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真取你性命,又何必让你吃下‘如花’又偷偷将解药放进你的膳食?”一把将广域拥入怀中,孤鸿低低道。
有些厌恶地推搡着孤鸿宽阔的肩,对方却将他抱的更紧。
广域暗自冷笑,放弃徒劳的挣扎,讥讽道:“哦,那我还真不知道现在已是徒有虚职的镇国王哪里值得陛下这么大费周章的。”
“你!”孤鸿愤恨地将他按在榻上,厉眼如刀,他不许广域这样自弃。
“我怎样?我放弃了帝位,交出了兵权,自动清除了所有护身法宝,让自己在你面前毫无还手之力,你还要我怎样?”广域无法抑制的大喝,胸膛激励的起伏。
孤鸿听得心颤,才要出言相抚,却见他突然一阵痉挛,颈项后仰,暗红的液体涌出嘴角。
“广域!”孤鸿惊呼一声,忙自袖中取出药丸,和了水强行渡至广域口中,“快喝下!”见他不甚配合,情急之下,一记手刀霹至颈间,看广域昏眩过去,才一口一口将解药喂给他喝完。
轻轻替他掖好锦被,孤鸿静坐于榻边,他不知道这般强行留广域在身边到底是对是错。
“如花”之名天下人皆有所闻,不仅仅因为它不逊于“天香”的威名,更在于他奇特的毒性和它的……无药可解!中了此毒,中毒之人若连着一月每日服下解药,那么“如花”之毒便不会发作,后续再每年服一次解药便可保性命无虞。所以与其说它是毒药,不如称它为“束缚”更加贴切,它是囚困他人的无形锁链。
这传闻中失传多年的毒中瑰宝是两年前乐天外游江湖之时偶然得到,带着好玩献宝的心态转呈于他。记得当时他曾不顾一屑的嗤笑,他孤鸿权谋了得,何须用此等卑劣之物降服他人。
只是造化何其弄人,他一度颇为鄙夷的手段最后竟用在了广域身上。
更让他没料到的是阴差阳错之下,广域竟未按时服下他暗中置于他每日膳食中的解药,导致今日突然毒发。
原本自广域被他千方百计算计进宫以来,哪怕他一直在为如何安置他而烦恼,他都不曾想过要用“如花”来掌控那个牵动他情感的人。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些密报,当越来越多的消息都暗指广域与那个威名赫赫的西秦新君关系匪浅,他何如能容忍。
他不允许广域对任何其他人另眼相看。
一怒之下作出了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举动。
万般后悔!
他所想要的分明不是这样的结果。
凝视着昏睡中的广域,只见他卸下了平日里淡漠的伪装,眉峰微蹙,俊朗的脸上浮现淡淡的哀痛,孤鸿心下黯然。
这是他给广域的伤么?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伸手轻轻点开他深锁的眉头,孤鸿深邃的眼底满是不舍。
61.远走他乡
已近暮秋,到处一片萧索。
在被孤鸿禁锢了近三个月后,广域终于重获自由。连他自己也有些不敢相信居然能如此顺利地自孤鸿锐利的眼下潜出守卫森严的禁宫。
也许是他功夫了得,也许是何肃暗中疏通内宫有所成效,也许是孤鸿有意放他离开。不论怎样,此刻他已远离了朝堂,放下了军政,不再是名扬天下的镇国王,不再是视江山为己任的天朝皇二子。
他,孑然一身,只是广域。
隐没行踪踏遍天朝半壁江山,第一次有时间静下心来仔细回望他守了多年的锦绣国土,激昂、豪气、欣慰、怆然、感慨,诸多情绪纷沓而至,当一切归于平静,最终留在心底的是一份释然。得失由天,他对天朝问心无愧。
再见轩辕无极已又是隆冬时刻。
天下何其之大,但他广域的容身之所却是寻求不易。一路漫无目的的西去,恍然回神自己已踏入西秦国土。
他不知道轩辕无极是怎么这么快就找着他的,在这平川城里他分明才落脚几日而已。
看着那颀长壮硕的身影毫不避讳地在他刚租下不久的临时居所里晃悠,俨然一副主子的模样,真是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看待。
“不给我倒杯茶么?”忍了许久,就见广域站在一旁一声不吭,轩辕无极无奈道。也不想想他接获密报一路从陵博赶来多么辛苦,日夜兼程,大冷的天连口热汤热饭都没时间吃,就怕他突然失去踪影。好容易找着他,却只有他自己满心欢喜,心心念念多时的那人不但连句体己的话都没有,竟然生疏到茶也不倒一杯,这是要他赶紧走人的意思么?
轩辕无极好似很不高兴,方才见他满脸喜悦未觉有异,现在他突然面色沉下来才发觉那俊脸之上风尘未解,满眼的血丝,根本就是几日未合眼的迹象。广域心下一动,转身去倒水。
“泡壶普洱吧,冬天喝这个最好,解乏又暖身。”轩辕笑着追加道,又开始参观起广域的住所。
“没有。”广域不客气的回绝,这人真是得寸进尺,脸皮一样很厚,当他这是茶肆不成。“白开水管饱,其他你就别多想了。”
一脸笑意接过广域递来的杯子,顺势在他手背上狠狠揉捏几把,无视他愤怒的眼神,轩辕无极颇为自得地准备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喂,你当真只给我喝白开水?”
冷眼见他剑眉深锁,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他,广域别扭的转过头,看他那样好似自己做了虐待了他似的。谁人叫他来得这么快,他前脚才找着住所,他后脚进出现,这会到哪去弄普洱茶。
“好歹这也是你第一次伺候我喝水。”轩辕无极低声嘀咕着,仰头将杯中之水一饮而尽,末了居然还意犹未尽的咋咋嘴,好似刚刚喝下腹的是什么琼汁玉液,气得广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这里连杯茶都没有,要你给我做吃的可就实在强人所难了。”轩辕无极不无遗憾地自语,看向广域的眼神却执着又充满着期待。
原本广域是不打算理会他的,面对这么无赖的男人,他向来占不了上风,无奈他越是退让眼前这人越是一发不可收拾,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
“厨房有俩馒头,不介意的话将就着填饱肚子吧。”广域冷眼挑了挑眉,他就不信轩辕无极还能继续无赖下去。
“唉,你就不能对我讲些好听的么?”长叹一声,轩辕无极甚是委屈道。“前面街角就是君悦楼,赏脸陪我吃个饭如何?我着实饿了。”
虽然他是在征求广域的意见,但却没有给人任何考虑的机会,起身拽着广域就出了门。
雅间里,看着满桌的佳肴,广域忍不住眉头抽搐,就他们两张嘴,有必要将这酒楼里的名菜全数点个遍么?
对面的轩辕无极却是不以为然,他心情甚好,已自斟自饮喝上一杯,醇厚浓香的液体入喉带来阵阵暖意。
“来,尝尝地道的北国佳酿,这醇香可是天朝任何一种名酒无法比拟的。”眉眼含笑,轩辕无极冷峻刚毅的五官蒙上淡淡柔和。
实在是招架不住这俊美男子一脸魅惑的轻笑和直视着他的炽热眼神,广域微微撇开视线,不甚甘愿饮下递至唇边的琥珀色美酒,心里直觉后悔莫及,直恨不该顺了他意陪他上这酒楼。这才刚坐下他就来一出暧昧戏码,后头还不知他有什么更加过火的举动。
出乎广域意料,轩辕无极并未再对他做出什么出格举止,除了偶尔看向他的眼神热烈噬人,让他浑身不自在外,基本上算是挺规矩的在吃饭。
“你……食量真是不小。”看着面前一桌酒菜去了大半,广域忍不住道。
轩辕无极正夹菜的筷子一滞,抬眼正色的注视广域好一会,突然扯出一抹戏谑,神色暧昧地大声道:“是哪,很久没好好吃一顿了,好饿……”锐利的眼神好似要燃烧起来,直勾勾地来回在广域身上转了好久圈。
愣了许久才惊觉他语带双关,前番数度与他欢爱之景象划过脑海,广域直觉得脸上发热,气恼不过遂起身离开,扔下轩辕无极在那笑得甚为开怀。
“你要气到什么时候?”跟在广域身后一步的距离,轩辕无极无奈道。他不过是一时情难自禁稍稍戏弄他一下,有必要这么生气么。不过小半年未见,他个性别扭不少不说,也越来越不诚实了,记得当初在醉月楼里广域不论是身体还是行动上都对他甚是渴求,那一夜交欢他可没有一点强迫他的意思,那时的他坦诚多了。
见广域仍是对他不理不睬,轩辕无极心念一动,目露奸诈道:“一段时间不见,怎么跟个女人似的小肚鸡肠。莫不是……你也‘很饿’,不好意思说出口?”
“闭嘴!”广域忍无可忍转身低吼,“你当谁都跟你一样么?随时兽性大发!”
“食色性也,此乃人性之根本,圣人尚且如此,我一凡夫俗子沉迷于此也无伤大雅。”轩辕无极正色道:“不过你放心,自结识了你我就只好你这一口了。”
这人脸皮真是铁打的。
广域没想到他会说得这么毫不避讳,直截了当,又气愤又羞恼,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想着赶紧离他远点,刚要转身却被轩辕无极一把拉住。
“你要去哪?”
“回住所。”握着他手臂的大掌仿若铁钳,广域一时挣脱不得。
“那地方怎么住人?”蹙眉好一会儿,轩辕无极颇为不快的嘀咕道:“我都看过了,你那床床板死硬不说,还又窄又小,根本睡不下两人。”
“谁允许你谁我那的?”广域一字一顿怒道,“自个儿住客店去。”
“不成。这天下哪有男人只顾自己享受,却放着心上人不管的。你那住所不好,太冷。”轩辕无极理直气壮道。“况且,你没听过一句俗语么,饱暖思淫欲。”贴着广域耳边低声道:“方才酒已足饭也饱,接下来……你我两情相悦,云雨欢爱乃理所当然。”
这男人已经不单单是无赖,该说他无耻才对!
忍无可忍,广域一个扫堂腿突然袭向轩辕无极,却被堪堪避过,只听他轻笑着:“大庭广众之下打情骂俏我是一点都不介意的。”
眼看周围路人皆好奇地朝他们观望,广域不得不气闷得收手,瞥见轩辕无极一脸的坏笑,直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
62.北上陵博
“小二,要一间你们这里最好的上房。”
“是两间。”广域更正道,最后终是拗不过轩辕无极的纠缠,只得随着他一道入住这平川颇负盛名的客栈。
店小二愣愣地瞧着眼前堪称人中龙凤的两名男子,尤其是左边那个身形颀长威猛,五官冷峻如若刀刻,不怒自威,气势凌人。而另一男子身材也颇为高挑英武,面貌俊朗,淡定之中自有一股凌驾于人的气魄,只是不知为甚脸色不佳。
惊叹许久小二才回过神来,“两位客官,到底是要一间房还是……两间?”
“一间。”
“两间!”
小二不明所以的瞧瞧广域又看看轩辕无极,不知听了谁的好。
瞥见广域满脸不悦,目不斜视地看向他处,轩辕无极无奈妥协:“那就两间吧。”
躺下不过片刻,便听见叩门声,就知道那人不会安分的乖乖睡觉去,广域眉头微蹙,翻了个身,决定置之不理。
只是他太过小瞧轩辕无极的耐性,仿佛笃定了他还未睡着,叩门声不大不小却是没个停歇。
郁闷地起身开门,就见轩辕无极精神矍铄地立于门外,“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我睡不着,找你聊聊。”很自觉地抬脚就要进门,却被广域有所防备地推拒在外。
“我累了,没精力奉陪。”广域淡淡道,随手准备关门,这次轩辕无极却是吸取了教训抢先一步长腿硬是挤进门来:“北地不比天朝,冬日酷寒,我拍你不习惯。”边说着人已经闪进屋内,好像怕广域撵他似的,轩辕无极几下脱去外袍,钻进被窝,那动作迅速地堪比行军打仗。
“你不是累了么?赶紧上床休息。”拍了拍身侧空出的床褥,轩辕无极催促道。
见他嘴角不怀好意地微微上扬,眉眼含笑,深刻的五官在昏暗的烛火下带着魔魅的危险,广域看着床铺良久,转身而去。
“我房里没被子,你还是就在这里睡好了。”悠闲地声音淡淡地传来,广域回身就见轩辕无极笑得甚是奸诈,“那棉被一股怪味,被我从窗户仍出去了。”不出他所料,广域果然想到他房间去睡,幸亏他早有所准备。
广域闻言实在觉得又是气愤又是好笑,床上之人年纪虽比他小上几岁,但却是深沉内敛之名传遍各国,战场上的强悍狠辣更是让人闻之丧胆,如今又贵为一国之君,居然作出正等孩童举措,实在让人无言以对。
不再跟他争执,广域一言不发地躺回床上,灭了灯油,裹上被子,倒头就睡。
四周一片漆黑,安静的房里只听见轩辕无极厚重有力的呼吸声,即使是背对着他,广域仍能感受到后方炙热的视线。
压迫感自身后传来,后背贴上宽阔厚实的胸膛,隶属成熟男性的气息沿着紧贴的肌肤传来,广域不自禁的颤了颤。
他的丝毫异状都逃不出轩辕无极的厉眼,低沉的轻笑两声,轩辕无极猿臂一伸将广域禁锢在怀中,长腿随即缠上他腰身,“睡不着么?”低沉暗哑的嗓音贴着耳廓轻巧道:“放心吧,今晚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紧了紧臂弯,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轩辕无极果真未再有其他不轨举动,安然睡去。
听着他平稳的呼吸,感受颈间一阵阵湿热的气息,不知为何心底淡淡的惆怅竟渐渐消逝,广域感到许久未有的踏实。
只是,将他圈地这么紧,腿还毫无客气地压在他腰上,这要他怎么睡?
悠哉地在平川城里呆了两日,几乎走遍了所有繁华街巷,广域再次领教了轩辕无极的缠人功夫和……恬不知耻。
两日,他们未谈及任何家国政事,抛开睥睨众生的身份,如茫茫人海中的平凡百姓尽情享受着难得的闲适。
一辆华贵马车缓缓停于楼下,几个彪悍身影迅速翻身下马,广域注视着那明显来头不小的一群人,瞧着他们利落的动作就知道身手必定不凡。
“在看什么?”轩辕无极欺近身来,顺着广域的实现向下看去.“他们来得倒是挺快。”
“你的人?”广域闻言皱眉道。
“嗯,来接我们的。离开陵博有些时日了,再不回去无尽怕是撑不住了。”轩辕无极不无自嘲道:“我这君王当得真是不称职,登位时日不久却两此偷跑出来,两次都是为你。”
“走吧,什么都不用收拾,我已经命人打点好一切了。”见广域依旧靠窗而立,剑眉紧锁,不动如山,轩辕无极知道他在顾虑什么,有时候广域在感情上的瞻前顾后真是让他十分痛恨!
“事到如今,你还在犹豫什么?”愤愤低咒着。
“天下无此之大,你到底为何来到我西秦?”轩辕无极低吼,大掌突然探进广域怀里,扯出温润翠玉,“又为何将这麒麟玉佩贴身携带?”
“那是……”
“我不管你怎么争辩。”克制不住满腹怒火,轩辕无极断然道:“我当你是为我而来!”
“当初你还是统帅天朝兵马大权的镇国王,我无法开口要求你什么。如今在我面前的再不是天朝的皇二子,只是个名为广域的男子,难道你还要用那早已不存在的枷锁束缚着自己,拒我与千里么!”
“广域,给我们一个新的开始,随我北上陵博。”轩辕无极目光灼灼,语气中的恳切是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