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三]卿尽长天+番外——Itsuki

其实，那颗心痛就痛了，徐长卿愿意承受，本就是他带给景天的伤痛。但是一旦牵扯到六界，危及到人界的事情，徐长卿就是违背自己的念想，也要去阻止。
“你的方法是什么？”
沉默之后终于等来了徐长卿的相问，常胤立刻上前，仔细地把方法说给他听。
“依旧在我体内，只是封印起来？”
徐长卿皱起眉头，有点不敢相信。
“是，因为景兄弟的心与掌门的已有相通，所以可以使用这种方法。”
常胤肯定地说。
“好吧，我会尽力一试。”
景天离开后的第二年，徐长卿封印了他的心，连着自己的心一起。那段曾经的刻苦铭心，也在深刻进骨子里之后，消失在皮囊里。

六

重楼来到蜀山的时候，那一切早已成为过往。蜀山和一百年前，两百年前，从它一开始建立的时候都是一样的平静。慈爱的掌门，严厉的长老，还有潜心修道的莘莘道士们。
重楼看在眼里，用景天的话说是那一锅子的豆腐，看得甚是无趣。但是他们却自乐在其中，过着他们的生活。
寻遍了整个蜀山，没有感受到飞蓬的心的存在。重楼本想离开，正好这个时候，有南诏的青鸟飞来，送来了消息。青儿已经长大成人，而紫萱也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离开了人世。
重楼听到这个消息，心里被刺了一针，有很细微的伤痛，慢慢地延伸进去。没有那么撕心裂肺，但是不经意间，又会狠狠抽搐一下，证明伤口的存在。
但是徐长卿听了，却不见任何波澜。闭上眼睛，叹一句出生入死自然之道，便再没有任何留恋。
重楼知道的，他和紫萱都没有喝下忘情水。紫萱追逐的一直只是顾留芳的影子，很早她就知道，顾留芳不会再回来，所以买醉麻痹自己，用酒来欺骗自己。
而徐长卿，前世的他记起，却早就忘记。而今生他不想忘，宁可痛苦也不愿忘。忘情水不过是给别人，给自己一个交代，假装忘记了，对谁都好。
重楼不甘，夜晚见徐长卿安然睡去，忍不住入梦去找他。在他自我意识最薄弱的时候去问问他，何以如此无情，何以如此相忘。
“你是魔尊重楼？”
见到他，徐长卿的反应比想象中的要大。
重楼冷笑一声：“放心，我并不会在人间做什么，只是来看看故人。”
徐长卿安静下来，沉寂如古井。
“紫萱死了，你不伤心？”
“生死乃个人造化，不可强求。紫萱姑娘离开就跟她来到人间一样，都是她的使命，为何要伤心？”
“难道你就一点不念旧情？”
“相遇乃是缘分，曾有缘相聚，乃是长卿的造化，无缘相守，也是命定之意。”
“那景天呢？你亲手把他超度，就不想知道他在神界过得如何？”
徐长卿有瞬间的静默，重楼似乎都能感觉到，过去的回忆开始在徐长卿心中闪现。但是很快他依旧恢复沉静，淡然道：
“景兄弟若在人间的事，长卿必定是要管的。但是既已飞升成仙，是为神人，长卿又何德何能可以过问呢？”
“如果我说，他过得一点都不好呢？”
“那长卿也是爱莫能助，飞蓬将军有自己的劫数，长卿只希望，他能顺利度过，让自己修为更加精进。”
重楼没有话说，他不是徐长卿，有大堆的道义可以讲，更不是景天，会有满嘴的歪理。说不过，便不说。打不得，便回去。
“你的心不在徐长卿那里。”重楼回去告诉飞蓬。
“嗯，无所谓。”
飞蓬淡淡地笑，看到重楼挑起的眉毛，又说：
“虽然我不知道它在那里，也感觉不到它的情况，但是我确定，它在一个非常安宁，让人非常舒服的地方，让人舍不得离开那里。”
“切。你们两个还真是一对，都是一样的没心没肺。”
看起来，飞蓬不想跟他打架，也不需要有人陪他喝酒。重楼犯不着一个人在这里郁闷，还是回魔界跟镜子比武去。

七

飞蓬继续守着他的南天门，徐长卿继续守着他的人界。神界安稳，天帝大喜，奖励人间风调雨顺。于是人间安稳，徐长卿也便舒心。
似乎时间就要在这样的安宁中流逝，似乎那段感情真的会如云烟散去，夕瑶不再与飞蓬说起从前，而常胤也不再小心关注着徐长卿的表情。
直到唐雪见再次出现，刚刚修炼成仙的她，跳到南天门，双手插腰看着飞蓬，抬起头忍住眼泪得意地说：“死菜牙，我来了！”
“何人喧哗？”
飞蓬没有动，只一眼便看出她并非自己对手，甚至连剑都懒得拔。
“何人？你竟敢问我是何人？”
唐雪见满心的委屈，冲向飞蓬抬脚就踢。飞蓬轻轻一闪躲开了，微皱起眉头表现出几分不悦来。
“死菜牙你还躲？”
唐雪见的委屈转换成愤怒，还想要再冲上去好好教训飞蓬，夕瑶及时出现，拦住了她。
“他是飞蓬。”
“我知道，不就是菜牙变的飞蓬吗？”
唐雪见想到的是当年那个只有几个时辰昙花一现的飞蓬将军，不一样还是景天吗？
夕瑶拉她去旁边，暗暗地告诉她经过，说现在的飞蓬没有心，和其他的神仙都是一样的。
“徐长卿，就知道他会在其中搞鬼！”唐雪见愤愤地说，不等夕瑶有什么反应，她已经直冲向人界。反正还未进南天门，神界暂时还管不了她的事情。
“雪见！”
夕瑶像要叫住她，唐雪见并没有回头，很快就不见了踪影。而飞蓬走到她身边，目光钉在她身上，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怎么了，飞蓬？”
飞蓬指指胸口，半带着迷茫地说：“奇怪，怎么忽然间有了心痛的感觉？”
“是因为雪见？你还记得她，对吗？”
夕瑶忽然而来的兴奋，让飞蓬很不习惯，下意识地摇头否定，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飞蓬不知，徐长卿却是知道的。见到成仙的唐雪见，明明已经封印起来的心，却还是那么明显地颤动了一下。
接着便是自嘲，是反省。当日作为蜀山掌门，这是他为唐雪见指明的道路。现在作为蜀山掌门，同样该为唐雪见感到欣喜才对。
“恭喜雪见姑娘顺利成仙。”
徐长卿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衷心地说。
“废话少说，我问你，景天的心，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是，我把它封印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没想到徐长卿爽快地应下了，唐雪见愣了愣，又道：“你……你把它还给我。”
听着有些刺耳，不过徐长卿没有反驳。或许有雪见陪在飞蓬身边，他的心便不会那么痛了。
“你随我来。”
完美的结界，金色的光芒笼罩着飞蓬的心，散发着让人觉得温馨的柔光。雪见小心翼翼地接过，双眼一直都放在它的上面，没有注意到那一瞬间徐长卿皱起眉头强忍痛苦的表情。
这回是他自己的心在痛，他清楚地知道。以后若是心痛，便都是他的心在痛，自己造下的孽障，自己来承受。
望着唐雪见离开的身影，却突然有一种想要追上去的冲动。徐长卿慌乱地用道来告诫自己，道理如此，无人可违。

八

唐雪见很久都没有回去，夕瑶担心她，暗中窥探了人界，却发现她早已离开了蜀山，还是带着飞蓬的心。
夕瑶担心起来，连着飞蓬也跟着觉得不安。他感觉到自己的心，离开了那个温暖安详的地方，颠簸着，然后骤然没有了任何的感应。
但是飞蓬不能擅自离开南天门，夕瑶也不能离开神界，正在踌躇犹豫之时，重楼扛着唐雪见出现了。随手往飞蓬身边一丢，重楼满脸的不悦：“这女人疯了。”
“你才疯了呢，快点，把菜牙的心给我交出来！”
唐雪见从地上爬起来，仰着头气势十足地冲重楼吼着。
“是你拿走了飞蓬的心？”夕瑶也是满脸惊讶。
重楼原本不想再理睬唐雪见的纠缠，但看到飞蓬也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忍不住开口道：
“什么心不心的，我不知道。我好好地在我的魔宫待着，是这疯女人硬闯进来非要说是我抢走了你的心，可笑。”
“就是你就是你，我亲眼看见的，你还想抵赖？！”
唐雪见看飞蓬和夕瑶似乎都相信了重楼的话，跺着脚重复道。
“雪见，你先别着急，把事情从头说起，到底是怎么回事。”夕瑶拉着她安慰说。
“就是我去找徐长卿，把菜牙的心给要了回来，结果到了半路上，这个重楼突然出现，我还打算跟他打招呼，谁想到他见面就来抢心，然后就飞走了。我就追去魔界找他，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了。”
“荒谬。”重楼吐出两个字，转眼看向远处。
“你还装你还装！”
雪见指着重楼，又激动起来，夕瑶连忙拦着她，细细地问着：
“你是在什么地方遇到那个人的？”
“从蜀山回来的路上，应该是人界和魔界交界的地方吧。”
“到底是人界还是魔界？”
“人界。”
“那你遇见的那个人，除了和重楼长的一样之外，还有没有别的特征？”
“不就是重楼嘛，就他的特征啊。红头发，高高大大的，穿的一身黑，还有……”
雪见看着重楼，一件件悉数着，突然睁大了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那个人，那个人飞走的时候，是御风飞的，没有翅膀。”
答案昭然若揭，有人假冒着重楼的样子，抢走了飞蓬的心。
这可是一件大事，飞蓬的心，对一般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但若是修炼之人得到它，能够大大提高自己的修为。要是落到了妖魔鬼怪的手中，功力大增事小，若是别有用心借以控制飞蓬，那便会是天界乃至六界的大灾难。
飞蓬和夕瑶立刻带着雪见去见天帝，天帝也很震惊，飞蓬身为神界第一的神将，竟然会有人胆大到偷他的心。太上老君亲自布阵，乾坤镜却怎么都找不到心的位置。
“没用的，我都感觉不到它，乾坤镜又怎么可能找到？”
飞蓬在旁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么多人里，就是他显得最漠不关心。
“那依飞蓬之见，应当如何是好？”
“去人界，我亲自去找。”
天帝沉吟半晌，见飞蓬神情坚定，只能应下。
“好，那飞蓬你就下凡去找，找到心之后，务必速速归来。”
“臣，领命。”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飞蓬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凌霄殿，唐雪见见状立刻追了出去，而夕瑶只是目送着两人的离开，眉间似乎有着忧虑之色。
去人间，那必定要与蜀山扯上关系，那两人，那两人……
“若是避无可避免，不如顺其自然。”
天帝微微笑着，意味深长地说。

九

重楼回到魔宫，早已有人在等候着他。是人是妖是魔，他一眼就能看出。与他无关的，又够不了格陪他打架的，他连多看的一眼都不会给。
“喂，魔尊，你就真的打算这样忽略我？”
重楼依旧无视，来人只好跳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说：
“听好了，我是来找你做个交易的。”
“飞蓬的心在你手上？”
重楼突然这么说，来人顿了顿，立刻掩去些微的慌张，笑着说：
“就是在我手上，所以才来跟你谈交易。这颗心，你也很想要吧，有了它，说不定能让紫萱复活。”
“你的条件是？”
“很简单，你只要按我说的去做，保管你有架打有戏看，还有美人抱。”
“没有人可以命令我。”
重楼皱起眉头，轻轻一挥手，来人立刻感受到他强大的力量。
“合作，就当是我们合作嘛！”语气软了一点，依旧坚持。
“好，但是，你要听我的。”
重楼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了，也许是因为这个人，也许是因为他实在太无聊，也许他只是想揭下那两个没心没肺人的面具。
***
飞蓬来到人间的第一站，自然是蜀山。蜀山作为人界的守护者，掌控着人界所有的动态。他的心既然是在人界被抢，那么蜀山肯定知道那个人是谁。
飞蓬有这样充分的理由说服自己来到蜀山，唐雪见虽然不愿，却也只能跟来。这次是以仙人的身份下凡而来，所以在蜀山受到的也是上仙级的待遇。蜀山掌门亲自相迎，那一袭道袍似乎比原来要宽大好多。
徐长卿对着飞蓬行礼的时候，飞蓬看着他心里在想，他瘦了，瘦了好多，原本的脸没有这么尖，原本的手也没有这么经脉分明。还有白发，两鬓之处竟然有了雪白，这让飞蓬有些吃惊，在他觉来，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
记忆中的徐长卿越来越清晰，而眼前的却开始模糊起来。飞蓬把该忘得都丢掉，偏这徐长卿越是要忘就越是记得清楚，记得他还欠他一个承诺。至于承诺的内容是什么，却又不记得。
“两位这边请。”
徐长卿把人领进无极阁坐定，又亲自去交待弟子煮茶接待。常胤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放心，我很好。”
徐长卿见状，笑着安慰常胤。
“我以前也以为再见面会有多难，现在见到了才发现，或许我真的已经放下了。就算脸是多么的相似，但是他是飞蓬，我能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而且他没有心，他不会痛。看到他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徐长卿淡淡地说着，表情自然地就跟在和弟子讲道一般。常胤只能放弃，留徐长卿一个人在阁内。
飞蓬漠然地看着徐长卿，好像在看他，又好像不是。而身边的唐雪见，无数次想开口，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徐长卿虽然奇怪着，飞蓬为何还是没有心，却又因此而安心，或许是飞蓬自己不想要。神何苦要心，那是自寻烦恼。所谓七情六欲，也只会伤人罢了。
“不知两位上仙此次前来，有何指教？”
端上清茶，徐长卿先开口问道。
“找心，找我丢在这里的心。”
飞蓬突然盯着徐长卿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徐长卿心尖一颤，眉毛不自主地皱了起来，不敢与之对视。就算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还是不自主地联想起来。
深吸一口气默念几句道法经义，徐长卿定神问道：“飞蓬将军的心，不是已经交给雪见姑娘了吗？”
“被人抢了，而且就在你们人界。”

十

“什么，被人抢了？”徐长卿脸色大变，倏的站起来，再次确认之后，立刻快步出门，让人把四位长老都一起请到无极阁。
私心地以为飞蓬来或许因为私事，没想到竟是如此大事，徐长卿自然也知道，那颗心的价值。
“能否告知长卿具体的经过，飞蓬将军的心，是何人所夺？”
飞蓬扫了眼唐雪见，她不大情愿地开口，简略地叙述了被抢的过程，又不甘地加上一句：
“还不都是你搞出来的祸事。那心又不是你的，好好的干嘛藏起来，如果不是因为你，菜牙的心才不会被人抢去。”
“雪见！”飞蓬厉声喝道，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却是为了不让她再责怪徐长卿。
但是不用唐雪见指出，徐长卿的脸上早已满是悔意。他真的没有想到，飞蓬将军的心也会有人敢抢，或许他应该亲自送还去天界。都是私心作祟，为了打发唐雪见，为了让她早点离开自己的视线。