事情又或者从未听说过追缉我的事，但北夷离桃夏甚近，不外乎会有桃夏人混在这里，而且这些人 是不是暮丰社的也难以断定。

“我们是……”不出所料，羿天的嘴巴仍然像以前那麽容易漏风，我耳灵手快地伸手捂住他张开的嘴， 挤出笑，瞎编道：“我们当中皆来自不同的国家，但都是做买卖生意的，偶然碰到一起，所以来游一游 。”

“原来如此啊！”扎勒王子感叹一声，“我最敬重的就是商人！商人，不管遇到怎样的困难，只靠充满 智谋的脑袋，即使是一艘空船也能让它装满金子！不知诸位做的是何种生意？”

“丝绸！茶叶！还有……冶铁！”我抓住剑鞘举起来，不料他眼里竟浮动着惊奇的光，“果然了不起！ 走，我带你们进去瞧瞧！”说到做到，话末，那人转身便带我们前往圣宫入口。

羿天一直紧跟在我旁边，嚼着刚才的那段话，小声对我言语，生怕被前方高贵的身影听到，“那个冶铁 似乎不是生意啊！”我抬起掌面按了一下他的头，以同样的低声答复：“那你要我怎麽解释我们身上带 着的这些刀刀剑剑？人家堂堂王子肯定明白商人是不会带这些东西的！”说成是冶铁的话，对方会比起 注意这些东西，更会对那字眼产生浓烈兴趣。羿天‘哦’了一声，乖乖跟着走不再多说言语，以免引来 对方的猜疑。

圣宫门口矗立着很高的阶梯，尊贵的公主身披碧玉色的染花衣裳，胸前的项饰在阳光下闪烁出诱惑的蓝 光，金制圆型耳饰的流苏垂到肩头，朱红色的带子缠在细腰上，公主坐在椅子上，握着扶手，撑着粉腮 ，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下方的动静，每轮到一个人，那人除了证明自己跟火有关之外还得接受严酷的考验 。

我们立在墙边，观完二十多个人进来然後又被推出去的重复结果，就见那位公主开始抚额，一次又一次 的失望溢於脸表，最後那公主立起来，转身就走，此时官员向宫门外的一长串人群宣布今日到此为止的 消息。

“就这样子完了麽？”霏儿愣了一愣，“是公主累了要休息吧？”我回答她，霏儿转头探向宫门外正在 散去的人们，那些人离去时皆是失望的表情，甚至发出不满地牢骚，“照这样下去要招到哪年哪月啊？ 好可怜哦~”看她怜悯的样子，叶双双忍俊不禁，“你是在可怜那公主呢。还是可怜那些男人呀？”

“双双姐！”霏儿扯了一下她的手臂，两个人闹在了一起，嘻笑一阵。

“where are we going（现在该去哪里）？”米多娅开口问道，“我们已经到圣宫了，这是个绝好的机 会，如果顺利的话，毒花很快就能拿到，不过……我唯一担心的是倘若那北夷王不肯给……”两个人用 异於这个世界的语言毫不避讳地谈起来，根本不怕被身旁任何人听到，即便他们有心想听，也听不明白 。

“God bless you（上苍保佑你）！”米多娅坚定地说道，这时，北夷国王子走过来，身边带了两个端着 金盘的侍女，一个盘子里放着壶，一个盘子里放着几只酒杯。“如此酷热的天气，真是难为了你们，我 带来了甘露，诸位不用客气。”说着示意侍女们呈杯倒液体。我看着那液体缓缓倾入杯中，心里忍不住 一个颤抖：该不会又是酒水之类的东西吧？

在无法抗拒之下，众人拿起杯子尝了一小口，顿时舒眉。那东西流进嘴里，立即有一股很甘的味道占据 舌苔，甘甜的味道中混合着酒的淡淡醇香，既不苦涩也不呛人喉咙。“没想到在有生之年竟然还能喝到 这麽上好的葡萄酒！”我脱口赞道，北夷国王子一听，脸上浮现小小惊然，“你怎麽知道它是用葡萄酿 制的？”我恭敬道：“不瞒王子，在下还知道它酿制的方法！只不过，山水之地出产的葡萄远远比不上 这酷热阳光中出产的要好，自然酿出的就比不上王子赐予的。”

“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啊！你叫什麽名字？”扎勒问道。“在下的名字无足挂齿，王子殿下还是不要为难 在下。”“说出来也无碍。”“在下姓苏，苏寒薇。”“好文雅，当真是一个文雅的名字！”“多谢王 子殿下的赞誉。”

“本王子这几天比较闲，不如你们留下来，跟本王子讲一讲商道！意下如何？”扎勒忽然提议道。因为 气候严酷的关系，其他十一国的人都不敢涉身前来，即使这里有不错的东西可以进行交换，因而这个国 家的商业无法兴起，也就无法换到更多的水源跟粮食，只能去抢夺离自己最近的国家，而北面的桃夏与 长平皆是强大的国家，那样做势必亏在於己，所以才会去抢夺廷阳吧！

这个王子一定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别国商人如何行商才会如此客气，这般好的机会错过了岂不可惜呢！心 忖着这些，我立刻毫不犹豫地点头，“这真是我等的万分荣幸！”扎勒见我答应得如此爽快，便眉开眼 笑，“那麽就请随我进宫去吧！”转身就要带我们往圣宫宫内去。

我一转眼，发现羿天直盯着杯中的液体，爱不释手地想要再尝一口的样子，立马伸手夺过那杯子，他叫 喊起来想要夺回，我摸摸他的头，“你年纪还小，喝多了会醉的！”说着放回到侍女端着的金盘，扯着 他跟上大家的速度。

初访圣宫，内部炫华看得人眼目几近缭乱，绚丽多彩的壁画过眼皆是，支撑着宫殿的圆柱其表面雕刻出 哈桑族特有的吉祥纹，也用绚丽的颜色装饰，绣着美丽图案的织锦地毯铺满每一个空间。

在一个过道里，我无意中瞅到一个男人，过道里此时没有侍者过往，那人独自用背倚着柱子埋头弹奏怀 里的乐器，沙漠民族的最爱──三弦琴。指尖当中流淌出来的旋律就跟他此时的表情一样，寡不言语却 显示着少许忧郁，男人没有看到我们，仿佛旁若无人，专注於怀里的心爱之物。

扎勒瞧都不瞧他一眼，微笑着领众人径直往前，“北夷的天气没把你们怎样吧？”我把放在身後那男人 的注意力收回来，答道：“还好。”前面就是一座神明的供奉台，扎勒走到台前双掌合在一起竖在下巴 尖下，“感谢火神收起炽热的心让你们平安来到北夷。”然後继续带我们朝左侧的方向前进，直到眼前 出现一个很宽敞的厅室。

空间里摆在一旁的矮桌上放置着金壶和金杯子，十分显眼，上好的薄纱悬挂在四周，空间里还分了许多 小间，门扉是垂吊着的彩色珠帘和双层薄纱，六折屏风上的图案是一副完整的彩画，绘着神明与一群火 鸟共舞，美得令人窒息。

“你们先休息吧！我去瞧我王姐，晚些时候会再过来！”扎勒这麽说着，微微笑一笑便转身离去了，侍 女尾随着进来，把怀里的有耳大瓷罐里的液体倒进空金壶里，并呈上多种多样的水果。羿天眼疾手快地 拿了一个，听闻我在其背後一声假咳，立刻乖乖地把东西交给我，我用刀子把它切成块先喂给阿麟天多 吃。

叶双双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回到原来立着的地方时叹了一句：“看来北夷人非常崇拜火的东西，火的神 明及与火有关的图案到处都是呢！”“火的颜色是红色的，那要不要连我老师的头发也一起崇拜？”小 鬼玩笑似的笑着说了一句。我双手托住腮，肘垫着桌案，“那万一他们把我当成他们的神该怎麽办…… ”

“那不是很好麽？不用回雯国都能争得一个天下了！”小鬼兴奋地说道。

“才不好，被当成神，你知道後果有多严重麽？”我从盘子里拿出一个果放在桌上，继而又拿出几个小 果围绕在那大果的周围，“会像这样，被成千上万的人拥在中心，很容易就会被压扁的。”

“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嘛！”

“小鬼，像你这样的年纪应该天真一些才是，可张口闭口都是天下，想必这小肚子里装的可不全是饲料 跟文墨而已吧？”龚合指了指他的肚皮说道。“诶？！”小鬼听了他的话有些失惊，我却一知半解，“ 什麽意思？我只教了他文墨，其他的可什麽都没教。”在这个时代里，未满十二岁的孩子会识字写字读 书就已经可以了，让他多玩点，以免步我当年的後尘。

龚合背过身，把手很习惯地挂在脑後，“影响影响啦！就算不教他什麽，整天这样跟着多少也会沾上一 点意志！这样的苗子加入仲御之门是很合适的哟！”随口说出的见解立即遭到羿天的反驳：“我才不要 加入什麽仲御之门呢！尽管它是正道的，但我知道自己将来要成为怎样的人。”

“哦？杀猪的还是开店的？”

“不要乱讲啊！我才不要再过那样的市井生活……虽然不能像老师那样又能当国主又能当门主，但起码 也要是一个大官！那样才有头有脸，不让别人小看！”

“哎哟哟~人小鬼大呀！书中有云：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行拂乱其所为……总之，需要经历一段挫折才能成就梦想，就像积木那样，等你过了十二岁，而雯国 又拿得回来，我就教你我会的东西，包括兵法。”

“真的？”他的脸上泛出喜出望外的神色。

“嗯。”

“好啊！到时候我就是名师出高徒了，然後干出一番大事业光宗耀祖，雅珠跟了我也会无比风光，气死 那些曾经待我不公道的人，也不用看人脸色……”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将来的梦话，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人 正被唾液飞溅到的感受。“我说了等雯国拿得回来了再说！！！”忍无可忍，我撕开平静的态度冲他吼 了一吼，毫不费力地使他收敛住，只呆呆地应了应，“哦哦……”

太阳下山的时候，那位北夷王子没有来，来的却是一位彬彬有礼的侍者，“王子殿下请诸位跟随我到大 殿。”侍者如是说，无聊了半晌的众人於是打起精神来跟着那侍者走，走至大殿，抬眼就见扎勒和那位 美丽的印珠公主坐在台前，“他们就是我说的奇特的商人。”见咱们来了，扎勒便与她低语。

公主神色平静，只是伸出手掌请我们入座，“王弟说，你们是来自不同国家的商人，不知道能否具体告 知？”众人一听皆是微微一愣，公主随即解释道：“你们不要误会，我只是怕有人做诈，这天下虾鱼混 淆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

“公主说得有理。”我笑道，“来自哪里并不是什麽值得守秘的事，我是雯国商人，这位叶老板虽然年 轻却是揎月的首富，这位小姐是她的妹妹，这两个孩子还有他们身边的青年和女孩是我的家人，公主再 看那位龚先生，他可是黄渊国最年轻的商人！”

公主面不改色，接着又说了一句惊心的话：“听说你们有做丝绸生意，应该懂得这门手艺，这样吧！七 天之内，你们就为我织出一匹漂亮的布作为我嫁衣的面料，我会奖赏你们并引见给我父王，不过，如果 你们织不出来……我就把你们通通献给火神！”

这根本就是在试探嘛！众人当场几近窒息，唯有我在皱眉，“可是，做丝绸的原料是蚕丝，就是不知道 圣宫里有没有。”公主冷哼一声，“这件事你们就不用担心了，蚕丝我会给你们！”北夷这样的天气根 本种不了桑叶也就养不了蚕，她要怎麽弄到蚕丝？莫非……

既然打消不掉这样刁难的试探，在要求上总不能就这样吃亏吧？於是我大胆地提出要求：“公主，能否 也答应在下一个条件？”“说！”公主的答复干脆利落。“我想借用两个地方，为了不让技术流失，这 两个地方都不许有人靠近和窥视，包括公主和王子殿下在内，如果公主办得到，我等保证会在规定的时 间内完成公主的要求。”公主想了一想，说：“赖你也耍不出什麽花样，随你的便！”

“多谢公主！”

“姐姐，这个要求是不是太……”扎勒略有担忧地发出见解，话未讲完，公主便竖起手掌阻断，“他们 都未曾有什麽意见，王弟你何必着急？况且，他们可都自称是了不起的商人呢！口说无凭，父王怎麽信 得过去？”

扎勒无语还击，无奈地低下头，突然殿外匆忙奔进一名侍者，跪地禀报：“不好了公主，那轲大人又在 砸招驸马的场子！”公主一声，猛地从台边立起，“什麽！”二话不说就直奔出去，扎勒也跟了上去， 只留下一脸莫名其妙表情的我和身旁被公主刚才的要求吓到僵直的众人。

“这可怎麽办啊！原本想为那捏造的身份大笑一把的，结果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哭还有望哭成泪人！” 叶双双一回到屋子就头疼着，扶住额踱来踱去个没完，“说什麽献给火神，根本就是威胁要把人活活烧 死啊！龚合大人跟阿麟倒还好，其他人可怎麽躲得过！”

我坐在一旁皱眉思索，然後唤来龚合，“从兰丹到这里，你有把握在七天之内往返麽？”龚合心里算了 一算，“可以啊！门主问这个做什麽？”我凑到他耳边把早已想到的计划一五一十告知，他笑了笑，说 ：“小葵正好在兰丹，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