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漠一言不发瞟着四周,脸色如黑云压顶,绷地死紧,帅帐外亲兵林立,紧绷的身躯如蓄势待发的强弩。
刚从各个防卫暗点查探回来,一切也算在掌控之中,即便如此何漠仍然不敢大意,“任何风吹草动都必须留意,一只耗子都不能给我放过来。”
不远处天朝西秦二十几万人马正在拼杀,沧海等一干勇将正力图将西秦军合围,适才他在高处纵观战场,西秦军战斗颇为骁勇,并不如他战前所预料那般不济,看来那个车骑将军也算难得将才,不过也有可能西秦军的顽强抵抗是濒临绝望时的一时疯狂,不管怎样,遇上自家王爷就算那人倒霉。
王爷这次定是怒火不小,被个名不见经传的敌将刑囚,这等屈辱何曾受过!若不然也不会以自己为饵引那个车骑将军上钩,名动天下的镇国王就在眼前,有能耐的武将没人能经得起这样的诱惑,与之一战或者俘虏他,战败他的欲望,想要一战成名的功利都会扰乱其心智,就如那扑火的飞蛾。
广域是个魔咒。
他不敢妄言今日西秦的敌将一定陷入这个魔咒,但他知道自家王爷不会失败,战局犹如他掌中棋局,翻不出素手五指。
跟随在广域身边时日也不少了,经历了太多的征战,看多少名将勇将倒在他的阵前,他就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屏障,为天朝撑起盛世繁华。
若要说对手的话,也只有西秦的“战神”了吧。
何漠回头看一眼战场,随即掀帘入账,正看到广域拿了大麾要出来。
“来得正好,陪我到外面看看战况。”不容何漠出声争辩,广域径自走在前头,身后一干高级将官紧张地跟随。
战况已过胶着状态,合围之势已成。
广域看着眼前依然激烈的战况,镇西军的勇猛势不可挡,西秦却已是强弩之末了,被合围的恐惧将很快蔓延,成败已分。
再战下去只会增添双方伤亡,毫无意义的消耗战!永夜应该明了情势!
但西秦军却丝毫没有投降的迹象。
“这般战况主帅还不下令投降,西秦军中也有如此骁勇悍将啊。”身旁一将官感慨道。
“他的骁勇平添无数死伤,于战局毫无帮助,这样的‘勇’不要也罢,为将着除了用兵也该审时度势。”另一将官道。
“站在军人的立场,战死沙场才是本色。。。”刚才那位将军刚要反驳,即被广域挥手制止。
战死?大麾之下,广域无意识的握紧拳头。猛然间想起永夜深情魅惑的眼,心抽痛起来。
缘起缘灭缘自在,情深情浅不由人。纵然他多不想承认,他对永夜到底是动情的,只有面对生死,人心才是最坦白。
“王爷?”
何漠的声音将广域拉回现实,“拿弓弩来!”
银亮的箭尖闪着寒光,广域面沉如水,漆黑的双眸不见任何情绪,缓缓地拉弓上弦。
“王爷,您有伤在身不宜。。。”何漠惊地要上前夺下广域手中弓弩,却见他眼中从未有过的冷冽,愣愣地呆住了。
挽弓到极限,冰冷的箭羽对准混战中黑衣黑马的敌将,身体如被撕裂般痛不堪言,连手指都疼痛地微微发颤。
永夜,你死吧!
羽箭破空,那人应声落马,片刻之间西秦军大乱。
耳边众将兴奋崇敬的欢呼声显得那么遥远,广域无力的垂手,刚刚那一箭抽走了他全身的力气,疲累地如同要散架一般。
“王爷!”何漠忙上前扶住广域。虽然王爷此刻仍傲然挺立,但不知为何他觉得他似乎随时会倒下。
33.再见
“你先别进去了,王爷在休息呢。”离了帅帐好几丈,兴冲冲的沧浪就被何漠拦住了。
“连战果都不想听了?伤势恶化了?”
“恩,反正现在你别进去。”何漠含糊道。
沧浪难得见到他一脸深沉又苦恼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伤势真的。。。”
“伤势还好,小晋已经来看过了,你别瞎担心。”
沧浪舒了口气,随即白了何漠一眼,“那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是要干嘛?没事别学我家阿海装深沉。”
何漠刚要开口,却被来人打断,“军师,王爷召见各位将军。”
一场大仗刚过,大获全胜,众将难掩兴奋之色,帅帐内个个面带喜色,除了帅位之上的广域。
沧浪见状清了清嗓子,众将方才发觉今日的王爷过于沉默了,似乎还有些心不在焉,都面面相觑,安静下来。
“王爷,此战西秦六万多人成俘虏,战死约三万人马,另有一小部分人逃散。”战事刚结束,他们大获全胜是没错,只不过接下来一段时间得过阵子苦日子,沧浪可不像其他武将那般乐观,“而我军伤亡也不轻,折损近两万。。。。。。”
“西秦军这次确实勇猛。”沧海道,“不过还好总算除了车骑将军这员悍将。”
广域闻言,端着茶杯的手不自主的晃了晃,眼睛干涩得微微刺痛。
亲手取其性命,这会又痛彻心扉,原来自己这么虚伪!闭眼定了定心绪,怎奈神智越清明,苦色越深重。
“传令楼亦云,命他立刻领兵前往加临,准备接应我们入城。”广域冷然道,“沧浪,点狼烟,边境各处兵马备战警戒,随时等候调遣。”
“是!”
“那六万俘虏分批看押,免得他们策反。”广域恢复平和,冷静地下着一道道命令,“如发现图谋不轨者,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漏放一个!”
“沧浪明白。”
“镇武将军,调遣你下属两队侦查人马,探查凌云城动向,随时来报!”
“属下领命!”
安排好一切,广域起身,负手而立,镇定自若一如往昔:“此战功绩待返回加临本王自当论功行赏,如今战火已燃,边关从此纷乱,本王还需仰仗各位。”
“属下不敢!”众将齐声道,气势如虹。
“全军整装拔营,返回加临。”
沧浪协同一干高级武将正忙着整合军队,广域在何漠的陪同下来到俘虏的一处安置点。据说,被俘的西秦军宁可被杀也护着他们将领的尸首,既不放弃亦不交给天朝,沧海敬重降兵们忠义,便没有强硬为难。
自永夜掌控中逃脱,他曾设想过再次见面的情景,千百种,唯独没有。。。死
“王爷,在这边。”亲兵赶开俘虏,戒备地引路。
广域扫了一眼周围被迫蹲跪着的俘虏,从他们偶尔偷偷抬头的瞬间,看到眼底愤恨的目光,广域冷笑,成王败寇,生存法则!
面无表情的冷递着脚边用战袍遮盖的颀长身躯,血液仿佛凝固般,手脚迟钝地不听使唤,僵硬的手指挑动漆黑的战袍,一把掀开!
几乎同时,眼前闪过一道寒光,广域本能地后退,护身匕首灵巧的划过对方咽喉。这电光火石的一幕,瞬间点燃在场所有人的愤怒,俘虏们疯了一般,居然赤手空拳开始反抗,镇西军官兵眼见王爷遇刺自然怒不可遏,兵刃过处,血流满地。
何漠严密地护在广域身侧,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丝毫不惊慌。地看着眼前的屠杀,广域眉头不皱一下,直到最后一个俘虏倒下,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永夜,原来你有备而来,早该料到没那么容易取你性命!
瞟一眼仍横躺于地的尸身,战袍的一角已被掀开,露出一张刚毅的脸——高天!
“够狡猾!居然找替身混淆视听。”沧海得知真正的车骑将军根本没死,且极有可能混迹在俘虏之中,深感不安,恨恨道。
“所谓兵不厌诈啊。”尤其王爷刚遇刺,哪有那么巧的事,偏偏王爷查看尸首俘虏就暴动?沧浪觉得似乎陷入某种阴谋里,而隐匿的敌将更是让他感到如芒刺在背。
“老子马上拉几个看不顺眼的就地正法,就不信这帮西北蛮子都不拍死的!”镇勇将军有些暴怒。
沧浪翻了翻白眼,心里默默念了个‘蠢’字。有这么简单他这个军师还用头痛么?
这是几骑快马疾驰而来,是先前派往凌云的探子。
手指轻轻地叩着书案,广域凝眉思索一会,问道:“确定是西秦太子率军前来?”
“回王爷,凌云城内刚刚驻进一班人马,打得正是铁骑军的旗号。属下得令前来禀告,杨校尉正在查探详情。”
“王爷,铁骑军是西秦太子直属精锐,轩辕无极怕是真的出手了。”沧浪一脸凝重道。
这边大战才结束不久,他就帅大军出现,真巧,真快!广域思肘,无论如何,现在与铁骑军相遇可没什么便宜可占。
“马上退入加临!”广域下令道。“俘虏若有碍行军者,杀!妄图逃跑者,杀!”
急行军马上就开始了,广域麾下得力干将不少,情势虽然紧迫,却也井然有序。
广域所料不假,俘虏果然在有意无意间给行军带来了麻烦,刚开始杀鸡儆猴还能以儆效尤,然越接近加临,骚乱越明显,不到半途上千俘虏已成刀下亡魂,照这么下去不用到加临,这些西秦降兵就所剩无几了。
永夜,你想藏到什么时候呢?
半途之上接到来报,西秦铁骑十五万风尘仆仆已经抵达凌云,高耸的城楼上储君大旗迎着风猎猎作响。
未免腹背受敌,广域不得不下令停止行军,转而面对随时可能攻过来的西秦大军。原地扎营的同时,传令兵已火速前往几处屯兵点增调援军。
形势对他很不利,除去之前的伤亡,现在手上能用的兵力不到十一万,且人困马乏,西秦那边虽说是长途行军而来,到底比己方有体力,数量上又有压倒性优势。
“沧浪,传令集合所有俘虏,押于阵前!”广域淡然道。
安静的大帐内唯有角落的炉火微微跳动,广域埋首桌前正写着什么。京畿的局势司棋尽心尽力一一回报,他的能力他从不质疑,只是自己这个做主人的自皇帝驾崩以来态度一直暧昧,确实让他难做了。
帐帘挑动。一亲兵端着茶水,低头恭敬地走进。
广域抬了抬眼,微微一笑,道:“你来了。”
34.真相
来人脚步一滞,嘴角扯起一丝弧度,缓缓抬头,目光深沉的捕捉不到仍何情绪,定定的看着广域。
有那么一瞬。广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曾经他们是永夜和东方域。
可是,这世上本没有东方域,而永夜。。。。。。广域淡淡摇头,苦笑。
“对俘虏你使尽手段,就为逼我出来。”在书案前止步,永夜平稳沙哑的声音听不出一点感情,“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准备怎么做?”
怎么做?再杀他一次么?
心念所至,广域出手如电。匕首堪堪被架住,永夜铁钳似的大手紧紧握住广域的手腕,目光瞬间变得冰冷,“真这么想让我死?”
广域突然轻笑起来,发自内心,俊朗的容颜竟让人觉得有种一闪而逝的倾国倾城,然而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永夜分明看到黑瞳深处那强烈的怨恨和。。。无奈。
“只要喊一声,别说一个永夜,再来十个你也休想活着出去。你说我想不想杀你?”扒开永夜的五指,广域喃喃自语,“倘若感情能被这匕首一刀两断,断个干干净净。。。”
他虽说得小声,然永夜靠他极近,仍是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某个角落渐渐升起一股暖意,抛开国仇家恨,社稷大业,广域的话他非常爱听!欺身上前,霸道地搂住广域腰身,广域一僵,未多做挣扎,任由其紧栓着。
“你对我也是有情的,我知道。”仿佛被压在喉咙深处很久,永夜低沉的话语让广域倍觉沉重。
他们都不会去做对方不是敌人那种妄想逃避现实的假设。
温热的唇贴上脸颊,压抑的厚重呼吸传递暧昧热烈的渴望,闭上清冷的眼,任永夜汲取他的唇。他不想拒绝,他能放纵的也只有眼前这片刻。
永夜的吻从来都是霸道而热烈的,携带着不容反抗的气势席卷而来,只是今日,广域感受到些许绝望的疯狂。
东方域和永夜也许彼此有情,然而广域跟轩辕无极除了血战沙场之外还能有其他么?
微微用力推开永夜宽厚的胸膛,彼此急促而混乱的气息透着乱人心智的情迷诱惑。永夜一贯冷冽的眼神竟犹如火焰般噬人,灼灼地盯着正努力平复气息的广域,温厚有力的手掌抚过广域的额头,五指顺着发丝一路下滑到后腰。
隔着衣料,广域仍能清晰的感受那扯着他腰带的大手不同寻常的热度以及其中蕴含的惊人力量。
反手制住广域刚要抵抗的双手,永夜有些恼火地扯着他的发梢。
广域吃痛皱眉,才微微抬起头,牙关便被叩开,灵活的舌在口腔里肆虐,来不急思考,广域犹如被掠夺了呼吸,在永夜制造的激烈爱欲里被动的承受,陷落。
直到后背传来坚硬的触感,微微的钝痛,广域迷离的眼神渐渐清明,方才发觉自己正被永夜以暧昧的姿势压倒在书案上。
愤恨和羞耻让广域如坠入冰窖,瞬间清醒过来,猛地推开了压在他上方的人。
正沉迷的永夜突然被推开,一时间不知所以,望着广域的双眼满是疯狂情欲之色,几乎立刻永夜又欺身上前,膝盖用力,修长的双腿挤进广域双腿之间,紧紧靠向对方,手胡乱的扒着广域衣袍,唇沿着眉眼一路吻到颈项,恨不能将身下之人拆吃入腹!
刚开始的时候是什么吸引他的呢?应该是广域身上难得的淡定从容吧,翩翩公子风采出众,温文中暗藏刚毅。相处越久越发不能自制地沉沦,睿智,高贵,神秘。。。广域身上有太多的东西在诱惑着他!
一个拥有如此不凡魅力之人身份注定不简单,纵然自己刻意忽略仍免不了面对真相的那天。
当他接到周虎的来报,‘东方域’的身份他已猜得十之八九。
他不顾一切率军开战既是为了求证他的推测,更多的是害怕,怕他们从此别过再无相视对饮的可能。
广域以自己为饵引他中合围之计,而他即使怀疑有诈,最终还是选择入了他的陷阱。只不过他虚晃一招,让高天做了替身。
他成了俘虏,同时也验证了他的推测,霸占他的心,牵动他的情爱,影响他爱恨的正是名满天下的镇国王广域!
现在他就在自己身下,在怀里,被他压着,抱着!身下激烈的挣扎带给他难以言语的满足感,征服欲!
他要得到他!也只有他才配拥有他!
扯下的腰带,外袍胡乱得被抛在一边,“别白费力气了。”永夜在广域耳边低低道,论武艺广域堪称精湛,而他应该说是无敌,论体力广域受伤未愈,而他自有北方民族的彪悍!
广域的抵抗他自不会放在眼里!
单手缚住广域双腕,压于他头顶,屈起的右膝压住腰腹,永夜居高临下看着广域放弃所有的平静淡定,脸色因为屈辱而发白,愤怒犀利的眼神利剑似的射向他。
永夜突然弯起坚毅的嘴角,恶劣地扯出一抹笑意,魅惑中夹杂着点点冷意,漆黑的眼里浮现一丝邪气。
大掌探进衣襟,触及广域精悍温热的身体,永夜不可抑制的用力揉捏掌下极富弹性的肌肤,不同于女子的绵软,单凭触感就能感觉到紧绷的躯体中长年习武累积起来的力量,阳刚以及柔韧。
如同着了魔般,永夜略带粗糙的大手四处游移,当指尖传来凹凸刺感,肆虐的手突然顿住.——那是他给他的伤。
懊恼的皱了皱眉,欲火跳动的眼有些不悦,所幸掀开衣袍。黑紫色交错的伤疤,几处仍然未解的绷带刺入眼帘,心脏猛然剧烈抽搐起来。
刚刚不过见他羞愤不已,恨不能将自己千刀万剐的模样,突然想到不久前兵败之耻,自己隐匿在俘虏之中所受之苦,本想好好戏弄折辱他一番。然而,此刻面对着一身的伤痕,当日差点置他于死地的情景犹在眼前,再多的恼恨都成了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